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１ 卷第５ 期
２０１４ 年９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ｉｃｈｕ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ｌ．４１，Ｎｏ．５
Ｓｅｐｔｅｍｂｅｒ，２０１４
作为程序性基本权利的环境权
胡ꢀ 婧
（
厦门大学法学院，厦门３６１００５）
ꢀ
ꢀ 摘要：环境权包括实体性环境权和程序性环境权。 其中，以公众参与权为核心的程序性环境权作为实体性环
境权的重要保障，已经得到区域性法律文件、宪法和司法机构的确认，这不仅同宪法的民主精神相契合，同时亦对
立法和行政机构产生拘束作用。
关键词：程序性环境权；拘束力；环境民主；宪法
中图分类号：ＤＦ４６８ꢀ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３１５（２０１４）０５⁃０００５⁃０７
ꢀ
ꢀ 环境问题的历史与人类文明一样久远，人们对
序性基本权予以规定，法院和其他人权保障机构亦
试图通过解释宪法或者国际条约来推导或直接适用
程序性环境权，从而为环境基本权提供司法保护并
拘束立法和行政机关。
环境问题的认识伴随经济活动的展开而深化。 在工
业革命早期，人类并未认识到环境对人生存的影响，
甚至将损害环境的行为视为经济繁荣与人类文明的
象征。 英国牛顿委员会１９２１ 年向英国政府提交的
一份报告书中提到：很多人错误地认为，烟的存在显
一ꢀ 程序性基本权利的含义
将基本权利分类是比较宪法和权利理论分析的
重要方法。 根据近代宪法理论，对基本权利最常用
的分类是自由权和社会权两分法。 有学者认为这种
分类肇始于德国公法学者耶里内克的地位理论，其
中消极地位对应自由权、积极地位对应社会权、主动
［
１］２
示着繁荣，土地越黑、越脏，经济生活就越繁荣
可见，因经济发展生发的环境问题并没有引起重视。
０ 世纪以来，经济发展对环境的破坏加剧，从而导
。
２
致生态危机，此种危机足以摧毁和葬送人类文明的
成果，因此，人们开始认识到环境对人类生存的决定
性作用，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必须保障环境成为人们
的共识，通过保护环境、维持生态平衡来保障公民的
生命权和健康权，不仅是国家的基本政策而且是宪
法确认的基本权利。 自上世纪７０ 年代以来，法学界
将环境权提升到宪法基本权利的层面进行论证，认
为环境权是以人享有良好环境以维持健康水准的基
本权利，它要求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履行不侵害环
境的义务，也要求国家机关履行相应的环境保护义
务。 为了使公民的环境权能够得到有效的法律保
障，区域性人权公约和宪法文本在承认环境权是实
体权利外，还以公共参与权为核心将环境权作为程
［
２］
地位对应参政权。 然而，近代宪法理论并没有将
程序性基本权作为基本权利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是将程序权作为请求司法救济的权利，包括请求
进入法院的权利，请求法律上法官的权利、请求法院
听审的权利、人身自由受限时请求依法定程序处理
的权利。 这种程序权在耶里内克的理论中曾经有所
体现，比如他在论述积极地位的时候，曾提到请求法
院保护的权利和利益顾及请求权，这两种权利都是
请求一种程序的给付。 所以，传统的公法理论并没
有认定存在一种程序性的基本权利，此种基本权利
并不依赖实体权利的存在而存在，而是以程序为内
涵的权利类型。
收稿日期：２０１４⁃０５⁃１１
作者简介：胡婧（１９８７—），女，重庆江津人，厦门大学法学院宪法学与行政法学博士研究生。
５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在现代宪法理论上，虽然程序性基本权已经得
宪法将环境利益从一种单纯的公共利益逐渐上升为
到承认，但在程序性基本权的范围上存在较大分歧。
一种兼具公益性质和个人性质的基本权利，健康环
境权的实现更多地依赖于公众的直接参与。 若国家
未设定最低的参与程序机制，健康的环境权将无法
