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6期
2
012年11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6
November,2012
屈辞“西极暠再探索
汤暋洪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8)
(
暋暋摘要:《离骚》云:“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暠历来楚辞注家各逞其据,对“西极暠多有歧说,豳国、楚西、
昆仑、西海皆其例,然先秦诸多典籍所载“西极暠与《离骚》所指一致,皆为大地极西之地。但是,“西极暠从汉代开始,
就被逐渐缩短视距、不断东渐,从帕米尔以西一直东缩至长安以西,直至明清,人们的认识才又一次回归到先秦世
界地理视域之西方极远之地。
关键词:屈辞;西极;昆仑;豳国
中图分类号:I206.2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2)06灢0081灢06
暋暋《离骚》云:“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暠
观念在创作神思中的有意识反映,这种地理观念应
基于欧亚大陆板块而生。但是,历来大多楚辞注家,
皆把屈原的不羁神思给无限缩小、直至湮灭。或许,
由于注家们解说屈辞的视角发生了偏移,故而造成
诸多误读。
要弄清楚“西极暠所指,我们需先解读“天津暠。王逸
谓:“东极箕、斗之间,汉津也。言己朝发天之东
[1]44
津。暠 后世有干脆把汉津指实为楚地之汉水的,
但也有怀疑的声音。钱澄之就不同意王逸“天津暠为
[2]699
东极之说,主张“天津居天之中暠
。王逸认为天
一暋楚辞传统注疏“西极暠语义之歧说
津在东极箕、斗之间,钱澄之认为天津在天之中央,
但得“天津暠正解的,似乎要推苏雪林。苏雪林解“天
津暠为天之渡口,又昆仑大山上可通天,所以“屈子以
对于“西极暠,历来楚辞注疏家多有异说,歧义纷
繁,兹整理归纳如下。
1.大地极西之地。王逸曰:“言己朝发天之东
津,万物所生,夕至地之西极,万物所成,动顺阴阳之
[
3]146
‘
天津暞代称昆仑暠
。昆仑居大地之中央,且上通
[
1]44
天庭,其高处正对天之中央,其实,苏雪林和钱澄之
的解说殊途同归。“天津暠既为昆仑代称,屈原欲到
达大地尽头之“西极暠,他从昆仑中央大山一路向西,
行流沙、遵赤水、路不周,“指西海以为期暠。此地理
行踪于《淮南子·时则·五位》也能得以证实:“西方
道,且亟疾也。暠 王逸认为,屈原早上启程于天之
东极,晚上到达地之西极,一日行进从东至西的整个
空间历程。王逸谓“天津暠为东津(天之东极)似失之
东隅,然而他认为“西极暠为大地极西之地却又收之
桑榆。
[4]434
之极,自昆仑绝流沙、沈羽,西至三危之国。暠
按:《淮南子》此篇所记昆仑正为中极,这也印证了
2.西方极远之地。有如“西海暠,“西极暠所指地
望在汉代就有东渐之势。《汉书·礼乐志》记载:“天
(
[
5]1060
昆仑居大地之中的结论。)从这一游踪我们不难看
出,屈原所言之“西极暠,一定是他所具有的世界地理
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暠
应劭谓“大宛
[
马汗血沾濡也,流沫如赭暠
5]1060
。看来,《汉书》所谓
收稿日期:2010灢12灢20
