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卷第2期  
2
019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6,No.2  
March,2019  
民族国家概念  
及其在中国边疆学构建中的重要意义  
杨明洪  
(云南大学发展研究院,昆明650091)  
摘要:从边疆学学科属性入手,分析民族国家概念及其在边疆学构建中的重要性如果以社会科学的方  
式构建边疆学”,本身意味着必须找到其研究的逻辑起点民族国家在国家发展形态上的理想类型意义以及  
在边界界定上的明晰性,决定了民族国家当是成为边疆学建构的逻辑起点有必要将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也转  
移到民族国家这一框架下进行,既有助于学科的构建,也有利于边疆学研究服务于国家现实需求,而且也不限制  
对中国古代边疆问题的研究。  
关键词:民族国家;中国边疆学;学科建构  
中图分类号:K90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9)02-0012-08  
30年来,学术界不断有学者提出要构筑一个  
后作为民族国家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国家有明  
[4]  
新兴学科———“中国边疆学”,甚至有专家发出了我  
确的边界照此推理,“民族国家当是边疆学”  
中的逻辑起点本文置边疆学中国边疆学存  
而不论,仅就这一观点尝试做初步论述不妥之处,  
请方家指正。  
[
1]  
的愿望是构筑中国边疆学的誓言,中国边疆  
[2]  
学科建设的实际进展却不大孙勇写道:“近  
年来学科建设的进展缓慢,其成果中对于边疆史地、  
民族宗教边政等方面的探讨居多,还有很多关于边  
疆调研的材料论文,也都冠以边疆学之名,但对  
于任何构建边疆学学科体系的探索,则难以深入,学  
构建边疆学”:逻辑起点为什么重要?  
()探究边疆学的逻辑起点:学科形成的理  
论前提  
[
3]  
科范式本身尚付诸阙如。” 笔者认为,边疆学建设  
的进展缓慢可能与边疆学的逻辑起点没有形成有着  
极大的关系笔者在关于边疆学学科建设的几  
个基本问题一文中已经阐明,边界是拟构建的边  
疆学的核心概念,“边疆学的主要任务就是解决边  
探究边疆学的逻辑起点,就是要给这门学科  
找到出发点或者原理的理论前提列宁说过:“在科  
学上最初的东西,也一定是历史上最初的东  
[5]107  
西。”  
而马克思则说:“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  
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逻辑的研究方式,实际上  
[6]122  
界问题反过来,与边疆的概念一样,边界也是一个 ……无非是历史的研究方式也就是说,科学  
古老的概念,但国家与国家之间有明确的边界,是  
的逻辑所包含的理论体系的内在联系,事物所包含  
的历史运动规律,与人类认识该事物的历史,是对应  
648,之  
1
收稿日期:2018-11-28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专项工程重大项目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治边稳藏战略思想的理论体系研究”(16ZZD051)。  
作者简介:杨明洪(1968—),,四川南部人,云南大学发展研究院教授,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专职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藏  
区经济社会发展边疆经济学。  
12  
杨明洪论民族国家概念及其在中国边疆学构建中的重要意义  
同构的。  
例如,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一样,西方经  
,其次是其他学科,如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等边  
疆学的构建最大的困难是长期以来学者无法真正明  
济学是将理性经济人作为假设前提,其核心内容  
,西方经济学所研究的人都是自利的理性人”,虽  
200多年来人们一直在讨论经济人假设是否合  
理有效,但西方学者对这一假设前提深信不疑,因为  
它为现代经济学分析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离开  
这一前提,整个相对经济学分析简直是寸步难行。  
无论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还是西方经济学,都  