实现与保障。 所以，环境权已然从传统的依赖程序
的基本权利，转变为以公众参与为核心的程序性基
本权利。
［
３］
有学者将程序性权利直接等同于诉讼权；有学者
认为程序性权利不限于诉讼权，还包括人身自由的
［
４］
保障、选举权行使原则；有学者将程序权从司法
［
５］２５７
程序扩张到行政程序、立法程序
。 之所以在程
序性基本权的范围上存在分歧，是因为涉及到基本
权利与程序之间的关联。 对此，德国学者欧森布尔
认为宪法上的基本权利与程序存在四种关联：第一，
程序基本权，此种基本权利本身是一种具有程序内
涵的独立意义上的基本权利；第二，依赖程序的基本
权利，是指程序对于个别基本权利的行使乃是“不
可想象其不存在”的条件，即此种基本权利的实现，
由于其所受保障法益或事项的特性，公民无法直接
予以行使，而需要国家提供一定的法程序，才能推动
救济程序的运作，如政治庇护权、拒绝服兵役的权利
等；第三，与程序相关的基本权利，是指该基本权利
的行使虽非以国家提供一定程序为前提，但其行使
与国家所设定的程序相关，如财产权和生命权；第
四，经程序所形构的基本权利，是指如果缺乏国家设
定最低的程序机制，基本权利将无法获得实现与保
障，这种情形与依赖程序的基本权利的区别在于，后
者是针对个别的基本权利主体，而前者则是指整个
基本权利所保障的生活领域，如广播电视自由、学术
二ꢀ 程序性环境权的宪法规定
从狭义的角度观察，环境权可以被看作是以个
人的方式赋予国家以法定（通常是含糊的）促进环
境保障的义务，以区别于一般意义上公共机构的责
［
８］
任
。 作为基本权利的环境权，必须以宪法的确认
为前提，上世纪９０ 年代以前的宪法虽然规定了环境
权，但主要是指健康的实体性环境权。 例如１９７８ 年
《西班牙宪法》规定：“所有人有权利享受适于人发
展的环境，并有义务保护环境。”１９８２ 年《土耳其共
和国宪法》规定：“人人都有在健康和谐的环境中生
活的权利。” “程序性环境权” （ ｐｒｏｃｅｄｕｒ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
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是上世纪９０ 年代以来宪法的规定。
宪法之所以将环境权从实体性的基本权利发展到程
序性的基本权利，主要是环境权司法保护之实践需
要，推动学者从实践和理论两个层面论证和探讨程
序性环境权的结果。
国外宪法学者认为环境权的内容包含实体性环
境权和程序性环境权。 其中，实体性环境权必须由
程序性环境权完成，认为程序性环境权同实体性环
［
６］
自由。 从欧森布尔的分类可以看出，学者对程序
性基本权的范围的分歧在于将请求给付的程序权利
与依赖程序得以实现的实体基本权利相混淆所致。
基本权利的程序保障只是强调程序对基本权利
实现的重要性，而程序性基本权则是将程序本身作
为权利追求的目标。 在基本权利的程序保障中，程
序并非该权利本身所保障的目标，即使程序对于该
权利的保障非常重要，但并不能由此赋予公民请求
国家制定程序的主观权利，国家只负有制定程序的
客观义务，而程序性权利则赋予公民一种程序的给
付请求权。 程序性权利不仅是实体性权利实现的前
［
９］
境权一样能获得积极的环境行为。 程序性环境
权是实现实体性环境权和其他人权的必要手段，是
［
１０］
通往清洁环境之路的保障。 因此，有学者认为：
“程序性环境权是解决环境问题必要但非充分条
［
１１］
件。” 在我国，较早论述程序性环境权的是台湾学
者叶俊荣教授，他主张宪法上应有环境权的基础，同
时认为民众适度参与环境决策而构成程序性环境
［
１２］１８－３２
权
。 大陆宪法学者从基本权利的功能出发，
认定环境基本权主要包含防御权功能、受益权功能
［
７］
［１３］［１４］［１５］７９－１１０
提，也是一种自我防卫的权利。 不仅如此，它还
具有独立的价值。 第一，可以改变程序乃实体基本
权利附随功能的思维；第二，凸显程序保障功能应有
的作用；第三，使个别基本权利的程序保障能符合最
低的程序要求；第四，明确区别程序基本权与诉讼权
和客观价值功能
。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
实现梯级环境质量标准的实体性权利和一系列程序
性权利，即环境质量的维持需要国家积极的环境立
