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卷第5期  
2
016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No.5  
September,2016  
朝代更迭与张岱文史创作之体性关联  
彭玉平,赵婵媛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州510275)  
摘要: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张岱被誉为晚明小品散文的集大成者,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为代表的散文  
作品历来为后人称道在创作两梦的过程中,用以立言存明的石匮书》、《石匮书后集亦在同时进行,特别是记  
录张岱亲历的崇祯朝及南明事之石匮书后集》,22年的撰著历程中几乎全都伴随着两梦的创作张岱的散  
文成就与史学贡献常被分别探讨,并逐渐形成了张岱研究的主流形态贯穿作者半生的文史撰述穿插进行,这样  
的安排并非巧合,打破文体界限再作探讨是值得深入的视角。  
关键词:石匮书》;《石匮书后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张岱;文史创作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5-0130-07  
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史上一对非常  
和史学作品本身的文体差异;另一方面又与张岱小品  
散文和历史散文中所呈现出的不同风格特点关系紧  
梦忆》、《梦寻为代表的文学散文以摹写个人  
生活为主要内容,读来活泼生动,亲切可感;《石匮  
》、《石匮书后集则承载着一代事实的厚重,着力于  
描摹时代兴亡,把握朝代运际,焦点多集中于家国安  
危的宏观问题张岱身历陵谷沧桑,他是以遗民的身  
份撰著明史,表彰节义与明亡追责也自然成为了书中  
经常提及探讨的重点问题;集中撰写思宗及南明诸  
王时期史事的石匮书后集》,张岱可谓是以亲历者的  
身份进行撰写,切身的经历触发了作者对于这段历史  
作出更多的评论,观点也往往更加精准深  
重要的美学范畴,指体貌,即作品的体制风格;  
[1]505-506  
,指作家的情性才性 体材的选择开始了  
作家创作之初对于内容的裁剪,体材的选择也在一定  
[2]15  
程度上决定着作品的风格,传递出作者的情感 。  
史传与小品同属散文范畴,却在文体的细分中呈现出  
两种差异明显的笔法张岱史传散文与小品散文的  
撰写年代多有重叠,其创作时的情感状态和表达手法  
也不停地游离于两者之间。《石匮书及其后集、《陶  
庵梦忆》、《西湖梦寻的成书过程总计花费了五十余  
,五十余年的时间足够张岱自主地去安排创作,所  
以情感状态与表达手法的游离境况并非不得已的选  
,而是作者有心的安排。  
[
3]87-88,138  
张岱的小品散文与史传散文撰著时间多  
石匮书及其后集陶庵梦忆》、《西湖  
有重叠,特别是于国变之后这种情况更为普遍因  
,我们首先从张岱的史学代表作石匮书及其后  
》,以及陶庵梦忆》、《西湖梦寻这两部被后世称赞  
不已的散文经典之创作年代入手,对张岱撰写这四部  
书的具体时限进行考辨。  
梦寻撰写年代的交叉重叠  
回忆录般的小品厚重沉甸的史著可谓是构铸张  
岱散文成就及文学史地位的两块基石对于张岱小  
品散文和石匮史著的研究已不罕见,但多是专论某一  
种文体,这样的宏观研究形态一方面源自于文学作品  
1.《石匮书及其后集撰写年代考辨  
收稿日期:2016-02-14  
作者简介:彭玉平(1964—),,江苏溧阳人,文学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赵婵媛(1986—),,香港人,中山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古代诗文与诗文批评。  
130  
彭玉平赵婵媛朝代更迭与张岱文史创作之体性关联  
余自崇祯戊辰,遂泚笔此书,十有七年而遽遭国  
