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3期
2
012年5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3
May,2012
关联副词“也暠多义性的认知解释
陈暋鸿暋瑶
东北师范大学留学生教育学院,长春130024)
(
暋暋摘要:从认知的角度讲,“类同暠是现代汉语副词“也暠的原型意义,“并存暠、“添加暠、“递减暠等意义是人的认知能
力作用于“也暠字的语义结构———比较框架进行概念化的结果,是对“也暠字语义结构中不同部分的凸显,也是“也暠
字语义理想化认知模式的组成部分。
关键词:“也暠;认知;概念化;比较框架
中图分类号:H136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2)03灢0102灢05
[
2]
暋暋“也暠是现代汉语中的高频词,也正因为如此,它的意义
和用法颇为复杂,很多学者都对此做过探讨,但意见并不一
致。有人认为“也暠有基本义,有人认为“也暠的语义为多义;
有人认为其基本义为“类同暠或“同样暠,有人认为是“并存暠;
有人认为“也暠也可以表“添加暠、“叠加暠,有人认为表“递
减暠;有人观察到“也暠可以表示“同中见异暠,有人认为“也暠
表示的概念是“大同小异暠,等等。可以看出,大家的意见虽
然不同,却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我们认为,这是各位学者
探讨问题时观察问题的角度不同造成的,所以本文尝试在
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认知语言学的背景出发来解释副词
认为“也暠的基本作用是表示“类同暠 。我们同意这样的观
点,因为人们通常认为有“类同暠性,才会用到“也暠,所以,从
原型理论的角度讲,“类同暠应为“也暠的原型意义,“类同暠不
是“相同暠,而是“异中有同暠;“类同暠是比较的结果,可见,
“也暠所表达的即是两个以上事物间“异中有同暠的关系,而
“类同暠作为一种思维的结果,更蕴含着“比较暠的思维操作
过程。如果说“语义就等于能在心智中被激活的相关概念
[3]7
内容,以及加于其上的识解暠 ,那么“也暠字激活的就是一
个比较的框架,对于“也暠字的应用过程,就是对人们从不同
的视角出发,运用认知能力对“比较暠框架的识解过程。
Sperber和Wilson从认知的角度提出了人类交际的关
联理论,根据关联理论,语言形式可以编码两种信息:一种
是直接参与概念表征的信息,即概念;另一种是如何对概念
表征操作的信息,即程序。程序信息不参与概念表征的构
建,不具有逻辑性,没有真值,它不出现在话语逻辑形式
“
也暠的语义,希望能够对“也暠的意义作出统一的、具有概括
性的解释。
一暋“也暠:对比较框架的概念化
在传统的语法研究观念中,虚词被界定为只有语法意
义而没有词汇意义的词,但认知语法认为,所有的语法成分
都有意义,包括传统语法中被称为虚词的词。存在于客观
世界中的事体不是独立的、分离的,而是相互关联的,而语
言中的虚词常常是人类对这种关系概念的符号化表达。对
事物之间关系的认知离不开人类比较和类推的能力,所以
对关系的概念化表达也是对人类相关认知能力的概括。吕
[4]
中
。我们认为,对于“也暠来说,概念信息就是“类同暠———
思维的结果,而程序信息则是“比较暠机制———思维的过程。
概念信息“类同暠作为逻辑思维的结果参与命题真值的表
达,而逻辑思维的过程“比较暠则作为程序信息制约话语推
理,在语用充实的过程中确定比较对象。
[
1]3
54
叔湘认为“也暠字的基本作用是表示类同关系
,马真也
二暋“也暠字句的句法形式分类
收稿日期:2011灢11灢02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青年项目“面向对外汉语教学的单音节副词元话语功能研究暠(编号:12YJC740004)
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陈鸿瑶(1976—),女,吉林四平人,文学博士,东北师范大学留学生教育学院讲师。
102
陈鸿瑶暋关联副词“也暠多义性的认知解释
比较框架由比较客体、比较主体、比较结果(对于“也暠 三暋关联副词“也暠的语义多义性
字句来说,就是“类同暠)、比较点组成,这也构成了“也暠字概
念结构的主要语义内容。既然关联副词“也暠的原型意义是
1.添加义
关联副词“也暠在语言研究中还有一个身份,即“焦点敏
感算子暠,因为它虽然本身不能准确标志焦点,但它的出现
