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艳
力
之
再论《文选》乃萧统独编而非出于众手———从编撰工作量和与刘孝绰等撰集说之背景上辨证
赞》之“仲治论颂,多为彦和所取” ,可谓得其实矣。如《颂赞》之“颂”的“选文以定篇”部分中之“若夫子云之
表充国,孟坚之序戴侯……雅而似赋,何弄文而失质乎”,即本《文章流别论》之“昔班固为《安丰戴侯颂》,史岑
为《出师颂》《和熹邓后颂》,与《鲁颂》体意相类。而文辞之异,古今之变也。扬雄《赵充国颂》,颂而似雅。傅
毅《显宗颂》,文与《周颂》相似,而杂以风雅之意。若马融《广成》《上林》之属,纯为今赋之体,而谓之颂,失之
远矣”②而来。问题是,《文选·颂》所收之5首作品,其《赵充国颂》《出师颂》为《文章流别论》所论③;《赵充国
颂》与《汉高祖功臣颂》为《文心雕龙》所评;《酒德颂》,东晋戴逵《竹林七贤论》论刘伶录其文④、《世说新语·
文学》与颜延年《五君咏·刘参军》(“刘参军”即刘伶)分别有“刘伶著《酒德颂》,意气所寄”“颂酒虽短章,深衷
自此见”(李善注:“‘颂酒’,即《酒德颂》也。”)⑤之说,且后者见录于《文选》;至于《圣主得贤臣颂》,乃《汉书》
卷64王褒本传所载褒文之唯一者,东汉荀悦《汉纪》卷20《前汉孝宣皇帝纪》亦载之(略有删节),《文章缘起》
①
“
颂”则以“汉王褒《圣主得贤臣颂》”⑥为例等等。即《文选·颂》所录者均为“颂”类之名篇(《流别论》、《颂赞》
不提及《圣主得贤臣颂》,当因其“体”之问题),而盖当时之读书人所共知。概言之,萧统之工作,没有任何非
一切从“零”开始不可之理由,除非我们设想其愚不可及。问题是,《梁书》本传载其“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
《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能讽诵。……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每游宴祖道,赋诗至十数韵。或命作剧
韵赋之,皆属思便成,无所点易。……恒自讨论篇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闲则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
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⑦。又,萧统《文选序》云:“余监抚余闲,居
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
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太半难矣。”这二者不
仅说明了昭明太子够聪慧,而且说明了就编撰《文选》言,其既具极好之客观条件,亦有主观上之理论自觉。
即昭明太子同样懂得:要编撰好一部“略其芜秽,集其清英”之理想选本,需“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借”前贤时
彦之力方可。
又,饶宗颐先生《<文心雕龙>探原》云:
盖自《书记》而上为上篇,所以“论文叙笔”……彦和以前论文体者,若曹丕、陆机、挚虞、李充,已极赅
洽……然有一事为历来所忽略者,即分体之总集,至于宋齐,各体皆备,彦和席其成规,但加品骘而已;毋
庸搴择而归纳之也。……是彦和此书上半部之侈陈文体,自非空所依傍,自出杼轴;其分类之法,乃依循
前规,排比成编;加之仲洽《流别》,李充《翰林》,并有成书,矩矱具在,自易措手。《昭明文选》,成书更在
彦和之后,其分析文体……乃远承往辙,与彦和取径,正有同然。⑧
饶说多是。不过,在笔者看来,“已极赅洽”与“自易措手”云云,则似过矣。首先,《文心雕龙》并非一般单篇之
随意安排;其次,并非各单篇均有所自之“已极赅洽”者。《序志》云:
夫铨序一文为易,弥纶群言为难,虽复轻采毛发,深极骨髓,或有曲意密源,似近而远,辞所不载,亦
不可胜数矣。及其品列成文,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
不可同也。同之与异,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务折衷。按辔文雅之场,环络藻绘之府,亦几乎备矣。⑨
总之,《文心雕龙》乃实实在在之“体大思精”者———“弥纶群言为难”,此“难”之分量,他人恐难体味。
至于萧统之编纂《文选》,不只“分析文体”与刘勰撰《文心雕龙》“取径,正有同然”,其所选作品与《文心雕
①
②
③
黄侃《文心雕龙札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69页。
李昉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2647页。
《晋书》卷51《挚虞传》云:“虞……撰古文章,类聚区分为三十卷,名曰《流别集》,各为之论,辞理惬当,为世所重。”(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
1
427页)此亦吾人当知之。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世说新语·文学》“刘伶著《酒德颂》”条注引(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36页)。
前者,见《世说新语校笺》,第136页;后者,见《文选》卷21,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304页。
任昉撰、陈懋仁注《文章缘起注》,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9页。
姚思廉《梁书》,第165-167页。
邝健行、吴淑钿编选《香港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论文选粹(1950ꢀ2000)·文学评论篇》,江苏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3-6页。
《文心雕龙义证》下,第1931-19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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