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卷第2期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  
(SocialSciencesEdition)  
2
0213月  
Vol48ꢀNo2  
Marchꢀ2021  
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安生许结  
摘要:刘熙载说楚辞,赋之》;汉赋,赋之》”,其中隐蕴着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耐人寻味从制  
度的层面考虑,楚辞的赋乐源自礼乐崩坏的历史背景,与楚乐的糅合肌质相关,呈现出因情制礼的思想;汉赋  
赋礼”,开启的是礼乐争辉的时代格局,并决定于王朝制度下的赋家身份,而彰显其以礼防情的意旨从文本  
的书写来看,楚辞的喻乐与汉赋的赞礼”,形成了由娱神到娱人由声情到辞术由忧政到敷政的三重演变汉  
魏以降,“赋乐观的归复,又与赋家身份与文体批评的转向有着紧密的关联。  
关键词:礼乐制度;楚汉辞赋;赋乐;赋礼;文体演变  
DOI1013734ꢂjcnki1000-5315202102016  
收稿日期:2020-10-14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辞赋艺术文献整理与研究”(17ZDA249)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安生,,山东临朐人,北京大学中文系博雅博士后,E-mailꢃansheng@pkueducn;  
许结,,安徽桐城人,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论楚汉辞赋之相承与相异者甚多,相承者如刘勰文心雕龙·诠赋所言受命于诗人,拓宇于楚辞,后世  
传说,已然定论;而辨异者却言说纷纭,其中清人刘熙载艺概·赋概直以楚辞,赋之》;汉赋,赋之》。  
历代赋体,只须本此辨之楚辞汉赋之别何谓赋乐赋礼”? 今人论赋,似有未发覆之义。  
考其义源,第一层思考首先是文体宗经观的确立。《》《为经,《又通》,汉人称赋为古诗之流”,  
尔后刘勰始以各体分配诸经,指为源流所自,文心雕龙·宗经》“论说辞序,统其首;诏策章奏,则  
发其源;赋颂歌赞,立其本,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篇更是开宗明义:“夫文章者,原出五经》:  
诏命策檄,生于者也;序述论议,生于者也;歌咏赋颂,生于者也。”由于早期的文学文本如诗楚  
赋沿着“《楚辞诸诗体“《楚辞诸赋体两种差异化的隆替轨迹流衍,其经源经辨批评构  
成某种独特样态,凸显于以》《别画骚赋的现象例如刘勰文心雕龙·诠赋》“灵均唱》,始广声  
,胡致堂向芗林酒编集后序》“《离骚,变风变雅之音,怨而迫哀而伤者也其发乎情则同,而止乎礼义  
则异,袁栋诗赋仿六经》“诗赋等文事略仿六经……诗余温柔敦厚似》,赋体恭俭庄敬似》”,甚或以  
礼法为赋体立”,即如陆葇历朝赋格·凡例》:“《:‘言有物而行有格。’,法也前人创之以为体,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134。  
刘熙载撰袁津琥校注艺概注稿》,中华书局2009年版,437。  
永瑢等撰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1746。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22ꢄ23。  
王利器撰颜氏家训集解》,中华书局1993年版,237。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134。  
王应麟著翁元圻辑注孙海通点校困学纪闻注》,中华书局2016年版,2112。  
袁栋书隐丛说》,《续修四库全书1137,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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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许结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后人循之以为式。”因为落实到文体,这又引出另一层思考,就是赋乐赋礼与礼乐制度的关联明人胡  
应麟就骚赋二体的风貌加以判别,但礼乐批评的因子却隐寓其间,诗薮骚与赋句语无甚相远,体裁则  
大不同骚复杂无伦(情感),赋整蔚有序(秩序);骚以含蓄深婉为尚(尚情),赋以夸张宏钜为工(尚辞)”。《礼  
·乐记:“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  
淫也。……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③  
如果绾合礼记·乐记此处阐释礼乐教义与政治功用的区别,缘此反观楚骚于与汉赋于的制度化特  
,并从礼乐政治的离合衰振而于六义溯源流别中深觇骚赋之体变的理路,或能为重新省察楚汉辞赋的演变提  
供新的启思。  
可以说,文体宗经是辞赋与礼乐关联的学术背景,而礼乐制度的变迁对辞赋创作的影响,以及呈现于文本  
书写的异同,才是深入探究这一问题的重要视点。  
礼崩乐坏与楚辞赋乐  
在辞赋批评史上,唐代出现了一股强烈的以诗教否定辞赋的思潮这在初唐王勃到中唐古文家笔下  
常见,如柳冕谢杜相公论房杜二相书:“诗不作,则王泽竭矣至于屈,哀而以思,流而不反,皆亡国之音  
至于西汉,马以降,置其盛明之代,而习亡国之音,所失岂不大哉?”其说虽然偏激,亡国之音之于  
古代王朝制礼作乐的开平世道而言,却对楚辞的赋乐不无以反彰正的启迪意义。  
考楚人立国,既以蛮夷自居,彰显武功,又致力于摆脱文化上的蛮夷烙印,强调文治,所谓共王勋业:  
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已隐然折射出楚国文化的糅合肌质近年性自命出》  
缁衣》《孔子诗论》《采风曲目等简牍文字的出土,儒家六艺文献在楚地均有所见而秦末被目之瓦合適  
)的楚人陈胜吴广,竟能吸引一代儒嗣正脉愿持孔氏礼器往投,史记·儒林列传所载秦之季世,焚  
》《》,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恐非偶然由此考察楚  
(