却能影响句子焦点的选择,从而影响句义的解释,在没有前
提句的情况下会引起歧义。例如,“张老师也教数学暠,可以
有不只一种语义解释。带前提句的“也暠字句中,作为“也暠
字句的语义内容,前提句的客观性保证了比较行为的客观
性,比较框架的内容被识解的机会均等,但观察者如同台下
看演出的观众,目光向前看时形成了一个最大视野区,而其
中视觉关注的重点区域自然是“舞台表演区暠,在表演区里
存在着诸如道具、背景的“场景暠和作为演员的“参与者暠两
大角色,不过,观众的注意力通常会聚焦在表演的演员身
“
类同暠,“也暠字句的前面,应当有一个比较项,作为语义上
的前提,而这个比较项通过相应的语句表现出来,通常称为
前提句暠,根据前提句的有无可以把“也暠字句分为“带前提
“
[5]
句的暠、“零前提句的暠和“不带前提句的暠 。我们认为,与
关联副词“也暠相关的只有“带前提句的暠、“零前提句的暠两
类“也暠字句,而“不带前提的暠“也暠字句中的“也暠已经非范
畴化为语气副词,概念信息淡化,而程序信息突显,涉及
“也暠的功能多义性(另文探讨),所以在讨论关联副词“也暠
的语义多义性时我们暂不涉及。
在带前提句的“也暠字句中,根据类同项的位置又可以
分为三类。
[
6]
上
。所以,“也暠之所以被称作“焦点敏感算子暠,正是因为
1
.行为类同。类同项出现在两个分句的谓语上。例
它为“也暠字句中的比较主体提供了成为焦点的舞台。并不
如:
是每一类副词都可以成为焦点敏感算子的,能成为焦点敏
[
7]3
7
暋暋(1)他笑啦! 太太跟着也笑啦!
2)没错,您回家想想,我也回家想想,明儿个咱们
还这儿见。
感算子的副词大多具有比较或量的特征
。这是因为焦
(
点的本质是突出性,所以“焦点暠是比较的产物,其实“量暠的
本质也是比较的结果,“比较暠为“焦点暠的出现提供平台,焦
点敏感算子的协助作用就在于此。所以焦点还是说话人的
焦点,并不是焦点敏感算子赋予的。
(3)(巡抚)当时就站起来了,用手一指钱如命:“我
问的是你的小名!暠钱如命也站了起来,把头一低:“回
大帅的话,卑职的小名儿叫二狗子!暠
在“也暠的语义指向研究中,人们常常会认定“异项暠是
“也暠字的语义指向,这是因为在有同有异的“也暠字句结构
当中,异项之间的比较才是产生焦点的过程,而前提句传递
的是旧信息,只有“也暠字所在小句才是新信息,所以与前提
句相比,“也暠字句中的异项常常就是语义表达的重点。焦
点是需要被确定的对象,而背景与焦点相对,是作为参照点
存在的;“也暠字句中一旦前提句缺失,参照点变得模糊,焦
点就处于流动状态,歧义就此产生。可见,在由“比较暠机制
推动下具有关联功能的“也暠具有焦点敏感算子功能是必然
的,而所谓的“添加暠义也是“异同比较暠过程的副产品,因为
“添加暠应该是在一个业已存在的基础上增加,那么相对于
前提句中的事实,“也暠字句所表达的语义内容就是一种“添
加暠。
(
4)营商,为钱;当兵,为钱;办学堂,也为钱!
5)钱是你们的,肉也是你们的。
.主体类同。类同项在分句主语上。例如:
(
2
暋暋(6)买了块墨,买了张纸,这纸不是仿纸,也不是信
纸,是一张糊窗户纸。
(
7)你写得好好的,贴到大门上,让人看着是老子
我的光彩,也是小子你的脸面。
8)接三念一棚经,平常日子不念经,也不办事。
9)彩云的父母不怎么管彩云,也管不了彩云。
10)老鹰通常是不会离人这么近的,也不爱在小
树上落脚。
.关系性质类同。字面上看不出类同项,但主语或谓
(
(
(
3
语属于同一认知域。例如:
2.“异中有同暠与“同中有异暠
暋暋(11)孩子倒是透着机灵,看见人家念书他就看,看
见人家写信他也瞧。可有一桩,这孩子不会说话。
前提句是确定“也暠字句焦点的关键,但在前提句完整
的“也暠字句中,焦点的确定就不成问题了吗? 似乎还不是,
张斌先生认为焦点的表现形式有出现在句末的自然焦点、
用对比方式指明的对比焦点和用重读或者副词作标记的标
(12)把客厅里这些东西全给我搬出去! 快! 墙上
的画儿也都摘了。
[8]
(13)假行家这么一听啊,心说:“这三百块钱别要
记焦点。可见,由重音标记的焦点还是不容忽视的,因为
“观察实体或场景中的注意焦点不纯粹由客观因素决定,在
某些语境下,也不能够由单一的句法手段来实现。信息的
突显度取决于认知主体对信息的加工方式即发话者通过句
法和超音段韵律的手段来表达观察视角,从而实现信息的
啦,饭也别吃啦,把他支走,我跑吧!暠
(14)小神仙一摆摊哪,这两个人也出门算卦去了。
(15)(冼仲文)没注意到刘妈,刘妈也没有理会他。
从重音模式的角度看,以上例句中的“也暠都可以重读,
不会改变句子的意思。
[9]
突显暠 。所以,即使在很完整的“也暠字句中还是存在焦点
