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卷第6期  
2
011年11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8,No.6  
November,2011  
康德实体观的来源及其  
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  
张桂权  
(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成都610068)  
摘要:康德实体观的来源是洛克和休谟的实体观。洛克承认实体存在但认为不可知,尤其是洛克把“基质”(材  
料)作为“实体”的观点直接为康德所继承。休谟怀疑所有实体的可知性的思想也影响了康德。不仅如此,康德对  
传统的实体观(主要是唯理论者的实体观)进行了深入的批判。在此基础上,康德提出了他的独特的实体观:“现象  
中的实体”的观点。  
关键词:康德;洛克;实体观;唯理论  
中图分类号:B516.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1)06-0032-06  
过分析,他认为,普遍和种不是实体,其所是的“是”  
①
康德的实体观是康德哲学中的重要问题,但  
即定义或本质是实体。至于“载体”要具体分析。载  
体又有三种含义:质料、形式(形状)及两者的结合物  
似乎没有引起学者们足够的重视。而且,“实体”这  
个概念在康德哲学中含义复杂,甚至看起来有些自 (具体事物)。他认为,单纯的质料没有什么规定性,  
相矛盾。比如,康德对传统的实体观进行了激烈的  
什么也不是,自然更不是实体;质料和形式的结合物  
批判,却又在自己的范畴论中保留了“实体”概念。 (具体事物)是实体,因为它符合主体性、分离性和个  
这是为什么?本文将探讨康德实体观的来源以及他  
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在另外的文章中讨论他的“现  
象中的实体”。  
体性的标准;至于形式,他认为,更具实体性,因为形  
式先于质料也先于具体事物。在第十二章,他又把  
“神”作为最初的实体。这样,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  
学》中,确认了四种实体:具体事物、形式、本质、神。  
需要注意的是,亚里士多德在这里恰恰把“质料”(物  
质)排除在实体之外,但这恰恰是后来的一种实体观  
一
康德实体观的来源  
最早深入讨论“实体”的哲学家当属亚里士多  
德。“实体”(ousia)作为一种“存在”或“是”在亚里  
士多德的十个范畴中居于首位。在《范畴篇》中,根 (洛克、休谟的实体观)的基本含义,康德的实体观也  
据他提出的“不述说主体”和“独立自存”的标准,他  
断言有两类实体,即个别事物和它们的属、种。在  
主要是把“质料”作为实体。  
中世纪的实体观其实来自亚里士多德的实体  
观,即把“神”作为唯一的实体。因为没有人直观到  
神,为了使人们相信神,中世纪的神学家和经院哲学  
家展开了对神存在的证明。安瑟尔谟的存在论(是  
论)证明(又称“本体论证明”)和托马斯·阿奎那的  
《形而上学》中,他断言“实体在一切意义上都是最初  
[1]153  
的,不论在定义上,在认识上,还是在时间上” 。  
并且,他开始把“形式”作为实体。此时,他认为实体  
至少有四种意思:其所是的是,普遍,种和载体。通  
收稿日期:2011-02-25  
作者简介:张桂权(1957—),男,四川洪雅人,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教授。  
32  
张桂权康德实体观的来源及其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  
“
五路证明”是最著名的两种证明。经过证明后,上  
体的“实在本质”,即“实体的特殊的内在组织或不可  
知的本质”(theparticularinternalconstitution,or  
帝成为最高的或唯一的绝对存在的实体,世界万物  
都是由上帝创造的,万物都依赖神。  