有其逻辑起点因此,这里的启示是,作为一门独立  
的学科,首先需要找到其逻辑起点。  
确其属于哪一个学科门类从事历史学的学者争辩  
[8]  
要在历史学下面构建,其他学科的学者则希望在  
自己从事的学科下构建,更多的学者希望它属于多  
[9]  
学科综合下的交叉学科并做出了许多规划历史  
学总体上属于人文学科,而政治学经济学法学则  
属于社会科学如前所述,分属于不同的学科大类,  
长期的学科浸濡,很难从自己所属学科的思维定式  
中走出来,或者简便地从自己的学科出发思考边疆  
。  
当然,对于一个拟构建中的新学科来讲,其是否  
需要一个明确的逻辑起点,可能取决于学科的性质。  
对于社会科学(socialsciences)来讲,一般都有该学  
科的逻辑起点,因为据认为,是否具备科学性的必要  
条件就是看它是否明确了假设条件任何不讲假设  
前提的学术研究,被认为属于伪科学”,尽管假设前  
在中国过去的大约30年中,来自历史学的学者  
希望构筑中国边疆学”,也就是人文学科对于边疆  
构建展示了极大的热情,也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近年来学科建设的进展却不大,很难说中国边疆  
学的这一学科已经构建完成,学科体系已经基本成  
[10]  
” 。这说明单独在人文学科范围内目前暂时难  
以完成这项构建任务,需要由社会科学积极配合,因  
为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本身常常无法割裂事实  
,近年来,不少学者看到了边疆学构建陷入极大  
的困境,纷纷要求其他学科的学者积极参与事实  
,社会科学的学者也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这样,我  
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7]  
提往往是有局限的事实上,通过放宽假设前提,  
推广理论适用范围,使科学研究的基础更丰富,也是  
学科建设的基本方法而人文学科(humanities)则  
可能较少有明确的逻辑起点如果以社会科学的方  
式构建边疆学”,本身就意味着必须找到其研究的  
逻辑起点;没有研究的逻辑起点,就找不到思考问题  
的依托边疆学没有在一个相对固定的框架下创造  
知识体系,整个构筑工作则可能是空中楼阁”。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对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来  
,不同国家有不同的理解根据英美的理解,自然  
科学属于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社会科学也可以算科  
,而人文科学则不能理解成是科学”,只能是学  
,是一门学科,不能冠之为科学”;不过,德国人却  
将人文科学也归属于科学在笔者看来,人文学科  
当是以人的内心活动(或者精神世界)以及其所作出  
当然,笔者认为,对于构建边疆学来讲,并不存  
在哪一个学科更加具有优势,关键在于行动,而行动  
的关键则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框架下进行知识体系的  
构建。  
民族国家”:现代国家的基本形态  
()伴随国际体系而生的民族国家”  
在现代国家关系中,“民族国家是一个表述单  
,民族国家中的民族是被安德森描述为想  
象中的共同体”。从源头追溯,“民族国家则是以  
客观表达的文化传统及其辩证关系为研究对象和内 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体系(WestphalianSystem)为  
,比社会科学更加古老社会科学是在18世纪后  
工业革命所引发的社会经济重大变革基础上形成  
,其形成的核心是以经验的方法对社会进行实证  
研究,较多地引入自然科学的方法,需要有明确的逻  
辑起点;而人文学科则是一种意义分析的方法,也是  
一种解释的方法。  
标志而出现的因为这是结束30年的战争而签署  
,事实上,这些战争本身就是各正在形成中的民  
族国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不再像过去是为了某  
一所谓的神圣原则而战;威斯特伐利亚体系虽然  
并没有立即实现各民族国家之间的均势,但该国  
际体系的建立却确立了以平等”“主权为基础的国  
际关系准则,因而成为该系列条约签署之后解决各  
国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的基本方法可以这样讲,在  
欧洲,没有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建立,就没有民族  