辞与礼乐的关联,主要落实在两个层面。  
一是礼崩乐坏下的楚乐糅合肌质礼乐崩坏致使王官失业,雅颂相错,乐官抱器往奔诸侯,如太师挚适  
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等,《通典·乐典》“历代沿革条:“周道始衰,怨刺之诗起王泽既竭,而诗不能  
乐官师瞽,抱其器而奔散于诸侯,益坏缺矣。”ꢆꢅꢇ从政教经义的角度看楚乐的糅合,实际内含渎用专制之乐的  
僭乐与杂陈各地俗乐的淫乐”。前者如混用军燕之乐,《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楚厉王有警鼓,与百姓  
为戒饮酒醉,过而击,民大惊使人止之……居数月,有警,击鼓而民不赴。”ꢆꢅꢈ邵伦评曰:“楚厉王以军鼓为酒  
,可谓渎乐矣。”ꢅꢉꢆ再如送别之乐配入祭祀之乐,《淮南子·泰族训:“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  
歌于易水之上,闻者莫不瞋目裂眦,发植穿冠因以此声为乐而入宗庙。”ꢆꢅꢊ后者已杂陈吴歈蔡讴郑卫之音,如  
楚辞·招魂有云:“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陈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扬荷。……宫庭震惊,  
激楚吴歈蔡讴,奏大吕些士女杂坐,乱而不分些放敶组缨,班其相纷些郑卫妖玩,来杂陈些。  
陆葇评选历朝赋格》,《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399,齐鲁书社1997年版,274。  
胡应麟诗薮》,中华书局1962年版,5ꢄ6。  
孙希旦撰,沈啸寰王星贤点校礼记集解》,中华书局1989年版,987ꢄ1009。  
董诰等编全唐文》,中华书局1983年版,5354。  
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90年版,1002。  
杨华楚礼研究刍议》,《华中国学2014年第1,62ꢄ70。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3116。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1042。  
刘宝楠撰高流水点校论语正义》,中华书局1990年版,730。  
ꢅꢆꢇ杜佑撰王文锦等点校通典》,中华书局1988年版,3592。  
ꢅꢆꢈ王先慎撰锺哲点校韩非子集解》,中华书局1998年版,287。  
ꢅꢆꢉ董说七国考·楚音乐》,中华书局1956年版,235。  
ꢅꢆꢊ何宁撰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1998年版,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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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激楚之结,独秀先些。”采菱》《涉江》《扬荷》《激楚等楚地歌乐,与郑卫淫声等新乐潜合默契,较周代雅乐迥  
胡文英屈骚指掌·凡例屈骚之音,楚音也,楚音尚悲,以清激()凄怨称闻,又与雅乐乐而不淫,  
哀而不伤的中和声乐相悖王逸注楚曲劳商》“,绞也以楚声绞商音,为之清激也,扬雄方言、  
,清也。……,急也,《宋书·乐志谓清商曲调:“务在噍危,不顾律纪,流宕无涯,未知所极,排斥  
典正,崇长烦淫。”其楚乐与清商乐的渊系甚密,也可证楚乐的糅合肌质而在这种肌质中,既有乐曲杂错,  
也有乐教思想的渐滋暗长。  
二是楚地因情制礼的礼乐思想品读楚化了的战国楚简性自命出,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楚地的礼  
乐观念,与周礼尊奉以礼节情的象德论异趣,彰显了楚乐中崇尚因情制礼的至情论:“礼作于情或兴之  
,当事因方而制之其先后之舍则义道也”,“凡人情为可悦也苟以其情,虽过不恶;不以其情,虽难不贵。  
苟有其情,虽未之为,斯人信之矣第论楚化之义,略有三端:一者出于对教化之的反正以及对天赋之性  
的呵护,所言”“”“关系亦与儒家思想不侔:“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终者近义;一者出于对  
乐作用人心之力量的速效认知:“凡学者求其心为难,从其所为,近得之矣,不如以乐之速也ꢅꢆꢇ;一者至乐必  
,皆至其情的尚悲观念实乃出自楚音声悲的文化土壤,陆长庚将楚人善怨归于天性,《重锓楚辞序:“大夫  
离骚》,自怨生也喟然惨怛,怨而不怒嗟嗟,楚人之善怨,其天性哉!”ꢅꢆꢈ可以说,“因情制礼的表述彻底颠  
覆了以礼节情的政教逻辑基础由此来看汉书·艺文志言屈赋所由作,知其兴于聘问礼废之际,然仍具  
古诗之义”,则可于中窥探楚地乐论思想与儒家思想的复杂渊系。  
楚辞就其乐属,虽不能一一确指乐章之名,但因赋文卒篇往往系之以歌,乱曰”“重曰”“少歌曰”“倡曰”  
之类,可于词未申发其意为’;独倡无和,总篇终为’”ꢅꢉꢆ,故被定为古乐章之流ꢆꢅꢊ先秦楚歌如沧浪  
》《越人歌九歌等皆合乐可歌;《离骚》《九章》《天问等在楚地民歌基础上扩衍发展,亦有离骚劳  
旁纽通转,两者乃异名一物,为楚曲说ꢅꢆꢋ;九章亦为武功之乐名说ꢆꢅꢌ纵或不再配以管弦,至少仍是讲求  
节奏乐律的徒歌韵语就其内容,则莫不以情实为本而悲怨哀思系之,如陆时雍以句例论楚骚三情之旨: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此情语也;‘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此情境也;‘捐余玦兮江中,遗  
余佩兮醴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此情事也。”ꢆꢅꢍ楚骚反复陈情,其情实ꢆꢅꢎ,字字性灵,言言心极ꢅꢆꢏ,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209ꢄ211。  
胡文英屈骚指掌》,北京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5。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221。  
钱绎撰集,李发瞬黄建中点校方言笺疏》,中华书局1991年版,419ꢄ420。  