法和执法，公民有权请求政府管制造成环境破坏的
企业行为，此种请求权实际上就是参与政府环境执
法的程序权利。 我国宪法学者承认环境权具有请求
权的性质，其内容就必然包括知悉环境信息以参与
［
２］
及其他程序性权利的概念与内涵
由于环境保护涉及诸多利益之间的平衡，现代
。
６
胡ꢀ 婧ꢀ 作为程序性基本权利的环境权
环境执法的程序权利，并且认为程序性环境权主要
文本明确规定了程序性环境权， 除智利共和国
（１９８０）、厄瓜多尔（１９８４）和巴西共和国（１９８８）是在
２０ 世纪８０ 年代规定程序性环境权外，其余２７ 个国
家均是在２０ 世纪９０ 年代以后明确程序性环境权。
例如：１９９３ 年，《俄罗斯联邦宪法》规定：“人人都有
享受良好环境、获得环境状况可靠信息的权利，因生
态环境违法行为导致健康和财产受到损害的人有获
得赔偿的权利。” １９９４ 年，《阿根廷国宪法》 规定：
“当局应为此种权利（一切居民均享有适合人类发
展的健康与平衡的环境权）提供保护，……并应提
供环境信息与教育。”２００５ 年，法国《环境宪章》第七
条规定：“在法律规定的条件和限制下，每一个人都
有权获得由公权机关掌握的与环境相关的信息，并
参加会对环境产生影响的公共决定的制定。”
包括三种形态：环境知情权（ 亦称获得环境信息
权）、参与环境决策权、就环境侵权问题向行政机关
或司法机关提起诉愿的权利。
在２０ 世纪９０ 年代以前，国际文件和国内法律
文本中几乎未出现环境知情“权”、环境事项参与决
［
１６］［１７］［１８］
策“权”这些语词
。 程序性环境权最初在国
际层面得以确立。 １９８２ 年，《世界自然宪章》原则第
二十三条规定：“依照国内立法规定，人人有机会单
独或集体参与同环境直接相关的决策的形成。 其环
境遭受损害或出现环境退化时，人人应获得救济。”
１
９９２ 年，《里约宣言》虽然没有规定实体性环境权，
但是，《里约宣言》原则十规定了公众参与处理环境
问题的最佳方式，规定人人应适当地获得由公共机
构持有的环境信息，有机会参与决策过程，国家应提
供有效的司法和行政救济与补救。 另外，１９９２ 年
美国法官威廉·道格拉斯认为：“权利法案的
大多数规定都是程序性条款，这一事实决不是无意
义的。 正是程序决定了法治与恣意的人治之间的基
《
联合国气候变化公约框架》 （ＵＮＦＣＣＣ） 第六条、
［
２０］８５８
１
９９７ 年《京都议定书》第十条第五款、２００１ 年《斯德
本区别。”
在一定条件下，把价值问题转换成程
哥尔摩公约》 第十条等国际法律文件，均对程序性
环境权作了规定。 在区域性法律文件中，１９９８ 年，
序问题来处理，也是打破政治僵局的明智选择。 程
序不仅可以限制行政官吏的裁量权，维持法的稳定
和自我完结性，而且可以容许选择的自由，使法律系
统具有更大的可塑性和适应能力。 换言之，程序性
权利具有开放的结构和紧缩的过程；随着程序的展
开，参加者越来越受到“程序上的过去”的拘束，而
制度化的契机也由此形成。 通过公众参与，不断接
近法律的正当性和有效性。 自２０ 世纪９０ 年代以
来，程序性环境权已发展成为受到宪法确认和保护
的基本权利。 构成程序性环境权的三要素相互独立
又相互作用，成为实现实体性环境权的必要补充和
制度保障。
《
环境事务中获得信息、公众参与决策和获得法律
救济公约》（即《奥尔胡斯公约》）比较全面地规定了
程序性环境权。 该公约在内容方面着眼于程序性规
定，明确了环境知情权（第二条、第四条）、环境决策
参与权（第六条）、获得司法救济权（第九条）。 加入
该公约的成员国包括欧盟国家和大部分前苏联国
家，同时对该公约的适用亦不排斥其他非成员国家。
该公约在欧洲得到广泛批准，产生法律效力，对其成
员国宪法产生了重要影响。 例如，《芬兰共和国宪
法》第二十条有关环境保护的规定即受到《奥尔胡
①
斯公约》的影响。 ２００３ 年６ 月２７ 日，欧洲议会通
三ꢀ 宪法上程序性环境权条款的拘束力
过载有《环境与人权》 的１６１４ 号建议，该建议第十
段强调：“部长会议应拟定一个附加议定书，承认
宪法对环境权的规定，一般是实体性环境权条
款与程序性环境权条款同时并存。 在规定程序性环
境权条款的３０ 部国家宪法中，除奥地利外，其余国
家宪法均同时规定了实体性环境权和程序性环境
权。 同时，宪法在规定国家机关的职能时，明确国家
机关有通告环境信息、尊重公民参与环境决策、受理