()边疆学的学科归属之争及其构建困境  
事实上,在当代的中国,涉足边疆问题研究,并  
致力于构筑中国边疆学的学者,首先来自于历史  
1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国家的最终出现透过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可以  
看到,该和约之前是基督教一统天下的神权世界”,  
而之后则不可避免地趋于瓦解特别是伴随着法国  
大革命,“民族国家概念形成,“民族国家开始登上  
历史舞台,民族国家之上不再有任何权威,由此  
确立了国家主权至上的国际关系基本原则。  
第一次世界大战打破了依照威斯特伐利亚体系  
建立起来的国际体系战后,通过巴黎和会华  
盛顿会议”,建立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Ver-  
saillesWashingtonSystem)。这个体系虽然是战  
胜国对战败国遗产的重新分赃,也是帝国主义对殖  
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重新奴役,但从国际体系的角  
度来看,却是欧洲西亚非洲东亚以及太平洋地区  
的世界新秩序的形成标志在这个新的国际体系  
,“民族国家概念向欧洲之外扩散,在西亚非洲、  
东亚以及太平洋地区开始出现民族国家或者民  
族国家雏形。“中华民族概念的出现,则标志着中  
较之于其他形态的国家类型,简单地讲,“民族  
国家主要有三个显著特点。  
一是主权性主权是一个国家对其管辖区域所  
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排他性的政治权力这种政治  
权力具有强制性排他性”,并将国家的疆域全  
部明确为其领土,而领土的范围是通过国家的边  
去界定在西欧的中世纪,神圣罗马帝国是基督  
教文明的唯一正统代表,而法兰西王国却拒绝承认;  
国家理念支配下,与神圣罗马帝国征战多年,并  
最终随着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的签订,国家的边  
由此清晰起来,一个国家的主权随着边界的确  
定得以明确。  
二是民族性。“民族国家将国内的居民整合为  
同一的民族”,并保障这些居民认同民族国家”。  
这既从文化上塑造整体化和均质化的民族概念来  
取代了各种地方性的历史文化群体”,也从法律上否  
认了各种的历史文化群体对疆域和边疆的占  
[11]  
[13]5  
国从文明帝国开始向主权国家转变 。  
第二次世界大战再次打破了依据凡尔赛华  
盛顿体系建立起来的国际体系战后,“雅尔塔体  
”(YaltaSystem)取代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  
” 。当然,在具体的民族国家的形成中,可  
能是一个民族形成一个国家,也可能是多个民族形  
成一个民族国家”。  
三是公民性。“民族国家将国家权力交给其公  
民去行使,并确认领土范围内的所有公民可以一定  
的方式去占有和控制国家主权和领土这与王朝  
国家形态下的权力结构有非常大的差异,公民主  
领土政府成为国家的必备要素。  
雅尔塔体系虽然主要体现了美苏两大国的意志,  
但在1989年的东欧剧变1991苏联解体之  
,依据它而建立起了新的国际体系历史的事实  
已经展示,亚非拉一批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走上了  
民族解放的道路,民族解放本身就是民族意  
民族国家的上述三性”,是从历史事实中概  
括出来的,对于理解现代国家有非常大的帮助,进而  
对于现代国家的边疆及其学科化的边疆研究有  
重要的意义这里所谓的学科化”,即将针对某一  
特定领域的研究,赋予区别于其他既有学科的边  
”,形成带有学科(ology)后缀的知识体系显然,  
这就是创立新的学科。  
识觉醒的反映亚非拉地区走上民族独立的国家  
行列,以行为而不仅仅以理念去回应原生于欧洲  
民族国家概念。  
欧盟的出现以及申根协议的实施,虽然使得  
欧洲出现了超越民族国家的新国家形态然而,  
这并没有由此改变欧盟系由多个民族国家组成的事  
,因为不同的民族国家各自拥有不同的民族意  
”,民族意识反映了欧盟内部不同国家对国  
家认同”“公共领域”“教育模式的认识正如洪霞  
等人指出的那样,在未来,“后民族结构无论怎样演  
民族国家概念:应当作为边疆学的逻辑  
起点吗?  
有了民族国家概念,称为学科的边疆学构  
建有了必要的前提基于此,笔者提出边疆学研究  
的逻辑起点应当是民族国家”,或者将民族国家”  
作为一个既定的前提,研究在成型的民族国家中  
边疆现象及其边疆规律。  
[12]19  
