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卷第3期
2
018年5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5,No.3
May,2018
美国驻华公使田贝与甲午中日议和
1
2
冯高峰,师嘉林
(1.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广州510631;2.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400065)
摘要:中日甲午战争对中国与世界都有着深远的影响。这场战争中,美国驻华公使田贝推动美国政府由纵容
日本侵略转向了积极斡旋并促成了中日议和的开启。广岛议和期间,他甚至为清政府建言献策,尝试挽救遭日本
破坏的和谈。广岛议和失败后,他又推动了马关议和,更帮助日本敦促清政府批准了《马关条约》,使中日两国实现
了议和。表面上,他响应了清政府的请求,但实际上完全是为了维护和扩大美国的在华侵略权益。
关键词:中日甲午战争;美国驻华公使;田贝;中日议和
中图分类号:K25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8)03-0131-07
中日甲午战争对中国乃至世界都有着深远影响。
这场战争中,清政府起初主要向俄、英等欧洲列强寻求
调停,但均无结果,直到后来美国答应出面斡旋时,才
得以与日本议和。美国驻华公使田贝(CharlesDenby)
是美国操控议和的积极倡导者和中日议和中最为重要
的中间人,还是美国国务卿制定和执行美国对中日甲
午战争政策中最为信赖和倚重的人,同时又深得总理
衙门大臣们的信赖,这使他在中日议和中扮演了极其
重要的角色。然而,现有的研究成果尚未有以田贝的
他积极策动的结果。
田贝在战前请假回了美国,1894年10月29日才
[1]382,458
返回任所
。他的回归并非偶然,而是肩负着为
美国调整远东政策提供建议的重要使命。他是美国国
务卿格雷沙姆(Gresham)的故友,又是在美国国务院
和驻远东外交使节中国务卿制定远东政策时最为信赖
[2]10-11
和倚重的政策建议者 。中日战争爆发时,他刚做
过肾结石手术,尚在恢复中。即便如此,国务卿为制定
更为符合远东形势的政策,还是迫不及待地发电报询
①
[2]31
外交斡旋为中心来探讨美国与甲午战争的。鉴于
问他是否可以返回北京任所 。稍后,由于他的儿
此,本文主要依据美国外交档案及相关中文史料,系统
子、署理驻华公使田夏礼(CharlesDenby,Jr.)无视美国
地梳理田贝在甲午中日议和时的外交斡旋,并揭示美 “中立”政策,竭力庇护日本间谍,还对上司指示执行不
[
3]
国政策的实质。
力,这使国务卿更迫切地催促田贝返回任所。所以
说,田贝返回任所势必对美国远东政策的调整有着重
要的影响。
一
策动美国调停中日战争
甲午战争爆发前后,美国为进一步打开中国和朝
鲜市场,一直奉行纵容日本侵略的政策,拒绝参与调
停,直到1894年11月初才转而接受清政府的请求,积
极为中日议和斡旋,并最终促成了议和。美国政策的
这一转变,与其驻华公使田贝的返回北京密切相关,是
田贝回到北京后,很快就向国务卿提出了调停的
建议。当时,清政府早已丧失继续作战的信心,正在寻
求列强调停,而日本还在不断扩大侵略,列强则各怀鬼
胎,清政府的请求一无所获,这使田贝认为美国调停的
收稿日期:2017-02-12
作者简介:冯高峰(1980—),男,河南汝州人,史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世界史博士后流动站在站博士后,主要研
究中美关系史;
师嘉林(1978—),男,甘肃天水人,史学博士,重庆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美国史与拉美史。
13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次向国务卿论及美国应当出面调停的问题。所以说,