2.陶庵梦忆撰写年代考辨  
,携其副本,屏迹深山,又研究十年,而甫能成  
梦忆作于何时? 作者也没有确言有学者据  
[
4]100  
[4]111  
。” 张岱自崇祯戊辰,即崇祯元年滋笔石匮  
》,十有七年当是指崇祯一朝的十七年屏迹  
深山后的又十年当是明亡后的十年,明崇祯十七年  
也是清顺治元年,所以又十年应当从顺治二年起再  
向后推十年,那么石匮书成书应在清顺治十一年甲  
,1654。  
张岱自序中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认为梦忆》  
成书应在陶庵五十岁时,即清顺治三年(1646)丙  
[5]36  
这样的判断未免显得草率和武断张岱身历  
清两朝,甲申国变时陶庵四十八岁张岱自诩少  
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上溯确切可考的先祖,高祖  
张天复官至甘肃行太仆寺卿曾祖张元忭官至左谕  
张岱在其石匮书自序中道出了他的著史原则:  
,经筵讲官祖父汝霖官至贵州提学副使父亲  
事必求真,语必务确,五易其稿,九正其讹,稍有未  
耀芳曾任鲁藩长史司右长史山阴张氏可谓身受大  
[
4]100  
,宁阙勿书。” “求真”、“务确”,这表明陶庵要撰  
著的历史,是已有明确史实的历史,而排斥人为的捏  
诋毁谀美讹误臆测等陶庵希望能以因不入  
仕版”、“不顾世情鲜恩仇”、“无忌讳的旁观者身  
,来还原一个事必求真,语必务确最为贴合历  
史原貌的有明一代本真世界,从而一改明史二百八  
明天高地厚之恩泽,虽亦有仕途受挫之时,但总的来  
说家境殷实,子孙悠游享乐,生活富足。“繁华靡丽,  
[4]111  
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这里所说的五  
十年应当并非确切的数字,而是指张岱身历明朝的  
近五十年(48),曾经繁华靡丽而今已成空的近  
五十年。《梦忆的撰写成书时间很难找到与明末这  
五十年间的交际。《梦忆序中张岱有言遥思往事,  
[4]100  
十二年总成一诬妄之世界”  
失诬”、“失谀”、  
[4]111  
失臆的局面张岱自崇祯元年起滋笔石匮  
忆即书之” ,所谓遥思”,通常是指思念处在远方  
的人或相隔已久的事,《梦忆中所追忆的往事,时间  
跨度之大达数十载,仅张岱亲历者就已涵盖万历天  
崇祯三朝及国变后一些零散的人事假若梦忆》  
成书于1646年丙戌,那么其所记崇祯十五年十七  
,甚或入清后顺治二年三年发生的事被称为遥  
”,就未免太过牵强了所以,《梦忆成书应不在清  
顺治三年(1646)丙戌,而是在此后。  
[
4]100  
》 ,是时可称为有论定之明史者,上自开国皇  
帝太祖朱元璋洪武一朝,往下最多止于熹宗朱由校天  
启朝,虽非完整的明史,却合乎张岱未核则宁阙勿  
的原则也正是秉承这样的原则,而自然圈定了  
石匮一书所涵盖的历史时段正如陶庵自己所言:  
故今所成书者,上际洪武,下讫天启,后皆阙之,以俟  
[4]100  
论定。”  
与周戬伯一文中,又有言道:“是以迟迟,以  
清乾隆中,金忠淳辑刊砚云甲编陶庵梦忆》  
[4]238  
待论定” 。可见写有论定的历史,是张岱撰写 (一卷本),书前有序文,但未署序者名从这篇序文  
明史从一而终的原则,石匮书历经几十载一直延  
续至石匮书后集撰写全程。“今幸逢谷霖苍文宗,  
欲作明史纪事本末》,广收十七年邸报,充栋汗牛。  
弟于其中簸扬淘汰,聊成本纪并传,崇祯朝名士诸臣,  
中倒可以寻得一些推断梦忆写作年代的蛛丝马迹。  
序文有言道:“陶庵老人,著作等身……大江以南,凡  
黄冠剑客缁衣伶工,毕聚其庐且遭时太平,海内  
晏然,老人家龙阜,有园亭池沼之盛,木奴秫秔,岁入  
缗以千计以故斗鸡臂鹰六搏蹴鞠弹琴劈阮诸  
,老人亦靡不为今已矣,三十年来,杜门谢客,客  
[4]238-239  
计有数十馀卷……”  
谷霖苍文宗即谷应泰顺  
治十三年(1656)丙寅四月,谷应泰提督浙江学政,延  
揽名士编著明史纪事本末》。张岱为获得崇祯一朝  
史料,应谷氏之邀,并提供石匮书稿石匮一书止  
于天启,张岱为之撰写后集的愿望与准备应当是由来  
已久,而真正付诸笔端,应始于顺治十三年丙寅四月,  
契机便是谷应泰主持明史纪事本末的修撰和他对  
