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卷第5期
2
016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No.5
September,2016
语气副词“简直”的语法化和主观化
a,b
杨万兵
(暨南大学a.华文学院,b.华文教育研究院,广州510610)
摘要:从历时角度考察“简直”的演变轨迹,可以发现,“简直”由形容词性并列词语演变到语气副词,其中经历
了有标记和无标记形式并存和竞争的阶段。“简直”语法功能由陈述到修饰再到语气副词的语法化过程,也是其逐
渐凝固为一个词的词汇化过程和主观性意义增强的主观化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两个语素意义抽象化且有共性以
及发生的重新分析都产生了重要作用。
关键词:语气副词;简直;词汇化;语法化;主观化
中图分类号:H1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5-0105-07
“简直”是现代汉语中使用频率很高的一个语气副词。关于“简直”的语法功能,目前学术界主要有两种
意见。一种认为其主要功能为表示夸张、强调语气,强调完全如此或差不多如此,如《现代汉语词典》、《现代
汉语八百词》、《现代汉语虚词例释》等工具书,如:
[
1]635
(
1)屋子里热得简直待不住了。
2)徐先生画的马简直像真的一样。
一种认为“简直”表示确认语气。关于这一点,张明莹认为,带“简直”的句子都包含有“肯定、强调”的语
[2]296
(
[3]
法意义,“肯定、强调”的是“简直”后面的成分,说话人主观上认为话题与陈述相等,具有很强的主观性。从
基本用法来看,“简直”主要用在表夸张意义和不表夸张意义的成分前,对其后“强调、肯定”的部分进行确认。
为了解“简直”在语料中的使用情况,我们抽取了2000万字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中全部461个用
例,发现都表示说话人对“简直”后陈述的内容进行确认,我们也由此认为“简直”表示确认语气,表示说话人
主观上对某个命题的肯定判断和确认。如:
(3)他既是共产党员,又是国民党员,而且还是个袍哥大爷。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一部中国的现、当代
[
4]4
史。
(4)农民模样的你,竟声音抖颤地说:“我找钱投资,咱俩合作研究怎样?”何教授愣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5]
的耳朵。
鉴于此,本文同意“简直”表确认语气的看法,不打算对“简直”的语法意义进行更多的论证和解释,而是
追本溯源地考察“简直”语气副词意义及用法的来历,以及由此折射出的形容词性并列短语演变为语气副词
的一些特点和规律。
一
“简直”的历时演变轨迹
历时语料表明,“简直”连用至迟在唐代即开始出现,表“简明、直接”或“正直、公正”(为表述方便,记为
简直1”):
“
收稿日期:2016-03-08
作者简介:杨万兵(1973—),男,四川内江人,文学博士,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副教授。
10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6]27
5)许州长葛令严郜,衣冠族也,立性简直,虽羁束于官署,常蓄退心。
(
[7]《述国语》,1406
(6)故其辞语繁重,序事过详,不若《春秋传》之简直精明,浑厚遒峻也。
从这些用例来看,“简直”都应看作形容词性并列词语,主要功能是做谓语,表示对主语的陈述,这是“简
直”在清代以前的主要用法。
在晚清文献中,“简直”移位到谓语前状语位置,表示“直接”的意义,作为副词对谓语进行修饰,记为“简
直2”。如:
(7)他说的话,说得太爽快了,所以我听了,就很以为奇怪。你猜他说甚么来? 他简直的对那大帅说:“江
[8]471
都这个缺很不坏。沐恩等向吴令借五百银子,他居然回绝了,求大帅作主。”
(8)马爷说:“有什么话只管留下,回来我对他说。”坏种说:“简直的告诉你说罢,他的事犯了。他要出来
[9]281
见我呀,俺两个相好,我还可以给你拨弄拨弄;要是不出来见我呢,他祸至临头,悔之晚矣! ……”
此外,在晚清文献中,“简直”在谓语前还有“索性”和表确认两种不同的意义,此时的“简直”便演变成为
语气副词,记为“简直3”。
其一,表“索性”。
(9)辅成恨道:“你简直爽快点一句两句说了罢,我又不和你作甚么文字,只管在题前作虚冒,发多少议论
[8]560
作甚么!”