沈约宋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553。  
:《乐府诗集卷二十六引唐书·乐志将楚调及其由此变化而来的侧调,与平调清调瑟调总谓之相和调”,卷四十四又引魏书·乐志》  
而谓“《明君》《圣主》《公莫》《白鸠之属,及江南吴歌荆楚西声,总谓之清商乐”。:郭茂倩编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376638  
。  
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179ꢄ181。  
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179181。  
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179。  
ꢅꢆꢇ荆门市博物馆编郭店楚墓竹简》,180。  
ꢅꢆꢈ崔富章编著楚辞书目五种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67。  
ꢅꢆꢉ沈德潜著霍松林校注说诗晬语》,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196。  
ꢅꢆꢊ刘熙载撰袁津琥校注艺概注稿》,469。  
ꢅꢆꢋ游国恩楚辞概论》,商务印书馆1934年版,124。  
ꢅꢆꢌ周拱辰离骚拾细》,《丛书集成》(三编)35,738:刘永济屈赋通笺亦承其说。  
ꢅꢆꢍ陆时雍楚辞疏》,《续修四库全书130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368。  
ꢅꢆꢎ唐枢:“言者心之声也,言之发而可歌者,则谓之辞屈子心乎公室,以忠见废,其抑郁无聊怨慕不平之意无所于泄,而假辞焉发之,犹  
之穷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盖有出于情实。”:朱熹撰蒋立甫校点楚辞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305ꢄ306  
。  
ꢅꢆꢏ黄姬水楚辞协韵叙》,屠本畯楚骚协韵》,《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齐鲁书社1997年版,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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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许结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被推誉为千古情语之祖;其音噭咷”,故发辞悲怨急切,诚  
乃楚乐崇情尚悲思想的实践者是故文选独标体以彰其功,宋玉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与  
曹植洛神赋》,皆因缘情而被置入赋类。  
弥纶以上诸面,重审班固露才扬己”“狂狷之士刘勰狷狭之志”“荒淫之意朱熹语冥婚而越礼,摅  
怨愤而失中”“《》、《之再变矣等经式批评话语,其内在理路无不是就以礼节情的诗义观来衡裁因情  
制礼的楚辞创作由于汉以后人多持经义批评,《》“成为对待楚辞续作的一个重要标尺,黄伯思痛慨近  
世拟楚之作失其指”,《新校楚辞序:“宋之文与后世依放者,通有此目,而陈说之以为唯屈原所著则谓之  
离骚》,后人效而继之,则曰楚辞》,非也。……自汉以还,去古未远,犹有先贤风概,而近世文士但赋其体,韵  
其语,言杂燕,事兼夷,而亦谓之楚辞》,失其指矣。”晁补之续楚辞序亦言:“后世奈何独窃取其辞以  
自名,不自知其志不类而无愧而续楚辞变离骚,亦奈何徒以其辞之似而取之。”其论皆在诗志,而不及楚乐。  
回到楚辞定谓,黄伯思的纪楚说与陆时雍的楚人楚情楚音之三楚说皆中肯綮,《楚辞条例》:“自屈原感  
愤陈情,而沅湘之音,创为特体其人楚,其情楚,而其音复楚,谓之楚辞》。”故后世拟骚诸作唯淮南小山招  
隐士》,节短音长,迥出常格,独入文选》,而得古今莫迨真骚崇誉。  
礼乐争辉与汉赋赋礼  
辞赋发展至汉,隐然有二分之势,一是向以楚声为乐基的汉乐府等后起诸诗体演变,一是向关系国家制  
ꢅꢆꢇ的汉大赋等后起诸赋体演变这与武帝朝重稽姬周典制以建构汉家制度直接相关。《汉书·礼乐志因史  
论文,已申明其义:  
,,,;,丘  
乃立乐府,采诗夜诵,有赵楚之讴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  
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ꢅꢆꢈ  
倘从汉代礼乐制度层面,探究汉代辞赋的历史演变,其要有三。  
其一,乐府制度下歌诗与汉赋的渐趋分离近人谢无量认为:“汉之灭秦,凭故楚之壮气;文学所肇,则亦楚  
音是先。《大风之歌、《安世之乐,不可谓非汉代兴国文学之根本也。”ꢉꢆꢅ意指楚音对汉代文学尤其是汉乐府的  
奠基作用,高祖刘邦所制大风歌》《房中乐》(后改称安世乐》)十七章、《鸿鹄等乐歌皆在相当程度上袭用先秦  
楚歌形式,并纯用楚声乐曲,被定性为乐府楚声ꢊꢆꢅ到汉武帝朝,扩大乐府规模,定立乐府制歌采诗制度,作  
为汉天子郊庙礼的重要表现形式,司马相如等奉制的郊祀歌十九章,基本上保留了楚骚的风貌郝敬艺圃  
伧谈认为郊祀等歌,大抵仿楚辞九歌而变其体ꢅꢆꢋ,叶矫然龙性堂诗话初集亦云:“郊祀词幽音峻  
,典奥绝伦,体裁实本离骚》。”ꢆꢅꢌ刘勰文心雕龙·乐府叙写史事,以为暨武帝崇礼,始立乐府,总赵代之音,  
撮齐楚之气延年以曼声协律,朱马以骚体制歌”,范文澜注骚体制歌引陈伯弢语朱马或疑为司马之误,非  
王世贞著,陆洁栋周明初批注艺苑卮言》,凤凰出版社2009年版,31。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49。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47。  
朱熹撰蒋立甫校点楚辞集注》,6。  
吕祖谦编齐治平点校宋文鉴》,中华书局1992年版,1306。  
晁补之鸡肋集卷三十六,《四部丛刊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1030。  
陆时雍楚辞疏》,372。  
胡应麟诗薮》,4。  
