第38卷第2期

2

011年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8,No.2

March,2011

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祈福对象辨正

李丹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8)

摘要:梁肃是唐古文运动一位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师从独孤及、李华,擢拔韩愈、李观、李翱诸古文运动干将。

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明确交代了其与李华的师生关系,因此李华女所绣观世音菩萨像并非为其亡夫崔绰祈

福,而是为其父李华祈福。

关键词: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并序》;李华;崔绰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1)02-0100-03

梁肃是唐古文运动一位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 “哀哀者,恨不得终养父母报其生长己之

[4]卷十三,459

陈寅恪先生曾云:“盖古文运动之初起,由于萧颖士、

苦。”

方玉润《诗经原始》评论:“此诗为千古

[1]145

[5]卷十一,418

孝思绝作,尽人能识。” 以“蓼莪”指对亡亲

李华、独孤及之倡导与梁肃之发扬。”

他师从独

[

6]291ꢁ296

孤及、李华,而擢拔韩愈、李观、李翱诸古文运动干

将,地位重要。在梁肃的生平事迹中,师从独孤及明

白无误,拜师李华缺少直接证据。细读梁肃《绣观世

的悼念,从古自今没有歧义

。显然,梁文用

典明确告诉我们,绣像展现了李华女儿的孝心。

其二,文中有“资不匮之力,报罔极之恩”句。

[2]卷三,107

音菩萨像赞并序》“以肃尝获升公堂” ,梁肃 “罔极”也出于《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郑

①

交代了自己与李华的关系。但孙昌武先生《中国《笺》云:“言欲报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无

[4]卷十三,460

文学中的维摩与观音》言:“古文的重要倡导者梁肃

极。”

孔疏释义同郑笺。朱熹《诗集传》:“言

有《绣观世音菩萨像赞》,此像是李华第六女为其亡

父母之恩如此,欲报之以德,而其恩之大,如天无穷,

[3]218

[7]卷十二,147

夫崔绰‘思求冥佑,徼福上圣’而作。”

照孙先生

不知所以为报也。”

将“罔极之恩”解为父母

的理解,则“以肃尝获升公堂”似乎应该理解为梁肃

拜崔绰为师。由此,解决梁肃拜师李华与否的关键,

就是李华女绣像究竟为谁祈福的问题。

之恩如天一样没有穷尽,报答不完。但王引之《经义

述闻》将“罔极”解为“不正”、“不合法则”、“无常”:

“言我方欲报是德,而昊天罔极,降此鞠凶,使我不得

终养也。昊天罔极,犹言昊天不慵,昊天不

我以为孙先生的理解有误,李华女绣像不是为

其夫,而是为自己的父亲李华祈福。辨析如下。

[

8]卷六,152

惠。”

当代著名学者如高亨《诗经今注》、陈子

(一)从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并序》文本用语

展《诗经直解》、程俊英《诗经译注》,赞同王氏之

[9]308[10]720[11]407

来看,此像乃李华女为父祈福而绣。

说

。但证之以唐代的墓志铭以及明清

其一,文中有“此功德也,盖以展‘蓼莪’者蒸蒸

之心”句。“蓼莪”乃《诗经·小雅》篇名,诗云:“蓼蓼

者莪,匪我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序》云:“蓼

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郑《笺》:

的戏曲、小说,均称父母之恩为“罔极之恩”,如唐代

墓志《大唐故明威将军高府君夫人顿丘李氏墓志》中

[12]212

即有“罔极之恩,号思靡及” 。由此,李华女绣

菩萨像是为了报父母之恩,为父亲李华祈福。

收稿日期:2010-12-02

作者简介:李丹(1965—),女,四川夹江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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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丹

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祈福对象辨正

其三,文中用“有齐孝女”、“女也孝思”等《诗经》

句式,赞扬李华女的孝心。孝,按儒家思想,只能对

父母。又文中有“居公忧”句,“居忧”最早见于《尚书

因此师生关系,所以当仁不让,“痛梁木之坏,恸怀恩

之烈,故像设之所,敢著乎辞”,直接议论抒情。最

后,赞文就两方面的内容着笔,赞美所绣像之菩萨的

功德,赞美李华女的孝行。可以看出,崔绰并不是文

章的祈福对象。

·

太甲上》:“王徂桐宫,居忧。”孔疏云:“居忧位,谓

服治丧礼也。”桐乃汤葬之地,《尚书》序云:“太甲既

立,不明,不用伊尹之训,不明居丧之礼,伊尹放诸

(三)从梁肃赞体文使用称谓可以看出绣像人与

请托人及作者的关系。

[13]卷五,164

桐。”