[2]279  
unknownessenceofthatsubstance) 。“名义本  
质”只是种名或类名,即类概念。但是,“实在本质”  
是指事物的材料和内在组织,即“从外部获得的简单  
观念的基质(substratum)”和“思维、认识、怀疑、运  
动能力等等所寄托的实体”。“精神实体是我们所不  
到了近代,实体概念依然是经验论和唯理论的  
核心概念,尽管经验论一般持怀疑态度。在唯理论  
者那里,笛卡尔首先通过“我思故我在”的命题直接  
肯定了“我”作为精神实体的存在;接着,他又肯定  
[
2]296  
“
我”心中有一个无限完满的东西的观念,借用安瑟  
知的,同样物质实体也是我们所不知的” 。把实  
体看成支撑性质(属性、偶性)的东西,这与亚里士多  
德的看法相同;但是,认为实体不可知,却是一个转  
折性的观点,它影响了后来的贝克莱、休谟乃至康  
德。还有一点很重要:洛克认为只有“基质”(或质  
料)及其组织才是(物质)实体的观点为后来的休谟  
和康德所继承。  
尔谟证明上帝存在的方法肯定了上帝这一最高实  
体;然后他又通过肯定无限完满的上帝不会骗人(若  
骗人则不完满)这一道德属性,论证上帝赋予人的关  
于物质事物存在的清楚明白的观念必定真实,由此  
肯定物质实体的存在。笛卡尔的三个实体观点中存  
在矛盾,导致精神与物质的二元对立和上帝(绝对实  
体)与两个相对实体(精神与物质)的对立。斯宾诺  
莎看到了笛卡尔实体说的矛盾,力图克服之。他把  
实体定义为“在自身内并通过自身而被认识的东  
西”,实体是自因。实体是唯一的,因此不可能有三  
贝克莱对实体的态度比较微妙,一方面他完全  
肯定精神实体(灵魂和神)的存在,另一方面却坚决  
否定物质实体的存在,而这与他的宗教立场密切相  
关。他从极端唯名论出发,认为“物质”实体不过是  
个实体,只有一个实体,那就是“神”或“自然”。思维 “抽象观念学说”作祟的结果。事物的可感性质与事  
的东西(精神)和广延的东西(物质)只是唯一实体的  
两种属性而已。表面上看来,斯宾诺莎解决了笛卡  
尔实体观的矛盾,实则没有解决。思维和广延仍然  
是对立的或是互不相关的(平行的);而且,由于他把  
一切都纳入绝对的、僵死的实体,一切运动、变化、生  
命都消失了。莱布尼兹几乎吸收了斯宾诺莎关于实  
体的全部规定,唯有“唯一”的规定除外。他把唯一  
的实体变成了众多的实体即“单子”。但是,莱布尼  
兹的实体观仍然隐含着矛盾:不具有量的规定性的  
精神单子如何产生出有量的规定的物质世界?上帝  
作为一个“单子”与其他被创造的“单子”的关系是怎  
样的?康德对于唯理论的实体观基本上是否定的,  
我们讨论康德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时再详论。  
与唯理论绝对肯定实体的态度不同,经验论基  
本上是怀疑实体的。经验论的主要代表之一洛克基  
本上肯定了实体的存在,却怀疑它的可知性。他认  
为,实体是把各种观念集合在一起的“寓体”。“我们  
所拥有的、把一般名称赋予它的叫做实体的观念,仅  
仅是被假设而不知其何物的东西,它支撑着我们发  
现存在着的那些性质,我们想象那些性质离开了支  
撑就不能存在,我们把这种支撑叫做实体。用明白  
的英文来说,实体一词的真正含义就是支撑或支  
物的存在不能分开,我们不能像洛克那样给可感性  
质找一个不可感的支撑物。物质实体既无自身存在  
的理由,也不是观念产生的原因(没有物体我们照样  
可以产生观念)。这样他就否认了物质实体存在的  
可能性。当然,他否认物质实体的根本原因来自宗  
教,因为物质是宗教的敌人! 物质学说是怀疑主义  
[3]PARTI.LIVII  
的主要支柱,物质实体是无神论的挚友  
。
否认了物质实体,贝克莱却肯定了精神实体和  
上帝。“除了精神或感知者以外,不存在任何其他实  
[3]PARTI.VII  
体”  
。他的理由是,有观念就有感知观念的  
感知者,它是能动的存在者,我们称之为心灵、精神、  
[3]PARTI.II  
灵魂或自我  
。感知者包括人的心灵和上帝。  
上帝不但随时“感知”着世界上的一切,而且创造万  
物。实在的事物是上帝在我们感官上所印的各种观  
念。“对我来说显而易见,一个全知、全善、全能的精  