张岱及其石匮书稿的邀请。《后集接续石匮书》,  
自崇祯年间写起并写南明五王事,下限止于清康熙十  
七年(1678)。《后集成于何时未能找到明确记录,但  
按照其论定著史的原则,可以推断的至早成帙时间  
应在1678。  
[4]429-430  
亦渐渐辞老人去。” “遭时太平,海内晏然之  
,张岱家境况有园亭池沼之盛,木奴秫秔,岁入缗  
以千计之富足悠然,而陶庵自己则是斗鸡臂鹰六  
蹴鞠弹琴劈阮诸技靡不为之这样的生活,正  
如其在自为墓志铭中所道,是为纨绔子弟,“好精  
,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  
[4]294  
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  
极爱繁华”  
的日子,故而,所谓遭时太平,海内晏然”,应是指身  
处明朝为纨绔世家子之际。“今已矣,三十年来,杜门  
谢客”,“已矣应是说遭时太平,海内晏然”,诸技繁  
13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7]7  
二则,留之后世,以作西湖之影” 。触动张岱写作  
华靡不为之的日子已矣”;“三十年来,杜门谢客当  
是说国变之后逃亡避兵隐居避世的三十年张岱好 西湖梦寻的是今昔对比的强烈,余梦中所有者,  
与人交际,也擅与人交际,故于举业古作游览诗  
反为西湖所无”,而把这一残酷现实于陶庵心中坐实  
,则是其国变之后甲午丁酉先后两次的故地重游。  
据此可以推断,张岱滋笔西湖梦寻应是在甲午丁  
酉以后不久,或者至早也应在甲午丁酉之间他在  
自序中开头便说:“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  
书画填词作史参禅中均可觅得知己明亡之  
前交际不绝,诗歌散文中多有记载以得身边友朋  
独邀天之幸而无虞翻恨的张岱要杜门谢客”,应  
不是其本意,而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从时间和经历来  
推断,最可能的也是最不得已的原因就是国变加  
不次岁月”,“不分门类”,“遥思往事,忆即书  
[7]7  
” 。若以甲申国变为张岱逃亡之始,那么阔别  
西湖二十八载后已经是1671,即清康熙十年辛  
据此虽无法确定西湖梦寻成书于康熙十年,但  
张岱自作序于是年是可以肯定的通常情况下,书成  
后作序,所以梦寻一书应成于自序前不久此书另  
有王雨谦祁豸佳李长祥查继佐武林道隐所作序  
,均未标属或提及时间所以,对于梦寻一书具  
体成于何时,尚不能作出准确的考辨,只能按照习惯  
圈定一个大致的范围综合以上考察,大致可以判断  
张岱的西湖梦寻应撰写于清顺治十一年甲午至清  
康熙十年辛亥之间,16541671年此近二十年  
。  
[4]111  
的即忆即书的写作态度,《陶庵梦忆应不是  
一时一地而作,很可能是于国变后几十年间,在机缘  
巧合的人事触动之下,婆娑一老时过境迁的回忆录。  
张海新认为此书可能写成于康熙十三年(1674)甲寅  
[6]56  
的揣测 ,是有道理的。  
.
西湖梦寻撰写年代考辨  
3
西湖梦寻作于何时? 张岱并没有像石匮书》  
那样在其自序中给予明确的交代,但文本中还是流露  
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可作为判断的依据张岱对于西  
湖有一种长期积淀的特殊感情,正如其友人王雨谦为  
梦寻作序时所言,“张陶庵盘礴西湖四十馀年,水尾  
综合以上的分析和梳理可知,《石匮书撰著于  
[7]2  
山头无处不到” ,四十馀年间,西湖见证了张岱童 16281654年间;《石匮书后集的撰写大致是在  
年的天真烂漫,承载着其少年的推心交友,成就了其 16561678年间;《陶庵梦忆最可能成书于1644至  
壮年的悠游享乐,并在其晚年还燃点着追忆的余温。 1674年间;《西湖梦寻则应撰纂于16541671年  
国变出逃,不在西湖之时,西湖仍无日不入陶庵梦中,  
足见其对于这位老朋友的挂念正是这种日思夜  
想的牵挂,促使陶庵于国变之后两次重访西湖据其  
。《石匮书及其后集与两梦的撰著时间有约三  
十年是重合交叠的,且这三十年都是在历经甲申国变  