(10)辅成冷眼觑着,只见那家人把烟枪向那边一送,新人躺下来接了,向灯上去吸,那家人此时简直也躺
[8]566
了下来,一手挡着枪梢……
其二,表“确认”。
[10]16
(
11)唐卿道:“啊呀! 我们一见公坊,只顾讲了八股,不是珏兄来提,简直忘记得干干净净!”
(12)到了此时,戴大理一个到手的肥缺活活被人家夺了去,这一气真非同不可,简直气出臌胀病来! 便
[11]169
请了五天假,坐在公馆里,生气不见客。
为了解副词“简直”的不同意义用法在历时文献中的分布情况,我们对部分晚清小说进行了调查,结果如
表1:
表1.晚清小说中“简直”不同义项的分布
义项
表“确认”
表“索性”
表“直接”
文
献
《
孽海花》
官场现形记》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9
10
1
0
0
1
《
《
15
2
8
总计
34
3
9
所占百分比
74%
6%
20%
①
这表明,“简直”作为语气副词在晚清才开始出现,表示“确认”的用法比例高于“索性”意义,为12:1
强,表“直接”的比例约为20%。随着历史的推进,副词“简直”的意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分别对代表
20世纪三四十年代和80年代北京口语的老舍和王朔各约100万字、
语委库2000万字作品进行了调查,结
果如表2:
表2.20世纪文献中“简直”不同义项的分布
义项
“确认”
“索性”
“直接”
文
献
老舍100万字作品
王朔100万字作品
语委库2000万字作品
113
71
0
0
0
0
0
0
461
表2与表1对比,可确定“索性”、“直接”义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后逐渐消失,这在字典辞书中也可得
106
杨万兵语气副词“简直”的语法化和主观化
到佐证。如《汉语大词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
简直:(1)强调完全如此或差不多如此;(2)犹索性、干脆。
[12]1249
[13]619
简直:(1)表示完全如此(语气带夸张)。(2)(方言)索性。
而“直接”义的“简直2”,根据《汉语方言大辞典》,在个别方言里,这个意义用法还有所保留。如属于冀鲁
官话的山东寿光地区:
[
14]6602
(
3)他进来也不和我打个招呼,简直去找你。
河北东部:
14)你简直说吧,尽管绕圈干什么?
在《汉语大词典》中,“索性”义并未标明为“方言”,可以认为“索性”义是全民语言中的意义。这个意义在
1
[14]6602
(
1996年版《
现代汉语词典》中明确标示为“方言”,则说明该意义在汉语普通话里已经弱化、萎缩,只在部分方
言中还有保留;而在2012年第6版中,已删去了“索性”这个义项。同样,“直接”义仅在方言词典中才被收
录,也表明这个意义在全民语言里已经萎缩。这也是从方言观察语言发展演变轨迹的一个例证。
结合“简直”在历时语料中意义用法及上述词典意义,参照工具书对形容词并列短语“简直”的注释,我们
可以将“简直”的意义变化轨迹描写如下:
表“直接”
简朴(明)质直,直截了当{犹“索性”;确认}→表“确认”(“索性”义弱化)
这只是“简直”意义轨迹的宏观描写,下文还会微观地分析这几个意义的关系。此外,有哪些因素影响了
这样的意义演变过程,其由客观意义到主观性意义的变化过程即主观化有何特点,以及其语法化、词汇化规
律应如何认识,这些都是我们感兴趣并想尝试解决的问题。
二
“简直”的词汇化、语法化及主观化分析
如上文所示,“简直”经历了从短语到词语的演变过程,这个过程可以从词汇化、语法化、主观化等不同角
度来观察。
首先,“简”和“直”两个语素意义的虚化,为“简直”的词汇化创造了条件。《说文·竹部》:“简,牒也。”段
[15]190