,民族国家依然是基础的国家构造单位 。  
英国脱离欧盟再一次表明,在一定时空条件下,处于  
所谓后民族结构体系中的民族国家仍然可能会  
返回到原点。  
()边疆研究学科化的客观要求  
()“民族国家的特点与边疆问题学科化的  
边疆研究学科化必然要求将边疆问题定型化  
并整合成为一个边疆现象集”“边疆问题集”“边疆  
契合  
14  
杨明洪论民族国家概念及其在中国边疆学构建中的重要意义  
理论集”,民族国家方便了这一过程,于是,“民  
族国家便被人们安排作为学科的研究起点作为  
一种科学研究,逻辑起点一定是现实生活中能够找  
到的,而不是存在于故纸堆里的,也就是说,是活  
生生的现实,而非仅仅是历史同时,能够成为逻辑  
起点的概念,一定能够反映现实中的多数”,而不是  
领土疆域为基准,但在时间上则是以历史上的边疆  
形态为参照的,事实上所讨论的就不是同一时空观  
里面的边疆现象马克思以商品作为研究的逻辑  
起点,构建出资本研究的统一时空观笔者认为,  
尊重马克思的这一逻辑,民族国家作为研究的  
逻辑起点,可以协调好边疆学研究中的复杂时空问  
也就是说,民族国家的框架下建立独立的  
少数”,或者例外情形此外,作为逻辑起点的现  
,所映射的一定是固定的,而不是捉摸不定; “边疆学”,能够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延伸把握。  
否则,人们之间的思想交流就无法在同一时空概念 换句话说,民族国家作为研究起点,可以使得  
下进行民族国家作为研究的逻辑起点,完全 边疆学研究的时空统一性得以强化,具备研究的  
符合这些要求。  
王朝国家形态下,其国家的最大特点是有  
参照系具体而言,主要表现为如下两点。  
第一,将民族国家作为逻辑起点,边疆学就可以  
从空间的维度把握。  
疆无界”。当然,我们说有疆无界也是相对的,在  
特定的时间点上,有疆有界,但随着王朝实  
现代社会科学的一个特点是揭示某一时点横切  
面的存在状况,给予理论上的解释,形成各种理论流  
当我们以现代为横切面对边疆进行研究,就可  
以对各种边疆现象给予关注,针对这些边疆现象给  
出理论解释,形成边疆理论,而不同的理论解释形成  
不同的流派在这个视角下,某一个具体的民族国  
对其边疆的治理以及不同民族国家之间对边  
疆的界定与争夺,将为一般意义上的边疆学提供  
充足的养分,提供演绎不同理论的场所。  
力的强盛与衰落而出现边界的伸缩这一特点被  
绝大多数历史学家所认同但是,如果不以此作为  
逻辑起点,构建边疆学就会面临前提不确定的困  
。  
如前所述的民族国家固有的三个特点,决定  
了成型的民族国家”,并塑造了成型的国家疆域”  
边疆”。由此可以将边疆学的逻辑起点固定,便  
于构建不同的有关边疆学范畴之间的关系按照  
著名学者周平教授的分析,“民族国家把一个国家  
同时,在某一个具体的国度里,该国边疆及其演  
化以及针对特定的边疆问题而实施的战略和策  
,也为一般意义上的边疆学和特定国家的边疆  
战略策略研究提供用武之地”。值得说明的是,我  
们说某一时点或者可以是一个国家的横切面”,不  
等于说这一时点或者横切面是用分秒来衡量,而  
是说一个时代著名学者周平教授就认为:中国建  
构自己的民族国家”,时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世  
”。应当说,我们构建一般意义上的边疆学是将  
其作为一个横断面去处理的。  
疆域视为国家主权管辖的地理范围,而这个地理  
范围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领土”;从此,“边界就是  
用来清晰界定国家领土的范围界限同时,对于  
领土范围内的不同区域(包括核心区域边缘区  
)、不同人群(包括不同文化习俗文化传统的人  
)一视同仁此外,“民族国家将所有居民视为其  
[13]58  
公民,并拥有国家主权和领土实施控制 。  
事实上,在构建中国边疆政治学的时候,周平  
教授已经意识到:“客观而论,今天的边疆概念是在  
西方民族国家这一基本框架下界定的。”这一  
当然,这并没有限制边疆学不去研究中国这  
半个世纪的民族国家构建过程;对其研究本身,已  
经是很好的边疆学命题,但不是边疆学的全部。  
与此相应,对之前的研究也是边疆学的研究内容,  
但不能以此去替代从横断面研究边疆现象”,因为  
这一研究本身是中国边疆史地的研究范畴。  
第二,民族国家作为逻辑起点,边疆学就可  
以从时间的维度把握。  
论述闪烁着科学的智慧和灵光由此可见,“边疆  
构建的逻辑起点从这里开始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之所以要建立不同的学科,是因为便于人们最方便  
创造知识。  
(
)“民族国家”:使得边疆学的时空统一性  
得以强化  
众所周知,学科构建必然面临着时空统一性问  
,割裂的时空是没有学科的立足之地的而当前  