10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确定问题,例如:“他是北方人,我也是北方人。暠这个带前
提句的“也暠字句,由于句子重音的不同,可以有多种理解,
异项未必是句子的焦点。
则被弱化,“也暠字句的比较功能大打折扣,只是低调表示类
同,但是[类同]毕竟是两个以上比较项的共存促成的,[并
存]是[类同]的题中应有之义,所以[并存]的语义成分被引
申和突显,是说话者转喻思维的结果,难怪崔永华先生认定
暋暋A.他是北方人,我也是北方人。(同中有异)
B.他是北方人,我也是北方人。(异中有同)
[5]
“也暠的基本义为[并存] 。这也不无道理,只是它是“也暠
字语义结构的必须成分,却不是核心成分,没有类同性的事
物是没有办法被“也暠连接“并存暠的,只是在“主体相同暠和
“关系性质相同暠两种情况里,“也暠的“并存暠义比在“行为相
同暠的情况中要凸显。
这可以用“图形-背景暠理论来解释。图形-背景论是
由丹麦心理学家鲁宾首先提出来的,“脸/花瓶幻觉暠证明了
图画中的确存在着“知觉突显暠,人不可能同时识别脸和花
瓶,只能要么把脸作为图形,要么把花瓶作为图形。这个理
论后由完形心理学家借鉴来研究知觉及描写空间组织的方
式。当我们看周围环境中的某个物体时,通常会把这个物
体作为知觉上突显的图形,把环境作为背景,这就是突显原
主语和谓语都没有相同项的“也暠字句结构中,比较的
意味依然不明显,[类同]是唯一让“也暠把两个小句联系在
一起的理由,也就是沈开木先生所说的,表层字面不同,而
[
1
0]
[12]
则
。“也暠字句的表达和理解涉及比较框架,而“同暠和
深层语义信息相同 。从认知上来讲,我们觉得这是两个
“异暠是辩证的统一,就像“脸暠和“花瓶暠。Langacker根据感
小句谓语的比较项属于类层级结构中的同一上位类。汉语
1
[3]
知突显的程度对图形和背景进行了这样的论述:“从印象上
来看,一个情景中的图形是一个次结构,它在感知上比其余
部分(背景)要‘显眼暞些,并且作为一个中心实体具有特殊
的突显,情景围绕它组织起来,并为它提供一个环境。暠而
比较注重结果,主事者不是汉语语法的主导 ,要考察构
成“也暠字句的可能性,主语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两小句中
谓语在认知上属于同一上位类才是构成[类同]关系的必要
条件,虽然这不是他们唯一的上位类,但说话者的识解作用
突显了他们共同的上位类特征,使他们可以并存于“也暠字
结构中。
“也暠字句中的“同项暠因为具有描述图形的未知方面的已知
特征,具备作为参照点的功能,通常优先被看作背景,图形
正是背景中的焦点。“图形背景关系实际上是一种视角的
选择与定位。背景通常被认为是说话人和听话人表征概念
4.递减义
鲁晓琨先生认为“也暠的基本义是表类同,但“也暠还隐
含着一种递减意义,这种递减意义可以看作是“也暠的深层
1
[1]
内容的一种视点。暠 这是因为人类有用不同方式来理解
或表达同一情景的能力,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视角出发对同
一件事可能产生不同的看法和观点,因此,即使在具有前提
句、“比较暠结构完整的“也暠字句中,因为视角的不同,“同暠
和“异暠的图形-背景关系会发生变化,句子也会出现不同
的理解。
1
[4]
语义 。例如:
暋暋A.他们俩都上了年纪,李刚八十岁了,张海也七
十五岁了。
*B.他们俩都上了年纪,李刚七十五岁了,张海也
八十岁了。
3
.并存义
鲁晓琨先生认为A 句由于是“减轻附加暠,用“也暠很自
然,但B句由于是“加重累加暠,用“也暠就不自然,这和“也暠
的表义作用有关。鲁先生的分析很细致,还举例说明了说
话人的主观意图和语境对这类问题理解时的影响,已经触
及到了人的认知能力对语义影响的问题,但是该文没有说
明的是,我们要注意客观量和主观量的区别,“主观量通常
以客观量为基础,但有时客观上是大量,主观上却不是大
吕叔湘先生曾经指出:“谓语是句子的重心所在,谓语
同则类同之感强。要是只有主语相同,实不足以产生充分
的类同之感。……有动词虽异而附加部分相同的,这里面
我们还觉得有相当的类同关系;有仅只主语相同,有全无相
[
1]3
53
同的部分,这些都可以认为仅表两事的一般联合。暠
这
正是我们上文所作的“也暠字句分类中的主体相同和关系性
质相同的情况。在每一个关系性述义中,各个被突显的参
与者是不对称的,其中一个叫做射体,它是最突显的参与
者,是关系侧面中的图形,标示了关系述义中被聚集的一个
实体,处于一对或一组关系中最突显的位置;另一个为界
标,标示了关系述义中其它被次突显的实体,为射体的定位
