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卷第期  
2006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Vol.33,No.3  
May,2006  
观望者的故事  
——《呼啸山庄叙述层次研究  
进  
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成都, 610068)  
摘要利用热奈特的叙述层次说分析呼啸山庄的叙述层次可以看出勃朗特的内故事叙述层不只是简单  
地要引出管家耐莉叙述的元故事”。 除了通过洛克伍德的眼睛展示呼啸山庄的生活画面和留下种种伏笔之外叙  
事者洛克伍德的性格和人生态度都通过他的日记跃然纸上他始终是呼啸山庄的一位好奇而超然的观望  
”,他的所谓理性和逃避个人情感的冲动平衡了元故事中激越的情感冲突。  
关键词爱半莉·勃朗特;《呼啸山庄》;叙述层次内故事叙述层观望者  
中图分类号I561ꢁ 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0603⁃0100⁃04  
ꢀ 《呼啸山庄的读者和评论家都不可避免地会  
同故事叙述”(homodiegetic)两种叙事人称:“异故  
事叙述者没有参与自己所述故事,“同故事叙述  
则在自己所述故事中充当角色他认为缺席  
是绝对的但在场就是有度的[4](245 意思是  
说如果是异故事叙述者”,当然不会作为故事角色  
出现但是如果都是同故事叙述者”,则在故事中  
的角色可能有主次之分有两种不同的同故事叙  
一种叙述者是讲述的故事主角另外一种叙述者  
扮演次要角色几乎总是处于旁观者和见证人的地  
洛克伍德被视为与吉姆爷中的马洛、《了不  
起的盖茨比中的卡拉威和白鲸中的伊希梅尔同  
类的叙述者[4](245 但细究起来和这些叙事  
者功能更加对应的似乎应该是耐莉毕竟她才是小  
元故事的讲述者她才在呼啸山庄的故事里充  
当了见证人的角色而洛克伍德只不过是叙述受  
”(narratée),他只是聆听和记录了这些故事而  
从叙述层次来讲洛克伍德和马洛卡拉威及伊  
希梅尔并不属于同样的叙述层次因为他只是出现  
内故事叙述层”,而没有出现在元故事叙述  
注意到作者的叙事技法伊格尔顿注意到小说的  
文本含文本叙事中包叙事的中国套盒效应”  
1](xi)桑得斯对它的非凡的叙事复杂性大加赞  
[2](420 而艾伦更是将勃朗特视为康拉德典  
型叙事技法的先驱[3](197 小说以洛克伍德的  
日记为叙事框架采用了两位叙事者在多个层次上  
展开故事的叙述叙事学家热奈特区分不同的叙述  
层次(narrative levels) 一个故事(narrative) 中叙  
述的事件在叙述层次上要高于讲述这个故事的叙述  
行为(narrating act) 发生的层次[4] (228—229。  
根据他的定义洛克伍德先生写日记是处于第一层  
的一个文学行为外故事叙述” (extradiegetic)  
日记中叙述的事件包括耐莉的叙述行为是  
内故事叙述”(intradiegetic)耐莉讲述的故事则  
属于元故事叙述” (metadiegetic) 这些叙述层  
次层层相嵌后两个层次之间更是间或转换交替发  
赋予呼啸山庄深厚的叙事向度。  
热奈特还区分异故事叙述”(heterodiegetic)和  
收稿日期2005⁃05⁃23  
作者简介刘进(1973—),四川泸县人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英  
国文学研究。  
100  
ꢀ “观望者的故事———《呼啸山庄叙述层次研究  
”。 他在小说的主要故事情节发生时连旁观者也  
算不上洛克伍德在某种程度上对应于康拉德笔下  
马洛讲故事时的听者但是康拉德小说中的内故  
事叙述层往往没有什么情节人物也只是蜻蜓点  
水似的寥寥数笔带过他所需要的仿佛就是要讲故  
事人和听故事人迥然不同的是勃朗特在内故  
事叙述层上做足了文章,“元故事的听者洛克伍  
德性格丰满仿佛是呼啸山庄的匆匆过客却又与之  
有着若即若离的联系使内故事叙述层不仅仅提  
供小说的叙事框架不仅仅是耐莉的元故事叙述”  
的引子它还讲述洛克伍德作为一个经验主体在  
呼啸山庄的故事他的体验和感悟成功地彰显了主  
。  
使变成亡灵也要成就毕生追求的爱情他以为希斯  
克厉夫倾向于默默地爱与恨”,而事实正好相反,  
正是希斯克厉夫对凯瑟琳疯狂的爱导致了他对别人  
的切齿的恨和无情的报复导致了他的孤寂和最终  
的死亡希斯克厉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嫉恨世人  
”(misanthropist)。  
洛克伍德也意识到自己来自一个和呼啸山庄截  
然不同的社会在一次耐莉中断叙述时洛克伍德  
开始讨论居住在石楠荒原上的人和城里人的区别  
(61 这段讨论和下面洛克伍德和耐莉之间的对  