环境侵权案件的义务。 现代宪法为了体现其最高法
律效力和尊重与保障人权的价值，往往规定宪法上
的基本权利条款具有直接拘束力，约束立法、行政与
司法机关。 因此，任何公权力机关均不得侵犯程序
性环境权，公权力机构应该积极促进程序性环境权
《
奥尔胡斯公约》中规定的个人享有程序性环境权，
［１９］１１７
以加强环境保护”
。 因此，联合国前秘书长科
菲·安南对该公约作出高度评价，认为：“虽然该公
约是一个区域性文件，但他的意义却是全球的。 他
是‘环境民主’中最有野心的冒险”，认为该公约有
②
作为一个全球性框架加强公民环境权的潜力” 。
“
在国际条约的影响下，现代国家通过制定新宪
法或者修改宪法而确认程序性环境权。 据笔者统
③
计，联合国１９３ 个成员国中，有３０ 个国家的宪法
７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实现，而且负有谨慎行使不侵犯环境的义务。 对
法院对任何决议、法案或疏漏行为提起诉讼，只要他
于司法权而言，法院或者其他裁判机构均具有受理
环境诉讼并通过诉讼保障程序性环境权的宪法义
务。
们认为自己的利益或意见在决策程序中没有得到充
⑦
分重视。” 在２００６ 年Ｇｉａｃｏｍｅｌｌｉ 案的判决中主张：
“就损害环境利益的决定、作为、不作为，个人有权
根据《欧洲人权公约》第八条的规定向欧洲人权法
《
欧洲人权公约》 及其议定书是拘束欧盟成员
⑧
国的法律文件。 根据该公约规定，在辅助原则的指
导下，穷尽国内救济仍不能保护人权时，成员国的公
民、法人、非政府组织等有权请求欧洲人权法院提供
救济。 因此，《欧洲人权公约》在人权事项上作为一
种事实上的“宪法”，在欧盟成员国中具有最高法律
效力。 《欧洲人权公约》虽然并未明确规定环境权
条款，但经过格拉等诉意大利案，欧洲人权法院扩大
解释了《欧洲人权公约》第八条的规定，不仅认定成
员国居民享有获得环境信息的权利，同时亦判定成
员国政府有保障其居民享有环境知情权的义务。 欧
洲人权法院认为，为了保护第八条第一款规定的实
体性权利，申请人就生活质量享有获取同环境相关
的信息的程序性权利，并且法院可以根据欧盟成员
国国内法的规定判定，不仅申请人有权获取环境信
息，同时相关公众亦有权获取之。 因此，公共机构应
积极主动披露环境信息。 正如Ｊａｍｂｒｅｋ 法官所言：
院提起诉讼。”
欧洲人权法院的判决不仅拘束各成员国的公权
力行为，同时还在法理和司法实践层面对各成员国
发生重要影响。 受《欧洲人权公约》及欧洲人权法
院司法实践的影响，英国强调应当将环境权纳入基
［
８］
本权利谱系之中。 ２００１ 年，在伯克利诉环境、交
通和区域部秘书的案件中，英国法院确认了程序性
环境权，法官霍夫曼（Ｈｏｆｆｍａｎｎ）强调参与环境决策
的行为十分重要，即使审议未影响决定的实际结
⑨
果。 法国２００５ 年通过了《环境宪章》，该章第七条
规定，公民享有获取环境信息权、参与影响环境的公
［
２１］
共决策权。 ２００８ 年法国人权委员会在审查《转
基因生物法》的合宪性时判定《环境宪章》第七条具
有宪法效力，随后，法国人权委员会在２０１２ 年裁决
《法兰西自然环境法》是否合宪时，裁定该法因未规
［
２２］
定充分的参与程序而违反宪法。 可见，法国宪法
委员会认为程序性环境权是独立宪法权利的重要组
成部分。
“
《公约》第十条规定：‘人人有权获得信息和意见，
公共机构不得干预。’这其中，政府履行的积极义务
有赖于工业危害中潜在受害者的要求，而在格拉案
中，《公约》第八条要求政府履行的积极义务不以潜
１９８１ 年通过的《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宪章》第二
十四条规定：“一切民族享有一般的满意的环境的
⑩
权利，以支持其发展。” 非洲人和民族权利委员会
④
在受害者的事先要求为限。”
近年来，欧洲人权法院通过一系列判例，进一步
明确了程序性环境权拘束成员国行政和司法机关的
效力。 在ＭｃＧｉｎｌｅｙ 案中，欧洲人权法院作出裁决：
为保障人人享有获取环境信息的权利，《欧洲人权
公约》 第八条的内容包括：首先，申请人处于危险
中，且政府持有环境信息；其次，要求政府设定一定
在社会和经济权行动中心诉尼日利亚案中，根据