神的存在,足以充分地解释自然中的一切现  
[3]PARTI.LXXII  
象”  
。
休谟从他的彻底的感觉主义立场出发,必然怀  
疑一切实体。“除了心灵的知觉或印象和观念以外,  
[4]67  
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实际上呈现于心中” 。他从  
观念得来的途径考察“实体”观念。他说,如果“实  
体”观念真实存在,它必须来自感官或反省。但是,  
感官传达给我们的只有颜色、声音、滋味,显然它们  
[2]278  
持” 。洛克在这里提出的不可知的东西是指实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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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实体。不能从感觉得来,就只能从反省印象  
得来。“可是,反省印象把自己归结为情感和情绪,  
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表现实体。因此,我们的实  
地方,或对于构成这个地方的种种材料,我们连一点  
[4]253  
概念都没有” 。关于“上帝”这一最高实体,休谟  
认为,我们对上帝及其属性都没有知觉;历史上关于  
上帝的证明是错误的,不属于知识的范围;上帝观念  
产生于人们的无知和幻想。  
[4]16  
体观念只是特殊性质的集合体的观念” 。我们  
把简单性质组合起来的集合体观念当成了一个真实  
的观念,认为它寓存于一个东西上,这个东西就是  
我们认为,康德的实体观主要来自洛克和休谟。  
洛克肯定了实体的存在又否定它的可知性,他把“实  
体”规定为“基质”、“内在组织”;休谟怀疑所有实体  
即物质实体、精神实体和上帝的可知性,并把实体与  
“实体”,尽管它不可知。我们甚至用因果关系来推  
测所谓的“实体”与属性的关系,认为既然属性存在,  
那支撑属性的“实体”也当然存在! 休谟认为,这是  
不可靠的。“实体”只是一个组合观念,所以不一定 “原始的质料”等同。这二人的思想直接影响了康  
是真实的,即不一定有东西与它对应。“实体”观念  
属性的集合体)既然只是心灵组合的产物,不是从  
德,当然康德有创造:他否定了本体意义上的“实体”  
的可知性,却在现象意义上肯定了实体及其可知性。  
(
真实的东西产生的,所以二者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  
在他看来,“实体”是想象力的产物:“当我们循序地  
跟随一个在连续变化中的对象时,思想的流畅的过  
程使我们把同一性归因于这连续的东西……在它经  
历了相当大的变化我们比较它的情况时,思想的过  
程就中断了,因此差异的观念向我们呈现了。为了  
调和这种矛盾,想象力就易于伪造某种不可知的和  
不可见的东西,并假设在所有这些变化下面有同一  
的东西在继续着,想象力把这种无法理解的某物叫  
做实体或原始的和最初的质料(substance,ororigi-  
二
康德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  
康德对于传统的实体观既有继承也有批判。其  
继承的内容如上所述,现在来讨论他的批判。  
康德知识论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继承了洛克  
和休谟的观点,认为传统哲学以实体为认识的最高  
对象的观点是错误的,因为作为本体的实体根本不  
可能成为感觉经验的对象,因而不是知识的对象。  
康德把知识“对象”分为现象和本体。作为现象  
的对象,是自在之物刺激我们的感官后,经过我们的  
时空形式和范畴加工后的产物。在这种意义上,康  
德认为,知识对象(作为现象的对象)实际上是我们  
自己创造的(除了自在之物的刺激以外)。作为本体  
的对象(自在之物)则不可能成为我们的认识对象,  
因为我们只有感性直观而没有“理智的直观”(“原始  
存在者”的“本源的直观”),离开感性我们无法直观  
到本体。当然,康德其实预设了“理智的直观”(“本  
