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卷第4期

2

018年7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5,No.4

July,2018

曹丕、曹植《寡妇诗》文体辨疑

杨曦

(南京大学文学院,南京210023)

摘要:现存曹丕、曹植两人的作品,都既有《寡妇赋》,又有《寡妇诗》。但曹丕的《寡妇诗》与《寡妇赋》,序文要点

相近,内容似亦存在关联,主要体式完全相同,考虑到当时文体观念已经逐渐明晰,因此综合推断,所谓《寡妇诗》实

为《寡妇赋》,而且它与《艺文类聚》所收的《寡妇赋》,属于同一篇作品的两个残片。造成这一问题的原因当是类书

在标注文体时产生失误。据此进一步考察,可知曹植的《寡妇诗》断句,当亦为《寡妇赋》。曹氏兄弟的这两篇《寡妇

赋》,似均为建安十七年感于阮瑀之妻的遭遇而作的同题之赋。

关键词:《寡妇诗》;《寡妇赋》;类书;文体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8)04-0134-05

[

1]595

汉献帝建安年间,以曹氏父子为中心,形成了文

学史上著名的邺下文人集团,其主要文学活动形式

有命题创作、同题共作、诗文赠答等。曹丕因为阮瑀

早亡而命王粲等人共作《寡妇赋》,就是这一背景下

的产物。不过,现存曹丕、曹植之作的残段,不仅有

孤栖。愿从君兮终没,愁何可兮久怀。

赋云:

陈留阮元瑜早亡,每感存其遗孤,未尝不怆

然伤心,故作斯赋:惟生民兮艰危,在孤寡兮常

悲。人皆处兮欢乐,我独怨兮无依。抚遗孤兮

太息,俯哀伤兮告谁? 三辰周兮递照,寒暑运兮

代臻。历夏日兮苦长,涉秋夜兮漫漫。微霜陨

兮集庭,燕雀飞兮我前。去秋兮既冬,改节兮时

_寒。_水_凝_兮_成_冰_,_雪_落_兮_翻_翻_。_伤_薄_命_兮_寡_独_,

《寡妇赋》,还有《寡妇诗》,那么《寡妇诗》与《寡妇赋》

之间有无关系呢? 如果有的话,是当时所作在同题

之赋外另有同题之诗呢,还是这些文本在流传中产

生了讹误呢?本文即拟对这些问题略作考察。

[

1]600

内惆怅兮自怜。

两相对比,可以发现其体式相当接近。钱志熙

一

[2]120

将前者称为“骚体寡妇诗” 。程章灿也认为:“两

篇都用骚体句式,假托寡妇口吻,除了赋中依次铺叙

夏秋冬三季寡妇的凄苦之情尚见赋笔特点外,简直

先看曹丕的《寡妇诗》与《寡妇赋》。这一诗一赋

最早都见于《艺文类聚》(以下简称《类聚》)卷三十四

[3]81

没有什么区别^。^”

王琳在论及《寡妇赋》时更指

“他另有《寡妇诗》一首,其句法、韵法与此赋颇为

《

人部》十六《哀伤》,全引如下。诗云:

友人阮元瑜早亡,伤其妻子孤寡,为作此

诗:霜露纷兮交下,木叶落兮萋萋。候雁叫兮云

中,归燕翩兮徘徊。妾心感兮惆怅,白日急兮西

出

:

[4]52

一致,诗与赋的界线在他身上愈趋模糊了。”

诚然,从体式上看,除了赋中有四句是“□□兮

颓。守长夜兮思君,魂一夕兮九乖。怅延伫兮 □□”式外,诗、赋都以“□□□兮□□”式为主,没有

仰视,星月随兮天回。徒引领兮入房,窃自怜兮

区别。又因为这两类句式都源出《九歌》,而类似体

收稿日期:2017-09-03

作者简介:杨曦(1990—),男,安徽安庆人,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宋代文学、文献学。