时机已到。1894年10月31日,当清政府依中美1858
年条约向他提出调停请求,并依他的要求答应以书面
文件向他保证承认朝鲜绝对独立时,他立刻答应将此
事转达国务卿,而且还在当天发给国务卿的文件中指
出:“这个王朝正面临灭亡的威胁,这个帝国行将崩溃。
他对清政府调停请求的响应同样是为了侵略中国,与
日本的侵略暴行相比,除了表面形式更具欺骗性之外
并无实质的区别。其次,田贝此时建议国务卿参与调
停,也是美国与日本及其他列强争夺在华侵略特权的
权宜之计。一方面,他认为,如果继续纵容日本肆无忌
惮地扩大侵略战争,将会威胁到美国的在华利益。
…
…您的调停很可能挽救这个王朝、这个帝
[4]276-282
国。” 11月3日,清政府又以“承认朝鲜独立,向
日本支付战争赔款”为和谈基础,向美、英、德、法、俄五 1894年10月31日,他给国务卿的报告就指出,如果日
国公使提出调停请求,田贝在给国务卿的电报中就明
确提出:“作为挽救这个王朝、这个帝国的最后努力,我
本进攻北京,皇帝及其王朝都将不复存在,北京必将陷
[4]271-272
入混乱,美国人的安全也将难以得到保障 。而
且,他还认为清政府的垮台将不利于美国在华商贸的
发展。他在回忆录中论及此事时强调:“全世界的利益
是让中国变得富裕、繁荣,使她成为外国商品的巨大消
费者和本国商品的输出者,若把她分割成几个敌对的
[4]290-298
建议调停。”
这是战争爆发后,美国驻远东外交
官首次向国务卿明确提出调停的建议,也是国务卿期
盼已久的。
田贝的建议,推动了美国单独调停政策的出台。
在他建议调停时,美国政府对调停仍顾虑重重。11月
初,在中国驻美公使杨儒的多次请求下,美国国务卿格
雷沙姆准备接受调停请求,但是又不希望因此影响到
[7]152
阵营则是商业的自毁。”
另一方面,田贝把响应清
政府的调停请求,视为赢得与其他列强在华竞争优势、
扩大在华特权的机会。他在1894年11月16日发给
国务卿的文件中就指出:“中国唯一的希望就是不惜一
切代价的求和”,“我将采取一切与我的职责相适应的
措施,通过建议帮助这个政府”,使她转向更加“信赖我
[3]134-135
美日关系特别是正在进行的美日修约谈判 。所
以,他先会晤了日本驻美公使,得知美国的调停无碍美
日关系后,才决定在“绝对公正中立的立场”下进行调
[4]319
[4]313
停 。11月6日,国务卿电令田贝告知中国,美国准
们” 。12月26日,他更是向国务卿报告:战争结束
备在中日双方都接受的情况下提供调停;同日,又电令
[4]319
谭恩(EdwinDun)确认日本是否接受美国调停 。
然而,美国政府此时的态度并不积极。日本驻美公使
栗野慎一郎(Kurino)还认为,美国丝毫无意阻止日本
后,清政府为支付巨额战争赔款,必然会通过出卖筑路
权、开矿权等特权来谋求新的财源,美国应通过对议和
的操控,利用外交取得的声望和影响力,帮助美国铁路
[8]42-46
资本家、银行家和商人们获得这些特权 。也正因
为如此,田贝在此后的斡旋中才会不遗余力地推动议
和。
[2]76
军队的继续推进,是偏向日本的 。而且,美国尚不
知道清政府也向欧洲列强提出了调停请求,所以还没
有单独调停之说。在调停指令发出几个小时后,国务
卿才收到田贝3日所发的关于清政府向列强请求调停
二
促成了中日议和的开启
美国单独调停的提议遭到了日本的拒绝。不过,
日本又暗示美国:“如清国提出希望同日本国谈判时,
日本国希望其提议尽量经由美公使转达。……关于尔
[4]319
的电报 。由于受传统孤立主义外交思想的影响,
此时,国务卿立刻复电田贝,明确强调美国只能以唯一
[4]319
调停者提供调停 。此外,田贝的调停建议,也使国
后之协商及条件之确定,自然皆应直接与清国交
[
5]
[9]第9册,453
务卿的调停之心更加坚定。因此,可以说,田贝推动
了美国单独调停政策的出台,使美国转向了推动中日
议和。
涉。”
于是,格雷沙姆就于11月19日电令田
贝:日本“将考虑中国政府通过美国驻华公使向日本提