《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宪章》第二十四条规定细化了
国家在环境权保护方面的义务，认为国家有义务开
展环境评估，为公众参与提供方便，保障公民享有参
与环境决策的权利，认定《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宪章》
第二十四条确认的环境权包括实体性环境权和程序
⑤
ꢃꢂꢁ
的程序细则，以保障相关人员获得环境信息。 在
性环境权。 该判决在《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宪章》的
Öｎｅｒｙｉｌｄｉｌｚ 案中，欧洲人权法院不仅对公众知晓有
关威胁生命的危险活动的信息知情权做了“特别强
调”，还扩大了成员国承担积极义务的范围，从“政
府从事威胁活动需通知”发展到“政府从事一般行
政活动”，同时亦明确当政府从事或许可对健康造
成未知后果的危险活动，即存在环境风险的活动，就
有义务建立“有效和可利用的”程序以使有关公众
５１ 个缔约国内具有直接效力。
１９８７ 年，印度最高法院在审理石场开采造成森
林退化、水土流失的案件中，认定“人人享有在健康
的环境中以最低限度干扰生态平衡的方式生活的权
ꢄꢂꢁ
利” 。 １９９１ 年，印度最高法院裁决：“宪法第二十
一条规定的生命权包括享有免于水污染和空气污染
的权利。 人们有权根据宪法第三十二条的规定就任
何威胁或影响生活质量的行为向相关国家机关提起
⑥
获取相关信息。 欧洲人权法院在２００４ 年Ｔａ ｋｉｎ
ꢅꢂꢁ
诉愿。” １９９５ 年，印度最高法院扩大了政府应履行
诉土耳其案的判决中认定：“有关个人也必须能在
８
胡ꢀ 婧ꢀ 作为程序性基本权利的环境权
环境保护的范围，将环境知情权和参与环境决策权
规定环境知情权，并没有将环境知情权和参与权作
为一般知情权和参与权的一部分。 一般的知情权和
参与权被置于“自由权”之中，而程序性环境权则在
“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与自由”章节中作出规定。
例如，《阿尔巴尼亚宪法》在“个人的权利与自由”一
章中规定：“任何人有权知悉被搜集的有关他本人
的信息，除非法律另有规定。”而在“经济、社会和文
化权利与自由”中又规定：“任何人都享有获得与环
境状况及其保护相关的信息的权利。”作出类似规
定的还有格鲁吉亚、波兰、葡萄牙、俄罗斯等国家宪
法。
纳入环境权保障的范畴，使生命权、健康权以及与之
ꢆꢂꢁ
相关的程序性环境权具有直接拘束力。
四ꢀ 程序性环境权的法律特征
程序性环境权作为宪法的基本权利已经得到了
立法和司法的肯定，无论是宪法的规定还是法院的
判决均揭示了程序性环境权的法律特征。
第一，程序性环境权作为环境基本权的重要组
成部分，是保障实体性环境权实现的权利。 《欧洲
人权公约》并未明确规定实体性环境权，为了适应
公民环境权司法保障的需要，欧洲人权委员会和人
权法院从现有人权条款中扩大解释环境基本权，认
为程序性环境权构成环境权的一部分，在公约没有
规定实体性环境权的条件下，通过适用程序性环境
权，保障实体权利的实现。 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利委
员会在一系列判例中也认可《非洲人权和民族权宪
章》第二十四条确认的环境权包括实体性环境权和
程序性环境权，而程序性环境权是实体权利的程序
保障。 印度最高法院在解释出宪法隐含环境权时，
亦认定实体性环境权必须由程序性环境权保障实
现，即实体性环境权是程序性环境权的逻辑起点和
最终目的，程序性环境权是环境权存在的具体样态。
通过对３０ 部规定程序性环境权的宪法进行分析，规
定程序性环境权的宪法多规定了实体性环境权，所
以，程序性环境权是实体性环境权的保障。 恰如学
者所言：“程序性环境权是解决环境问题必要但非
充分条件。 仅有程序性环境权，他的存在要求将大
第三，程序性环境权推动环境民主原则之建构。
２０ 世纪７０ 年代，哈丁的“公地悲剧”原则质疑以民
主程序解决环境危机的主张，认为在代议制民主下，
人们只顾追求一己私利，不仅不愿从事环境保护行
［
２５］
动，相反，还会因其私利造成环境破坏。 然而，２０
世纪８０ 年代以来，这种新霍布斯主义的主张显得过
时，环境作为一种全球性的资源，具有“稀缺性”特