134

杨

曦

曹丕、曹植《寡妇诗》文体辨疑

式的作品,或称“骚体赋”,或称“骚体诗”,并无一定

的准则。如马积高在《赋史》中引用东汉梁鸿的骚体

诗《适吴诗》时,便题为《适吴赋》,但又注明“又称《适

序、赋序,诗序虽然较为简短,但赋序所涉及“阮元

瑜”、“早亡”、伤其妻子孤寡、为之代言等要点,诗序

都已具备,似乎出于同一段文字,只不过由于编辑者

或截取或改写而产生了不同面貌。

[5]116

吴诗》” 。因此,曹丕的《寡妇诗》、《寡妇赋》似乎

不论是称诗、还是称赋,都可说通,因此也才有了诗、

赋界限模糊的看法。

其次,两者内容上似有关联。诗中所写由昼而

夜,是秋季一日之内的心情变化。所写之景悲悲切

切,心情亦复如此。在长夜不寐之时,阮瑀之妻深感

生无可恋,也想要追随夫君一死了之。而赋中所写

则自夏徂冬,历经季节更迭,以光阴流逝点染出清冷

的氛围。

不过,到建安时代,文学走向自觉,其表现之一

就是文士们在前代理论和当代创作的基础上,将文

体辨析推向新高度。其中,曹丕的贡献尤为突出。

他在《典论·论文》中说:“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

[6]2271

尚实,诗赋欲丽” ,第一次正式提出了文体分类

及其各自特点的思想。然则在他的观念中,诗、赋有

共同特点,强调文辞华美,但属于两种文体,应无疑

问。从曹丕针对具体作品的评论看,诗、赋之间界限

也相当分明。例如他在论述王粲、徐干长于辞赋时,

潘岳的《寡妇赋》明言是模拟曹丕《寡妇赋》而

作,在其中也恰好有类似的两部分内容。如“时暧暧

[6]737

而向昏兮,日杳杳而西匿”

等段落,是以暗夜为

底色写的,与《寡妇诗》较为接近;“曜灵晔而遄迈兮,

[6]737

四节运而推移

” ,“

自仲秋而在疚兮^,逾履霜以践

[6]738

所举的例证包括王粲的“《初征》《登楼》《槐赋》《思 _冰”

等段落^,则以四节更替为背景而作^,与^《寡妇

征》(按:当作《征思》)”,徐干的“《玄猿》《漏卮》《圆》

赋比较相似^。至于^“自仲秋而在疚兮^,逾履霜以践

[6]2271

扇》《橘赋》” ,无一与诗相混。又如他在《与吴

冰。雪霏霏而骤落兮,风浏浏而夙兴。霤泠泠以夜

[

6]738

质书》中谈及诗、赋时,也是分而言之,在论刘桢时更

[6]1897

下兮,水溓溓以微凝”

等句,更是直接模拟赋作

[

1]600

是说“其五言诗之善者,妙绝时人” ,特别强调

是“五言诗”而非其他诗体,连诗体内部的分别也已

经注意到了,可见当时辨体观念已经相当深入。即

便此点尚不足以成立,至少可以说,在曹丕的观念

中,诗、赋显然有别。那么,对于文体观念较之前人

远为明晰的曹丕来说,他在创作时却把体式几乎完

全相同的两篇作品,一称为诗,一称为赋,这一做法

就不免令人生疑了。

中“改节兮时寒。水凝兮成冰,雪落兮翻翻”

一

段,而又加以变化。重辞云:“四节流兮忽代序,岁云

暮兮日西颓。霜被庭兮风入室,夜既分兮星汉

[6]740

回” ,也点出赋作中包括昼夜与四季这两种时间

段的变化。这一情形似乎显示出《寡妇诗》与《寡妇

赋》之间确实存在某种联系。

此外,在潘岳的《寡妇赋》中,还可以找到与曹丕

《

寡妇诗》造语微殊而意义近似的语句。例如诗云

[1]595

“

霜露纷兮交下,木叶落兮萋萋” ,赋云“天凝露

[6]737

二

以降霜兮,木落叶而陨枝” ,都是写秋日景色;诗

[1]595

云“候雁叫兮云中,归燕翩兮徘徊” ,赋云“雀群

[

6]737

飞而赴楹兮,鸡登栖而敛翼” ,都是以禽鸟之态

如果再仔细观察这两篇作品,可以发现更多的

疑点。

烘托心情;诗云“守长夜兮思君,魂一夕兮九

[

乖^”

