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ꢄ王领妹ꢄ总结与新变:《汉文典·文章典》的文体思想
论述最多的是体裁与语体的关系。在谈到具体体裁的写作要领时,《文章典》往往指出相应的或理想的语体,例如
论跋“其体以简当发明为主”,议“以确切明核为工”,连珠“其文丽,其言约”①;或是指出同一体裁的语言体式的差
异,例如汉表多散文,唐表多骈文②,六朝诏书多用偶俪,唐宋则渐用散体③;有时也论及表达方式的不同,例如碑
文以叙次者为正体,议论者为变体,叙事兼议论者又为一体④,实也关系语体,因为叙事、议论等表达方式也分别
对应一定的语言体式。《文章典》也时常指出语体与风格的联系,认为语助字、形容词、同类字等关系“文之神情”、
“
声情神韵”、“文势壮”⑤,如认为“短句主劲拔”,“句法错出,语气极雄健”⑥,又如论雄浑“字新奇,句倔强”,论新奇
假象寓言,语意新奇”⑦,皆注意到语词、句法等语体手段会影响文章风貌。至于体类,则往往依据体裁、语体、风
格等标准进行分类。
“
《
文章典》还注意从文本整体风貌、审美规范角度辨识体裁⑧。在讨论具体体裁时,《文章典》基本是以体裁、
语体等为主,不过有时也结合作家作品描述其整体风貌。例如论尺牍、论吊文:
诸葛武侯、王右军、韩文公三家书翰,风神高远,惜武侯、右军皆小简,韩虽多大篇,而究逊于武侯与
右军也。
《吊屈原文》,体如骚;《吊古战场文》,体如赋。然如赋者,则过华韵缓,易乏急切凄恻之状态,故以仿
佛《楚辞》者为正体。⑨
“
风神高远”、“急切凄恻”不是尺牍、吊文本身自然具有的,并非特指某一作家或作品的风格,而是体裁、语体、风格
等文体各要素的“合力”所形成的整体风貌,是建立在具体作品之上所能达到的理想状态或审美规范。这些风貌
描写的目的并非仅对作家作品进行品评,而是体裁的辨析与分类———超出相对生硬的、凝固的体裁规范本身,而
代之以整体性的、体验性的或感受性的方式。
这种包含体裁、语体、体类、体格等多层含义而又关注文体整体性、综合性的文体概念观,也反映并影响到《文
章典》对文章及其创作规律的认识。《文章典》区分文章的“文”与“质”云:
文章之道亦然,体之辨,意之经,气之贯,辞之遣,格局之布置,声调之抑扬,篇章之铺叙,字句之琢
磨,纵横驰骋,务尽其才者,皆文也。而其所叙之事,所言之物,所议之人,所论之世,所阐之理,所明之
道,所彰之义,所述之情,乃质也。视其质之如何而施文焉。ꢉꢈꢊ
“
文”与“质”的区分明显不同于《文心雕龙·附会》所言“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ꢈꢉꢋ
的类比,或者将“体、志、气、韵”ꢌꢉꢈ并举。其所谓的“文”相当于“形式”,“质”则相当于“题材内容”;“文”的诸要素的
融合所形成的有机整体大概相当于文体,“质”则对于文体的选择与运用有决定作用。可见,《文章典》对文体这一
“
形式”———包括影响其面貌的因素及与“题材内容”的关系等———有相当清楚的认识。《拟文之谬》中所云则可视
为反面论述:
又若拟《骚》则“兮”、“些”满纸,无病呻吟;拟赋则宾主分篇,徒喧问答;拟李杜之诗,仅和平仄,而格
调不求;拟贾董之疏,徒展篇幅,而气韵不究。ꢍꢉꢈ
就楚辞、赋、李杜之诗、贾董之疏等作品而言,用字(“兮”、“些”)、问答、平仄、篇幅等是具有一定标志性的文体因
素,不过《文章典》所重视的并非单一的“外貌”特征,而是整体的格调与气韵、至味与风神,这是源于文体诸要素而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⑧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619、8634、8636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634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640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624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505、8518、8527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531、8532页。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575、8579页。
童庆炳说:“读者往往不是从文体的某一层面去感受、识辨文体,而是从作品的整体性的气脉、神怀、韵致、境界、至味中去感受、识辨文体。”参
见:童庆炳《文体与文体的创造》,第36页。
⑨
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650、8651页。
ꢈꢉꢊ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585ꢇ8586页。
ꢈꢉꢋ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卷9,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650页。
ꢈꢉꢌ李廌《答赵士舞德茂宣义论宏词书》,李廌《济南集》卷8,《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15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816页。
ꢈꢉꢍ来裕恂《汉文典·文章典》,王水照编《历代文话》第9册,第87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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