基金项目:本文系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暠规划2010年度基地项目“屈辞外来地名与巴蜀文化暠(编号:SC10E041)的阶
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汤洪(1977—),男,重庆云阳人,文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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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西极暠似为泛称,当与大宛国相涉,泛指西域以西的
际,即西海之极。先秦人多幻想西部昆仑文化区有
[
9]30
遥远之地,与《离骚》所确指大地极西太阳落山之处
已有所不同。刘梦鹏《屈子章句》曰:“西极,西方之
个‘乐园暞,西海即其延伸。暠 那么,西海是哪里
呢? 萧兵《楚辞新探》谓:“看《楚辞·离骚》的描写,
第一次飞行已达昆仑悬圃,第二次济白水而向穷石,
第三次却说‘夕余至乎西极暞,‘指西海以为期暞,欲至
而未达,看来西海在昆仑(祁连)之西,并非其南方的
青海,而较可能以今新疆境内的巴里坤湖、罗布泊或
[6]525
极。《淮南子》曰:‘西方之极,自昆仑绝流沙。暞暠
刘梦鹏所谓西方本也无法确知,那“西极暠也就任人
猜测了,但从他注解《离骚》的整体风貌来看,似乎应
与《汉书》所指“西极暠相同。
[10]120
3.豳国。洪兴祖《楚辞补注》曰:“《上林赋》云:
博斯腾湖为原型。暠
由此可知,萧兵眼中的西海
‘
左苍梧,右西极。暞注引《尔雅》,西至于豳国,为西
为罗布泊一类新疆湖泊,那么,萧兵所谓的“西极暠也
就为罗布泊之西,似乎不会跨越出现今中国新疆版
图。难道屈原眼中真的就已经拥有现今中国地理版
图,从而以新疆边界作为“西极暠吗? 这又是一个荒
谬的设想,萧兵注解“西极暠,照样因思维局限而困守
于后世昆仑地望的苑囿。
极。又《淮南》曰:‘西方西极之山,曰阊阖之
[1]44
门。暞暠 宋人洪兴祖解“西极暠已经指实为陕西古
豳国地,至于阊阖之门。但洪兴祖犯了一个偷换概
念的错误,解《离骚》“西极暠应以《离骚》文本为准绳,
怎么能拿《上林赋》来作参照? 《上林赋》之“西极暠尚
有回旋,又用《尔雅》解豳国为“西极暠来解《上林赋》,
由于出发点的根本偏移,遂导致其层层推论都为自
圆其说的缝合,此种注解方式在中国古书中实为通
例。如果我们认为天津指昆仑,那么屈原一路西向,
是断然不会跑到昆仑之东的陕西之境的。
二暋先秦及秦汉文献典籍所载“西极暠指称基本
一致
在先秦典籍中,“西极暠问题较为特殊,基本没有
什么分歧,皆指大地之西极为遥远之地。
1.《山海经》
4.楚之西境。朱冀《离骚辩》谓:“西极,楚西境
之极也。言朝从汉水启程,夕尽楚之西境,甚言其行
有两处言及“西极暠,其内涵与外延基本一致:
暋暋帝命竖亥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五亿十选九
千八百步。竖亥右手把算,左手指青丘北。一
曰禹令竖亥。 一曰五亿十万九千八百
[7]465
之速耳。暠
清人朱冀将洪兴祖认识的“豳国暠又向
东缩延至楚国西境。朱冀将《离骚》地理作了《九章》
式的楚地诠释,《离骚》精鹜八极的纵横之势以及屈
子广远的世界地域知识已被消解殆尽。如此一来,
朝启汉水,夕至楚西,确实也非常迅速,但是,屈原的
神思真的就只在楚国境内打转吗?