1]595

,赋云“意忽怳以迁越兮,神一夕而九

,都是写灵魂痛苦;诗云“徒引领兮入房,窃

首先,两者序文相近。诗序云:“友人阮元瑜早

[1]595

[6]738

亡,伤其妻子孤寡,为作此诗。”

赋序云:“陈留阮

升^”

[1]595

元瑜早亡,每感存其遗孤,未尝不怆然伤心,故作斯

自怜兮孤栖” ,赋云“归空馆而自怜兮,抚衾裯以

[1]600

[6]737

赋。”

除《类聚》所引外,在《文选》卷十六潘岳《寡

叹息” ,都是写入房叹息;诗云“愿从君兮终没,

[1]595

妇赋》的李善注中也保留了一段魏文帝《寡妇赋序》,

愁何可兮久怀” ,赋云“感三良之殉秦兮,甘捐生

[6]739

其文云:“陈留阮元瑜,与余有旧,薄命早亡,故作斯

而自引” ,都是直接表露向死之心。其间因袭模

拟之迹若隐若现,这就更使人怀疑《寡妇诗》的文体

性质了。

[6]735

赋,以叙其妻子悲苦之情,命王粲等并作之。”

由

于《类聚》等类书在编纂时经常删节或者改写题序,

故而这两段序文当都非全文。李善所引虽然也不完

整,但两相对比,更可证《类聚》必有删节。而比较诗

再看体式。这又可以从韵式与句式两方面观

察。《寡妇诗》的韵字为萋、徊、颓、乖、回、栖、怀,《寡

13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7]93

妇赋》的前半部分押悲、依、谁等字,后半部分押臻、

漫、前、寒、翻、怜等字,其韵式都是隔句用韵。更为

有趣的是,《寡妇诗》与《寡妇赋》前半部分的韵字同

属于脂、微两部。这两篇作品的主体句式也完全相

同,均为“□□□兮□□”式。通检建安时代前后的

赋气息厚,建安乃欲由西汉而复于楚辞者。”