征，人们转而主张“全球性思考、地方性行动”的参
与式民主作为解决环境危机的主要方向。 在民主政
治下，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对于环境责任以及政治责
任的要素，民主不再是阻碍环境保护的障碍，反之，
成为促进环境保护的推动力。 这种新形式的民主构
成环境民主，而环境民主已经作为现代宪政的重要
准则。 环境民主是一种审议式民主，它通过人与人
之间的理性反思以及公共判断，共同思考环境这一
［
２６］９７－１０３
公共问题
。 换言之，它试图构建一种理解彼
［
１１］１８０
［２３］１０
大降低。”
“仅有程序不能保障环境保护。”
此价值、观点及利益，共同寻求环境利益以及各方均
可以接受的环境保护方案。 因此，审议式民主的核
心观念是“当公民或是其代表对其他人的意见在道
德上持不同意见时，他们应持续理性地讨论，以达到
第二，程序性环境权是具有独立价值的基本权
利。 程序性环境权本身可以适用于直接保障公民的
健康权利，即公民的环境权益包含在程序性环境权
之中。 程序性环境权之各个形态本身具有独立性，
它与宪法上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并不能等同。 环境保
护政策制定的公民参与以及环境信息的知情权是健
康环境权保障的重要权利，它本身并不包含政治参
与和国家政策的知悉权。 有学者认为，程序性环境
权不过是相关知情权、参与权和诉权的特殊化，是环
［
２７］２５－２８
双方皆可以接受的决定”
。 审议式民主提倡
理性地讨论以及相互尊重，强调公开性、责任性和互
惠性，即使最后讨论结果未达成共识。 程序性环境
权包括三种形态，即环境知情权、环境决策参与权、
环境诉权。 其中，环境知情权是为人们作出选择、参
与决策服务，而环境决策参与权强调所有参与者都
充分信任，相互合作，支持事实上的环境决策，即使
他们对结果可能并不完全认同。 而当环境知情权、
参与权遭到侵犯时，环境诉权发挥了充分的保障作
用。
［
２４］９２－１００，１１２－１３４
境权的保障而非环境权的内容
。 然而，
这一论断与宪法的规定和环境权的司法实践不符。
欧洲人权法院通过《欧洲人权公约》第八条推导出
程序性环境权，而并没有从该公约第十条隐含的知
情权条款中推导出公民的环境知情权。 宪法也单独
９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注释：
①
参见：ＤＡＶＩＥＳ Ｓ． Ｉｎ Ｎａｍｅ ｏｒ Ｎａｔｕｒｅ？ Ｉｍｐｌｅｍｅｎｔｉｎｇ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Ｐｒｏｃｅｄｕｒ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ｉｎ ｔｈｅ Ｐｏｓｔ⁃Ａａｒｈｕｓ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
Ａ Ｆｉｎｎｉｓｈ Ｅｘａｍｐｌｅ．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Ｌａｗ Ｒｅｖｉｅｗ， ２００７，（３）．《芬兰共和国宪法》第二十条规定：“保护自然、生态、环境以及民族
文化遗产是每一个芬兰公民应尽的义务。 政府应当努力确保每一个芬兰公民享有一个健康的环境，并使得每个公民有能
力就与其周边生存环境相关事项施加必要影响。”
②
③
ＵＮＥＣＥ． Ｔｈｅ Ａａｒｈｕｓ Ｃｏｎｖｅｎｔｉｏｎ———Ａｎ Ｉｍｐｌｅｍｅｎｔａｔｉｏｎ Ｇｕｉｄｅ． ２０００．
这３０ 个国家分别是：阿尔巴尼亚、阿根廷、阿塞拜疆、白俄罗斯、玻利维亚、巴西、布基纳法索、智利、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
捷克、多米尼加共和国、厄瓜多尔、埃塞俄比亚、法国、格鲁吉亚、肯尼亚、拉脱维亚、摩尔多瓦、蒙古、莫桑比克、挪威、波兰、葡
萄牙、俄罗斯、塞尔维亚、斯洛伐克、泰国、委内瑞拉。
④
⑤
⑥
⑦
⑧
⑨
⑩
Ｇｕｅｒｒａ ａｎｄ Ｏｔｈｅｒｓ ｖ． Ｉｔａｌｙ， ２６ Ｅ．Ｈ．Ｒ．Ｒ．３５７（１９９８），第６０ 段。