之后而记录张岱记忆犹深的崇祯朝及南明史事之  
西湖梦寻自序所记,一次为清顺治十一年甲午,石匮书后集约二十二年的撰著历程中,几乎全都伴  
1
654年  
;
一次为顺治十四年丁酉,1657。“余为  
随着两梦的创作一位作家在同一时期同时撰写  
几种著作的情况在文学史上并非罕见,而如石匮”、  
西湖而来”,来西湖又是为了什么?同历国变,陶庵是  
老朋友的安危担忧,害怕曾经带给过他无限欢乐 两梦今朝与昨昔疮痍与繁华凝重与闲适悲怆与  
的西湖历经国变后受到伤害八旗铁骑铮铮南下,入  
侵的蛮夷哪懂得风流恬淡的江南审美情怀,故而张岱  
靡丽这样几乎贯穿始终的相依相伴,必然不会只是简  
单的巧合,一定有其更为深层,也更加私密的缘由。  
本为揣度的担忧因其亲眼目睹而得到了证实昔日 梦忆序,张岱自称:“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  
[4]110-111 [4]111  
之弱柳夭桃歌楼舞榭亭台偶居寄园湖庄,或百不  
存一,或仅存瓦砾。“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我梦中之 果报”、“忏悔是需要一个燃点的,而这个燃点很可  
” ,“持向佛前,一一忏悔这种自谓的  
[
7]7  
西湖,尚得完全无恙也” ,可见张岱重回西湖得到  
的不是昔日美景的重温,而是仅存的一点点幻想也被  
实实在在地击碎了陈寅恪先生在其柳如是别传》  
中这样描述遭遇清兵的西湖:“沧桑后,且变为饮马之  
能就是明史的编著。  
诸体文章文学表达与创作心态间之关联性  
石匮书》、《石匮书后集》、《陶庵梦忆》、《西湖梦  
四部作品撰著时间大面积的交叉重叠,意味着撰  
写这四部作品的几乎是同一个张岱”,大概是由知天  
命年至耄耋之年的张岱所谓的同一个张岱”,也就  
是说张岱在撰写这四部作品时大致的心理状态是趋  
同的,而罕有因年龄和环境的不同可能导致的创作主  
[8]384-385  
昼游者尚多猬缩,欲不早归不得矣。”  
风雅  
一转为疮痍,痛心与无奈无情地蹂躏着婆娑一老早已  
千疮百孔的遗民之心,他的情感挣扎其间却挣脱不  
,揪心地感叹着惟吾旧梦是保”,“因作梦寻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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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平赵婵媛朝代更迭与张岱文史创作之体性关联  
体心境的明显差异著史是对时过境迁之事的回忆  
顾炎武日知录第十三卷正始篇中有言道:  
性记录回忆大事件,也穿插小细节,情景人事有意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易姓改  
无意的触动和感发,定会令撰著者在书写家国兴亡的  
过程中,亦不禁感慨于个人史事,设身处地,推己及  
著史无疑需要中立的态度,客观冷静的视角,冷  
隽的笔墨书写时,个人化的情感冲动必须承受史官责  
,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  
[9]756  
谓之亡天下。” 而张岱终其一生,由因之承恩到为  
之哀悼的大明王朝在其易姓改号亡国之前就  
已呈现出人将相食亡天下前兆崇祯二年  
任感的压抑然而,一味地压抑并不是长久之计,(1629),陕北旱灾,晋民饥非常严重,以至发生了  
别是以亲历者手眼撰述兴亡的张岱,其所承受的情感  
折磨远远超越了行于文墨间的石匮史著篡权夺位  
的龌龊,死谏殉难的惨烈,人将相食的亡天下征兆,曾  
几何时的伤痛必须于其回忆和记录之时残忍地揭掉  
刚刚结痂的伤口,把那些血肉模糊的创痛淋漓尽致地  
再现出来但著史之人毕竟也只是有血有肉有心有  
情的凡夫俗子,这样反反复复撕皮扯肉式的折磨正是  
石匮成书的滴血心路,纵然兜兜转转迂回往复,却终  
究无法抑制这一人之常情的情感惯性而著史不是  
一朝一夕之功,这样的折磨他能禁受多久,又将如何  
在这种禁受中挣扎与坚持,这是张岱必须要去寻找和  
发掘的另一人生解码于是,他诉诸于另一手笔之小  
,与其史传于同一时段同一心境的统摄之下,以不  