某些学者对边疆的研究,在空间上是以现代中国的  
沿着民族国家的线索去理解国家形态以及相  
应的边疆形态的演化,可以如表1所示。“民族国  
1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出现而产生的。 “帝国空间观强调五服秩序原则:距离王都五百  
一般将这一划时代的变革用以标示现代社会的产  
,具有里程碑意义在这个时代,现代性是社会的  
基本特征,国家形态也出现现代性,并呈现上述特  
当前,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处于这个阶段当  
,有的国家正在这个路上前行,有的国家已经走到  
世界的前头换句话说,部分国家已经进入后现代  
社会,呈现一种超民族国家形态的特征;部分国家  
还在努力实现国家的现代化,呈现前现代的某些特  
。  
里的区域,是一种渐行渐弛的直辖模式;距离王都一  
千里的区域,则是封邦而立;距离王都一千五百里的  
区域,是尚可文武绥靖的区域;距离王都二千里及以  
[14]  
远的区域,属于蛮荒之地,可以采取羁縻” 。  
应该讲,这里给出的数值,虽然可能与实际出入较  
,是理想状态,却表明一种从王都开始向外辐射的  
文明等高线”。“土司制度”“朝贡制度等具体的制  
度安排,内化了中国古代处理边疆问题的边疆观”。  
这种边疆观及其制度实践,与西方古代并不相同,  
当然更不同于近现代西方国家的边疆观及其制度  
实践。  
与此相应的边疆形态,也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特  
按照周平教授的观点,20世纪50—60年代,  
此外,拉铁摩尔曾把古代中国称为边疆国家”。  
他认为,古代中国具有鲜明的边疆特征,“或者是建  
立于边疆或边疆以外的王朝向内运动以实现对中国  
的控制,或者是建立于中国的王朝向外运动以实现  
民族国家作为国家形态,达到了它的最高顶点;从  
2090,超越民族国家的新国家形  
态正在取代民族国家”。因此,有了民族国家这  
一坐标,“边疆学就可以从时间的维度把握。  
1.国家形态边疆形态及边界形态演化  
[15]405  
对边疆甚至更远地区的控制” 。  
近代以来,中国遭受西方国家的侵略,中国古代  
所固有的边疆观及其制度实践也遭到破坏我们  
知道,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王朝统治,标志着王朝国  
家形态在中国的结束,正式开启了构建民族国家”  
的历程除开具体的民族,特别是当前国家表列的  
时代  
国家形态  
边疆形态  
边界形态  
边界模糊  
边陲  
向后回溯古代传统部族国家 地理边疆  
向后回溯前现代  
逻辑起点现代  
王朝国家  
民族国家  
文化边疆  
领土边疆  
(无边界)  
有地理形  
(
政治边疆) 态的边界  
战略边疆  
无地理形 ”,侵  
利益边疆) 态的边界  
6个民族外,“中华民族被用作构建民族国家的  
5
向前延伸后现代超民族国家(  
略中,得到了生活在华夏大地的各族人民的认同。  
事实上,作为民族国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长期  
构建起来的,而不是在某一时点上突然出现的,正如  
周平所谓的持续了差不多一个世纪”。民族国  
构建的长期历史过程中,中国的版图塑造是逐渐  
形成的,因为随着主权和领土观念的确立,国家的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相关资料综合整理。  
总之,“民族国家对国家疆域边疆有着  
再怎么说都不过分的影响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周  
平教授已意识到:“自从欧洲所建立民族国家并将该  
国家形态扩张到世界以后,欧洲的国家形态演变过  
程不仅受到普遍的关注,而且逐渐具有了分析世界  
[13]59  
边疆也逐渐被确立于领土的范围内” 。周平教  
[13]38  
范围内各国家形态过程的基本参照的意义。”  
授写道: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民族国家作为边疆学  
分析的逻辑起点。  
作为王朝国家疆域之边缘区域的边疆,不  
过是夷狄之区……在晚清时期,王朝国家的核  
心区还被界定为内地十八省,中国本部。  
边疆则指十八省之外的区域,具体又包括两个  
层次:一是满洲蒙古新疆西藏等地(也称外  
中国);二是王朝国家的藩属国但是随着国家  
主权观念的不断明晰,疆域领土化的意识不断  
增强,这种传统的边疆意识和边疆界定也逐渐  
淡出到了中华民国时期,领土外的边疆就不  
再提及到了南京政府时期,边疆不局限于满  
民族国家”:也应该成为中国边疆问题研  
究的逻辑起点?  
