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3]904
汉人宗经的藩篱,常有意引用《诗》句作为戏谑、幽默、
调笑之资,使《诗》特别地具有一种娱乐功能,这就是我
中,初不交言,直仰视云:“王乃复西戎其屋。”
“西戎其屋”指西方民族的房子,用木板修建。据
们说的“以《诗》为戏”。这种情况,在《世说》中《排调》 《毛诗序》,襄公备战西戎,妇人怜悯即将奔赴疆场的丈
[
4]369
篇可见6次,《言语》篇可见5次,另外有《文学》第3
则、《假谲》第13则、《仇隙》第1则。
夫,故曰:“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世说新语》此
条,拈出“版屋”,影射“乱我心曲”,盖言宾客多而杂,不
便交谈,似有心烦之意。余嘉锡《笺疏》引程炎震云:
魏晋时代是一个盛行幽默风尚的时代,《世说新
[9]74-83
语》又被誉为“一部魏晋时人的幽默总集” ,其幽 “左思三都赋序曰:‘见在其版屋,则知秦野西戎之
默之明证集中体现在它的排调篇。关于“排调”,余嘉
锡《笺疏》引程炎震云:“排当作俳。《金楼子·捷对》
曰:‘诸如此类,合曰俳调。过乃疏鄙,不足多称。’《魏
志》二十九《华陀传》注引曹植辩道论曰:‘自家王与太
宅。’”并案云:“此必座中之人有不可于意者,故不与之
[3]904
交言,且微辞以讥之。”
故谢景重此番就《诗》取材,
临场发挥,颇有戏弄解嘲的意味儿。
《言语》篇中5次“以《诗》为戏”分别见于第1、49、
子及余兄弟,并以为调笑。’《文心雕龙·谐隐》云:‘魏 56、74、94则。如第1则:
文因俳说以著笑书,薛综凭宴会而发嘲调。’亦一证 边文礼见袁奉高,失次序。奉高曰:“昔尧聘
许由,面无作色。先生何为颠倒衣裳?”文礼答曰:
[3]859
也。”
由此可见,“排调”含有嘲戏、调笑之意,与幽
[
3]60
默有着直接的关系。排调篇中用《诗》而为戏谑幽默者
有第33、36、41、46、58、64则。如第36则:
“明府初临,尧德未彰,是以贱民颠倒衣裳耳!”
边文礼见官居太守的袁奉高,一时慌张把衣服穿
颠倒了。袁见状以许由在帝尧面前毫无愧色问难边文
礼的手忙脚乱,被问者不免窘迫和难堪,边文礼则应对
敏捷。答语中“明府”是尊称对方,又是给对方一个定
位,即他虽贵为长官但尚且不是帝王,因此“尧德未彰”
自不待言,边文礼进一步根据“在帝尧面前,面无怍色”
推出一个“不在帝尧面前(或尧德未彰时),所以有怍
色”的结论,虽是诡辩,却是一次机智的幽默应对和圆
满的自我辩解。此语一出,即刻扭转自己处境的被动,
使自己从一种压迫压抑中解脱出来。
袁羊尝诣刘恢,恢在眠未起;袁因作诗调之
曰:“角枕粲文茵,锦衾烂长筵。”刘尚晋明帝女;主
[3]889
见诗,不平曰:“袁羊,古之遗狂!”
“角枕粲文茵,锦衾烂长筵”化用《唐风·葛生》“角
[4]366
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角
枕”、“锦衾”都是葬具。袁羊见刘恢客至而未起,故引
《诗》暗讽他睡得像死人一样,这是一种调侃和戏谑的
言表。刘孝标注引《晋阳秋》言刘恢之妻为卢陵长公
[3]890
主,名南弟 。也就是说,袁羊对驸马和公主开了一
个可算是比较“重”的玩笑;公主斥责袁羊是“古之遗
狂”,但也未深究。可见当时人们主体意识的增强和尊
卑观念的削弱,这也正是魏晋士人敢于以《诗》作为戏
谑凭借的原因之一。
《世说》中“以诗为戏”反映了魏晋时代出现的一种
新的文化风貌,这种文化风貌在其他魏晋文献典籍中
同样得到了反映,例如《三国志》、《晋书》等。以《三国
志·秦宓传》为例:
又如第41则: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选宓迎为别驾,
寻拜左中郎将、长水校尉。吴遣使张温来聘,百官
皆往饯焉。众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温
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学士也。”及至,温问
曰:“君学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学,何必小人!”
温复问曰:“天有头乎?”宓曰:“有之。”温曰:“在何
方也?”宓曰:“在西方。诗曰:‘乃眷西顾。’以此推
之,头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宓曰:“天处高
而听卑,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
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诗
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
温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温曰:“何姓?”宓
曰:“姓刘。”温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刘,
故以此知之。”温曰:“日生于东乎?”宓曰:“虽生于
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同在桓公坐。桓语
孙:“可与习参军共语。”孙云:“‘蠢尔蛮荆’,敢与
[
3]892
‘
大邦为仇’?”习云:“薄伐猃狁,至于大原!”
蠢尔蛮荆,大邦为仇”引自《诗·小雅·采芑》,
薄伐猃狁,至于大原”是《小雅·六月》中诗句。《毛诗
“
“
[4]425
序》云:“《采芑》,宣王南征也。”
又云:“《六月》,宣
[4]424
王北伐也。” 《诗经》此二首言战争,这里属断章取
义的引用。刘孝标注曰:“习凿齿,襄阳人。孙兴公,太
[3]892
原人。故因诗以相戏也。”
习、孙二人各以“蠢尔蛮
荆”和“薄伐猃狁”相戏,有调侃对方为蛮夷之意,是拿
彼此籍贯来开玩笑。
再如第58则:
东府客馆是版屋,谢景重诣太傅,时宾客满
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