同心理状态自我调整,以求得心绪与情感的平衡而避  
免失衡。  
人吃人的惨剧是年四月,行人马懋才道经延安,以  
所见闻上奏疏详述饥情,其中便有人将相食的实  
:“更可异者,童稚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便无踪  
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  
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免,数日后  
[10]106  
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 《石匮书后集第十  
一卷袁崇焕列传记录了崇焕遭受脔割之刑的惨状,  
脔割之行即俗称的凌迟”:“割肉一块,京师百姓从侩  
子手争取,生噉之侩子乱扑,百姓以钱争买其肉,顷  
刻立尽开膛出其肠胃,百姓群起抢之,得其一节者,  
和烧酒生啮,血流齿颊间,犹唾地骂不已拾得其骨  
,以刀斧碎磔之骨肉俱尽,止剩一首传视九  
[11]497  
。”  
袁氏之死虽已被后世史学家大白其冤,但当  
时是以通敌资盗之罪定以脔割之行,江山风雨飘摇之  
时以约通敌,百姓贫饥难耐之刻以粮资盗,以诸罪刑  
于市,民众恨之入骨啮齿固于情理之中可即便如  
,生噉其肉,生啮其肠,以至顷刻之间骨肉俱尽,则  
实在是突破人性底线的杀戮理道此时已独尊近三  
百年,汉民族历来引以为傲的盛世文化究竟压抑了什  
?又造就了什么? 自称越中清馋第一人的张  
1
.石匮  
———亲历者的悲剧时代书写  
明朝的覆灭给文士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张岱随  
着历史的洪流浮沉至此,于国,他无能为力而又无可  
奈何;于己,他挣扎徘徊于诸种复杂难抑的情感之  
对前路未知的迷茫与恐惧,对往昔奢靡的忏悔,  
对往日美好的眷恋,凡此种种绞痛着他的心灵,拷问  
着他的灵魂。“作自挽诗,每欲引决,石匮书未  
[12]38  
,面对如此口腹之行径,心绪的创痛想必是于  
意料之外痛彻心扉的震撼有明一代,特别是张岱亲  
历的那些年,如此人性几近泯灭和异化的事件不时穿  
插于史事之间。  
[4]110  
,尚视息人世。” 然而此时,活着或许比死更难,  
[4]107  
食鸡而知其栖恒半露,啖肉而识其炊有劳薪”  
[
4]110  
之尽享口腹之福,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  
如果说天崩地裂的大环境是对时人群体性甚至  
全民性的震撼,那么周遭亲友间的生死骤变则可谓是  
波及范围虽窄但触动人性尤深的悲咽流寇的猖獗,  
君主的自缢,蛮夷的入侵,中原天朝曾经的辉煌一去  
不返,即便是垂死的挣扎,都因掺入了太多的私心与  
阴谋看上去那么不纯粹,显露在外的是一种举国遍体  
鳞伤的无力与无奈面对此情此景,生长于仕宦文  
化世家,过惯了悠游贵族生活的纨绔公子张岱,其人  
生陡然巨变来得本就太过猛烈,而身边亲友的抉择仿  
佛钝刀割肉一般,又一次次残忍地在其几近崩溃的心  
理天平上,一根根地添加着随时可能致命的稻草,不  
时地触碰着他那颗已然血肉模糊的敏感的心。  
饱尝忍饥挨饿之苦。“第见有明一代,国史失诬,家史  
失谀,野史失臆,故以二百八十二年总成一诬妄之世  
……幸余不入仕版,既鲜恩仇,不顾世情,复无忌  
事必求真,语必务确,五易其稿,九正其讹,稍有  
[4]110  
未核,宁阙勿书。” 为史存身的张岱力图还原已故  
的和亲历的大明王朝然而,还原是一件辛苦的事,  
往日的一幕幕仿佛电影胶片一般,一张张一遍遍地  
循环于史家的头脑中;对于陶庵,还原更是一件痛苦  
的事,石匮一书自不乏礼待恩泽建功立业的彰表述  
,但张岱所亲历的年代更多充斥的则是篡位夺权、  
死谏殉难的惨烈。  
13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多年好友祁彪佳,于清顺治二年乙酉六月留遗书  
后沉水自尽当其被发现时,“彪佳正襟危坐,水才过  
活艰辛如五言古诗甲午儿辈赴省试不归走笔招  
所记:“……自经丧乱余,家亡徒赤手恨我儿女  