程

章灿也指出:“向楚骚美学传统的复归,是建安赋区

别于两汉赋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构筑建安赋斑斓的

[3]59

情感世界的基石。” 就这类“_□

□□^兮□□^”^式^句

来说,它与两汉非骚体赋中常见的六言句式颇为相

“ ”、“_而”、“_其”、

^文^学^作^品^,^在^诗^歌^中^运^用^“^□^□^□^兮^□^□^”^句^式^的^作近^,这类句式第四字句腰一般多用之

品极少,充其量只是偶有一两句,绝没有全篇运用 “_以”、“_乎”_等_字。_学_习《_九_歌》、 “ ” ,

改用兮字这类形

的。仅见的两个例子:一是曹植《寡妇诗》的断句,其

式上的以故为新,也可以视为向楚骚复归的一端。

因此,综合情理、内容、体式等多方面看,曹丕的

[6]1094

诗云:“高坟郁兮巍巍,松柏森兮成行” ;二是曹

丕《黎阳作诗》的篇末之句,其句云:“彼桑梓兮伤

[1]1065

《寡妇诗》似乎不可能是诗,而只能是赋,不仅是赋,

情” 。不过曹植之作(《寡妇诗》)的文体也尚有

争议,不能引以为据,留待下文讨论。那么,暂时只

剩下《黎阳作诗》中的一句了。而此诗与《寡妇诗》又

有本质区别。它属于六言之体,用韵体式与当时七

言之体相同,都是句句用韵,如孔融《六言诗三首》、

曹丕的《董逃行》《令诗》、曹植《妾薄命行》《妾薄幸》

更与《类聚》所收的《寡妇赋》是同一篇作品的两个残

片。

需要补充的是,《类聚》在编纂时,对原文多有删

削截取。欧阳询在《序》中就已表明要“弃其浮杂,删

[1]27

其冗长” 。逯钦立在校辑先唐诗时指出,“凡是

[8]111

辑自类书的,一般都是不完整的” ,这一标准也

《

妾薄相行》都是如此。至于《寡妇诗》却是隔句用韵

大体适用于赋。换言之,凡类书中所收诗文,多属残

断。因此,现存曹丕的《寡妇赋》并不完整。根据《类

聚》的体例看,这两个片段本身很可能也是残缺的。

的。因此,就现存文献看,除曹植《寡妇诗》外,在建

安时代尚找不到任何一例被称为“诗”的作品,同时

满足“□□□兮□□”式与隔句用韵这两个条件。相

应的是,当时所有出现这类体式的文体,都题名

三

“

赋”。通检曹丕、曹植兄弟以及建安七子之作,如曹

丕《感离赋》、曹植《感婚赋》、王粲《出妇赋》《寡妇赋》

思友赋》等,无不如此。

那么,其实本为《寡妇赋》又为什么会被题为《寡

妇诗》呢?这一问题似当从《类聚》的编纂与流传角

度思考。

《

更有趣的是,追寻“□□□兮□□”这一句式在

文学史上的变迁,可以发现它很少出现在两汉时代

的骚体赋中。今存两汉骚体赋的句式大约有以下几

种:(一)“□□□□□□兮□□□□□□””式句,源

自《离骚》,代表作如扬雄《太玄赋》、刘歆《遂初赋》、

张衡《思玄赋》、蔡邕《述行赋》等;(二)“□□□□兮

首先,《类聚》在流传过程中也产生了不少讹误。

如逯钦立在《<古诗纪>补正叙例》便指出:“《艺文类

[8]111

聚》多有窜乱。”

汪绍楹在《校艺文类聚序》中也

认为:“在本书每三百多字当中,就可能有一处脱讹

倒错。这还是就所能校出来说,实际上它的讹错,当

□

□□□^”^式^句^,^源^自^《^怀^沙^》^,^如^马^融^《^围^棋^赋^》^;⁽^三⁾

[1]19

然还不止此。” 《寡妇赋》被误题为《寡妇诗》,或

与此有关。

“

□

□□□^/□□□^兮^”^或^“□□□□^/□□□□^兮^”^式

句,源于《橘颂》,如贾谊《吊屈原赋》中“吁嗟默默”至

[6]2591

独离此咎兮”一节 ;(四)“_□

□□^兮□□□^”^式

不过^,^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更^重^要^的^原^因^还^应

当从类书本身的性质中去寻找^。^类^书^编^纂^主^要^是^为

了作者积累辞藻服务的,因此,类书编者往往是根据

需要截取文字,尽量减缩无关紧要的信息,甚至直接

删去与所收门类无关的内容。与此同时,他们还往

往会另拟标题、改写序文。由于这些操作都未必严

格,其中某些地方在今天看来就属于错误了。误题

文体便是其中的一类。如《类聚》卷六十九有班固

“

句,源自《九歌》中的乱辞,如班婕妤《自悼赋》之乱

辞。总体而说,以“□□□兮□□”式句写作的极为

少见。直到建安时代,这类以“兮”字为句腰的作品

才重新出现,并且以“赋”为名。可以说,它是最早见

于《九歌》,沉寂于两汉,而到建安时代又重新归来的

一种句式。

而这也与当时文坛的总体创作倾向若合符契。

如刘熙载在《艺概·赋概》中说:“楚辞风骨高,西汉《竹扇诗》,实际就是赋,亦见于《古文苑》卷二、《文选

136

杨

曦

曹丕、曹植《寡妇诗》文体辨疑

①

补遗》卷二十一,便题为《竹扇赋》。而且这类现象《魏文帝集》有《寡妇赋》,别有《寡妇诗》,亦见《艺文

也不限于《类聚》,唐初类书中时有此弊。如《初学

类聚》。此注所引当是陈思王同作,然难定其是赋是

[

13]577

记》卷十四载有曹植的《髑髅诗》的片段,诗云:“牢落

诗矣。”