乔亿剑溪说诗》:“汉之骚皆赋也,惟淮南小山招隐士》,节短而音长,迥出常格,乃真骚也。”: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上海  
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1116。  
ꢅꢆꢇ于光华辑重订文选集评引何焯两都赋评语,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2年版,156。  
ꢅꢆꢈ班固汉书》,1045。  
ꢅꢆꢉ谢无量中国大文学史卷三,中华书局1930年版,2。  
ꢅꢆꢊ许学夷诗源辨体》,吴文治主编明诗话全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6,6089。  
ꢅꢆꢋ吴文治主编明诗话全编6,5922。  
ꢅꢆꢌ郭绍虞编选富寿荪校点清诗话续编》,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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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按朱或是朱买臣。《汉书本传言买臣疾歌讴道中,后召见,楚辞》,帝甚说之艺文志有买臣赋三  
,盖亦有歌诗,志不详耳”,作评云:“谨案师说极精买臣善言楚辞》,彦和谓以骚体制歌,必有所见而云  
。”将其与汉志对读,应该是整体上指向乐府歌诗,感于哀乐的指认亦深明乐府与楚声悲怨的乐属渊  
郊祀一端,其创作也先于以扬雄四赋为代表的兼具游猎与郊祀性质的郊祀大赋的造作楚声楚辞  
乐府诗集十二分类中的郊庙歌辞”“相和歌辞”“琴曲歌辞杂歌谣辞里大量保留,且楚辞中的一些篇  
目与早期楚声乐府古题又不断孕育出后起乐府新题,成为乐府形成的基础缘此,费锡璜汉诗总说认为  
楚辞尤为汉诗祖祢,日人青木正儿亦言:“楚声———楚歌从汉初到武帝时甚流行,……故当时的乐府不少  
楚辞底诗形的。”据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所载后起诸诗体,则五言古诗广于离骚》”、七言古诗既多乐  
”、杂言古诗大略与乐府歌行相似”、近体歌行有声有词者,乐府所载诸歌是也”(辞等类多与乐  
府同”)、绝句原于乐府,莫不导源于楚辞汉乐府。  
其二,王朝礼制下赋家身份的转变倘以武宣盛世为汉赋兴隆的历史坐标,则此前创作主要含括两类。  
一是以渊承战国楚辞体系为主的拟骚之作,如贾谊吊屈原赋,贤人失志之赋的嗣响,其身份职属为行  
人之职”,刘师培传述汉志之意作论:“《汉志所载诗赋,首列屈原,而唐勒宋玉次之,其学皆源于古诗,虽体  
格与三百篇渐异,然屈原数人,皆长于辞令,有行人应对之才西汉诗赋,其见于汉志,如陆贾严助之  
,并以辩论见称,受命出使是诗赋虽别为一略,不与纵横同科,而夷考作者之生平,大抵曾任行人之职。”一  
是战国末至汉初的邦国赋,西京杂记所载梁王宾客,乃战国纵横家之残梦,所以章炳麟国故论衡·辨  
诗篇:“纵横者,赋之本。”后人虽并称屈宋”,但考其身份从属却又有之士与宫廷文学侍从的差  
别而旨趣各异,故陈第视宋玉赋为楚辞之变体,汉赋之权舆到西汉盛世,行人淡退,纵横家与辞赋家同  
被纳入王朝建制而变换为礼职身份,汉大赋继踵诗志传统,大汉继周思想称行,《汉书·礼乐志》:“今大汉  
继周,久旷大仪,未有立礼成乐,此贾谊仲舒王吉刘向之徒所为发愤而增叹也。”ꢅꢆꢇ落实到文学的视域,宫廷礼  
职赋家的群体崛起与宫廷大赋的影写礼制成为汉赋赋礼的两个重要面向。  
首先,赋家献赋的礼职身份班固两都赋序昭示了赋家身份与兴盛史迹:  
或曰:,,,之  
,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故言语侍从  
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  
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  
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  
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ꢅꢆꢈ  
汉代赋家的身份职属,时时间作的太常蓼侯与孔臧(赋二十篇)、大鸿胪冯衍等身居要职的礼官,有在汉代  
同属礼官的博士员如杜参等,但更多的是日月献纳的从属于中朝官系的郎官,其主要职能是随侍行礼,献赋  
待诏黄本骥历代职官表记述汉代的郎官系统:“汉代有一种无职务无官署无员额的官名,不在正规编制  
之内,而直接与皇帝接近,能起相当的政治作用这都属于郎的一类,郎是殿廷侍从的意思,其任务是护卫陪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101108。  
郭建勋张伟楚声与乐府诗》,《乐府学3,学苑出版社2008年版,191ꢄ200。  
王夫之等撰丁福保编清诗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945。  
青木正儿中国文学发凡》,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43。  
徐师曾著罗根泽校点文体明辨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102ꢄ108。  
刘师培著舒芜点校论文杂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127ꢄ128。  
章炳麟撰陈平原导读国故论衡》,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91。  
许结制度下的赋学视域———论赋体文学古今演变的一条线索》,《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06年第4,91。  
陈第屈宋古音考》,《丛书集成初编1215,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247。  
ꢅꢆꢇ班固汉书》,1075。  
ꢅꢆꢈ萧统编李善注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1ꢄ3。  
144  
安生许结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兹以前后汉书明例,胪举如次西汉东方朔上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  