,中季又丧偶十女嫁其三,六儿两有妇四孙又  
一笄,计口十八九三餐尚二粥,日食米一斗昔有  
负郭田,今不存半亩败屋两三楹,阶前一株柳二  
[11]624  
,冠履俨然,须鬓不乱,面有笑容” 。“正襟危  
”、“须鬓不乱”,可见祁彪佳自沉之从容。“面有笑  
”,可见其自以为死得其所正如其遗书中所言:  
臣子大义,自应一死十五年前后,皆不失为赵氏忠  
妾老如猿,仅可操井臼呼米又呼柴,日作狮子吼。  
[
11]624  
[4]31-32  
。”  
王思任与张岱祖父张汝霖有同年之谊”,两人都  
是万历乙未年进士,且王思任对于张岱的文选之道有  
……寒暑一敝衣,捉襟露其肘……”  
衣的是不论  
寒暑而捉襟露其肘的一席敝衣,吃的是一斗米煮两  
餐粥,分与一家十数口人充饥,住的是一株孤柳相伴  
阶前的两三楹败屋,这与往昔生钟鼎之家而不知稼  
,日日米在囷廪中,百口从我食婢仆数十人,殷  
[4]226  
过指导和启迪 ,张岱尊称其为年祖”。王氏善谐  
,张岱对此印象颇深,在其王谑庵先生传》、《快园  
道古·戏谑部等篇章中均有所记录可见,在张岱  
眼中,谑庵先生是一位幽默而智慧的长者贝勒驻跸  
城中,王思任的态度是不朝见,不薙发,不入  
[4]35  
勤伺我侧的日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4]172  
志在补天却生不逢时的张岱,困窘至极仍  
不失其遗民的坚守,“稍欲出门交,辄恐丧所守宁使  
[4]290  
[4]32  
” ,屏迹山居而绝饮食僵卧,“常掷身起,弩目握  
断其炊,取余不敢苟” ,而是最终选择其余力尚所  
[
4]290  
,涕洟鲠咽” ,终以绝食而殉国犹令人感动的  
能及的三不朽中之立言为事业,并以此种方式,  
将其余生恭敬地交付于了其一生所忠于的敬奉的、  
承恩并感恩的大明王朝,石匮书就是存国史”,  
临瞑连呼高皇帝者三,闻者比之宗泽濒死,三呼  
[4]290  
过河” 。  
张岱族弟张萼初,字介子,又字燕客,性情燥暴鳖 存国史就是为了存明”、“复明”。  
,号称:“师莫能谕,父莫能解,虎狼莫能阻,刀斧莫 然而,无奈妥协之后的立言选择也并非一帆风  
[
4]277  
能劫,鬼神莫能惊,雷霆莫能撼。”  
丙戌,即清顺治  
,与之相伴随的是时刻可能遭致灭顶之灾的惊惧。  
康熙二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庄廷龙明史案发,早  
在顺治十七年辛丑,庄允诚将其子庄廷龙辑撰的明  
书辑略刊刻成书,故老相传,很快便流行开来书中  
仍尊奉明朝年号,不承认满清正统,且多涉清廷忌讳,  
如直呼努尔哈赤为努酋”,清兵为建夷,之后为  
归安知县吴之荣数次告发,事情如滚雪球般越闹越  
,最终惊动了当时掌握实权的辅政大臣鳌拜等人。  
彻查严惩令下,受牵连者多达千余人张岱好友查  
继佐亦被牵连下狱而备受折磨,幸赖学生好友奔走  
营救方侥幸脱罪庄家全族获罪庄允诚被捕后不  
堪虐待,死于狱中;庄廷龙已死,掘墓开棺,戮尸焚骨;  
其弟庄廷钺序作者李令晳提名者茅元铭蒋麟征、  
潘柽章吴炎吴之铭吴之镕等共计十四人惨遭凌迟  
之刑,家眷或一并斩杀,或被流放,或自尽;刻工汤达  
,刷工李祥甫,书商王云蛟陆德儒,均遭杀戮;此  
,地方官员亦有株连而死者,最终因此案被杀者达  
七十余人石匮一书同样是私家撰著明史,同样不承  
认满清正统而尊奉朱明年号,面对如此血腥的镇压和  
严酷的清缴,又目睹了好友劫后余生侥幸的张岱,此  
时不可能不受到情感和心灵的震颤。  
三年,清师入越,平素燥暴鳖拗的燕客却于国难之际  
顽抗被执,终不屈,以死殉国。  
此外,被张岱誉为古文知己的陈木叔函辉,于  
越州覆亡之际作六言绝命词十章,后自缢而  
[
13]296-297  
为陶庵史学知己之一的黄石斋道周,举兵  
抗清,被俘,不屈就义陈洪绶章候,与张家为姻亲,  
两相交好,且时常结伴作乐清顺治三年丙戌,陈章  
候落发绍兴云门寺,改号晦迟同年,张岱禅学知己  
祁熊佳,削发披缁,禁足寓山,参禅敬佛,潜心佛理研  
。  
易代之际,陶庵身边的亲友,或以身殉节,或奋起  
反抗,亦或隐逸逃禅,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忠明  