[10]80
出的任何直接求和提议” 。此后,田贝就成了整个
中日议和期间为两国传递信息的居间人。这一身份使
他无权对日本施加影响,但对清政府的决策仍有着重
要的影响力。因为清政府信赖他,乐于听取他的建议,
然而,田贝倡导美国调停,表面上是应清政府之
求,实际上完全是为了巩固美国既得的侵略权益,其动
机是利己而非利他的。首先,田贝积极倡导美国调停,
是在清政府满足美国对中国和朝鲜侵略要求的前提下
做出的策略建议。美国当时纵容日本侵略的主要意
图,是要借助日本打破中朝之间的宗藩关系,进一步打
[8]9
还惟恐失去他的建议 ,再加之日本仰仗战场上的胜
利不断提出清政府难以接受的条件,从而使中日走向
议和的历程实际上成了田贝不断说服清政府屈从日本
要求的过程。
[6]
开中国和朝鲜的大门。田贝正是在要求清政府保证
“承认朝鲜的绝对独立”的条件得到肯定答复后,才首
首先,说服清政府直接向日本求和。11月20日,
132
冯高峰师嘉林美国驻华公使田贝与甲午中日议和
[8]8-16
田贝按照上司的指示转告清政府,日本拒绝调停但会
谈,继续战争。”
田贝的劝说,又一次促成了清政府
[10]80
考虑清政府通过美国驻华公使直接向日本求和 。
的妥协。在他造访后,慈禧太后立刻令张荫桓赴天津
[11]2752
[14]493
中国当时刚收到军队在旅顺取胜的战报 ,而且还
对其他列强的干预抱有幻想,所以没有对日本的要求
表态。两天后,田贝了解到欧洲列强都拒绝干涉,就去
劝说清政府。会晤中,他问总理大臣们:“是否能够坚
持与日本继续战斗下去?”对方回答:“不能”,因为中国
与李鸿章做最后的协商 。李鸿章认可了田贝的建
议,在致总署的信中说:“既经美使居间请两国派员商
办,此系欧洲通行之例……”,不过,他提议把议和地点
[15]57
选在上海或烟台而不是日本 。12月12日,清政府
[11]2760
请田贝转电日本:中国“允派员在沪会谈” 。
“没有粮食补给,没有军需机构,没有医院,没有士兵”;
再次,促使清政府决定赴日议和。清政府提议在
[
16]114
这时他乘机说,如果已确定继续战争不能赢得更有利
的条件就应当求和,而且还表示愿意帮中国传递议和
信息;他的劝说,使无助的总理大臣们当即答应向日本
中国谈判,日本则要求“会商地必须是在日本” 。
对此,田贝认为清政府没必要因此延误议和。于是,他
又于12月19日下午去劝诱清政府妥协。会晤中,他
反复向总理大臣们解释,按照国际法“交战国中的战胜
国,有权决定议和地点”;为打消清政府视赴日议和有
损颜面的观念,他一连列举了1679年法国与勃兰登堡
商定的圣日耳曼昂莱和约(PeaceofSt.GermainEn-
laye),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与英国签订的凡尔赛和约等
[7]131-132
求和 。会面后,总理衙门照会田贝,请他把直接
[12]1944
求和的提议转达日本 。同时,总理衙门又立刻致
电李鸿章,要求他阻止德璀琳赴日谋求和谈,以免妨碍
[13]65-66
田贝的居间议和 。显然,田贝促成了清廷直接向
日本求和,而且还使美国成了清廷的倚重。
其次,力劝清政府派遣全权代表与日本议和。中 8个类似的先例;他还驳斥了总理大臣们对议和代表
国向日本提出求和后,日本又要求中国“任命具备适当
人身安全的顾虑,称近代外交中绝不可能发生此类事
情;当发现总理大臣们担心缔约后可能成为“替罪羊”
时,他又提出:“在议定的条约中插入谈判者不对任何
事情承担个人责任,不因任何与订约有关的行为而遭
资格的全权代表,日本政府将于两国全权代表会商时
[4]322
宣布结束战争的条件” 。中国没有派代表到国外
求和的先例,清政府也不知日本要谈判的内容,难以答
应这一条件。田贝则无视日本的出尔反尔和蛮横无
理,仍然主张清政府接受日本的要求。他把日本的电
报转给总理衙门时就告诉总理大臣们,中国若拒绝任
命全权代表,就有必要作出说明;如果接受这一条件,
就应委托他电告日本,中国将任命一名或几名代表前