源的直观”)的存在,在这种意义上,本体或自在之物  
[4]220  
nalandfirstmatter)。”  
应注意的是,休谟在这  
里其实在重复洛克的观点,但他把实体(substance)  
和质料(matter)(而不是洛克的“基质”、“内在组  
织”)等同使用,后来康德的“先验质料”(thetrans-  
cententalmatter)应当是直接来自这里的“原始的  
和最初的质料”。  
关于“物质实体”或外界对象,休谟认为,我们没  
有任何观念。“让我们尽可能地把我们的注意力固 (我们暂时忽略它们之间的差别)是被“原始存在者”  
[
5]50  
定在我们之外:我们尽管可以把自己的想象力推移  
到天际或宇宙的极限,但是我们实际上绝不可能超  
越自身一步,也不能设想除了已经出现在狭窄范围  
直观着的 。所以,自在之物或本体在康德那里  
绝不仅仅是逻辑的预设,康德还设想了它的直观者。  
1ꢁ关于心灵实体  
[
4]67ꢀ68  
内的这些知觉以外的任何其他的存在” 。由  
于休谟把我们的认识能力局限于感觉和知觉,这一  
点不难理解。关于“心灵实体”或“自我”,休谟认为,  
无论唯理论者笛卡尔、斯宾诺莎、莱布尼兹还是  
经验论者贝克莱都承认其存在和可知。康德秉承洛  
克的看法,却只承认其存在而认为其不可知。在《纯  
粹理性批判》的“先验辩证论”的“纯粹理性的谬误推  
理”中,康德详细分析了唯理论者的错误。他说,将  
跟随范畴的引线对“理性灵魂学”予以评论,但是范  
畴的顺序会有调整,首先“要从实体范畴开始,以便  
“
我”“只是那些以不能想象的速度互相接续着、并处  
于永远流动和运动之中的知觉的集合体,或一束知  
[4]252  
觉” 。所谓的“心灵”只是一个舞台,各种知觉在  
这个舞台上连续不断地出现。心灵在同一时间内没  
有单纯性,在不同时间内也没有同一性。“构成心灵  
的只是连续出现的知觉;对于呈现这些场景的那个  
[5]289  
表现自在之物本身” 。可见传统的“实体”就是  
康德所指的“自在之物”;换言之,康德把传统的“实  
34  
张桂权康德实体观的来源及其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  
[6]114  
体”变成了自在之物或本体。  
验中丰富多彩的东西” 。然而,“常住性决不能  
康德指出,作为思维活动的“我”和作为对象的  
由一个当作自在之物的实体概念中,而只有在经验  
[
6]114  
“
我”(实体)是两个不同的“我”。但是,理性心理学  
唯理论者的心灵理论)却通过下面的推理把两个  
我”混同起来:  
凡是只能被思考为主词的东西也只能作为  
中,才能得到证明” 。我们不能单靠主体概念证  
明主体(灵魂实体)的存在是常住的,只能在经验中  
证明其常住性。康德由此把作为自在之物的“实体”  
变成了现象的“实体”,把本体界与现象界联系起来  
了!  
(
“
主体而实存,因而也就是实体。  
现在,一个思维着的存在者仅仅作为本身  
来看,只能被思考为主词。  
康德认为,我们只能在生活中推论灵魂的常住  
性,灵魂的常住性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而不是死后  
得到证明,所以“灵魂不死”的说法是不能证明的。  
“形而上学家们永远忽视实体的常住性原则,从来不  
想证明它,这确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事。毫无疑问,他  
们一开始处理实体概念就感到完全没法证明  
所以,它也只作为一个主体、也就是作为实  
[5]295  
体而实存。  
康德认为,大前提中的“存在者”指的是有可能  
出现在直观中的对象即真正的实体;而小前提中的  
[6]114ꢀ116  
“存在者”仅仅是思维和意识统一性的主词,是不可  
它” 。他在《纯粹理性批判》里面也说,“实体  
[
5]172  
能出现在直观中的对象,即不是真正的实体。显然,  
这个推理犯了修辞格诡辩(四名词)错误。  
是持存的”原理从来没有被证明过 。  
康德的结论是,“我只能通过现象(内在情态就  
是由它做成的)把我的灵魂认识成为内感官的对象。  
至于灵魂的自在的本质(这是这些现象的基础),那  
