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袁枚“妾欲自申明,有泪声不扬”①,王绩“幽人在何所,紫岩有仙躅”②,于谦“妾颜如花命如叶,嫁得良人伤远
别”③等。拾名此诗直接将高楼佳人的意象塑造出来,而舍弃了怀人、求知音等原有的“古意”,这是用新的诗歌
观念(“意象诗”)、新的手法(“象征”)改造古典诗歌原型而获得新境界的典型事例。《感遇·其八》的来源,拾名
自称是受张九龄《感遇》一诗的影响:“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侧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矫矫珍木巅,得无
金丸惧?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今我游冥冥,弋者何所慕!”④两首诗对照来看,核心意象都是“孤鸿”和“大
海”,所不同者,拾名以新诗的“有我”手法来写,拉近了抒情主体与对象之间的距离,营造了舞台般的环境“群星
的星光下”,突出了主体感受“孤独”,这样的脱古化新正充分利用了新诗的长处。
除了题材改写、诗意的“脱”与“化”,拾名对古典诗学的吸纳融会还有较“隐蔽”的方式,一是对手法的借用,
他举《相思树》描写韩凭失去妻子悲伤地回家一节:“山巅上,斜射着夕阳的光芒,/夕阳里,归来的人带着凄
怆。/带着凄怆的心情出了山林;/出了山林,慢慢地跨过城门;/跨过城门,走过街上;/走过街上,踱进门墙;/踱
进门墙,升着阶层,阵阵地冷。”⑤此节以“顶格”的手法来摹状韩凭失去妻子后丢魂失魄,心情郁结,茫然无助,正
是参照了元曲《汉宫秋》写汉元帝送昭君出塞一曲:“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
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⑥又
如《待题》一诗中第二节两句“不管花红果青草绿霜白,/不管燕南雁北日西月东”⑦是对李白“草绿霜已白,日西
月复东”⑧的仿写。二是将一首或多首古诗的布局、结构内嵌进自己的诗中,他举《垦殖》一诗为例,诗的上半部
分写东北人民辛苦垦殖却被无能的政府丧失,化用了《诗经·魏风·硕鼠》一诗的对话结构;诗的下半部分用反
问等句式来表达对政府一味忍辱的愤怒,则借鉴了《诗经·郑风·扬之水》。
感情是会变的。抗战后,拾名同大多数作家一样,将自己的至诚同全国抗战军民的热情打成一片,《垦殖》
这样包含了民族血泪的诗已大不同于写在“九一八”后抒发个人报国志向的《剑吟》。不过,这背后的思想渊源
却与左翼文学或民族主义文学有所差异。他说:“我尝以生物史观视文学,以为文学之演化,亦与其他生物相
似。”⑨“生物史观”正是国家主义派的理论纲领之一,它由常燕生首提,而为何鲁之、左舜生、陈启天等人所倡导。
常燕生认为,历史观可以分为无元史观、一元史观、二元史观和多元史观。无元史观如英雄史观,它并没有对历
史的原动力进行探讨;一元史观可分唯心论和唯物论两大类,前者如唯神史观、唯理史观等,后者如物理史观、
地理史观、经济史观等,它的局限在于强调唯一的“元”;二元史观是拿两个对立的原则来说明历史的演进,如善
恶二元史观、精神物质二元史观、遗传环境二元史观等,它的局限在没有“中心观点”;多元史观认为历史是多种
原动力共同造成的,但其“说明更少”ꢀꢁꢂ。常燕生自认所倡之“生物史观”亦是一种一元史观,但它并不是广义上
的以生物学的观点来看待历史,他说广义的生物史观亦可分出若干派别,如以达尔文进化论和克鲁泡特金互助
说来分别立论,则至少在表面上来看是相互冲突的。他强调自己所谓的“生物史观”是侧重于“人类社会的有机
组织上”ꢀꢁꢃ。基于这种有机的生物史观,常燕生认为人类社会是由生物个体进化到群体社会的产物,人类社会内
部的进化也由个人主义和集团主义两种力量推动,而集团主义则是演进的大方向。以文学言之,“个人主义者
起来本自由的见地,廓清摧陷已死的僵壳,替将来的新文化扫开了道路,这是它们的正当的功用。但在旧皮已
蜕之后,必须要赶快生出新皮,这却不是个人主义所能为力的。一个民族若想不至因旧文化的崩灭而陷入怀疑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袁枚《古意》,《小仓山诗文集》,周本淳标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1100页。
王绩《古意》,《王无功集》,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35页。
于谦《古意》,《于谦诗选》,林寒选注,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页。
张九龄《感遇·其四》,《张九龄诗文选》,罗韬选注,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29页。
拾名《相思树》,《新时代》月刊1933年第4卷第3期,第1-16页。
马致远《破幽梦孤雁汉宫秋》,《马致远全集校注》,傅丽英等校注,语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19页。
祝实明《不时髦的歌》,第18页。
李白《古风五十九首·其二十八》,《李白集校注》,瞿蜕园等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44页。
祝实明《新诗的理论基础·答客问(下)》,第1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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