往议和,希望知道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并要求谈判期间
[8]30-37
伤害” 。在他的推动下,清政府次日就任命了张
[14]497
荫桓、邵友濂为全权代表,赴日议和 。12月20
日,田贝把清政府任命全权代表赴日议和之事转达了
日本,26日收到复电:日本将任命全权代表与中国的
全权代表议和缔约,谈判地点在广岛,将在中国代表到
[16]114
达广岛后48小时以内召开两国全权代表会议 。
至此,田贝通过不断说服清政府向日本妥协,最终敲开
了中日和谈之门。
[4]350-351
实现双方都能接受的停战 。当日本于12月2日
又提出“若清政府不接受这些条件,则此次商议即可暂
告中止”时,他次日就去劝清政府让步。他对总理大臣
们说,中国要么答应派遣全权代表,要么拒绝,此外别
无选择,而且,他还提供了私下代中国草拟的复电:“当
前情况下,中国认识到必须接受日本的提议,派遣全权
代表前往议和。中国希望知道可以派遣几位全权代
表,以及两国全权代表将在何时何地履行他们崇高的
职责。”同时,为使清政府让步,他声称:“如果一个国家
发现被打败了,又对继续战争没有取胜的希望,那么,
对自己人民的责任就是议和”,除非中国有望在将来取
得更大胜利,否则“议和就是最好的选择”;他还强调,
美国国务卿也认为中国“任命全权代表似乎对议和是
有必要的”;为打消清政府的顾虑,他又说:“在初步谈
判时,不详细说明和谈的确切条件似乎对中国更有利
三
推动清政府筹备广岛议和
在广岛议和前夕,田贝为了使美国能够进一步操
控中日议和,又以帮助清政府准备全权证书,甚至是建
言献策的方式积极推动清政府筹备议和。
(一)帮清政府准备全权证书。依国际法,一国任
命外交使节与另一国谈判一个特殊条约或协定时,除
了要携带国书外,还“需要一种特别的授权文件,即所
[17]238
谓全权证书” 。田贝深知清政府对国际法和战争
[8]14-15
所需的外交一无所知 。而且,他在斡旋中还发现
日本极其蛮横,怀疑它可能会推翻清政府,扶植一个亲
[8]61-64
日政权,因此,非常担心广岛议和能否成功 。就
当时中国的现实而言,他的这些认识也不无道理。因
此,为避免全权证书出现意外,他在广岛议和确定后,
立刻向清政府提出帮中国准备全权证书(田贝的用词
…
…可以在自己愿意的任何时候,自由地决定终止和
13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国书”Credential);得到许可后,他又请法国驻华公使
在中国代表赴日前,他还私下告诉张荫桓:“日本
已经接受了国际法。它明确承认互换全权证书后,中
提供了样板,还在起草时多次找法国公使协商,直到他
[8]203
认为每个细节都符合近代外交习惯时才确定下
国全权代表可以给政府发密电。”
这虽然未能使中
[
7]134-135
来 。从内容上看,田贝所拟全权证书确实符合
[18]
国代表避免被日本拒绝与北京通密电的遭遇,但它为
张荫桓的交涉提供了国际法依据。1895年2月1日,
张荫桓在与日方的交涉中就明确提出:“本大臣自北京
出发以前,驻北京美国公使曾向本大臣肯定说:本大臣
根据国际上之惯例,得以密码电报与本国政府自由通
国际法的相关规定 。1895年1月1日,中国议和代
表离京前4天,他把拟定好的“国书”函送到了总理衙
[9]第5册,242
门
。次日,总理衙门复函:“本署已缮定国书,
[9]第5册,242
请钤御宝,未便更易。”
即便这样,他在后来的
[9]第10册,295
一次会晤中,还向总理大臣们询问了自己所拟的全权
信”
。
证书是否被采用?张荫桓告诉他:“做了细微的修改以
四
尝试挽救遭日方破坏的和谈
[
8]93
适合中国的措辞,不过,完全被采用了。” 然而,清政
府实际上并未采用,后来日本也正是因此提出了破坏
和谈的借口。
日本对广岛议和没有任何诚意。1895年2月2
日,即谈判的第二天,日方代表伊藤博文就以中国代表
所持全权证书授权不足为由拒绝继续谈判,并提出:
此外,田贝也拒绝向日本透漏中方全权证书的信 “如清国切实真诚求和,委其使臣以充分之全权,并能