陆侃如在《中古文学系年》中也留意于

[14]387

[9]358

冥漠,与道相驱。隐然长寝,乐无是踰。” 《北堂

书钞》卷九十二所收相同。但类似的语句亦见于曹

植的《髑髅说》,其文云:“寥落冥漠,与道相拘。偃然

此,但未有按断。由于这一问题悬而未决,导

致这两句既见收于《全三国文》卷十三,也见收于《先

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魏诗》卷七。

[10]171

长寝,乐莫是踰。”

虽然文字小有不同,但可以

细察梁氏之意,问题的症结是,由于曹丕也有同

一文体并称为“诗”的作品,使得曹植之作究竟是诗

还是赋,难以论定。因为说它是诗,可以举曹丕《寡

妇诗》作参照,说它是赋,也可以举一系列《寡妇赋》

来印证。换言之,问题的关键在于曹丕的《寡妇诗》,

_而_上_文_推_断_曹_丕_的《_寡_妇_诗》_实_为《_寡_妇_赋》,_那_么,_曹

_植_《_寡_妇_诗_》_的_文_体_问_题_也_就_迎_刃_而_解_了。_由_于_这_一

残句同样是^“□□□兮□□^”式^,所以应当也是赋^。

其致误之由,可能是因为此条之上李善注引了“《毛

肯定是同一篇文章,而综合全篇来看,显然是说体而

非诗体。骆玉明、陈尚君在《<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补遗》中补入班固的《竹扇诗》与曹植的《髑髅诗》,便

[11]

是受到了类书的误导。可能唐人在编纂类书时

关注的重点仍在文辞华藻,因此在这类文体标注上

出现失误,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误题具体的原因,目前只能作些猜测。我

怀疑“为作此诗”之语为编者所加。不妨再以潘岳的

[6]1094

《

^寡^妇^赋^》^作^一^参^考^。^此^赋^之^序^共106^字^,^但^在^《^类

诗》曰:‘我行永久’”

一句,故而涉上之“诗”字

聚》卷三十四则变为“乐安任子咸者,予少而欢焉,不

而讹。如此一来,曹植的作品也可以定为《寡妇赋》,

与曹丕《寡妇赋》属于同题共作的作品。其创作时

间,陆侃如先生系于建安十七年( ),并认为“疑亦

[1]603

幸弱冠而终,其妻又吾姨也,故作斯赋” ,只有

7字^,^删^去^了^约^四^分^之^三^,^而^且^“^故^作^斯^赋^”^四^字^,^并

不见于原序,当为编者循例所加。因此,将同一赋序

作出不同的删削节略,乃至将“赋”改为“诗”,有可能

出现在编者的环节。当然,还有可能是此篇传抄时

已有异文,编者据其所见、沿而不察,因此分置两处。

不过,当时诸本均已不存,其间原因已难详考了。

2

212

[14]389

指阮瑀妻” ,甚是。

可以补充的是,建安以来,虽然同题共作的情形

屡见不鲜,如王粲、曹丕、曹植都作有《迷迭赋》《车渠

椀赋》《出妇赋》《槐树赋》,曹植、王粲、刘桢、陈琳、应

瑒都有《公宴诗》,曹丕、曹植都有《代刘勋妻王氏杂

[3]44-47

诗》等等。但此时并没有将同一题目,既作一

诗又作一赋的情形,更没有同题共作一诗、一赋的例

证。一诗一赋相配合,现存较早的例子,要属西晋潘

岳的《悼亡诗》与《悼亡赋》,但总的来说,仍十分少

见。类似情况要到南朝之后,才比较普遍。例如沈

约既有《咏雪诗》《咏梧桐诗》《反舌诗》,又有《雪赋》

四

在解决了曹丕《寡妇诗》的文体问题之后,再来

看曹植的《寡妇诗》。

其诗见于《文选》卷二十三谢灵运《庐陵王墓下

作》李善注。谢灵运诗“徂谢易永久,松柏森已行”,

李善注云:“曹植《寡妇诗》曰:‘高坟郁兮巍巍,松柏

《梧桐赋》《反舌赋》,庾信有《镜诗》,又有《镜赋》。如

果认为《寡妇诗》《寡妇赋》属于同时创作,与文学史

发展的进程似乎也存在龃龉^。^而^且^从^后^世^文^献^看^,

也只见到当时共作《寡妇赋》的记载,如潘岳《寡妇赋

[6]1094

森兮成行’。”