ＭｃＧｉｎｌｅｙ ａｎｄ Ｅｇａｎ ｖ． ｔｈｅ ＵＫ， ２７ Ｅ．Ｈ．Ｒ．Ｒ． １ （１９９８）， 第９９⁃１０２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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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但是，它是第一个专门确认环境权的人权文件。 不过，由于该条文赋予一切“民族”（Ｐｅｏｐｌｅｓ）而非个人以环境权，所以，
其赋予了一种集体主义的理念。 参见：Ｎｓｏｎｇｕｒｕａ Ｊ． Ｕｄｏｍｂａｎａ．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Ｐｒｏｍｉｓｅ ａｎｄ Ｐｅｒｆｏｒｍａｎｃｅ： Ｒｅｖｉｓｉｔｉｎｇ Ｓｔａｔｅｓ’ Ｏｂｌｉｇ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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ＨＵ Ｊｉｎｇ
（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Ｌａｗ， Ｘｉａｍｅ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Ｘｉａｍｅｎ， Ｆｕｊｉａｎ ３６１００５， 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ｉｎｃｌｕｄｅ ｓｕｂｓｔａｎｔｉ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ａｎｄ ｐｒｏｃｅｄｕｒ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
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Ｗｉｔｈ ｐｕｂｌｉｃ ｐａｒｔｉｃｉｐａｔｉｏｎ ａｓ ｔｈｅ ｃｏｒｅ， ｐｒｏｃｅｄｕｒ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ｇｕａｒａｎｔｅｅｉｎｇ ｔｈｅ ｓｕｂ⁃
ｓｔａｎｔｉ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ｈａｖｅ ｂｅｅｎ ｃｏｎｆｉｒｍｅｄ ｂｙ ｌｏｃａｌ ｌａｗｓ ａｎｄ ｒｅｇｕｌａｔｉｏｎｓ， 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ｊｕ⁃
ｄｉｃｉａｌ ｄｅｃｉｓｉｏｎｓ， ｗｈｉｃｈ ｎｏｔ ｏｎｌｙ ｃｏｍｂｉｎｅｓ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ｄｅｍｏｃｒａｃｙ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 ｂｕｔ ａｌｓｏ ｂｉｎｄｓ ｔｈｅ ｌｅｇ⁃
ｉｓｌ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ｔｈｅ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ｖｅ ｏｒｇａｎｉｚａｔｉｏｎｓ．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ｐｒｏｃｅｄｕｒ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ｒｉｇｈｔｓ； ｂｉｎｄｉｎｇ；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ｌ ｄｅｍｏｃｒａｃｙ； ｔｈｅ Ｃｏｎｓｔｉｔｕｔｉｏｎ
［
责任编辑：苏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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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