康德认为,理性心理学“把思维的那个持久不变  
的逻辑主词冒充为对依存性的实在主体的知识,而  
我们对这个主体没有、也不可能有丝毫知识,因为这  
种意识是唯一使一切表象成为思想的东西,因而在  
其中,即在先验主体中,必然会遇到我们的一切知  
觉,而除了我的这种逻辑含义以外,我们对于这个自  
在的主体本身,对于这个作为基底而为我、以及为一  
[6]117  
对我来说是不知道的” 。  
2ꢁ关于物质实体  
唯理论者笛卡尔、斯宾诺莎想当然地认为我们  
能认识物质实体。笛卡尔认为,广延的观念是上帝  
在我们心中造成的,因而必定是真实的,也就是说,  
一定有与广延观念对应的外部事物(物质实体)存  
在。由于上帝不会骗人,他给我们的广延观念是真  
实的,所以知道了广延观念就等于认识了外部事物。  
可见,物质实体的可知性是不言而喻的。斯宾诺莎  
把广延(笛卡尔的物质实体)变成了唯一实体(自然  
或上帝)的两种属性即本质,并且认为人所能认识的  
属性只有广延和思想。可见,认识外部事物在斯宾  
诺莎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莱布尼兹用精神性的单  
子取代了物质实体,取消了广延性,所以谈不上物质  
实体可知还是不可知的问题。经验论者洛克断言有  
物质实体(外部物体)存在,但是认为其基质和内部  
组织(洛克称其为“实在本质”)无法被认识。贝克莱  
彻底否认了物质实体的存在,当然谈不上物质实体  
的可知性问题。休谟的态度比较暗昧,一方面他像  
洛克一样不怀疑外部世界的客观性,承认物体存在  
的事实;另一方面他又认为,物体存在的信念是不能  
证明的:物体存在的信念既不是由感官产生的,也不  
是由理性决定的,而是由“想象”确立的。但是,想象  
只是一种“虚构”,它不合法地超越了我们的知觉,用  
[5]311ꢀ312  
切思想提供根据的东西,并没有任何所知” 。  
这个自在的主体或“我”与一切思想的“根据”就是传  
统的“思想实体”或“灵魂实体”,我们对于它毫无所  
知。  
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康德对“我”(自我)、  
物体都作了现象与本体的理解:“在‘我存在’这一命  
题里的‘我’并不仅仅意味着(在时间里的)内直观对  
象,同时也意味着意识的主体(即“思想实体”———引  
者),正如同物体不仅仅意味着(在空间的)外直观,  
同时意味着作为这一现象的基础的自在之物一  
[6]118  
样。”  
可见,康德把“实体”和“对象”既理解为现  
象也理解为自在之物!这是我们理解康德的实体观  
的关键。  
康德认为,如果人们要把自我(灵魂)称作实体,  
就必须证明其常住性。“人们虽然可以把这个能思  
的自我(灵魂)称为实体,当做思维的最终主体,本身  
不能再被表现为另一个东西的属性,但是,只要不能  
证明能思的自我有常住性,那么能思的自我仍然非  
常空洞、毫无意义。因为,常住性是使实体概念在经  
3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7]67  
同一性取代了知觉的相似性,以持存性弥合了知觉  
的,只是我们在这两种情形下的完全无知” 。他  
批驳了贝克莱把人心中的感觉看成是上帝给我们的  
启示的观点,也批驳了笛卡尔靠上帝的担保来证明  
外界对象真实存在的观点。不仅如此,休谟在康德  
之前就对上帝存在的证明展开了深入的批判,包括  
对上帝存在的后天证明、先天证明、道德证明的批  
判。  
[7]136  
的间断性,得出了外部物体存在的结论 。  
康德关于物质实体的观点基本上承袭了洛克和  
休谟的观点,即承认物质实体存在但是不可知。康  
德认为,我们的感官受到外部对象的刺激,才产生感  
觉。与感觉相应的东西是现象的质料,这个“先验质  
料”就是自在之物(准确地说是,先验质料被包含在  
自在之物中)。先验质料刺激感官后,与我们的先天  
认识形式(时空形式和范畴)结合,产生现象或认识  
对象。至于先验质料(即物质实体)尽管与我们的现  
象有联系,却永远不能进入我们的认识形式,或者说  
我们不能用时空形式和认识范畴去规范它。因为人  
是有限的理性存在者,其认识能力和认识形式都是  