[
11]《海外东经》,305
步。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颛
顼生老童,老童生重及黎,帝令重献上天,令黎
邛下地,下地是生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
[11]《大荒西经》,459-460
5.昆仑。蒋天枢《楚辞校释》曰:“西极,《淮南
之行次。
[
8]69
子·地形》所言之西极。西极之山即昆仑。暠
众
《淮南子·地形》亦有相似且更为详切的记载:
“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
里七十五步。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
所周知,在诸多典籍中,昆仑皆为居于大地正中的世
界大山,在屈辞中,昆仑亦居大地正中,那昆仑怎么
会是“西极暠呢? 仔细寻思这类注解,不难发现,注家
们一定是因中国地理昆仑的影响而产生的思维局
限。汉武帝西寻黄河之源,以期找寻昆仑王母,但却
没有达成预期目的,汉武帝根据文献典籍所载人为
划定了地理昆仑,昆仑遂成为中土之西境。彭泽陶、
蒋天枢等又认定“天津暠在东极,以现有地理中国版
图计,那么,“西极暠就只能为昆仑了。我们暂且不说
屈原时代是否已经形成今天意义上的中国概念,就
[4]321
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暠
撇开禹、太章和竖亥这
些存有疑惑的传说人物不谈,就东南西北之道里计,
笔者认为,《淮南子》的记载在逻辑上更为可信。《淮
南子》言东极至西极以及北极至南极的长度相等,反
映了早期人们对地球的准确认识。《淮南子》甚至更
早时代的人们对地球的认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准
确得多,地球东西和南北的长度相当,此或引发“天
圆地方暠概念之产生,依现今科学观之,我们已不能
简单认为初民对地球的探索为粗浅之论了。郭璞注
引《诗含神雾》说得更为精确:“天地东西二亿三万三
千里,南北二亿一千五百里。天地相去一亿五万
《
离骚》上下文脉大意而论,通盘考察屈原游踪,似亦
可断定“西极暠不会是指昆仑。
6.西海。萧兵《楚辞全译》谓:“西极,西向的边
82
汤暋洪暋屈辞“西极暠再探索
[11]306
里。暠
现代地球知识告诉我们,地球赤道半径稍
海、四荒、四极之不异是也。故小大相含,无穷极
[
13]148-149
稍大于极地半径,也就是说,地球东西长度要稍大于
南北长度,《诗含神雾》的认识为什么如此准确? 难
道仅属巧合? 其实,屈原《天问》“东西南北,其修孰
多? 南北顺椭,其衍几何?暠何尝又不是这种地球观
的真实反映呢? 先秦时代,人们即持有这样的地球
观,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西极所指为大地极西之
地呢? 由此可知,《山海经》和《淮南子》所言西极,应
当是以地球为参照系统即以宏阔的世界地理为空间
观念的大地极西之境方才符合材料逻辑,《离骚》所
言西极概念内涵与外延与《山海经》、《淮南子》也完
全一致。《大荒西经》谓“噎暠处西极,但“噎暠是什么
呢? 郭璞谓“噎暠为“主察日月星辰之度数次
也。暠
在《列子》的整个思想体系及地理观
里,作为四极之一的西极当是一个极其渺远甚至无
穷无尽的概念,总之,它应当是当时的人类所能达到
的大地极西之地,这一点和屈原《离骚》西极所指并
无不同。
4.《淮南子》
《淮南子》除上引与《山海经·海外东经》相似一
段文字外,尚有另外两则提及西极:
暋暋九州之大,纯方千里。九州之外,乃有八
殥,亦方千里……八殥之外,而有八纮……八纮
之外,乃有八极……西方曰西极之山,曰阊阖之
[4]《地形》,330-336
门。
[
11]462
舍暠
之人。古人认为日月运行都遵循从东到西
西方之极,自昆仑绝流沙、沈羽,西至三危
[4]《时则》,434
的路线,东升于海,西也落至入海,东是东海,西为西
海,噎既然掌管着日月的行踪,那么,他所处的西极
定当是日月行踪的尽头,也即是大地极西之境。
之国。
以九州为原点层层外延至八殥、八纮、八极,犹
如波纹不断外展,此地理观念下的西极断不会是前
引注家们任何确指中土的地望所能吻合,除了欧亚
大陆板块意义上的大地极西之边境之外,似乎再也
找不到其它更为恰切的解答了。《时则》这条材料极
其重要,它关涉一系列重要的地理概念,如果我们能
解决其中任何一个,其它就能涣然冰释。即使我们
将昆仑定为中国境内之昆仑,那么,西极也当是昆仑
更西更远的地方,断不会是甘肃、青海或者新疆境内
任一范围所能契合。如果我们将昆仑定为两河流域
的阿拉拉特山,经昆仑向西的流沙为叙利亚沙漠,沉
羽为死海,那么,此西极似指地中海之东岸,这与《山
海经》中的大量记载亦能互相印证。如果我们将流
沙认为是撒哈拉沙漠,此西极就可能指大西洋之东
岸,这似乎也说得过去。但不管怎样,《淮南子》中的
西极观念也与《离骚》西极大体一致。
《庄子》
.