息。当中国代表行至上海时,日本从英国驻日公使处
选择足以保证履行其所缔结之条约之有名望官爵者,
[9]第10册,265
获悉中方的全权证书未赋予代表全权
。于是,
使之担当此任,我帝国将不再拒绝接受谈
[
9]第10册,278-280
日本副外务大臣林董(Hayashi)1月19日约见了谭恩,
试图从田贝那里探明情况;然而田贝收到谭恩的电报
后,立刻以“没有解释中国全权代表所持证书的职责”
判。”
。中国代表提出用电报修改全权证书,
[
9]第10册,289-291
也遭到了拒绝,并被要求离开日本
田贝又积极尝试挽救和谈。
。对此,
[8]86-89
为由,拒绝透漏任何信息 。同时,他也意识到问
田贝得到日本拒绝和谈的信息后立刻致电张荫
题的重要性,于21日致函总理衙门,请清政府给予答
桓,要求“把我准备的文件交给日本”,然而,令他没想
[9]第5册,266
[7]135
复
。22日,总理衙门请他复电日本:“中国国书
到的是张荫桓回电称“皇帝没有签署” 。稍后,他
[
9]第6册,608
底稿,查系实有全权”
阻。
,这使议和没有因此受
从总理衙门索取的中方全权证书副本断定,中方的全
②
权证书确实存在授权不足问题。这使他对清政府非
(
二)为中国代表建言献策。当日本把谈判地点选
常不满。在给国务卿的报告中,他就沮丧地说:“辛劳
之后,我很遗憾,一件我已非常谨慎提防的意外之事延
迟了议和。我唯一的错误是相信了张特使在会晤时的
在广岛时,他就意识到这是要孤立中国代表。在给国
务卿的报告中,他曾指出:“这个城市防备森严,且有重
兵驻守,没有外国人居住……无疑,谈判期间,所有的
外国人都会被驱离,中国的全权代表发电报也会变得
非常困难。我担心他们实际上处于被囚禁状态,如果
没有外国人的帮助,他们几乎是没有任何权力的。”对
此阴谋,他建议张荫桓:“带上翻译,如果可能的话从上
[8]99
声明。……他声称提交的证书和我的完全一样。”
不过,抱怨和指责并未影响他挽救和谈的尝试。
2月5日,他向清政府建议:“要么授予特使全权,
要么终止所有问题。”为使清政府授予代表全权,他还
以1888年清政府拒绝批准中美签订的移民条约而造
成议约失败为例,告诉他们所有的条约都必须经皇帝
[
8]62-63
海再带上一名外国法律顾问。”
张荫桓采纳了他
[8]96-98
的建议,选择了自己当年任驻美公使时使馆所聘律师
批准后才能生效 。确实,在国际法下,缔约国“如
[9]第5册,258
[17]328
科士达(John.W.Foster)为议和法律顾问
。日
果拒绝批准,条约就完全失败了” 。田贝的这一建
本外务大臣得知此事后,立刻训令驻美公使栗野慎一
郎:“如可能,我将特别希望阻止他到来。为达此目的,
需要花费必要的费用我不反对。我希望你尽最大努
议,推动了清政府的决策。2月6日,慈禧太后准备放
弃和谈时,恭亲王与徐用仪等就以田贝之言相劝,光绪
帝也称:“若不待批准,则授权一介矣。”于是,清政府决
[9]第9册,479
[11]2776
力,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协助中国的全权代表。”
定修改国书,增加“定约画押”之权 。田贝的建
直到12月29日科士达出发后,栗野慎一郎在给外务
议,无疑是补救措施的关键一步。当时,英国驻华公使
也认为清政府“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议和”,于是,
劝他们“立即通过田贝上校将适应的全权证书的全文
电告东京,并尽快送去证书文本”,还敦促他们“接受田
[9]第9册,480
大臣的函件中还在讨论阻止科士达之事
。可
见,田贝的建议是日本所不希望的,也足见他当时的意
图是帮助清政府求和,而不是完全服务于日本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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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高峰师嘉林美国驻华公使田贝与甲午中日议和