之心,或掷地有声地即死”,或静默不语地缓死”,与  
新朝铮铮抗衡,势不两立张岱在江山易主的恢宏悲  
恸之时,又历经了亲友生死诀别的创伤,于死者,或许  
是得其所的心安,于生者,只能是苦痛煎熬的加剧。  
此时在路上的张岱只剩逃亡之无奈,而尽失游  
历之闲心原本家境殷实的陶庵措手不及地从享尽  
人间欢愉一转而为遍尝世事苦难,乃至温饱都不能  
[4]32  
。“流徙未能安,饥馑又相值” ,逃亡的提心吊  
,加之流徙的忍饥挨饿,身心俱疲的宗子在其不少  
作品中细致而真实地记录了国变之后捉襟见肘的生  
2.两梦———创痛者的悲咽情感自慰  
末世的离乱亲友的伤逝丧家的凄楚,又加之立  
134  
彭玉平赵婵媛朝代更迭与张岱文史创作之体性关联  
言时的惊惧,凡此种种,不时地拨乱着婆娑一老已然  
切可感,读来如在目前,极富画面感,后人常将其归入  
子部小说类;《西湖梦寻描摹景物委状本原,另插入  
相关的史料掌故,乃至传说,再附上历代写此景物的  
诗文,创作之外兼有编纂性质,个人生活感触较少,故  
常入史部地理类。“两梦虽言悼念之情,实则字字浸  
润着陶庵的沉醉,句句流露着陶庵的享受,所记往昔  
或为缤纷多彩的人事,或为赏心悦目的景致,几乎都  
是美好和欢愉正是因为繁华之后已成过往,曾经拥  
有的如今一去不返,唯于记忆中辗转徘徊,历历在目  
犹然若真,时过境迁恍然如梦,而这个亦真亦幻的梦  
太靡丽太绮艳太绚烂太完美,凡梦中所有,俨如张  
岱理想中之华胥,故而在其撰史存明,忍死偷生,历经  
种种艰难困苦而身心俱疲创伤难耐之际,不禁每每  
绞痛的心灵,不断地挑衅着陶庵所能承受的极限张  
岱一面经受着自己作为遗民的苦难,一面撰著着家国  
倾覆的灾难,他努力地挣扎在身心双重的煎熬之中,  
绝望而又坚强地寻觅着自己生存的依凭。“作自挽  
[4]110  
,每欲引决,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  
果说石匮书是张岱于异族统治下委屈偷生的精神  
归旨,那么消解其国变逃难历程中身心愁绪的又是什  
么呢?曾经钟鼎之家的繁华靡丽如今过眼皆空”,  
能够消解贫窘至极令陶庵痛楚的不在现世,因为现  
世太过悲怆和凝重的创伤充塞了他的耳目此时,最  
为其所珍视的是那些曾经亲历,如今已故,醉心其中  
几十年的美景,无日不入吾梦中”,“未尝一日别  
[4]111  
的过往张岱史阙南宋卷内谈及清明上河图》 “黍熟黄粱,车旅蚁穴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  
一节有言道:“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因南渡后想见汴京  
旧事,故摩写不遗余力若在汴京,未必作此乃知  
繁华富贵,过去便堪入画,当年正不足观嗟乎,南渡  
后人但知临安富丽,又谁念故都风物择端此图,即  
曾相识燕归来的梦境中独自徘徊入梦则如游旧  
[4]111  
,如见故人” ,华胥之游又俨然成为了陶庵困顿  
窘迫至极时用以自我疗伤的良药,自我慰藉的佳酿。  
前半生亲历现世繁华,后半生追忆往昔靡丽,张岱的  
[14]卷十三  
谓忠简请回銮表可也。”  
黄裳先生认为可以把 华胥国终其一生未曾远离。“不料有此生,贫窘遂  
这段话看作同是国破家亡后追忆往昔之作梦忆》、  
已极。……流徙未能安,饥馑又相值。……山厨长断  
,一日两接淅秋来无寸丝,空房叫促织老妾甚  
尪羸,短衣不蔽膝如此年复年,萧萧徒四壁  
[
15]  
梦寻的跋语 早年的一幕幕对于张岱着实弥足  
珍贵,亲历之时尽享之人间诸乐,于沧海桑田之后仍  
是其兵不可夺其火不能燃的财富虽有言道两梦” ……”  
[
4]32-33  
国变后贫病交加困厄难耐的张岱,此时  
的撰写是为作西湖之影”,“持向佛前,一一忏  
可以平衡其悲楚心绪的,恐怕也只剩下中的希寄  
。  
[
4]111  
[4]111  
” ,但在其大梦将寤之时,又为此作一番  
[4]111  
梦呓” 。真若昔日西陵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瓮,  
结论  
[
4]111  
念无所偿而痴想得是梦便好” ,宁愿长久地醉心  
于如此美梦之中国变之后的陶庵,以贫饥的遗民身  