白很值得回味本来这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态度无  
所谓高下优劣表面上看来似乎能够热切地生活  
倒是洛克伍德不可企及的然而从两个叙事者接  
下来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他们都认为当地人的生活  
态度是成问题的洛克伍德忙不迭地解释说他认为  
耐莉是一个显著的例外”,而耐莉也不无得意地说  
认为自己是个稳重讲理的人”,又声称自己博  
览群书从书中得到训练与智慧如此一来热切、  
执着地爱一个人竟然如同专注于享受一盘菜一样并  
非值得称赏倒像是少见多耐莉的元故  
事叙述中几个人爱恨交织几乎令人窒息而在  
内故事叙述中两个叙事者似乎都倾向于冷静和  
理性对生活和爱情淡然处之这样的安排起到一  
个平衡的作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元故事中激昂  
的情绪但更重要的是这也加强了作者隐藏于呼  
啸山庄和画眉山庄两地之间的贯穿于全文的主题对  
阴沉狂热激越和静穆斯文冷静虽然两个  
不可靠叙事者的意见并不能决定性地使读者的  
天平倾向于所谓的理性一边但是洛克伍德过分的  
冷静和理智却使得他只能是呼啸山庄的过客旁观  
局外人。  
小说一开始洛克伍德就成为读者观察呼啸山  
了解山庄里的人和物的眼睛”。 他的个性通过  
他的日记跃然纸上使他同时成为一个有趣的角  
色留在读者心中这使洛克伍德在文学史上数目众  
多的看不见的叙事者中卓尔不群勃朗特的这  
神秘主义者以幽默的笔触刻画了一个自以为  
是却又接连做出错误判断的局外人”。 他为自己  
的文明修养和魅力沾沾自喜不能同情呼啸山庄的  
激烈粗暴和狂野他和呼啸山庄这个极度封闭的  
世界格格不入他们之间只能是注目者”  
“gazer”)和他者(“the other”) 的关系 洛克伍德  
因为一时厌倦所生活的城市的扰攘氛围” ,“决心  
断绝一切社交活动(30 远避到石楠荒原上这个  
彻底与社会的喧嚣隔绝(1 的地方 读者发现  
书中的不是可以提供可靠信息的全知叙事者,  
而是和读者一样需要从头认识周围环境和人物初  
到呼啸山庄洛克伍德就开始审视周围的人并做出  
各种判断乍见希斯克厉夫他就认定希斯克厉夫  
是和他一样的愤世者”,并因此感到亲切(1 ,  
还本能地认为希斯克厉夫的沉默寡言是由于不  
喜欢感情外露———不想表现出相互的情感(2 。  
无疑最初洛克伍德眼中的希斯克厉夫只是他心目  
中自我形象的投射第二次造访呼啸山庄时他就  
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看法希斯克厉夫也从开始的  
由于洛克伍德认同所谓的文明与理性他表现  
了一种优越感沾沾自喜地看不起呼啸山庄的居住  
当他发现凯西不是希斯克厉夫夫人时推测哈  
里顿可能是凯西的丈夫便很感不平认为哈里顿  
几乎令人生厌”,而自己却堪称有吸引力(11  
在三访呼啸山庄时借着传递耐莉的纸条的机  
洛克伍德和凯西有些对话但晚餐时希斯克厉  
夫命令凯西在厨房就餐并呆在那里直到洛克伍德离  
凯西立刻听从了命令好像没有什么诱惑使  
她违抗命令”,这使洛克伍德甚是沮丧他自我安  
慰道:“由于生活在一群小丑和嫉恨世人者当中她  
大好人变成了流氓”。 然而他的看法的改变只  
是因为希斯克厉夫粗鲁冷酷阴沉违背了他熟知  
的文明法则他是一个天生的误读者[5] (47  
不可能认识到两人的根本区别在于他是一个温  
温吞吞不敢爱的人而希斯克厉夫却敢爱敢恨即  
10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即使碰上了更好的人也不懂得欣赏了(304 这  
些都证明洛克伍德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高人一等。  
正是这样的优越感是他将自己与山庄里的他者”  
对立起来不能同情他们的感受也不能融入其中,  
成为帮助他们改变现状的人。  
平静的睡眠(338 。  
从一开始的误读到最终作为爱情失意的  
局外人逃离呼啸山庄洛克伍德与呼啸山庄始终  
格格不入这是因为他自诩理性”、“文明”、“冷  
而沾沾自喜自绝于呼啸山庄的热情冲  
”。 在小说的元故事叙述层”,这样的对比通过  
温文祥和的画眉山庄和暴烈激昂的呼啸山庄呈现,  
两种原则的冲突也在凯瑟琳的难以取舍的爱情选择  
中充分体现希斯克厉夫一生执着于一份爱情在  
洛克伍德看来就像那位饥饿的人专注于一盘菜一  
毕竟有些少见多怪而他又将失落的爱情转移到  
对旁人的仇恨并用毕生的精力经营报复最终不免  
害人害己然而作者并不想希斯克厉夫成为一无是  
处的魔鬼他的恶行可以说最初源于亨德利因为  
他抢走父爱而进行的报复又因为凯瑟琳选择嫁给  
林顿所以他又是值得同情的因此勃朗特虽然在  