()中国的国家形态”:王朝国家民族  
国家的转换  
国内学术界对中国边疆史的研究是非常充分  
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古代的边疆观是  
基于文化的。《尚书·禹贡阐释了中国古代的边  
疆观”,即中央边疆蛮荒的帝国空间观”,这个  
16  
杨明洪论民族国家概念及其在中国边疆学构建中的重要意义  
蒙古新疆西藏等地,也并不特指少数民族  
范畴及相关原理等基本构建仍然被掩隐在有关历史  
的叙说之中过去30多年,学界构筑中国边疆学”  
的实践与系列努力,也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  
进一步地讲,笔者认为,地理边疆的概念出  
,作为边缘性区域的边疆也是处于历史发展过  
程之中也就是说,中国的边疆既是一个动态的  
过程,又是一个构建的过程在这种前提下,如果  
将中国的边疆作为学科构建的共性加以研究,必  
然以边疆形成过程作为研究的逻辑起点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也必然看不到作为共性的边疆现  
”,因为看到的主要是中国所特有的边疆现象”。  
从国家主义的角度,甚至从民族主义角度,看到的  
是中国所特有的边疆问题”。诚然,这些问题也非  
常重要,需要加以研究。  
地区到民族国家构建基本实现以后,上述王  
朝国家边疆观念的说法,就已经销声匿迹  
[
13]59-60  
。  
也正如刘晓原所指出的那样:“迄今为止,民族  
国家的框架成功地把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圈定在中华  
[16]  
人民共和国境内。” 著名学者郝时远认为:“中华  
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开启了中国步入民族国家行  
为主体的国际社会之门;中华民族作为中华人民共  
和国的国家民族,成为跻身于民族国家时代世  
[17]  
界民族之林的唯一代表。”  
当然,民族国家构建基本实现以后,就像我  
们在其他国家见到的情形一样,中国对边界的界定  
也不是一次性完成,而是通过一次次的努力去实现  
因为边界的界定是一个历史过程,与此相应,  
然而,西方创立的民族国家概念,虽然给现代  
作为民族国家”,其疆域界定也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边疆问题解决提供了基础性架构,“民族国家理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初,对边界问题采取了维持  
现状和不承认主义,此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推动边  
界问题的解决,既包括外交谈判,也包括其他手段,  
如中苏珍宝岛自卫反击战中印自卫反击战中越自  
卫反击战假设民族国家之间的边界需要相关  
方的认可的话,那么,直到目前为止,中印边界争端  
乃至于东海南海问题的凸显,均显示了边界界定  
不是一次性完成的但无论如何,“边界作为民族  
国家最显著的特征,边疆及其边疆学以强烈  
影响。  
论的中国本土化也给中国边疆问题研究提供了便  
利条件,但由于中国的边疆问题之复杂,既需要在  
这个框架下做基础性研究工作,包括建立起基本的  
概念范式以及比较完备的知识体系,形成中国自己  
边疆现象集”“边疆问题集”“边疆理论集”,同时  
也要由此向中国历史上延伸,向中国未来的边疆问  
题研究方向延伸,从而分别实现从时间和空间的拓  
。  
按照周平教授的意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和中华民族构建的完成,促成了从王朝国家传统中  
走出来”,“使中华民族具有了国家的形式,披上了国  
家的外衣”,“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是中华民族国  
(
)中国边疆问题研究的方法论:民族国  
起步  
笔者十分乐观地认为,如果试图构建一个中国  
[18]  
” 。这样,中国边疆问题的起点无疑就是中华  
人民共和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边界或  
者所主张的边界为基准线,向后延伸,研究历史上  
的边疆问题属于这一领域的研究对象,与当前的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对象大体一致作为历史悠久  
的中国,这方面的研究任务非常繁重同时,以此为  
起点,可以研究中国边疆的现状,分析这一现状所具  
备的特征,分析其所面临的挑战与对策此外,也可  
以此为起点,研究未来中国的边疆走向,从不同形态  
的视角构建边疆战略,服务于国家建设和发展战略。  
边疆学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边疆学”,研究的逻辑  
起点是中国从一个王朝国家形态的国家转变为一  
民族国家形态的国家,那也就找到了解决问题  
金钥匙”。反过来,如果以古代中国的边疆观”  
及其制度实践的研究,来取代近现代中国的边疆  
及其制度实践,甚至将其作为构建当代边疆学”  
的基石,将可能是误入歧途”。这是因为,中国古代  
边疆观及其制度实践是一个非常博大精深的体  
,而且常常见到的现象是那些学术功底深厚的专  
家将中国古代的这些边疆问题梳理出来时,“边疆  
的构建任务已经旁落了,所叙说的不过是历代中  