提供参照点。一般来说,分句的主语对应于射体,宾语则对
1 1
[5]8
量暠 。“也暠的递减意义是主观量的递减,而不能简单理
解为字面上客观量的递减。
那么“也暠为什么会隐含着“递减暠的深层语义? 我们觉
得这是句法的象似性原则的表现。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
讲,句法结构甚至句法规则都是非任意的,他们和人的经验
结构之间有一种自然的联系。线性序列语用原则主要是针
对信息的重要性或可及性,较重要或较紧急的信息趋向于
放在首要位置,因为首要位置的成分容易引起更多的注意
[
3]3
0
应于界标
。所以,在相同项或类同项出现在谓语部分
时,前提句和“也暠字句的两主语处于对比状态,也就是两分
句中的射体处于对比状态,“也暠字语义结构中[比较]的成
分被最大程度地突显,而当主语相同时,[比较]的语义成分
1
[6]
并易记忆 。可见,前提句的位置在“也暠字句结构中较为
重要,在比较结构中,也是比较标准的所在位置,“重要的暠
104
陈鸿瑶暋关联副词“也暠多义性的认知解释
经过隐喻思维,“数量大的暠、“程度深的暠等等都可以出现在
同的比较、多少的比较、优劣的比较,“也暠字句进行的就是
异同的比较。比较是理解“也暠字句的方式,却不是目的,
“也暠字只是提供了比较的平台,启动了“比较暠机制,引导听
话人或读者对话语的理解。关联副词“也暠的概念编码信息
“类同暠固然无时无刻不在“也暠字句的意义构建中发挥作
用,但是程序编码信息中的不同要素也在不同的语境中被
凸显,“并存暠、“添加暠、“递减暠等意义正是人的认知能力作
用于“也暠字的语义结构进行概念化的结果。虽然在具体的
语境中“也暠字不同的意义成分被突显,但是作为参照点的
源意义概念编码信息仍然同时隐现,与程序信息共同作用
于现实语言。
这个句法位置,相应的“也暠字所在的后一小句则出现“非重
要的暠、“数量小的暠、“程度浅暠的语义成分。在人类思维的
最基本规律———类推的作用下,“也暠就获得了某种“启动暠
作用,在表意上就有了“递减暠的作用。
四暋结语
本文从认知的角度探讨了关联副词“也暠多种义项间的
联系。副词“也暠是既具有“概念编码信息暠又具有“程序编
码信息暠的语法单位,“类同暠是“也暠的“概念编码信息暠,而
“比较机制暠是“也暠的“程序编码信息暠,“也暠字就是“比较机
制暠的触发语。比较是人类认知世界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
对事物进行分类和归类的前提,比较是多方面的,可以是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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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CognitiveExplanationofSemanticVersatilityof“Ye暠
CHEN Hong灢yao
CollegeofOverseasEducation,NortheastNormalUniversity,Changchun,Jilin130024,China)
(
Abstract:The“affinity暠istheprototypemeaningofthemodernChineseadverb “Ye暠,and
othermeaningslike“coexisting暠,“adding暠,“decreasing暠etc.aretheresultsofconceptualization
ofhumancognitivecapabilitytowardsthesemanticstructure(i.e.,compareframework)of
“Ye暠.Allthosemeaningsstandoutdifferentpartsof“Ye暠initssemanticstructureandserveas
componentsoftheidealizedcognitivepatternofthemeaningof“Ye暠.
Keywords:“ye暠;cognitive;conceptualization;compareframework
[责任编辑:唐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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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