2
《庄子·田子方》曰:“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万
[
12]707
物莫不比方。暠
此西极与《山海经》、《离骚》所指
应当一致。虽然《庄子》并没有说明西极确指何地,
但据上下文意揣测,应为大地极西之所。按照《淮南
子》所言日出于海又入于虞渊之水的记载,日没之所
也当以大海为是,故《庄子》西极所指定不会是后世
所说的中国版图之西境。
《列子》
3.
《列子·周穆王》曰:“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
[13]90
人来。暠
西极之国为何方之域,《周穆王》篇并未
明确告知。《列子》同篇又曰:“西极之南隅有国焉,
[
13]104
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之国。暠
古莽之国又为
何方之域,我们照样不得而知。此外,《列子·汤问》
还说到:“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还,诉
之于帝。帝恐流于西极,失群圣之居,乃命禺强使巨
5.《大戴礼记》
《大戴礼记·易本命》曰:“食谷者智惠而巧;食
[13]152-153
鳌十五举首而戴之。暠
《汤问》篇中的西极似
气者神明而寿,王乔赤松之类也,西极亦有食气之民
[14]539
乎也渺茫难寻,无所定指。
也。暠
戴德所言西极没有明确指明到底为何方
上引《列子》三段材料似乎都难寻觅出西极的真
实面目,那么,《列子》中的西极岂不是已成死结,永
无解开之可能? 但是,《列子·汤问》的一段对话或
许可以解开这个疑惑:“汤又问曰:‘四海之外奚有?暞
革曰:‘犹齐州也。暞汤曰:‘汝奚以实之?暞革曰:‘朕东
行至营,人民犹是也。问营之东,复犹营也。西行至
豳,人民犹是也。问豳之西,复犹豳也。朕以是知四
何地,我们不好随便揣测,但据笔者清理西极这一词
语意义的演变逻辑来看,此西极尚与先秦时人西极
观念基本一致。
6.《海内十洲记》
托名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亦有西极:“乃处玄
[15]279
风于西极,坐王母于坤乡。暠
影踪,如果我们认定东方朔所言西王母与《穆天子
此西极似乎亦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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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060
传》中西王母一致,那么,此西极也定当在昆仑之西
才是,断不会位于昆仑之东的任何一个地方。
的记载:“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暠
《史记》与《汉书》所指西极已经不是屈辞大地极西之
地的确指概念,已然演变为中亚遥远之地。此外,
《史记·太史公自序》也言及西极:“汉既通使大夏,
而西极远蛮,引领内乡,欲观中国。作《大宛列传》第
《盐铁论》
7.
《盐铁论·论邹》记载先秦邹衍学说谓:“所谓中
国者,天下八十一分之一,名曰赤县神州,而分为九
[17]3318
州。绝陵陆不通,乃为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此所
六十三。暠
同样,这个西极与《史记·乐书》所记
[16]551
谓八极,而天地际焉。暠
邹衍所谓的八极至少应
基本一致。
为基于欧亚大陆地理意义上的陆地极边概念,西极
自然也就是大地极西之地了。
《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司马相如《天子游猎
[
赋》有“左苍梧,右西极暠
17]3017
之语,从司马相如前后
三暋“西极暠演变历程考索
文意揣测,此“西极暠也当指西方极远之地,但是南朝
宋裴骃的《集解》和唐张守节的《正义》以及唐李善却
有另外的注释。裴骃谓:“郭璞曰:‘西极,邠国也。暞
后世注家在面对先秦此类概念时,由于失去了
先秦时人广阔的世界地理眼光,而囿于自身所处的
因地缘政治所造成的国家地理观念,遂对先秦的这
类地理概念作出了缩小地域的解说,从而不得不在
中国境内另外搜寻特征相似的地望来作一一比附。
比附的结果,注家们各行其是,都用自己心目中的地
理概念去曲解古义,从而给文本语词之理解造成障
碍。有如西极,先秦时本指大地极西,但是,这一语
词从汉代开始,就被逐渐缩短视距、不断东渐,从帕
米尔一直东缩至长安以西,直至明清,人们的认识又
