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过渡。如前所述,孔子、司马迁、班彪、班固在史学理论话语上贡献良多,但严格说来,他们都是作史家,而
此后的理论话语主要是由史学批评家和史学理论家塑造的。以《文心雕龙》《史通》的问世为标志,理论家在
构建史学话语体系方面的作用日益凸显。一套成熟的学术话语体系的形成离不开理论家的总结与提炼。
《
文心雕龙·史传》中出现的“信史”“素心”“直笔”“条例”“文质辨洽”“稽古”,自然重要。但刘勰的贡献,又不
限于人们比较熟知的《文心雕龙·史传》篇。《练字》篇论遣词缀句之法;《熔裁》篇称:“规范本体谓之熔,剪截
浮词谓之裁。”①后来刘知幾就以浮词为史通之篇名
“ ” 《 》 。《物色》篇说:“
物有恒姿,而思无定检”②,刘知幾转
作“物有恒准,而鉴无定识”③。《文心雕龙·事类》论文章之道:
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有学饱而才馁,有才富而学贫。学贫者,迍邅于事义;才
馁者,劬劳于辞情:此内外之殊分也。是以属意立文,心与笔谋,才为盟主,学为辅佐,主佐合德,文采必
霸,才学褊狭,虽美少功。④
刘知幾“史才三长”论的思想内涵虽与上面这段话有别,但细究起来,其表述确有刘勰的话语影踪。
继刘勰之后,刘知幾自觉地构建起史学理论话语体系。极而言之,《史通》全书就是一套盛唐时期的史学
理论话语体系。书中提出了一系列基本范畴和概念,成为古代史学理论话语体系的重要柱石。关于作史原
则,有直书、曲笔;关于史书门类,有六家、十流⑤;关于史家文辞,有浮词、尚简、用晦、点烦;关于史书体例,有
本纪、世家、列传、表历、书志、论赞、序例;还有载言、载文、采撰、断限等等。这样一来,古代史学理论的重要
方面基本上都有了专有术语。难能可贵的是,在并不十分注重定义的古代学术传统中,刘知幾给上述一些概
念下了定义。如“十流”中的“家史”:“高门华胄,奕世载德,才子承家,思显父母。由是纪其先烈,贻厥后来,
若扬雄《家谍》、殷敬《世传》《孙氏谱记》《陆宗系历》。此之谓家史者也。”⑥“用晦”是古代史书叙事审美理论
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刘知幾是这样阐述的:“章句之言,有显有晦。显也者,繁词缛说,理尽于篇中;晦也
者,省字约文,事溢于句外。然则晦之将显,优劣不同,较可知矣。夫能略小存大,举重明轻,一言而巨细咸
该,片语而洪纤靡漏,此皆用晦之道也。”⑦定义一个范畴或概念,也就明确了它的内涵,使之超出个人的言说
习惯,可以为史家普遍遵循和使用,这是从普通的、个别的用词上升到学术话语的重要环节。五代时期,后周
史官撰《史馆故事录》,分为六门:叙事、史例、编修、直书、曲笔、杂录。 从标目上看,它明显受到刘知幾的影
响。
⑧
第三阶段,宋元时期,这是中国古代史学理论话语体系的持续发展期。吴缜、郑樵、马端临等人继续从范
畴、概念和宗旨等方面丰富了古代史学理论话语体系。
经过长期积累,至宋元时期,史学理论话语已经相当丰富。宋元史家一方面是延续前代既有话语,另一
方面又提出新的概念,或在旧体系中增添新内容。吴缜因纠《新唐书》之谬,给人们留下“好辨”的印象。这一
时期史学理论话语的进步又得益于他的“好辨”。他撰写于元祐四年的《新唐书纠谬序》界定了“信史”:“必也
编次事实,详略取舍,褒贬文采,莫不适当。稽诸前人而不谬,传之后世而无疑,粲然如日星之明,符节之合,
使后学观之,而莫敢轻议,然后可以号信史。”⑨在吴缜之前,“信史”一词已被普遍使用,但像吴缜这样明确解
释何谓“信史”的却不多见。吴缜还提出:“夫为史之要有三,一曰事实,二曰褒贬,三曰文采。有是事而如是
①
②
③
④
⑤
刘勰《文心雕龙·熔裁》,周振甫注释,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355页。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第494页。
《鉴识》,刘知幾《史通》卷七,第204页。
刘勰《文心雕龙·事类》,第411-412页。
《史通·杂述》(第273页)云:“史氏流别,殊途并骛。榷而为论,其流有十焉:一曰偏纪,二曰小录,三曰逸事,四曰琐言,五曰郡书,六曰家史,
七曰别传,八曰杂记,九曰地理书,十曰都邑簿。”
⑥
⑦
⑧
⑨
《杂述》,刘知幾《史通》卷十,第274页。
《叙事》,刘知幾《史通》卷六,第173页。
《史馆故事录》,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74页。
《序》,吴缜《新唐书纠谬》,商务印书馆1936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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