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依详近降朝旨,精加措置施行,无令迁延,有失机会”①。宋廷决定介入青唐。
按《长编》所载,宋廷“诏孙路依详近降朝旨,精加措置施行,无令迁延,有失机会”,似乎在青唐事宜上的
态度变得十分积极。但此前,其并未下达过关于青唐的指挥,此时如何能要求孙路“依详近降朝旨”? 在小注
中,李焘称上述说法源自《实录》六月二十六日的记载,他怀疑该记载当“移八月末”②。《曾公遗录》则记,六
月二十六日,宋廷并未讨论青唐事宜,宰辅进呈王赡奏状是在六月十一日;而当日的商议结果,只是“令孙路
子细斟酌敌情,相度收接”③。这一说法,应与史实相符。“
子细斟酌敌情,相度收接”云云,表明此时宋廷虽
决定介入青唐,但仍秉持着较为谨慎的态度,目的只是招抚河南一带部落,以巩固熙河路的侧翼安全,开疆拓
土尚不在计划之内。此后,曾布称宋方最初曾对青唐诸部首领承诺“一丘一陇地不要他底” 即为证明。之
所以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宋廷不愿再耗费太多财物,毕竟之前的对西夏进攻已令朝廷财政捉襟见肘了。也应
指出,宋廷的态度虽审慎,但诏令内容却并不很明确,“斟酌敌情,相度收接”之语事实上赋予了孙路等边臣一
定的自主空间,也折射出宋廷对相关信息的掌控不充分。章惇、孙路等人的暗箱操作,确实让他们在博弈中
获得了些许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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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元符青唐之役并非宋廷经过认真筹划后实施的军事行动。相反,对于是否应对青唐用兵,宋廷一
度持消极态度。最后,其之所以决定介入青唐内乱,宰相章惇的影响力固不容忽视,但更多的还是受孙路、王
赡等边臣的推动。此外,无论中枢,抑或边臣,在处置青唐事务时,都含有某些军事之外的考量,并因此采用
了一些信息操控的手段。在此役中,中枢与边臣的关系,一开始即显得比其他战役更为微妙。
二ꢃ临阵换帅
六月以降,孙路、王瞻接连奏称有吐蕃首领投附宋方,但二人屡次上奏“并不及溪巴温一字” 从而引起
了曾布等宰辅的警觉,故而欲“诘路所以应接措置溪巴温情状”。章惇“封孙路数书,乃密与夔议云:‘溪哥城
乃积石军,欲除溪巴温为閤门使、知积石军。欲自邈川直趋青唐,欲建为州,而以他人领之。’”章、孙吞并青唐
的图谋,至此得到公开,宰相与将帅私相联络的举动,也被公之于众。曾布认为孙路的提议不当,遂面奏哲
宗:“孙路累奏河南邈川部族归汉,而不及溪巴温一字,不知路何以处之? 臣欲如此问孙路,而章惇以为未可。
路欲除溪巴温官,处之积石军,而建青唐为州,以他人领之,臣恐未可。兼此事只是路与惇私书往还议论如
此,臣等皆不预闻。路既不奏朝廷,又不申枢密院,在臣为失职,不得不论。”哲宗问:“如何?”执政皆“唯唯”,
许将称:“问他如何应接措置,莫也不妨。”章惇以“事未定,未可诘问”为由,表示反对。曾布反驳曰:“事定而
后诘问,则已后时,虽令改正,亦已费力,此事大,乞裁处。”哲宗亦曰:“此大事,不可忽。”曾布补充道:“臣今来
所问,只是问他如何应接措置,亦别无扰他经画处。”章惇称:“如此则须添一将来字,云见今如何应接,将来如
何措置。”最终宋廷采纳曾布、章惇意见,降诏询问孙路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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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讨论中,哲宗和大多数宰辅对应否在青唐方向采取进一步行动,依然比较慎重。“诘问”孙路,既
是为了解情况,也是提醒他不可冒进。不过,宋廷虽下诏诘问,措辞却相对温和,没有给孙路设太多限制。这
既与章惇对孙路的庇护有关,也是出于不阻扰孙路“经画”的目的。对边臣言行的包容,折射出宋廷在处理边
事时所具有的灵活性,也表明朝廷在信息掌控上的劣势,使之不得不对边臣做出一定让步。
对孙路“既不奏朝廷,又不申枢密院”,唯以私书联络章惇的做法,曾布等比较不满,但宋廷亦未予以批驳
否定。之所以如此,除了私书的私密特性有助于边臣畅所欲言外,还应与宋廷在收集边情时面临的两难处境
有关。一方面,信息缺失将导致朝廷失去对边臣和军务的掌控,这是其绝难接受的;另一方面,若边臣将大量
信息写成公文上报,则朝廷势必要负起决断之责,而朝堂与边陲之间的遥远距离,意味着君相对前方军务的
“遥控”指挥很难不出纰漏。在这样的情况下,允许边臣不用公文,唯以私书将边情告知宰相,既可保证中枢
①
②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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⑤
⑥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511,元符二年六月己亥,第12172页。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511,元符二年六月己亥条小注,第12172页。
《曾公遗录》卷7,第121页。
《曾公遗录》卷8,第145页。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513,元符二年七月壬子,第12193页。
《曾公遗录》卷7,第132ꢆ1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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