[
9]第11册,739
贝上校提供的格式”
。
的请求转电日本,中国承认日本17日电文中所提条
件,并准备派李鸿章为全权和谈代表,等待日本指定会
然而,田贝的努力再次因日本的破坏而成了徒劳。
月5日,他致电张荫桓,让“他们在广岛等待新的指
[8]175
2
议地点 。为使清政府放弃对列强的幻想,田贝还
劝其他国家的驻华公使至少在当时停止一切有关干涉
的言论,并要求他们明确表示本国政府不可能提供任
[8]91-92
示” 。2月7日,他又给谭恩发密电,告诉谭恩中
国代表所持全权证书“可能也是有效的”,并强调“中国
愿意发送令人满意的证书”,要求谭恩等待自己的电
③
何干涉。同时,他还尽力使李鸿章接受割地问题并
[
8]102-103
报 。当天上午,他又以密电方式把清政府的电
报转达给日本。电文中,清政府表示愿意更换全权证
书,准备把修改后的证书寄往日本,请谭恩询问日方可
否能与张、邵二位代表继续谈判,而无需他们返回上
不重要,“应背向欧洲,面对日本”,“应从地理位置、民
族类型和商业利益等各方面与日本论辩,劝导她不要
[8]159-168
肢解中国”的观点 。田贝的意见得到了李鸿章
的认可。在他的推动下,清政府授予李鸿章“商让土地
[9]第10册,305
[19]3551
海
。但是,日本认为:“张、邵等在中国毫无势
之权” ,从而使马关议和得以顺利举行。
力资望之辈,即便接受任何全权委任,也决难期望能使
其次,敦促清政府批准《马关条约》。《马关条约》
签订后,中国举国反对,俄、德、法三国已从自身利益出
发联合要求日本放弃对辽东半岛的占领,这使清政府
决定暂缓批准条约,以期挽回些许权益。然而,田贝却
对《马关条约》非常满意,甚至在得知条约规定中国赔
偿日本军费2亿两白银时,还兴奋不已地称条约中“唯
谈判获得满意结果”,因此,次日即转电中国,拒绝与
[16]127
张、邵继续谈判,并要求他们必须立刻离开日本 ,
从而使田贝挽救和谈的尝试遭到了失败。
纵观田贝对日本广岛拒使的反应可知,他抱怨和
指责清政府没有采用他准备的全权证书确实事出有
因,并不表明他对日本破坏和谈行为的支持,相反他没
有受到情绪的阻碍,而是非常积极地尝试挽救和谈;美
国方面此时确实也希望远东早日恢复和平,已不再像
战争初期那样纵容日本肆无忌惮地侵略中国。当然,
这一切都是美国侵华过程中与日本产生利益冲突和矛
盾的表现,其动机绝不是要帮助中国维护国家利益。
[8]297
赔款一项尚不过分” 。因此,他极力支持日本敦促
清政府换约。当4月23日日本请他代为催促清政府
批准条约时,他赓即于4月25日和29日连续致函总
[20]4246,4254
理衙门,催问中国何时批准条约
。值得注意的
是,为了使清政府早日批准条约,他还拖延转发中国请
他转发给日本的电报。5月1日,总理衙门把请求日
本延长10日换约的电文交给了田贝,请他转达日
五
敦促清政府马关议和
[
21]26
日本破坏广岛议和的行为,使欧洲列强认为其中
可能另有阴谋,他们纷纷劝告日本:“对中国之要求,希
勿过苛,务以中国能接受之程度为止,速谋恢复和平”,
俄、英、法等国联合干涉之声再起,迫使日本决定重开
本 。然而,直到5月7日,他才转发。次日,他收到
了日本同意延期5日换约的复电,并于第二日转达给
[9]第5册,373
总理衙门
。这就助日本如期实现了与中国的
换约,也使中国丧失了一次争取权益的机会。5月10
日,翁同龢看到电文后感慨:“伊藤电允展五日,旋作罢
[16]129
和谈 。这时,田贝不仅更加积极地推动清政府向
日本求和,还在《马关条约》签订后帮助日本实现了如
期换约。
[11]2802
论,可见做得到人自不做耳,可叹也!”
田贝对清政府马关议和的斡旋与批准条约的推
动,客观上帮助中日两国实现了议和,其真实意图则是
为了与列强争夺中国市场。当时,他不但尝试阻止欧
洲列强的干涉,还劝诱李鸿章说:“欧洲的干涉将会导
致中国被肢解,中国必须从美国寻找将来的合作来抵