枚皋诏使赋平乐馆,善之拜为郎;常侍郎庄怱奇赋十一篇;侍郎谢多赋十篇;司马相如奏赋,“天子以为  
,而终拜孝文园令(亦属礼官);吾丘寿王曾迁侍中中郎”,遭免后又复召为郎;郎中臣婴齐赋十篇;刘  
以父德任为辇郎”,子歆为黄门郎;扬雄因奏羽猎赋》,“除为郎,给事黄门ꢅꢇꢆ;给事黄门郎李息赋九篇ꢅꢆꢈ;  
车郎张丰赋三篇ꢅꢆꢉ;东汉则班固自为郎后,遂见亲近。……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  
ꢅꢆꢊ;马融拜为校书郎中ꢅꢋꢆ;张衡征拜郎中ꢅꢆꢌ;李尤受诏作赋,拜兰台令史ꢆꢅꢍ;李胜亦有文才,为东观郎,  
著赋ꢅꢆꢎ郎官在汉代礼乐建制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其传统延及唐宋,郎官有署,多为礼职ꢅꢆꢏ考郎官设立之  
,实与武帝的中朝官制改革相连。《汉书·严助传:“武帝善助对,由是独擢助为中大夫后得朱买臣吾  
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葱奇等,并在左右是时征伐四夷,开  
置边郡,军旅数发,内改制度,朝廷多事,娄举贤良文学之士公孙弘起徒步,数年至丞相,开东阁,延贤人与谋  
,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令助等与大臣辩论,中外相应以义理之文,大臣数诎其尤亲幸者,东方朔枚  
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ꢆꢅꢐ钱穆据此析断武帝内外廷的职别,:“故武帝外廷所立博士,虽独尊经术,而  
内朝所用侍从,则尽贵辞赋。”ꢑꢅꢇ于是以汉初藩国纵横家之流的宾客与文学侍从作为中朝侍从的构成要员,就与  
赋家一同被纳进郎官系统而身兼献赋娱戏与敷政讽颂的双重功用。  
其次,汉赋对礼仪礼事展开集中敷陈与颂赞一是大批事关礼仪礼事的专题大赋出现,如刘向请雨华山  
》、杜笃祓禊赋》、李尤平乐观赋》《辟雍赋》《东观赋》、廉品大傩赋》、邓耽郊祀赋,虽仅剩残文,却可见  
其规模二是形成以隆赞天子礼为中心的创作体制司马相如天子游猎赋》(《子虚赋》《上林赋》)针对楚  
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ꢅꢑꢈ的夸饰,亡是公以为天子代言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正诸侯之礼ꢅꢑꢉ,故  
该四海以极天子上林苑,批判诸侯畋猎僭礼越制之举;所谓古者天子之礼,莫重于郊ꢅꢑꢊ,周代郊祀之制,《仪礼》  
无文,真正记录天子郊祀之礼的作品首为西汉大赋与郊祀之歌”,大赋体制显然更为详实,如扬雄甘泉赋因  
成帝郊祠甘泉泰畤汾阴后土作以讽ꢅꢋꢑ,《河东赋祭后土作以劝ꢅꢌꢑ;至京都赋起,因尊帝都明君统以彰天  
子威仪帝国雄风,“朝会”“郊祀”“明堂”“藉田”“大射”“畋猎”“大傩诸礼仪礼事广备而概举,其间穿插地理形  
黄本骥历代职官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3。  
班固汉书》,2845。  
班固汉书》,2366。  
班固汉书》,1748。  
班固汉书》,1751。  
班固汉书》,2575。  
班固汉书》,2794。  
班固汉书》,1749。  
班固汉书》,19281967。  
ꢅꢆꢇ班固汉书》,3583。  
ꢅꢆꢈ班固汉书》,1749。  
ꢅꢆꢉ班固汉书》,1750。  
ꢅꢆꢊ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1335。  
ꢅꢆꢋ范晔后汉书》,1954。  
ꢅꢆꢌ范晔后汉书》,1897。  
ꢅꢆꢍ范晔后汉书》,2616。  
ꢅꢆꢎ范晔后汉书》,2616。  
ꢅꢆꢏ许结汉赋与礼学》,《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第1,1ꢄ6。  
ꢅꢆꢐ班固汉书》,2775。  
ꢅꢑꢇ钱穆秦汉史》,三联书店2012年版,92。  
ꢅꢑꢈ班固汉书》,2547。  
ꢅꢑꢉ班固汉书》,2547。  
ꢅꢑꢊ董仲舒著苏舆撰锺哲点校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414。  
ꢅꢑꢋ班固汉书》,3522。  
ꢅꢑꢌ班固汉书》,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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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宫殿建制京都规划文教礼仪风俗民情等描写,构成汉大赋特定的创作典范例如张衡东京赋》,或谓  
通篇大旨皆就字发挥”,“特拈,此赋中主意其言观礼:  
,礼举仪具经始勿亟,成之不日。……乃营三宫,布教颁常。……于是孟春元日,群后旁  
百僚师师,于斯胥洎藩国奉聘,要荒来质具惟帝臣,献琛执贽当觐乎殿下者,盖数万以二。……  
天子乃以三揖之礼礼之穆穆焉,皇皇焉,济济焉,将将焉,信天下之壮观也。……及将祀天郊,报地功,祈  
福乎上玄,思所以为虔肃肃之仪尽,穆穆之礼殚然后以献精诚,奉禋祀,:“允矣,天子者也。”……及  
至农祥晨正,土膏脉起乘銮辂而驾苍龙,介驭间以剡耜躬三推于天田,修帝籍之千亩供禘郊之粢盛,  
必致思乎勤己。……文德既昭,武节是宣三农之隙,曜威中原岁惟仲冬,大阅西园。……尔乃卒岁大  
,殴除群厉。……于是阴阳交和,庶物时育卜徵考祥,终然允淑②  
明堂辟雍灵台三宫乃永平制度之盛举,为观礼区域,赋家由营构发语,尔后行文以时间为叙,自元日至卒岁,  
依次分写朝会郊祀明堂藉田大射养老大阅大傩巡狩省耕等十大典礼每一典礼又叙及礼事,如因朝  
会而及询政燕享纳谏招贤庶政诸事,如郊祀一节含郊望明堂宗庙三事而带及车服戎卫乐舞牲物等。  
观礼铺象以张皇大汉气象,其中蕴涵着颂帝德的思想,故观礼后归之于”:“是以论其迁邑易京,则同规乎殷  
,改奢即俭,则合美乎斯干》。”汉大赋对帝国礼制的模写,虽有京都畋猎郊祀等诸多面向,但论其指归,仍  
统聚于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的大汉中心论与万邦协和思想。  
其三,汉代礼乐制度下的以礼防情思想配合大一统思想与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的国家政略,在汉代  
