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它所是的东西”①。海德格尔在这里强调,用具不只是它如何单独地发挥其作用,狭义地表明它“为了作什么
用”的功能,而是一个用具如何与其他用具及其活动相融,形成一个整体用具脉络,只有在这个用具整体中,
个别用具的个体性才能显露出来。如海德格尔举的例子,“书写用具、钢笔、墨水、纸张、垫板、桌子、灯、家具、
窗、门、房间。这些‘物件’绝非首先独自显现出来,然后作为实在之物的总和塞满一房间” 即它们不是个
别物品单独现成存在的,而是每一个用具都指向其他用具,与其他用具相互关联、相互指引,钢笔与纸张、墨
水、桌子、灯共同构成了一个有指引的用具整体,恰恰是在用具整体的指引中,个别用具才能找到其位置,获
得规定性。由此,世内存在者不是作为外在的、独立的物,而是首先作为用具整体,在与其他物的指引连结中
共同存在。
②
,
作为用具整体的世内存在者如何与此在发生关联? 海德格尔描述了世内存在者的两种存在样式———
“上手状态”(Zuhandenheit)和“现成在手状态”(Vorhandenheit)。就海德格尔把世内存在者首先理解为此
在与之打交道的“用具”而言,两种状态的差别就在于,是在操劳中“使用”用具还是“瞠目凝视”用具。在用具
的使用中,此在以操劳着与用具打交道的方式消散于实践活动中,此时使用用具越顺手,用具越顺当地发挥
作用,用具与此在的关系就越切近、越源始,用具也就越是作为它本身所是的东西来与此在相照面,这种由在
用具整体中顺当发挥作用而被规定的存在者的存在方式,海德格尔就称之为“上手状态”。处于上手状态的
用具似乎是“消失了”,此在对其没有任何特定的意识,有的只是对实践任务的完成倾向。例如“庖丁解牛”,
“牛刀”作为一种用具指向牛时与此在的关系最为紧密,牛刀与庖丁似乎是“合一的”,牛刀以消失于活动的状
态显现自身,这可以说是一种最佳上手状态。由此,这种围绕在此在近旁的存在就构成了此在的“周围世
界”,此在在日常生活中总是最先接触到这些周围存在物的世界,并与之打交道。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切近并
不是指空间距离上的远近,而是此在操劳上手“用具”本身就具有切近的意味,使用得越是上手,此在与用具
之间的“距离”就越是切近,如武侠世界的“人剑合一”。
“现成在手状态”则意味着停下对用具的使用,而转为一种静观。海德格尔举出了三种用具无法顺利上
手使用的状态,即用具失灵(触目)、出现故障(腻味)或完全损坏(窘迫),此时,此在的实践活动被中断,用具
作为其自身的揭示活动也随之停止,从一种“消失”的东西变得更“显而易见”,呈现为一种“不上手状态”,此
在的操劳活动被终止,产生了对所使用用具的“意识”,开始停下来对用具进行勘查、检视,此在被迫进入另一
种姿态,即理性思虑状态,此时的用具可以作为一种独立的物件单独存在,接受理性意识的反思性规划,思
考、衡量、计算等一系列理性认识行为开始发生作用。世内存在物从一种作为用具的“上手存在”而转变为与
此在同时现成存在的静态物,即“现成在手存在”。海德格尔认为,以往的存在论对世内存在者的理解就是跳
过了最源始的“用具”的上到手头的存在方式,而直接进入到对现成事物的实在性的考察,因而不仅忽略了对
世内存在者的源始呈现,也忽略了对上手状态的用具整体的指引结构,从而错失了对世界之为世界的领会。
但海德格尔并不是全然否定世内存在者的现成存在状态。他正是要通过对此在存在论上的澄清,揭示
出这种存在样式是不充分的、不源始的,源始世界现象并不能被理解为现成存在。正如德雷福斯评价海德格
尔在这里想要展示的主题,即“用具的情景式使用在某种意义上先于对事物的纯粹观看,而且被使用所绽露
的东西在存在论上比由超然沉思所绽露的带有确定的、无背景的属性的实体更加根本”③。也因此,此在与
世内存在者首要的不再是分别独立且自在存在的现成之物,而是世内存在者总是先作为用具整体向此在呈
现出来,并在与此在的打交道中以上手状态的指引而得到规定和揭示。
三ꢃ从“周围世界”到“世界之为世界”
前面,我们澄清了应该首先在存在论上得到追问的存在者是作为上手之物的用具整体。而“世界”作为
在
“ -世界-之中-存在”的重要环节,“对世内存在者起决定性的规定作用,从而唯当‘有’世界,世内存在者
①
②
③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文修订第2版),第102页。
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中文修订第2版),第102页。
HubertL DreyfusꢀBeing-in-the-World ACommentaryonHeideggerꢀsBeingandTimeꢀDivisionIꢁCambridgeꢆTheMIT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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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ꢂꢀ61 可参见中文译本:休伯特·L.德雷福斯(HubertL.Dreyfus)《在世:评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第一篇》,朱松峰译,浙江大学出版
社2018年版,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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