小说中处处展现文明”、“理性自然”、“狂野”  
的对立她并未明确孰是孰非仅仅是处处牵引制  
避免极端耐莉是元故事叙述中代表理性的  
人物她显然地陷于爱情旋涡的凯瑟琳抱有偏见喜  
欢画眉山庄安详的生活不管如何她在某种程度  
上平衡了呼啸山庄的各种令人窒息的情感纠葛然  
而勃朗特似乎觉得耐莉的存在仍然不足以抵消这种  
过分激动的情感她不仅将整个故事置于内故事  
叙述层之内由耐莉以回顾往事的形式叙述故事,  
这样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必然会部分地淡化情感的冲  
而且还故意安排一位洛克伍德先生若即若离地  
出现在呼啸山庄设计了他与某位角色的若有若无  
单相思情感借耐莉之口暗示婚姻的可能性。  
虽然这种可能性本来十分飘渺它最终的未能成为  
现实也事属必然但是细细想来却不禁感叹作者  
如何得来这一神来之笔小说结尾处洛克伍德  
先生的失意其实也是所谓冷静理性的人的  
失意如果理性 到不能爱不敢爱那么最终爱  
情降临所谓的理性的人就只能与之失之交臂  
所以内故事叙述层作者不仅通过洛  
克伍德作为叙述主体引入耐莉的元故事叙述”,  
还设计这样一位理性文明的代表人物作为  
经验主体在呼啸山庄世界里的情感经历一方面  
进一步平衡元故事叙述的情感冲击另一方面也  
更进一步地彰显小说的主题之一理性情  
的对立。  
其实呼啸山庄里也有一个让他感兴趣的人那  
就是凯西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凯西有好感 他  
试图和她搭话不过结局很难堪耐莉也曾暗示他  
追求凯西在讲完造成呼啸山庄的不堪现状的原因  
以后她说,“现在也没有办法可以改变),除非凯  
西另嫁他人而这个计划就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298 而在小说临近尾声耐莉和洛克伍德  
最后一次见面时耐莉讲了哈里顿和凯西的恋爱故  
然后对洛克伍德说,“你看洛克伍德先生要赢  
得凯西的心够容易的吧但是现在我很高兴你没有  
进行尝试(316 所以也许可以这么说勃朗特  
故意留下悬念在行文中暗示洛克伍德有可能早一  
步赢得凯西的芳心从而改变呼啸山庄的现状成为  
元故事的一个角色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而实  
际上这种可能性只能是一种可能”。 洛克伍德终  
究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离开的那个社会的一份子,  
文明使他缺乏热情,“理智使他麻木优越感使  
他缺乏同情。  
但是他第三次去呼啸山庄时还是借着送纸条  
的机会刻意接近凯西不过他又一次目睹了凯西和  
哈里顿的争吵而由于他缺乏同情他看不到凯西和  
哈里顿粗俗的外表下善良的本性他离开呼啸山  
没有见到凯西最后一眼”,认定在充满怨恨和  
敌意的呼啸山庄是找不到亲情的认定凯西只有和  
他一起才可能幸福,“然后一起移居到热闹的城市  
里的话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比童话还要浪漫的事情  
(304 洛克伍德不想卷入呼啸山庄沉闷野  
蛮的生活而只想作为一个好奇的观望者他看不  
到呼啸山庄变化的可能最后一次顺路来到呼啸山  
映入眼帘的哈里顿和凯西相亲相爱的一幕使他  
心中充满好奇和嫉妒(307 看到沉浸在幸福  
里的人他只能咬着嘴唇”,后悔错过了可能的机  
”。 他只能是不幸的人”,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  
对幸福的一对只是感到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要  
逃离他们(308 最终他偷偷地溜出门去在林  
凯瑟琳和希斯克厉夫的墓前逡巡,“纳闷有谁能  
想象得出在那平静的土地下面的长眠者竟会有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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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望者的故事———《呼啸山庄叙述层次研究  
斯特恩列布提到小说时写到:“我们或许可以  
其是她在内故事叙述层里成功地将洛克伍德先  
呼啸山庄看作是英语中伟大的爱情故事之一,  
但是如果我们仔细考察小说的故事情节我们会发  
现小说中极力避免一切浪漫经历或者说一切私人  
情感经历的冲动决不亚于趋向激情和热烈情感的冲  
[5](41 这无疑是真知灼见 勃朗特在小说  
中匠心独运地安排了双重叙事者和多个叙述层次,  
正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这两种冲动的对立和制衡尤  
