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云ꢃ赵彬ꢃ宋代行状地位的提升:从哀祭类到传记类的转变
而对于此现象的讨论,目前学界关注甚少①,本文拟就此展开论述,揭示宋人对行状文体认知变化的本质。
自古以来,学者从文体源流上均将行状追溯至两汉,如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认为:“汉丞相仓曹傅胡干
始作《杨元伯行状》,后世因之。”②《杨元伯行状》其文早已散佚,其貌难以窥测,而现存两汉的文章中有《海内
先贤行状》一书,从体制判断其书中文章不是行状。古人常强调“文辞以体制为先” 体制是区分文体异同
与判断文体成熟的重要标准。从整体上观照,成熟的行状在体制上需具备世系、名字、爵里、行治、寿年等要
素,从细微处考征发现,行状文中对世系、籍贯的书写位置有明确要求。清人袁枚《随园随笔》曾说:“至凡所
状之曾祖、祖父与其乡贯,有列于状之前者,以上太常之馆议谥编录,任彦升之状萧子良、韩退之之状柳浑、陈
京是也;有疏于状之内者,以托文章家撰著碑志,韩退之之状马汇、苏子瞻之状其祖序是也。”④按其观点,请
谥的行状、入史的行状属于上行公文,应当将曾祖考三代及籍贯置于状前,请托的行状可书于状内,明确辨别
了不同行状体制上的微末差别。从行状文体特征来看,“《先贤行状》都与成熟的行状文体龃龉不合,再加上
体制、体例的扞格,或可断定《先贤行状》中的文章不属于行状文体”⑤。《先贤行状》或许对魏晋时期行状的
发展产生影响,但其与成熟时期行状相去甚远,故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
③
,
一ꢃ六朝到宋代对行状认知的流变
行状发展于六朝,成熟于唐宋。伴随着行状的发展历程,古人对其认知自六朝以还发生多次转变,这一
变化可以从文章总集与目录学中揭橥。
宋代以前的文章总集以《昭明文选》最为著名,目录学以《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为代表。六
朝时期,《文选》从表达哀思的视域将行状与诔、哀、碑文、墓志、吊文、祭文等文体编纂在一起,体现了古人在
文体排序时以“先生后死”为准则的情形。从本质上讲,六朝人从文体共性的角度将行状归入哀祭类:寄托哀
思是诔、哀、碑文、墓志、行状、吊文、祭文等文体共同特性,请谥功能是行状独有特征。六朝人在承认特性的
基础上,发现行状与其他文体之间的联系。萧统曾对《文选》编排体例作出一定阐释:“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
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笺记之列,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
序,碑碣志状。”⑥萧统认识到诔文为美终之作,吊文、祭文为悲哀之作,三者皆适用于亡者,因此,《文选》从使
用场合将诔、哀、碑文、墓志、吊文、祭文依次收录。而与萧统同时期的任昉亦有类似表述,《文章缘起》论述文
体时遵循以类相从的原则将谒文、祈文、祝文、行状、哀策、哀颂、墓志、诔、悲文、祭文、哀词、挽词等用于哀祭
的文体依次排列⑦。而《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虽收录《先贤行状》一书,却未曾收录行状文⑧。
两部官方史书不收录行状文的背后原因是值得深思的:一是六朝到五代整体上将行状看作是饰终的文章,无
论是六朝时期行状功能以请谥为主,还是唐代逐渐扩大到官方修史、私人撰写碑志等,都是在为逝者完成厚
终的程序;二是宋前普遍认为行状只是作为撰写其他文章的原始素材,其文体地位低于史传、碑志等。而以
上情形在宋代得到扭转,宋人承继前人观点的同时进一步认识行状,在归类时将其从哀祭类归到传记类,再
①
目前学界对宋代行状的讨论主要集中在以下两点:一是行状与史实的关系;二是行状与传体文的异同。对于行状与其他文体异同的谈论,除
了与传记类比较外,还有行状与诔、状等文体关系进行的探究。参见:杨佳鑫《私家传记与<宋史>列传关系考辨———以行状为中心》,《河南大
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2期,第82ꢆ87页;孙文起《论宋代文章总集与“传体文”文体地位的确立》,《北京社会科学》2016年第10
期,第15ꢆ22页;杨向奎、薛栋《状、诔、<先贤行状>与行状文体关系考辨》,郭英德主编《斯文》第9辑,商务印书馆2022年版,第3ꢆ14页。
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第147ꢆ148页。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于北山点校,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9页。
袁枚《随园随笔》,王英志点校,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459页。
杨向奎、薛栋《状、诔、<先贤行状>与行状文体关系考辨》,郭英德主编《斯文》第9辑,第3ꢆ14页。
萧统《文选》,李善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页。
任昉《文章缘起》,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14ꢆ15页。
《隋书·经籍志》“杂传类”中无《海内先贤行状》,唯有《先贤集》三卷,姚振宗认为《旧唐书·经籍志》中《海内先贤行状》即为《隋书·经籍志》
中《先贤集》,两者只是同书异名的关系:“《先贤集》三卷,不著撰人。《唐书·经籍志》:《海内先贤行状》三卷,李氏撰。《唐书·艺文志》:李氏
《海内先贤行状》三卷。章氏《考证》:《海内先贤行状》,《唐志》著题李氏。《世说·德行篇》注引荀淑、钟皓、陈纪三事,称《先贤行状》。他书所
引,亦多省‘海内’二字,惟《太平御览·人事部》引王烈、戴良、徐孺子、仇览四事,称《海内先贤行状》。《职官部》引故宗正南阳刘奉先为督邮
事,称《汉魏先贤行状》。案此《先贤集》即《唐志》之《海内先贤行状》。章氏依《唐志》之书名而无‘不著录’三字,盖亦以为即是此书,其不依本
志作《先贤集》者,偶误也。”参见: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王承略、刘心明主编《二十五史艺文经籍志考补萃编》第15卷,清华大学出
版社2014年版,第788ꢆ7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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