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文
新时代旅游空间生产的日常生活转向
调发展受到了极大阻碍,表现为旅游空间生产对自然空间的直接占有和利用。在另一则关于中国云南沧源
县勐角傣族彝族拉祜族乡的翁丁佤寨旅游开发案例中①,
旅游介入村寨使村寨自然的社会建构出现了更深
刻的日常空间生产新问题。翁丁人的日常长期以来存在于人与自然紧密互动的人地关系中,自然空间被视
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物质载体和意识理念,人与自然相互合作,大地及万物被认为是神的意旨,生活中任何仪
式的神圣性建构主要来自自然与日常生活中人文生态的互存性,这意味着翁丁人一直以来不仅崇尚自然,也
具有充分利用自然的能动性,体现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对自然的敬畏和尊敬。在流动性及旅游发展背景下,
翁丁人日常生活中的自然及其神圣性在旅游经济和相关主导者的操纵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建构,不仅
自然的神圣物理生活空间被规划为接待游客的线路,而且最具有神圣意识形态的神寨林,也在流动性要素裹
挟下成为“他者”观赏、休闲和消费的对象。翁丁案例是近年来关注度较高的空间生产争议之地,也是旅游空
间生产渗透进入日常生活空间自然层面的典型缩影,这一新的围绕日常生活空间中自然的社会建构,引发了
当地人的空间认同分异和心理恐慌,也促使地方居民不断思考新背景下人与自然新的实践关系。这说明,在
日常生活之下的社会文化意义中,原本属于地方性的纯“自然”形态,在流动性背景下表征着“我者”文化被
“他者”文化的空间双向凝视,以及地方性在此基础之上的解构,根本上反映了自然空间在现代化经济模式背
景下,日常生活中自然存在物和地方意义之间复杂而辩证的日常自然空间生产观。从中也可以看出,日常生
活空间中自然的社会建构,相比于传统空间生产关注的宏大领域,更强调社会因素对日常生活的生产与建
构,日常生活中的“自然”在此背景下是动态的和不稳定的社会建构过程。
(二)旅游塑造的日常生计与制度的生产
在旅游空间生产的日常生活转向中,日常生活空间的生产常常会超越自然层面,发生空间的尺度转移,
影响并投射在日常的生计空间层面;生计层面空间的生产又会促使制度层面的变革,并以制度的固化进一步
影响生计层面的空间生产。例如,在中国西南摩梭人聚落竹地村的日常生活理念中,作为微观层面的身体参
与生计生产和制度的塑造就体现了上述观点。在通常情况下,竹地摩梭人传统日常生活中的身体具有鲜明
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节律性,在此背景下身体参与生计生产的形式主要体现在传统农业生产的实
践过程中。因此,竹地摩梭人的身体在传统日常空间形态中具有自然性,身体的运作和节律也富有地方传统
意义上的日常性,摩梭人的身体也被解读为在日常运动中以等距离时空呈现的反复连续体。然而,在摩梭人
身体参与建构的旅游空间生产塑造的日常生计中,身体的生产如同其他社会空间的生产一样,存在交换支配
的可能,在身体本身及其意义的节日呈现方面,存在自然的身体和商品化之后的社会身体之间的张力。最典
型的例子表现在摩梭人身体参与的“甲搓舞”空间形态生产中。“甲搓舞”原本属于群众性的娱乐舞蹈,之前
身体的展演没有商品性,在时间上也具有随意性,属于日常生活中的自然实践。但是,近年来由于旅游业发
展的需要,摩梭人的身体逐步参与进了旅游塑造的空间流动图式中,“甲搓舞”成为竹地摩梭人用以发现和展
示自我及其身份认同的载体,也成为随时可以进行表演的商品化舞蹈和被外界凝视的客体化身体,旅游凝视
将身体客体化,并通过游客对此认同的进一步确认,使身体成为被动的客体。但是,在进一步的研究与话语
分析中发现,面对身体的空间展演节律的变迁和以此建构的生计模式中,很多摩梭人认为身体既熟悉又非常
陌生。因为在摩梭人的观念中,身体是“物”与“意义”的统一体,自身携带着它自己的“方向”和“意义”。“身
体为什么要向外界人不停地展示?”“为什么要改变身体的节律?”摩梭人在面对自身身体的节律建构时,常常
会有这样的发问与反思。这说明在此过程中,身体虽然是日常生活中的微观世界,但是它复制了宏观世界,
即社会体的焦虑,呈现出较强的“视觉政治”,反映了资本方式与传统日常之间的矛盾。
在旅游凝视背景下,摩梭人身心作为生计拓展的空间生产渠道,还在不断以制度化的方式加以固化。例
如,旅游开发后身体作为重要的生计模式,不但具有固定的时间,还有固定的地点,甚至产生了相应的身体规
范制度。正如“甲搓舞”的组织者GRT(FT01-GRT-C,男,文化精英)②说的那样:“跳舞需要制度规范,这是
①
②
郭文、杨桂华《民族旅游村寨仪式实践演变中神圣空间的生产———对翁丁佤寨村民日常生活的观察》,《旅游学刊》2018年第5期,第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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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页。
访谈编号规则如下:FT表示访谈资料,01表示被访谈者序号,GRT表示被访谈者姓名代号,A/B/C表示访谈次数。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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