首先,劝清政府接受日本重开议和的条件。广岛
议和失败后,急于求和的清政府,根据日本的暗示,于
[11]2778
2
月12日决定任命李鸿章为议和代表 。然而,2
月17日北洋舰队覆灭的当天,日本又向清政府提出在
[2]86
赔款和朝鲜自主之外,议和代表只有被授予割地之权
制这一侵略。” 尤其是,他在李鸿章准备离京赴日前
[8]146-147
才能重开和谈 。这使清政府难以接受。李鸿章
的会晤中,直接提出了议和完成后为美国资本家提供
[8]194-195
应召到京后立刻向列强求助,但欧洲列强都不愿提供
筑路、采矿等特权的要求 。1898年4月,美国取
[11]2780-2781
[22]347
帮助
,从而使田贝成了影响清政府决策的重要
得粤汉铁路承造权就得益于此 。而且,美国从中
因素。2月22日下午,当李鸿章、孙毓汶等前往美国
驻华公使馆求助时,田贝就不断劝告他们,如果想议和
就必须立刻接受日本的条件,最终使总理大臣们表示
攫取的利益远非如此。他迫切地帮助日本实现换约,
也是因为《马关条约》能使美国获得更多的在华特权。
所以,田贝所谓的帮助清政府,并不能掩盖美国政策的
侵华本质。
[8]154-155
“
今天就准备发电报” 。2月26日,他依清政府
13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就主观动机而言,他又完全是为了维护和扩大美国的
六
结论
甲午战争期间,美国驻华公使田贝一回到北京就
认定美国操控议和的时机已到。于是,他积极响应清
政府的调停请求,推动美国政府由纵容日本侵华转向
了积极推动中日议和,促成了清政府期盼已久的和谈
之门的开启,还在广岛议和时为清政府提供了些许有
益的帮助,同时,也在马关议和中极力帮助日本实现了
缔约。不可否认,他的斡旋确实为清政府乞和提供了
一定的帮助。对此,清政府也曾先后两次电令驻美国
在华侵略权益,绝不是要帮助清政府维护中国的主权
和利益。所以说,田贝的斡旋虽然推动了远东短暂和
平的到来,但是掩盖不了美国对中国的侵略意图。
田贝的外交是美国海外侵略扩张政策的体现。当
时,美国已崛起为世界第一工业大国,正在加快海外扩
张,但在与欧洲列强的竞争中又无优势可凭,所以把日
本和中国用作美国海外扩张的工具。正因为如此,甲
午战争之初,美国完全充当了日本的帮凶,企图借助日
本拓展中朝市场;当清政府面临崩溃时,美国又积极响
应清政府的求和诉求,以求日后与列强争夺中国市场
时能获得更有利的条件;《马关条约》签订后,美国又暗
助日本如期实现换约,以此来巩固既得侵略权益。而
且,美国对甲午战争的干涉也并非孤立事件,同一时期
美国还介入了英国与委内瑞拉的外交争端,之后又发
生了美西战争。诸如此类,都反映出美国成为经济大
国后,在外交上正在走出孤立、迈向世界、力图扮演世
界大国角色的态势。
[23]282,285
公使向美国政府致谢
。但是,他的这些帮助,仅
限于传递信息和近代外交惯例的介绍等无关实质的方
面,对中国的权益保护帮助极其有限,对日本利益更无
丝毫损伤;而且,在面对日本屡次提出无理要求时,他
都坚决地要求清政府无条件的接受,这无疑在客观上
更多地帮助了日本顺利实现其侵略企图,严重损害了
中国的主权和利益,更不用说他还曾直接帮助日本实
现《马关条约》的换约。日本政府对他的外交斡旋也非
[7]140
常满意,在事后还向美国政府提出为他授予勋章 。
注释:
①
相关论著主要有卿汝楫的《甲午战争期间美国的侵华政策》(《世界知识》1954年第15期)、谷南的《略论中日甲午战争中的
美帝国主义》(《学术研究》1963年第4期)、孙克复的《美国在中日甲午战争中玩弄的和平骗局》(《史学月刊》1965年第9
期)、季平子的《甲午战争后期的议和活动》(《社会科学战线》1983年第4期)、戚其章著《甲午战争国际关系史》(人民出版社
1
994年版)和《美国居间与马关议和》(《聊城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4期)、崔志海的《美国政府与中日