有限的,不足以认识自在之物。当然,我们可以设想  
原始存在者(比如上帝)具有理智直观的能力,但这  
康德对上帝实体的态度是复杂的。康德坚决否  
认上帝是我们的认识对象。我们既不能肯定上帝也  
不能否定上帝,同样我们决不能证明上帝存在。由  
此,康德对历史上的上帝存在证明进行了深入的分  
析和批判。他把思辨理性对上帝存在的证明分为三  
种:存在论(是论)的证明,自然神学的证明和宇宙论  
的证明。  
存在论(是论)证明(ontologischBeweis,onto-  
种能力不是我们的能力。“智性的直观完全处于我 logicalArgument,又译“本体论证明”)是三种证明  
[
5]227  
们的认识能力之外” 。  
中最重要的,因为自然神学的证明和宇宙论的证明  
最终都归结到存在论证明,即落脚到“绝对必然的存  
在者”的概念。又因为此证明不涉及经验和后天的  
东西,所以此证明又被称为“先天证明”。存在论(是  
论)证明的核心是,从一个“绝对必然的存在者”的概  
念推论出一定有一个实在地存在于此概念之外的绝  
对必然的对象,否则就会发生一个概念内的自相矛  
盾。康德反驳说,如果我在同一性判断中取消谓词  
而保留主词时是会产生矛盾,比如说,“存在上帝”,  
但上帝不是全能的。但是,如果我把谓词和主词同  
时取消则不会产生什么矛盾,比如,我说“没有上  
尽管否认物质实体的可知性,但是康德绝不否  
认其存在。相反,为了和质料(matter,物质)的唯心  
论划清界限,康德花了很多功夫来证明物质实体的  
存在。“唯心主义在于主张除了能思的存在体之外  
没有别的东西……相反,我说:作为我们的感官对象  
而存在于我们之外的物是已有的,只是这些物本身  
可能是什么样子,我们一点也不知道……无论如何,  
[6]50  
我承认在我们之外有物体存在” 。为了回应他  
的观点是贝克莱观点的翻版的指责,他在《纯粹理性  
批判》第二版专门增加了一节“驳斥唯心论”。  
3
ꢁ关于上帝实体  
帝
”,则当然就没有了上帝的“全能、全知、至善”的谓  
上帝存在且为我们所知,这是唯理论者笛卡尔、  
斯宾诺莎、莱布尼兹的共同观点。经验论者贝克莱  
更是明确断定,上帝创造了世界、创造了我们人类,  
而且上帝一直“感知”着整个世界。洛克也肯定了上  
词。康德进一步指出,sein(英文tobe,译为“存在”  
②
或“是”)不能被当做一个实在的谓词,它不过是对  
一物或某些规定性本身的肯定。在逻辑上,它只是  
一个判断的系词。当我说“上帝是全能的”时候,  
帝的存在,而且认为人能形成上帝的复杂实体的观 “是”并非是另外一个谓词,而只是把谓词“全能的”  
念。他说:“我们所拥有的上帝和分立(separate)精  
神的复杂观念,是由我们从反省得来的简单观念构  
设定在与主词“上帝”的关系中,它丝毫没有肯定上  
帝现实地存在、“全能的”是现实存在的上帝的属性  
的意思。现实的一百元钱与一百元钱的概念是相等  
的,但是现实的一百元与一百元的概念对于一个人  
的财产状况来说显然是不同的。总之,康德认为,如  
果我们不超出“上帝”概念本身,想分析地证明上帝  
实际存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传统的存在论(是  
论)证明正是犯了这样的错误。  
[2]298  
成的。”  
我们把存在、绵延、知识、能力、快乐、幸  
福等观念无限放大,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复杂的“上  
帝”观念。至于上帝的本质是我们所不知的,正如我  
们不知道鹅卵石、苍蝇或我们自己的真实本质一  
[2]298ꢀ299  
样
。休谟对上帝实体的怀疑远胜于洛克。  
他说,“我们不能了解最粗重的物质的作用,我们也  
一样不能了解最高神明的作用。……我们所知道  
但是,康德并不像休谟那样彻底否认上帝存在  
36  
张桂权康德实体观的来源及其对传统实体观的批判  
的证明。休谟在《自然宗教对话录》中,批判了上帝  
存在的道德证明,认为现实的苦难恰好反证了上帝  
的不存在。世间的恶性和痛苦必然出于某种原因。  
它们是上帝意志的产物吗? 但是,上帝被认为是完  
全仁慈的。它们是违反了上帝的意志而产生的吗?  