董仲舒建构起一整套以三纲五常为核心,以正定名分为主要内容的名教体系在这一体系下,董仲舒以阴阳  
之学进一步改造儒家的以礼节情”,开启汉代以礼防情的礼乐观,对贤良策:“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  
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  
,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董仲舒以情等欲,将个人的意志、  
价值观自觉地纳进国家统一形态中,以重整秩序恢宏法度尔后班固王充等人皆有阐论,白虎通义说  
性情者,何谓也? 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也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阳气者仁,阴气者贪,  
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学以治性,虑以变情;《论衡·本性篇情性者,人治之本,礼乐所由生也故原  
情性之极,礼为之防,乐为之节性有卑谦辞让,故制礼以适其宜;情有好恶喜怒哀乐,故作乐以通其敬”,《答佞  
君子则以礼防情,以义割欲,故得循道,循道则无祸,治性变情”,以礼防情”,思理相同汉代到  
成时期,针对乐府郑声尤甚问题,曾试图以倡扬雅颂古乐的太乐系来节制楚乐新声,但收效甚微,而最终  
在哀帝朝诏罢乐府赋家献赋所体现出来的淫声雅乐的创作思想矛盾、“欲讽反劝象德缀淫的批  
评冲突,又无不与汉代制礼作乐,尊奉儒家礼乐思想相关。  
文本书写的喻乐赞礼  
楚汉辞赋的赋乐赋礼”,与礼乐制度的变迁相关,然反制于文本的书写,又显现出赋写礼与乐的创作  
差异刘熙载艺概·赋概本于赋源于诗的观念,论诗赋有云:“乐章无非诗,诗不皆乐;赋无非诗,诗不皆  
故乐章,诗之宫商者也;,诗之铺张者也。”如果说楚辞汉乐府诸诗体一线以声情为体征,那  
楚辞汉赋诸赋体一线就以诵辞为体征结合前述从汉代礼乐制度的角度理解感于哀乐的乐府  
歌诗与体物写志的汉代辞赋的演变现象,可以说是文学在制度干预下寻觅出的契合文体自身发展的不同路  
赵俊玲辑文选汇评》,凤凰出版社2017年版,6571。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105ꢄ127。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127。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58。  
班固汉书》,2515ꢄ2516。  
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版,381254。  
黄晖撰论衡校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132517。  
许结汉赋造作与乐制关系考论》,《文史2005年第4,25ꢄ47。  
刘熙载撰袁津琥校注艺概注稿》,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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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许结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倘以本体的创作而论,又可回归到书写的不同取径,或可谓之喻乐赞礼”。  
礼乐为教,《汉书·礼乐志将其归于四政”,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并进一步探讨  
其功用:“乐以治内而为同,礼以修外而为异;同则和亲,异则畏敬;和亲则无怨,畏敬则不争。……故孔子曰: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此礼乐之本也。”其中治内修外的区分,在楚汉辞赋  
的创作中,又有了超出源思想的文本的意义由此来看从楚辞到汉赋的创作文本,又呈现出三种转变。  
一是由娱神到娱人九歌为例,其颂赞的神灵有天人三类,如天神有上皇(太乙)、日神(东君)、云  
(云君)、司命(大司命少司命)、风伯(飞廉)、雨神(蓱号)、日御(羲和)、月御(望舒);地神有山神(山鬼)、水神  
(如湘水之神湘君湘夫人);人神有祝融颛顼高辛轩辕伏羲女娲以及厉神(殇鬼)而在其他篇章中,  
离骚中诸神多排列描述,均突出展示了楚辞文本中神像的聚合其中的描写,也充满了魅惑与神奇,  
离骚》“求宓妃之所在一段求女描绘,清人吴世尚楚辞疏视为梦境,以为耿吾既得此中正是入梦之  
,“焉能忍与此终古是出梦之终,以为此千古第一写梦之极笔也英人霍克思则认为这段游历”,属于  
宗教仪式化的旅行”,铺陈总是暗含着巫术指称事物的痕迹所谓梦境巫术”,都与其娱神以讥世  
的创作指向有关,内多歌舞之乐的涵蕴至于二湘的心态刻画,以及少司命中的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  
水扬波的游弋、“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的思念,无不充斥着以神的情愫与之不同,汉  
代骋辞大赋虽然也有对神灵的书写,甘泉赋写礼祀太一之神,但其献赋对象主要是皇帝(),所以娱  
”(其中包括讽颂)为创作的第一要素从文本形式来看,汉大赋多假托人物构篇,但其虚构的人物均有实际  
的指向,子虚楚使臣”,“乌有齐使臣”,亡是公天子使臣”;而从文本内涵来看,又均为天子  
的书写,其中的规范与赞述,恰是赋家建言天子听政的两个方面但赋用的切入点却是娱人,这在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记述相如献赋过程及三惊汉主最为典型:  
上读,(),。  
…(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⑥  
汉武帝的惊悦与飘然,关键在赋家所述的天子之事,与其赞礼切切相关而对应楚辞中多喻乐以娱神,又  
导向于刘熙载赋概所说的骚赋的声情辞情的区分。  
二是由声情到辞术楚辞固然以擅称名,但在文本书写间更多的是个人抒发,以声情动人,而具有内  
感的特征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刘献廷释云:“露则譬诸君子之泪,岂肯轻坠?  