一次回归到先秦世界地理视域之西方极远之地。这
一演变历程,亦反映出不同时代对此一地名认识的
淆乱情况,现作如下考证。
[17]3018
见《尔雅》。暠
张守节谓:“《尔雅》云西至于豳国
[17]3018
为极。暠
《文选》李善注谓:“《尔雅》曰至于豳国
[21]123
为西极。暠
上述裴、张、李三家在注解“西极暠时,
都引用《尔雅》为证,从而得出西极为长安以西之豳
国。(按:今本《尔雅》不见此条记载。)如果确为裴骃
所言,郭璞已经认为西极指邠国,那么,我们大致可
以作这样的推测:郭璞把先秦“西极暠缩小到了中土
长安之西的豳国,后世裴骃、张守节和李善等又沿袭
了这一误说,遂使“西极暠一语不断东渐,失却了先秦
本真面目。唐人如此,宋人洪兴祖补注《楚辞章句》,
[1]44
也同样引用了《尔雅》“西至于豳国为西极暠
为
《史记·乐书》记载:“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
证,看来,洪兴祖似乎也很赞同这个说法。
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
里兮归有徳,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
“西极暠不断东渐,缩小视距至长安以西地域,在
杜甫诗歌中也有所见。杜甫《送从弟亚赴河西判官》
[17]1178
[22]366
服。暞暠
裴骃《集解》曰:“应劭曰:‘大宛旧有天马
诗云:“西极最疮痍,连山暗烽燧。暠
又《往在》诗
[22]1432
种,蹋石汗血,汗从前肩膞出,如血,号一日千
云:“安得自西极,申命空山东。暠
仇兆鳌引王嗣
[17]1179
里。暞暠
正如裴骃所言,这段历史记载了汉武帝
奭《杜臆》注:“西极,指京师之西,与山东相对。或指
[
22]1432
欲求汗血宝马事,此马当生西域大宛国。《汉书·西
域传》谓:“大宛国…… 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
吐鲁蕃者,非。暠
以杜诗观之,唐人的“西极暠观
念已经不具有大地极西之意,被具体化为长安以西
也即是豳国之地了。
[
5]3894
里。暠
《中国大百科全书》说:“周以前300步为1
[
18]574
里,秦至隋亦为300步1里。暠
《说文解字》云:
19]290
汉时“一尺约合今23
苏轼《书传》阐述《尧典》“分命羲仲,宅嵎夷,曰
旸谷暠句时,说:“《禹贡》‘嵎夷在青州,又曰旸谷。暞则
其地近日而先明,当在东方海上,以此推之,则昧谷
当在西极,朔方幽都当在幽州,而南交为交趾明
[
“
六尺为步,步百为亩。暠
[20]61
厘米暠
,那么,汉时1里=300暳6暳0.23=414
米。这12550里就相当于现今5195700米,现今1
里按500米计,为10391.4里,5195.7公里。长安
西去5000多公里的地方,约处今天中亚锡尔河与阿
姆河中间之乌兹别克斯坦之费尔干纳盆地一带。由
此可知,《史记·乐书》所言西极已经不是先秦极为
渺远的大地极西之地了,而指帕米尔以西、里海以东
的中亚一带。此事于《汉书·礼乐志》亦有大致相同
[23]487
矣。暠
苏轼眼中的西极已经指实为昧谷了。如
[24]257
果按照《十道志》“昧谷在秦州西南暠
的记载,秦
州又大致为现今甘肃天水,那么,苏轼所言的西极似
乎就位于天水附近了,这已经是非常具体化了的西
极概念。但明清之际朱鹤龄《尚书埤传》却对苏轼的
观点给予了批驳:“蔡《传》西谓西极之地。愚按:嵎
84
汤暋洪暋屈辞“西极暠再探索
夷、南交、朔方皆有定所,西未详何地。苏《传》引徐
广云:‘今天水之西县也。暞三方皆以极边言之,天水
朱冀所认为的楚国西境,我们可以清晰体察到这种
演变历程。演变的结果是同为西极一词,在屈原《离
骚》以及先秦诸家的眼中本指宏阔意义上的大地极
西之境,但到了后世,其词语的内涵及外延都发生了
巨大变化,直至被凝固为中国版图内一个具体化的
地名。
[25]715
恐太近。暠
明清之际中国思想界异常活跃,大量
西方传教士的来华,使得人们在有意无意间接受了
诸多外来知识,他们往往能以新的视角和新的眼光
去体察被大家早已熟视无睹的一些典籍,时而有新
的创获,前面谈到的蒋骥、戴震注解屈辞就是例证。
朱鹤龄认为西极当指极边之地,以甘肃天水言西极
似乎太过于靠近中原,所以不合情理,这当是很有见
地的看法。
[1]218
屈原《大招》有“魂乎无往,盈北极只暠
语,王
逸于“北极暠无解。洪兴祖引《淮南子》云:“北极之山
[
1]218
曰寒门。暠
冻,满北极也。暠
者,言直至北极,寒冰充满无际也。暠
阁注楚辞》曰:“盈北极,言冰雪无际也。暠
《楚辞新集注》曰:“盈北极,言此冰冻满北极
