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贞是被学习者罢了。荻生徂徕曾详细地自叙道:
不佞昔年消暑漫书,聊以自娱,本非以公诸大方君子,误坠剞劂,遂背本心。且其时,旧习未祛,
见识未定,客气未消。自今观之,懊悔殊甚,忽承奖借,不啻泚颡。盖不佞少小时,已觉宋儒之说,于
六经有不合者,然已业儒,非此则无以施时,故任口任意,左支右吾,中宵自省,心甚不安焉。随笔所
云,乃其左支右吾之言,何足论哉,何足论哉? 中年得李于鳞、王元美集读之,率多古语,不可得而读
之,于是发愤以读古书,其誓目不涉东汉以下,亦如于鳞氏之教者。盖有年矣,始自六经,终于西汉,
终而复始,循环无端,久而熟之,不啻若其口出,其文意互相发,而不复须注解。然后二家集,甘如啖
蔗。①
对于复古,荻生徂徕曾明确而简短地表达过自己的志向,如他所言:“不佞茂卿,自少小修文章之业,慨然
有志乎复古,于是昭旷远览乎千岁,唯明李于鳞先生、王元美先生,则殆庶乎哉。”②在此不胜其烦地摘录荻生
徂徕的心路历程和实践道路,是为了更好地把握其走上文学复古道路的全过程。我们从中可以知道荻生徂
徕受到了李攀龙和王世贞的双重影响,并按照李攀龙的诗文主张进行系统的古文学习,“如于鳞氏之教者”,
也正因为如此,荻生徂徕在以后的阅读中更加注重对古文的学习,“始自六经,终于西汉”,反复玩味,以最终
达到一种自通自悟的状态。其实这种为学之道,恰恰是王世贞所奉行的,如他在指导后学徐孟孺写作时认
为:“今宜但取《三百篇》及汉魏、晋宋、初盛唐名家语,熟玩之,使胸次悠然有融浃处,方始命笔。”③
再者,荻生徂徕走上复古道路前,有着自身的文学主张,他是经过比较后,自主地选择复古道路。如其
言,他中年时“得李于鳞、王元美集读之”,即荻生徂徕不是以文学初学者的状态去阅读李攀龙和王世贞之作。
受环境的影响,荻生徂徕之前已经“业儒”,不过心生厌恶,李攀龙和王世贞之作让他找到了新的创作方向。
同样,荻生徂徕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推崇李攀龙和王世贞,他说:“不佞固陋,少小修文章之业,辄不自揣妄意以
谓诗不下开天,而文则西京以上,务自出杼轴,不循人墙下而走。唐唯韩柳,明唯王李,自此以外,虽欧苏诸名
家,亦所不屑为,何况挽近乎?” 他还认为:“
④
古言凘尽,而后韩愈出焉,是文之所以别古今也。明王李,距今
仅百有余年,而不失其为古者,所学殊也。”⑤因此在经过仔细比较后,荻生徂徕走向了李攀龙和王世贞,这和
之前提及王世贞受李攀龙影响走上复古道路的心路历程极其相似。
可见,在对文学复古道路的选择上,王世贞和荻生徂徕均不约而同地受到了李攀龙的影响,不过他们在
创作过程中内心追求真性情的自娱心态并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如王世贞在答友人周俎的信中说道:“于诗
质本不近,而意甚笃好之,然聊以自愉快而已。”⑥荻生徂徕亦言:“不佞昔年消暑漫书,聊以自娱。”⑦这就与李
攀龙“仆愿居前先揭旗鼓,必得所欲,与左氏、司马千载而比肩” 且一味法式古人的创作心态有所区别,同
时为以后王世贞和荻生徂徕走出李攀龙的文学藩篱埋下了种子,也为荻生徂徕最终走向王世贞打下了认同
基础。
⑧
,
二ꢃ《唐后诗》中的李、王之别
诚如鲁迅所言:“选本可以借古人的文章,寓自己的意见。博览群籍,采其合于自己意见的为一集,一法
也,如《文选》是。择取一书,删其不合于自己意见的为一新书,又一法也,如《唐人万首绝句选》是。”⑨而《唐
后诗》是荻生徂徕为宣扬其文学主张而编订的诗歌选集,通过此书,不仅可以近窥荻生徂徕的诗学观,还能深
入研讨荻生徂徕对李攀龙和王世贞二人文学思想的认知。
对于该书的情况,荻生徂徕多次在文集中提及,如:“不佞又选《唐后诗》、《汉后文》若干卷,其《唐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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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荻生徂徕《复安澹伯(又)》,《徂徕集》卷二十八,日本国立公文书馆内阁文库藏日本元文元年(1736)刻本,第6页。
荻生徂徕《与佐子严》,《徂徕集》卷二十五,第7页。
王世贞《徐孟孺》,《弇州山人续稿》卷一百八十二,第16页。
荻生徂徕《与松霞沼》,《徂徕集》卷二十七,第11页。
荻生徂徕《与竹春庵》,《徂徕集》卷二十七,第16页。
王世贞《答周俎》,《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二十八,第19页。
荻生徂徕《复安澹伯(又)》,《徂徕集》卷二十八,第6页。
李攀龙《送王元美序》,《沧溟先生集》卷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492页。
鲁迅《选本》,《鲁迅全集》第七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38ꢆ1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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