此在其本性则然,到得时事伤心,即铁石为怀,于焉有泪矣。”此以物性喻声情又如云中君》“思夫君兮太息,  
极劳心兮忡忡,王夫之评释云:“神不可以久留,则去后之思,劳心益切……或自写其忠爱之恻悱,亦有意存  
。”ꢅꢆꢇ此以神性喻声情王逸九歌章句叙:“《九歌,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国南郢之邑,湘之间,其俗  
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  
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托之以风谏。”ꢆꢅꢈ其云歌乐鼓舞怀  
忧苦毒”,也是一种典型的声情呈现汉大赋书写天子礼仪,游猎”“郊祀,兼有讽颂之义,所以往往委  
曲其辞,见彰文术如其”,由于赋家一方面有强烈的经世致用之心,一方面又身处言语侍从即倡优蓄之”  
的境遇,所以成文多因讽谏而取譬,因取譬而多华词班固白虎通五谏”,首彰讽谏”,所谓讽谏者,智  
班固汉书》,1028ꢄ1029。  
游国恩离骚纂义》,游国恩著游宝谅编游国恩楚辞论著集第一卷,中华书局2008年版,347。  
霍克思求宓妃之所在》,尹锡康周发祥主编楚辞资料海外编》,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176。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72ꢄ73。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73。  
司马迁史记》,3002ꢄ3063。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12。  
游国恩离骚纂义》,107。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59。  
ꢅꢆꢇ王夫之楚辞通释》,《船山全书14,岳麓书社1996年版,247ꢄ248。  
ꢅꢆꢈ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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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知祸患之萌,深睹其事,未彰而讽告焉”,陈立疏证引扬雄甘泉赋序》“甘泉赋以讽文选李善注  
不敢正言谓之讽以显其旨,深明赋家辞术之要汉赋的曲终奏雅”,也是一种辞术,如司马相如上林赋描  
写游猎盛况后旨归俭德:“若夫终日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  
在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贪雉菟之获,则仁者不由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  
尤也。”所指万乘之所侈”,乃以讽谏使之醒悟”,是曲终奏雅之法,但其奏雅也是赋文对礼仪铺写后对  
礼义的汲取,又反证辞术是因缘于礼事而施展的由此,我们再看明人王世贞艺苑卮言卷一比较”  
之阅读感受的一段话语:  
览之,须令人裴回循咀,且感且疑;再反之,沉吟嘘唏;又三复之,涕泪俱下,情事欲绝赋览之,初  
如张乐洞庭,褰帷锦官,耳目摇眩;已徐阅之,如文锦千尺,丝理秩然;歌乱甫毕,肃然敛容;掩卷之余,彷徨  
追赏③  
其中情事欲绝丝理秩然的对比,既是楚辞与汉赋文本的差异,更是声情辞术的区  
。  
三是由忧政到敷政如前所述,楚辞产生于礼乐崩坏,而汉赋倡导大汉继周”,是对礼乐制度的归复,这亦  
汉书·艺文志》“春秋之后,周道寖坏……而贤人失志之赋作两都赋序》“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  
故言语侍从之臣……朝夕论思,日月献纳的记述缘此,萧统在文选序中说明别录为一体之意云:  
,含忠履洁,君匪从流,臣进逆耳,深思远虑,遂放湘南耿介之意既伤,壹郁之怀靡诉临渊  
有怀沙之志,吟泽有憔悴之容骚人之文,自兹而作⑤  
君匪从流,臣进逆耳视为骚人之文成立的前提,副以怀沙之志憔悴之容”,正是其忧政的反映而  
离骚九辩九歌,夏康娱以自纵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  
射夫封狐一段描写,针对的是君王淫佚荒政,而宣泄其忧心之愤情汉代赋家也忧心于天子淫佚荒政,但笔  
法更多彰显于对政教的铺写如司马相如上林赋假托亡是公之口的说辞:  
徒事争于游戏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淫相越。”……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伐  
》,乐乐胥;修容乎,翱翔乎……德隆于三王,而功羡于五帝⑦  
又李尤函谷关赋论汉代礼德观云:  
,革厥旧而运修准令宜以就制,因兹势以立基,盖可以诘非司邪,括执喉咽季末荒  
,堕阙有年,天闵群黎,命我圣君,稽符皇乾,孔适河文,中兴再受,二祖同勋永平承绪,钦明奉循,上罗  
三关,下列九门,会万国之玉帛,徕百蛮之贡琛⑧  
因其非个性化的忧政而是政教化的敷政”,于是又可衔接国语·周语所言的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  
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  
酌焉一段话语,而构成汉赋大汉继周的礼德联系甚或追溯周人有关的运用,·大雅·烝民》  
明命使赋”“赋政于外ꢅꢆꢇ商颂·长发》“敷政优优,百禄是遒ꢅꢆꢈ诸说法,参照郑玄烝民诗笺出王命者,王  
口所自言,承而施之也纳王命者,时之所宜,复于王也其行之也,皆奉顺其意,如王口喉舌亲所言也ꢆꢅꢉ,汉代  
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235。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378。  
王世贞著,陆洁栋周明初批注艺苑卮言》,13。  
班固汉书》,1756。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1。  
洪兴祖撰白化文等点校楚辞补注》,21ꢄ22。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361ꢄ378。  
严可均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华书局1958年版,746。  
徐元诰撰,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国语集解》,中华书局2002年版,11ꢄ12。  
ꢅꢆꢇ朱熹集撰赵长征点校诗集传》,中华书局2017年版,324。  
ꢅꢆꢈ朱熹集撰赵长征点校诗集传》,373。  
ꢅꢆꢉ王先谦撰吴格点校诗三家义集疏》,中华书局1987年版,9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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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许结礼乐制度与楚汉辞赋的演变  
赋家秉持王言以叙礼,与此渊承所系可以说,忧政之喻以”,铺政之寄于”,也是楚汉辞赋赋  
赋礼的一个值得注意的视点。  
余论  
汉魏代变,中原板荡,赋体文学便随之演化,从创作上看,其转变在小品化的抒情赋咏物赋的兴盛,从理论  
上看,又可视作两汉献赋制度寖坏的结果这一转向有两点值得申说。  
其一,赋家身份由宫廷言语侍从转向文士与两汉赋家政治献赋为主体的创作不同,魏晋以后文士自作赋  
的主体性情感得到张扬如曹植愍志赋》《离思赋》《释思赋》《洛神赋》、阮籍首阳山赋》、向秀思旧赋等无不  
有感而作,王粲则独自善于辞赋,张华亦鹪鹩赋以自寄,不遑备举。“缘情制礼思想的复起与重  
,为魏晋玄学与礼学双修同构,成为门阀制度的思想基石,映射出魏晋不同于两汉的新的社会文化思潮与  
士人行为准则此于赋体创作,又出现两大显征。  