上文已经提及,曹植《寡妇诗》的文体性质存在

争议,或认为是诗,或认为是赋。如胡克家《考异》:

序》“阮瑀既没,魏文悼之,并命知旧作寡妇之

[6]1096

[3]735

“

陈(景云)云:‘诗,赋误。’是也。各本皆误。”

赋”

云云,并不曾提及尚有《寡妇诗》。这也可以

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卷二《注引群书目录》,在曹

植名下,则既列有《寡妇诗》,又列有《寡妇赋》,孙志

祖在《寡妇诗》一则下加按语说:“此是赋,非诗,见后

作为推断《寡妇诗》当为《寡妇赋》的一个旁证。

综上所述,曹丕、曹植的《寡妇诗》似均应从《先

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中剔除,而改题为《寡妇赋》,曹

丕的《寡妇诗》还应补入《全三国文》中其所作《寡妇

赋》之下。它们似都是建安十七年同题共作的赋体

[12]45

赋类。”

可见陈、胡、孙三人都认为是赋。只有梁

章钜比较谨慎,《文选旁证》卷二十一云:“陈校‘诗’

改‘赋’。案张溥所编《陈思王集》无此赋,亦无此诗。

13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文学作品,不宜据此说明当时诗、赋之间边界模糊。

从文献、特别是类书的记载,在有疑问时,还必须从

多方面加以考量。

这也启示我们,要判断某一作品的文体,不能盲目信

注释:

①

《古文苑》有两本,一为九卷本,一为宋章樵注卷二十一卷本,前者更近原貌。关于此赋标点,多有疑难。参见:杨琳《古典文

献及其利用》,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7页;李浩《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方法导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133

页。但两家标点仍多疑问,似以存疑为上。

参考文献:

1]欧阳询.艺文类聚[M].汪绍楹,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钱志熙.中国诗歌通史:魏晋南北朝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3]程章灿.魏晋南北朝赋史[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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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马积高.赋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6]萧统.文选[M].李善,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7]刘熙载.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8]逯钦立.逯钦立文存[M].北京:中华书局,2010.

9]徐坚.初学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2.

10]曹植(撰),丁晏(纂).曹集铨评[M].北京:文学古籍刊行社,1957.

11]骆玉明,陈尚君.《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补遗[J].文学遗产,1987,(1).

12]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G]//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长沙:商务印书馆,1939.

13]梁章钜.文选旁证[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

14]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

StyleStudyandComparisonofCaoPi^’sandCaoZhi^’sWidowPoem

YANGXi

Schoolofliberalarts,Nan_jin_gUniversit_y,Nan_jin_gJian_gsu210023,China)

(

Abstract^:ExistingworksofCaoPiandCaoZhiincludeWidowsFu andWidowsPoem.

ComparisonbetweenCaoZhi^’sWidowspoem andWidowsFushowsthatkeypointsofprefaces

arequitesimilar^,contentsarehighlyconnectedandmainposturesareexactlythesame.

Consideringtheclearstyleconceptatthattimes^,thesocalledWidowspoemisactuallyWidows

Fu^,togetherwithanotherWidowsFuinYiwenleiju^,bothincompletepartsofthesamepieceof

works.Thereasonforthisproblemistheimpropertypesettingofreferencebookswithmaterial

takenfromvarioussources.FurtherinvestigationrevealsthattheincompletepartsofCaoZhiꢀs

WidowsPoemalsobelongtoWidowsFu.Thetwopoemsofthetwobrothers^,seemtohavebeen

writteninparalleltothestoryofRuanYuꢀswifeintheseventeenthyearofJianꢀan⁽212A.D.⁾.

Keywords^:WidowsPoem^;WidowsFu^;referencebookswithmaterialtakenfromvarious

sources^;style

[责任编辑:唐普]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