甲午战争》(《历史研究》2011年第2期)、吉辰著《昂贵的和平:中日马关议和研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2014年
版)和《甲午中日议和中的全权证书问题———国际法视角下的考察》(《史林》2015年第1期)等。
从国际法的角度看,中国代表所持的全权证书确实存在授权不足问题,吉辰的《甲午中日议和中的全权证书问题———国际
法视角下的考察》一文对此有明确的论证。
②
③
田贝认为,如果没有各国干涉的“幻影”,他两个月前就促成议和了,但其他各国驻华公使都不赞同他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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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CharlesDenby,theU.S.MinistertoChinaandtheNegotiation
—
——
intheSino-JapaneseWarof1894 1895
1
2
FENGao-feng,SHIJia-lin
1.CollegeofCultureandHistory,SouthChinaNormal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510631;
(
2
.CollegeofForeignLanguages,ChongqingUniversityofPostsandTelecommunications,Chongqing400065,China)
Abstract:TheSino-JapaneseWarfrom1894to1895exertedaprofoundimpactonChinaand
theworldasawhole.Inthiswar,CharlesDenby,U.S.MinistertoChina,promotedAmerican
governmenttochangefromconnivingatJapaneseinvasionintoactivelymediatingbetweenChina
andJapan,whichmaterializedthecommencementofSino-Japanesepeacenegotiation.Duringthe
HiroshimaPeaceTalks,DenbyalsoofferedadviceandsuggestionstotheQinggovernment,try-
ingtosavethepeacetalksmarredbyJapan.AfterthefailureofHiroshimaPeacetalks,he
pushedtheShimonosekiPeacetalksforwardandhelpedJapaninurgingtheQinggovernmentto
approveofTreatyofShimonoseki,whichpavedtheroadofSino-Japanesepeacetalks.Denby,
superficiallyinanswertotherequestfromtheQinggovernment,actuallydefendedandexpanded
AmericaꢁsinvasiveinterestsinChina.
Keywords:theSino-Japanesewarfrom1894to1895;U.S.MinistertoChina;CharlesDen-
by;Sino-Japanesepeacenegotiation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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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