生作为叙事主体经验主体的两方面的完美  
结合堪称独到作为叙事主体”,他担当听者”,  
引出小说的主体部分即耐莉的元故事叙述”;作为  
经验主体”,他是一个有趣的自以为是沾沾自喜  
却又稍嫌鲁钝的观望者”,他在呼啸山庄自始至终  
局外人身份正好照应元故事叙述理性”  
情感的对立。  
注释:  
热奈特的定义还不足以涵盖呼啸山庄的叙述层次大多数读者注意到耐莉的叙述中还包括了其他角色的叙述包括书  
信等形式),如希斯克厉夫讲述的他和凯瑟琳在画眉山庄的遭遇伊莎贝拉在呼啸山庄写给耐莉的信她逃离呼啸山庄跑回  
画眉山庄时给耐莉讲述的辛得利和希斯克厉夫的冲突凯西叙述的她和小林顿在呼啸山庄的约会齐拉告诉耐莉的关于凯  
西在被迫与小林顿成亲后在呼啸山庄的生活以及希斯克厉夫讲述的他在凯瑟琳墓畔的守望等等。 “元故事叙述中包含  
的叙述层次也许可以称作次故事叙述”。 参见申丹文论讲座叙述外国文学 2003,(5)ꢁ  
所有小说引文均出自Emily Brontё, Wuthering Height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 Research Press, 1996。 译文系作  
者所译后文不再加注括号内标注页码。  
参考文献:  
1]Eagleton, Terry. Editor’s Preface. Emily Brontё. James H. Kavanagh. London: Basil Blackwell, 1985.  
2]Sanders, Andrew. The Short Oxford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94.  
3]Allen, Walter. The English Novel Short Critical History. New York: Penguin Books, 1980.  
4]Genette, Gerard. Narrative Discourse An Essay in Method. Trans. Jane E. Lewin.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0.  
5]Sternlieb, Lisa. Nelly Dean: Changing Tactics. The Female Narrator in the British Novel Hidden Agendas. New York: Palgrave,  
2002.  
Study of Narrative Levels in Wuthering Heights  
LIU Jin  
Foreign Language Institut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Abstract:The narrative levels of Wuthering Heights are analyzed in the light of Gerard Genette’s  
definitions. Emily Brontё so ingeniously designs her “intradiegetic level” that it becomes not merely an  
introductory prelude to Nelly’s “metadiegesis.” This part not only leaves preliminary but striking im⁃  
pression of life and people in the novel through Lockwood’s eyes and foreshadows Nelly’s story, but also  
reveals Lockwood’s characters and his attitudes toward Wuthering Heights. He remains curious and de⁃  
tached “onlooker” throughout his stay there and his “reason” and his impulse to avoid all personal expe⁃  
rience counerweighs the pull toward passion and feeling in Nelly’s “metadiegesis.”  
Key words:Emily Brontё; Wuthering Heights narrative levels;intradiegetic level;onlooker  
责任编辑张思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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