央王朝经略其边疆的边疆观边疆政策或者经略边  
疆的文治武功史实,而作为一种学科所需要的概念、  
结论  
边疆是一个古老的概念,是国家的发展过程  
[19]  
中逐渐被建构起来的 正如拉铁摩尔所认为的  
那样:“当一个政治共同体占据一定的领土时,边疆  
1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就被创造出来”,而这种政治共同体也许是一个原  
始群体一个部落一个民族或者可以作为一种文化  
制度的基本概念,社会科学就是民族国家前提下  
[
23]172-182  
的社会科学  
由此推断,“民族国家应当成  
[20]353  
或文明的一组民族或国家的集合” 。边疆问题  
为拟构建的边疆学的逻辑起点。  
也是古老的命题,人类绝大部分战争是与边疆问题  
[19]  
既然是在民族国家这一基本框架下界定边  
”,那么民族国家就成为边疆学分析的逻辑起  
因为这样的分析起点有确定性特征,可以给分  
析框架建立起能够标准化的坐标体系,尽管不少概  
念的形成有其历史渊源和历史嬗变,比如向前可以  
观察后现代国家的边疆现象边疆问题”,向后  
可以回溯所有前现代国家形态的边疆现象边  
疆问题”。因此,有必要将中国边疆问题研究也转  
移到民族国家这一框架下进行这样做,既有助  
于学科的构建,也有利于边疆学研究服务于国家  
现实需求,还不限制对中国古代边疆问题的研究。  
当然,“民族国家之间又存在着国家主权特别  
是生存空间资源的分配与争夺问题,“边界是作为  
一种工具,去参与分配国家主权利益特别是生存空  
联系在一起的 。1648年的维斯特伐利亚和约》  
确立了解决边界争端的和平方式,“民族国家的基  
本范式得以建立起来也就是就,一旦民族国家”  
形成,基于民族国家的边疆便成为一个客观的存  
[21]  
,不再随意建构 。“边疆问题研究虽需要囊括  
所有的边疆现象”,但当前世界占主体的是民族国  
”,因此,构建边疆学势必考虑这一现实,实现研  
究范式的转变势在必然。  
华勒斯坦等在开放社会科学———重建社会科  
学报告的第三章中指出,近代社会科学实际上是以  
国家作为分析的基础框架”,“社会科学即使不是国  
家的造物,至少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国家一手提携  
起来的,它要以国家的疆界来作为最重要的社会容  
[22]28  
” 。换句话说,由于民族国家作为现代国家  
间资源这是一个重大问题,需要专文研究。  
注释: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所著的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社20106月版)对此作了  
经典描述,。  
例如,至今伫立在广西东兴市竹山村的大清国一号界碑就是明证。  
当然,周平教授认为,中国要超越西方的民族国家思维方式,打破西方国家狭隘的边疆思维和边疆理论则是另外一  
个非常有意义的话题。  
杨明洪王周博《“边界的本质:主权国家的利益分割线》,待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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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minologyofNation-StateandItsSignificance  
intheConstructionofBorderStudies  
YANGMing-hong  
(
DevelopmentInstitute,YunanUninversity,Kunming,Yunan650091,China)  
Abstract:Thispaperexaminednotionofnation-stateanditssignificanceindisciplinecon-  
structionbasedontheattributeofborderlandstudies.Itisnecessarytofindoutlogicalstarting  
pointifdisciplineconstructionofborderlandstudiesshouldbelongtosocialsciences.Nation-state  
shouldbelogicalstartingpointindisciplineconstructionofborderlandstudiesduetoitssample  
statusinallstateformwithindistinctboundary.ThispaperalsosuggeststhatitisChinasbor-  
derlandstudiesshouldbecarriedoutwithintheframeworkofnation-state,whichontheone  
handfacilitatesitsserviceforthecountry,andontheotherhandsupportresearchonChinas  
historicalborderlandsproblems.  
Keywords:nation-state;borderscience;disciplineconstruction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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