份将同胞的斑斑血泪熔铸于字里行间与此同时,他  
更以冷隽的史家手眼,审视和反思着其世代承恩已久  
的大明王朝撰史就意味着他只能设法平衡而始终  
无法逃避如此的精神折磨,于是他时常以追忆逡巡于  
张岱走访遗老,参阅史料,成之于心,诉之于笔,  
苦难在当时于常人是流水式的伤痛,或于其间挣扎,  
或于其中沉没;于秉笔著史的张岱则是撒盐式的折  
,搜集构思撰写成文,他回忆思考了多少遍,苦  
难就血淋淋地折磨了他多少次他于罹难之后贫病  
交加窘困至极,却以史家的担当想方设法地平衡着  
时刻可能被遍地疮痍再度搅乱的早已脆弱凌乱的思  
,丰满着已故的残存旧梦,并以之作为潜心著述的  
现世依凭,撰史存明而报恩自省立言不朽。  
美梦之中,消解着心头的斑斑血泪,排遣着心底的  
阵阵哀鸣,一面饱受折磨身心俱疲,一面想方设法排  
解愁绪,一边受伤,一边疗伤,异常艰难却又非常坚定  
地撰史存明,立言不朽这样的史传成之于心,行之  
于手,俨然是史家之心绪历经百般折磨而后的痛诉衷  
所以,张岱著明史,特别是著晚明史的过程,也是  
其心灵在身遭国变后一次又一次犹如伤口撒盐一般  
两梦以其亲切可感的绚烂多彩广受后世喜爱,  
殊不知繁华过后想见旧事,婆娑一老不遗余力地摹写  
当年不足观的追忆图景之时,经受了多少的凄楚与  
无奈也唯有这恍然如梦却又犹然若真的往日图画  
在历经国难兵变逃亡流徙之后而独善其身,成为  
沧桑巨变之后张岱仅存的,也是最为有效的用以调剂  
思绪平衡心境的良药和佳酿。  
[16]77  
痛苦地挣扎与折磨过程 声声哀鸣,字字血泪的  
吟咏,同样考验着他自我疗伤的能力。  
陶庵梦忆状写人事逼真肖似,因亲力亲为而亲  
13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注释:  
石匮书·吕光洵徐元泰吴百朋列传中述及平定武定叛乱一事:“武定酋凤继祖世毒蜇,有众数万,地千里,据城以叛,总  
兵突会城佥事张泽出战死,远近震动沐氏复挟故智,议抚光洵不从,策贼倚川贵为三穴计,其败遁必从黔走川,檄甘肃  
行太仆寺卿张天复率兵万人,夜半夺小甸关,进攻武定克之,继祖遁走,追及于川境,斩首以献武定平于是改土设流,  
置守卫,建学校,功绩甚伟。”“檄甘肃行太仆寺卿张天复率兵万人”,甘肃行太仆寺卿便是张天复当时的官职,这也是他一生  
中最高的官位:〔张岱石匮书石匮书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620。  
石匮书·儒林列传记载,张元忭会皇子生,奉书告楚藩,因上匡庐,浮沅湘,,取道武夷所至多题咏丁亥起家,用  
词林久,次起为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充经筵讲官”。:〔张岱石匮书石匮书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  
2
008年版,82。  
石匮书·儒林列传所载:“长子汝霖,万历乙未进士,仕至贵州提学副使。”:〔张岱石匮书石匮书后集()》,第  
8
2。  
家传记载:“天启辛酉,复就试南雍,几得复失甲子丁卯,闱牍佳甚,而又不售,是年五十有三矣诸叔父劝驾,乃以副  
榜贡谒选,授鲁藩长史司又长史。”:〔张岱张岱诗文集·家传》,夏咸淳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256。  
从张岱祭周戬伯文中的一段话可以见出其交友的繁盛:“昔虞翻放弃海南,恨无交际,思以青蝇为吊客,谓天下有一知己,  
亦足无恨余独邀天之幸,凡生平所遇,常多知己余好举业,则有黄贞父陆景邺二先生马巽青赵驯虎为时艺知己余  
好古作,则有王谑庵年祖倪鸿宝陈木叔为古文知己余好游览,则有刘同人祁世培为山水知己余好诗词,则有王予庵、  
王白岳张毅儒为诗学知己余好书画,则有陈章候姚简叔为字画知己余好填词,则有袁箨庵祁止祥为曲学知己余好  
作史,则有黄石斋李研斋为史学知己余好参禅,则有祁文载具和尚为禅学知己。”:〔张岱琅嬛文集》,云告点校,岳  
麓书社1985年版,274-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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