朱熹《楚辞集注》曰:“盈北极,言此冰
[26]147
王夫之《楚辞通释》曰:“盈北极
[27]268
四暋屈辞“西极暠原义再探索
蒋骥《山带
[28]173
从前面的分析中,我们得知,《离骚》“朝发轫于
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暠之“天津暠当为昆仑的代称,
意为天之渡口。那么,诗人从昆仑中央大山一路向
西,行流沙、遵赤水、路不周,“指西海以为期暠,最后
欲到达地之尽头的“西极暠。通过这一跨越天地东西
的游踪,我们不难看出,屈原所谓的“西极暠,一定是
他广阔世界地理知识在创作神思中的反映,但历来
注家,却把这不羁神思给无限缩小了。笔者认为,此
屈复
[29]388
也。暠
历来注家解此“北极暠无异说,大体一致,
并没有认识上的分歧,皆近似于今天地理意义上的
北冰洋地区,此当符合屈辞本意。“北极暠、“西极暠同
为屈原作品中的地理名词,一个创作者用词当有一
定规律,既然北极指北方极远之地,西极也应当指西
方极远之地。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注家们赞同“北
极暠之说,而于“西极暠却出现了短视? 为什么汉代以
后的学者对“北极暠尚有今天意义上的地理观念,而
于“西极暠却远远落后于先秦博达之士的地理眼光
呢? 这种视域上的南北开阔、东西短视现象在中国
历史文化中当引起注意。当然,要解释这一成因,也
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只好留待日后再作研
究。
“
西极暠与“崦嵫暠所指地理方位大致相同,皆为大地
极西之地。此外,诸如《山海经》、《淮南子》、《庄子》、
列子》、《大戴礼记》、《海内十洲记》等典籍所指西极
《
与《离骚》大体一致:西极本无确指,原初本义应为大
地极西之地。
但从《史记》开始,西极就呈东渐之势。从《史
记》到《汉书》,从郭璞到裴骃再到张守节、李善,西极
所指范围不断东缩,直至洪兴祖所认为的豳国,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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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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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explorationonXijiinChuci
TANG Hong
CollegeofLiberalArts,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8,China)
(
:
AbstractThereisastanzainLisao:“Iwentatdawnhighheaven暞sfordtoleave;ToXiji,
theearth暞sextremityIcameateve.暠Scholarstriedtheirbesttotestifytheirunderstandingof
thereferenceofXijiandprovidevariousinterpretations,forexample,BinguoCountry,westof
Chu,Kunlun,WesternSeaandetc.Nevertheless,Xijiinvariouspre灢Qinclassicshasthesame
referenceasthatinLisao,i.e.,themostwestpartoftheearth.From HanDynasty,thedis灢
tanceofXijiwasgraduallyshortenedfromthewestofPamirstothewestofChang暞an.Itwas
notuntilMingandQingDynastythatXijiwasthenamefortheextremewestoftheearth.
Keywords:Chuci;Xiji;Kunlun;BinguoCountry
[责任编辑:唐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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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