首先,拟骚创作的回潮建安赋家有文献可征者多达三十余家,辞赋作品百六十余篇,就数量成就两面  
,当以曹植(五十一篇)、王粲(二十五篇)二人为胜曹植自言因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洛神赋》,  
丁晏曹集铨评评谓:“王既不用,自伤同姓见放,与屈子同悲,乃为九愁》《九咏》《远游等篇,以拟楚骚;又拟  
宋玉之辞为洛神赋》,托之宓妃神女,寄心君王,犹屈子之志也。……为古今诗人之冠,灵均以后一人而已。”⑤  
王粲登楼赋则以情真语至,使人读之堪为泪下的登览情怀,被推为魏之赋极此矣,刘熙载艺概·赋  
建安名家之赋,气格遒上,意绪绵邈;骚人清深,此种尚延一线后世不问意格若何,但于辞上争辩,赋与  
骚始异道矣楚辞风骨高,西汉赋气息厚,建安乃欲由西汉而复于楚辞者,堪称的评。  
其次,“退起的手法变移汉大赋对帝国典礼的敷陈展现主要是通过对物象事象的描绘来完成,  
体物以呈象成为赋体批评的第一要义汉大赋的口语”()性与玮字法使其语言形式大量运用双声叠韵的  
连绵词及形声词叠字等体状手法,且善于在设色原理下化静态为动态以加强语言文字所呈现物象的可  
视化效果魏晋辞赋的抒情性小品化特征则将大赋铺陈的象体手法代之以诗歌的比兴手法,并与楚骚声  
貌符契,隐然为六朝赋的诗化导其源流就咏物一端,魏晋咏物赋非如汉大赋该四海而言之而多为一物一  
的短篇小制,故曹植与杨德祖书批评陈琳仿汉赋以孔璋之才,不闲于词赋,而多自谓能与司马长卿同风;  
譬画虎不成,反为狗者也ꢅꢆꢇ刘勰文心雕龙·诠赋曾详辨汉赋鸿裁与建安短制之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  
草区禽族庶品杂类乃就赋类对举;“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拟诸形容”“象其物宜乃就赋法对举;“体国  
经野,义尚光大小制之区畛,奇巧之机要乃就赋貌对举;“既履端于倡序,亦归余于总乱触兴致情,因  
变取会乃就赋制对举ꢅꢆꢈ  
其二,赋体文学出现了文体意义上的批评转向因汉宫廷大赋的衰退,赋体功用论批评随之淡退,  
代之而起的是魏晋赋体体物浏亮的本体论批评,含括着”“二体的辨体分途以及文士倾心于赋体摘  
批评的丽辞性技巧性与声律化两面前者至曹丕典论·论文尚以诗赋欲丽并称,及陆机文赋则有  
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之别,刘勰文心雕龙分设诠赋》《明诗二篇,就其性质”“作用加以阐辨ꢅꢆꢉ。  
至此基本上完成了先秦到齐梁基于因文类范畴的不断衍扩而体类,再由此勘进于体貌体性之诗文明体理论的  
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82年版,602。  
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1069。  
:此一时期玄学家往往深通礼制,礼学家亦往往兼注三玄参见:唐长孺魏晋南北朝史论丛》,商务印书馆2010年版,306ꢄ344。  
萧统编李善注文选》,896。  
曹植撰丁晏纂曹集铨评》,文学古籍刊行社1957年版,216。  
浦铣著,何新文路成文校证历代赋话校证:附复小斋赋话》,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394。  
祝尧古赋辩体》,《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366,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7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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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建构后者如世说新语载孙兴公作天台赋以示范荣期而有每至佳句,辄云:‘应是我辈语’”的群体性认  
,刘勰文心雕龙更以互文见义的谋篇形制在丽辞》《通变诸篇中聚焦丽辞”“丽句的赋体摘句批评。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魏晋以抒情赋咏物赋为主流,但仍存在部分拟大赋如三都赋等的创作,这类创作与汉家  
献赋的供悦对象在帝王不同,魏晋赋家作赋更多的是士族间的褒贬,三都赋为世所重在于皇甫谧的褒举,  
袁宏东征赋中有关个人功德之表彰的故事,其脱离朝廷的个性化创作特征已然明显由批评反观创作,魏晋  
赋的赋乐源自个性化的诗心”,是对汉赋赋礼的改变,以及对楚骚情绪的承接并开辟的新路向。  
RitualandMusicSystemandtheEvolutionofChuCiandHanFu  
1
2
ANShengꢀXUJie  
ꢒ1Department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PekingUniversityꢀBeijingꢀChinaꢓ  
2
SchoolofLiberalArtsꢀNanjingUniversityꢀNanjingꢀJiangsuꢀChinaꢔ  
AbstractLiuXizaiclearlypointedoutthatthedifferencebetweenChuCiandHanFuwas  
thattheformertendedtodescribethecharacteristicsofmusicꢀwhilethelattertendedtodescribe  
thecharacteristicsofritualsystemꢀwhichimpliedtheritualandmusicsystemandtheevolution  
ofChuCiandHanFuItdeservestheattentionofresearchersFromtheperspectiveofsystemꢀ  
FuandmusicinChuCioriginatedfromthehistoricalandculturalbackgroundofthecollapseof  
ritualsandmusicintheSpring-AutumnperiodandthewarringStatesperiodꢀandisrelatedto  
theblendedtextureofChumusicꢀshowingtheideaofꢕmakingritualsbasedonemotionsꢖThe  
ꢕFuritualsꢖofHanFuopensthegloriouseraofritualsandmusicꢀisdeterminedbythestatusof  
Fuundertheimperialsystemꢀanddemonstratesitsintentionofꢕhinderingemotionwithcourte-  
syꢖJudgingfromthewritingofthetextꢀtheimplicationofmusicinChuCiandthepraisefor  
ritualsinHanFuhaveformedatripleevolutionfromentertaininggodstoentertainingpeopleꢀ  
fromvoicestorhetoricꢀandfromworryingaboutpoliticstoadministeringpoliticsSincetheHan  
andWeiDynastiesꢀtherestorationoftheconceptofꢕFuandmusicꢖiscloselyrelatedtotheturn  
oftheFuidentityandstylisticcriticism  
KeywordstheRitualandMusicSystemꢓChuCiandHanFuꢓFuandmusicꢓFuandritu-  
alsꢓtheturningofliterarystyle  
[责任编辑:]  
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1983年版,267。  
许结赋体句法论》,《社会科学战线2018年第1,165ꢄ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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