但上帝被认为是全能的。“他愿意制止罪恶而不能  
制止吗?那么他就是软弱无力的。他能够制止而不  
愿意制止吗?那么他就是怀有恶意的。他既能够制  
了关于上帝的存在论(是论)证明、自然神学证明、宇  
宙论证明,却肯定了道德(实践理性)的证明。康德  
认为,既然在实践领域我们要求绝对的、无条件的命  
令即道德律,就必然要求某种实在(比如上帝)作为  
其约束力的可能性条件,且要从自身推出这种条件  
的绝对必然性。可见,最高存在者(上帝)的概念是  
道德实践所必需的。上帝不但作为约束力保证道德  
律的实现,而且保证行善的人享有幸福(今生不幸福  
还有来生,“灵魂不朽”也是“悬设”之一),即达到至  
善(德福统一)。可见,上帝是康德的道德哲学不可  
或缺的,康德由此走向了道德神学。  
[8]68  
止又愿意制止吗? 那么罪恶是从哪里来的呢?”  
休谟的反驳是机智而无懈可击的,他认为关于上帝  
存在的任何证明都不成立。康德与此不同,他否认  
注释:  
①
《哈佛哲学百科全书》列出了“实体”的8种含义:1.在存在论上是基本的:实体是所有其他的事物借以形成的东西,或者借助  
实体其他东西在形而上学上说才是存在的;2.与其他事物比较而言,实体是相对独立和持久的;3.实体是论断的主体和性  
质的承担者;4.在更通常的意义上,实体是变化的主体;5.实体是对象或对象的种类;6.实体指材料的种类;7.康德传统上的  
实体:实体是持久的特殊物,它把统一性赋予我们的时空框架,个体化和个体化的再次认同使我们能够在这一时空中定位  
我们自己;8.从神学或设计的观点来看,在给定系统中实体是这一系统中的至关重要的存在体。所谓“至关重要”是指,其他  
事物之所以存在,或者是实体构成它们,或者是实体为它们提供了活动的场景。(HarvardEncyclopediaofPhilosophy ,  
2
004年10月版)这些含义,综合了亚里士多德、基督教神学、经验论和唯理论、康德的实体观点。但是,关于康德的实体观  
点的说明并不准确。康德的“持存之物”即实体指的是“质料”或“先验质料”(dietranszendentaleMaterie),其性质是独立的、  
作为载体、不生不灭的、总量不变的。  
②
休谟在《人性论》中谈到了类似的思想。他说:“存在(existence)的观念与我们设想为存在的东西的观念是完全同一的。单  
纯地反思任何东西与反思该物存在,两者是一回事。存在观念与任何对象的观念结合起来时,并没有对该对象观念增加任  
何东西。”(DavidHume,ATreatiseof HumanNature ,Beijing:ChinaSocialSciencesPublishingHouse,1999,pp.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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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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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M]//亚里士多德全集(7).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  
2]JohnLocke.AnEssayConcerning HumanUnderstanding [M].Philadelphia:ThePennsylvaniaStateUniversity,1999.  
3]GeorgeBerkeley.ATreatiseConcerningthePrinciplesofHumanKnowledge[M].JanathanDancyEdited,OxfordUni-  
versityPress,USA,1998.  
4]DavidHume.ATreatiseof HumanNature[M].Beijing:ChinaSocialSciencesPublishingHouse,1999.  
5]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杨祖陶校.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康德.未来形而上学导论[M].庞景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  
7]休谟.人类理解研究[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8]休谟.自然宗教对话录[M].陈修斋,曹棉之译.郑之骧校.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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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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