因此“居忧”亦是指后代对前代的守丧

服孝。

梁肃十二篇赞体文中,有两篇明确告知是妻子

为逝去的丈夫祈福绣像:《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像

赞》是受请托为杜氏之夫韦侯祈福而作,杜氏绣像为

逝去的丈夫,因而赞文赞美杜氏的淑行云“良人下

世”,良人多用于妻子称丈夫;《绣西方像赞》受朋友

朱巨川之妻马氏请托为朋友朱巨川祈福作,文中赞

美马氏的淑行而称马氏为夫人。两篇使用文辞相

似,而与明确告知是女儿为逝去的母亲祈福的《地藏

菩萨赞》的文辞迥异。《地藏菩萨赞》是受上司李公

请托为孝女王氏写的赞文,称呼王氏为孝女,孝女为

母亲祈福绣像供养,所用文辞相似于《绣观世音菩萨

像赞并序》,如“有女伊棘”、“淑女之孝思”等等。对

比为丈夫与为父母所绣像而作的两组赞文,除文辞

的差异外,称呼各有不同,如称自己的朋友朱巨川为

君,而称呼上司为“秘书少监李公”,称呼李华也用

其四,梁文中有“立行立言”的评价语。李华女

婿崔绰有“立行立言”的功绩,能当得起梁肃“存为人

范”的评价吗?检大历年间相关崔绰文献,有韦应物

《社日寄崔都水及诸弟群属》、《元日寄诸弟兼呈崔都

水》等诗提到的崔都水,孙望《韦应物诗集编年校笺》

[

14]卷四214,卷六289

注崔都水为崔绰

,生活年代与李华女

相当。但赵璘《因话录》卷六云:“都水使者崔绰少年

豪侠,不拘小节,……元和初犹在。年九十余卒。苏

州刺史韦公集中所赠崔都水诗者是也。……崔即苏

[15]871

州之堂妹婿也。”

崔既是韦公堂妹婿,堂妹是同

宗而非嫡亲的妹妹,按常规则崔绰之妻子应姓韦,与

李华女姓不合。而且此崔绰活到元和年间,并非亡

于“大历初”。不管此崔绰是不是李华女之夫,据史

载他未能作出“立言”的功绩是肯定的。如果公指崔

绰,那么梁肃又因何、何时拜他为师?至少在已知的 “公”。

梁肃的交往中,还无崔绰其人。分析十二篇赞体文所用称谓,会发现其称呼交

(

二)从此篇赞文的写作策略来看,文章脉络清

代清楚,梁肃自己与请托人、供养人、祈福对象关系

的亲疏远近:一般文章较长而有细节或语言描写的,

通常是请托人或祈福的对象与梁肃关系近,因而文

章情味浓郁;而文章较短的,通常是请托人或祈福的

对象与梁肃关系远,如梁肃受德宗诏为肃宗皇帝及

德宗女儿唐安公主写的赞文,称呼自己为臣,没有交

代与祈福对象的关系,情感庄重却不亲密。对人的

称谓彰显出梁肃重“礼”之思想。

晰,叙述简洁,人物关系虽复杂,但梁肃自己、请托

人、绣像供养人、祈福对象四者之间关系交代清楚。

从“初尚书吏部郎赵郡李公第六女”叙述部分开

始(借鉴《左传》史家追述交代原委的写法),就以李

华女为主语叙述,李华女嫁了崔绰(点出崔绰是因为

下文要出现请托人崔氏之子,交代李华女与崔氏子

的关系),李华女居公忧,为父亲服孝,大祥(二周年

之祭)后,李华女“思求冥祐,徼福上圣”,用心绣像供

养。文章从变换主语开始“公之立行立言,天下所推

焉”,赞美祈福对象李华的德行,暗地里交代梁肃与

祈福对象的关系,因为熟悉,所以有话说,评价高。

梁肃其他赞文中,与祈福对象的关系较少交代,就是

交代,常常一笔带过。如《绣西方像赞》中交代自己

与祈福对象古文家朱巨川的关系只一句“肃尝以文

墨,从华州之游”。接着文章又变换主语,交代出请

托人崔氏之子及请自己写赞文的原因,明确点出自

己与祈福对象李华的关系———“肃尝获升公堂”,正

孙先生误解李华女为其夫崔绰祈福而绣像供

养,或是受文中“崔氏之子,以肃尝获升公堂,以赞述

见托”的影响:请托人是崔氏之子,崔氏子之父当然

是崔绰,子出于孝请梁肃为文,合符逻辑。殊不知绣

像供养人是请托人崔氏子之母即李华之女,文中反

复称“孝女”,只能是针对李华女对自己的父亲李华

而言。

如果李华女绣像是为其夫,梁肃文中必不会费

如此之多的孝道之辞;如果不是因为崇敬李华的缘

故,简洁明了的叙述中就不会蕴藏如此深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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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对比阅读梁肃作为人臣受诏而作的赞文,就不得不

思想文化信息和深厚的情感,表现出的一个兼容儒

释、提倡孝道的古文运动先驱高超的写作水平。

称赞这篇短短几百字的请托文,它所承载的丰富的

注释:

①

笔者另撰有《梁肃<绣观世音菩萨像赞并序>“以肃尝获升公堂”解》一文,待刊。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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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赵璘.因话录[G].曹中孚校点//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

DiscriminationandCorrectionofBlessedObjects

ofLiangSu^’s^“XiuGuanShiYinPuSaXiangZan^”

LIDan

InstituteofLiterature,SichuanNormalUniversit_y,Chen_gdu,Sichuan610068,China)

(

Abstract^:LiangSu^,animportantwatershedfigureinTangdynasty^,instructedbyDuGuji

andLiHua^,promotedsuchmastersasHanYu^,LiGuan^,LiAo^,etc.inclassicalprosemove-

ment.LiangSuexplicitlyexplainedhewasthestudentofLiHuainhis^“XiuGuanShiYinPuSa

XiangZan^”.Accordingly^,guanshiyinpusaxiang LiHua^’sdaughterembroideredwastobless

forherfatherLiHuainsteadofherdepartedhusbandCuiChuo.

Keywords^:LiangSu^;^“XiuGuanShiYinPuSaXiangZan^”^;LiHua^;CuiChuo

[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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