注:“片部曰牒札也,木部曰札牒也。按简竹为之,牍木为之。”
可见“简”本义为用来书写的狭长竹片,后
[16]1289
来进一步指信札、书牍以及简要
等意义。如:
[
17]杜预《春秋序》,1704
(
)大事书之于册,小事简牍而已。
1
5
ꢀ
[18]《系辞上》,76
)易则易知,简则易从。
ꢀ
(
1
6
上述三个意义形成一个意义链,在这个意义链上,由“竹片”到“信札、书牍”,经历了转喻的认知过程,即
二者具有内在的相关性;而“简要”则是“信札、书牍”的基本特征或曰对其的要求,从这个意义来说,“简要”突
显了信札书牍潜在的本质特征,是对这个特征的概括和抽象,从而使“简”在句法环境中具有了形容词的意义
和功能。
[19]267
再看“直”。《说文》:“直,正见也。”
表明“直”的意义为“直视”。又据《汉语大字典》,“直”还有“不弯
20]61-62
含义。如:
[
曲;伸直;正,不倾斜;公正、正直”
[
21]《诗·大雅·绵》510
(
17)其绳则直,缩版以载。
18)不能裂肝脑,直气摩斗牛。
不弯曲”本指物体的形状,这种意义突显物体的两个端点间为直线式连接,即从一个端点“直接”到达另
(表“不弯曲”义)
[22]文天祥《发高邮》,43036
(
(表“正直”义)
“
一个端点,这样的意义是由“伸直”的动作映像到事件或动作中从而产生“直接”的意义,这是一个结构隐喻的
过程。
此外,在这个意义链上,从“直视”到“不弯曲”,经历了由专指的相对抽象的意义到泛化、具体的演变,再
由“不弯曲”到“正直、公正”,则又经历了由一个具体域到抽象域的映像过程。这也是一个结构隐喻,符合人
们认知上总是由具体的域通过隐喻途径认知抽象的域的特点。经过这样的演变,“直”也具有形容词的意义
和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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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综上,“直”的意义演变途径可归纳如下:
伸直→直接
正视→不弯曲{正直、公正
“简”、“直”的意义分别经历演变后,具有相同的语法性质,这就为它们的连缀使用创造了条件。
如上节所示,最初的“简直”连用,表示“简朴(明)质直、直截了当”的意义,即为“简直1”。又如:
(
19)龟年学识正大,议论简ꢀ直ꢀ,善恶是非,辨析甚严,其爱君忧国之忱,先见之识,敢言之气,皆人所
[23]《彭龟年传》,11998-11999
难。
[24]《论赞》,82
)王劭志在简直,言兼鄙野,苟得其理,遂忘其文。
ꢀꢀ
(
20
“简直”连缀使用,除了同“简”、“直”分别变为表示事物属性特征的形容词意义之外,二者意义具有一定
的共性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具体来说,“简要、简明”同“直接”与“公正”间分别具有意义上的共性,即事件
或动作行为要“直接”,要求人们处理起来要“简要、简明”;而“公正”的事理总是要言不烦、简洁明了的。正是
这些意义上的共性,使“简直”具备了连缀使用的基本条件。这也表现了认知或概念上相接近的实体,其语言
形式在时间和空间上也相接近的“距离象似原则”,即语言成分之间的距离反映了所表达概念的成分之间的
[25]
距离 。
但上述“简直”从性质上看,仍为形容词性并列短语。这可从以下方面得到证明。首先,从语法功能看,
简直”与“简”或“直”一样,都是作谓语,对主语进行陈述;其次,从意义上看,“简直”可以看成“简”和“直”意
“
义的加合,二者间边界清楚,并未抽象出一个上位义或发生转类。
这样的意义用法在19世纪末发生了变化,“简直”移位到状语位置演变为副词,产生了“直接”(简直2)和
“
索性”、表示确认(简直3)的意义。
简直2:
)伯述道:“这还好呢,有两回有人到琉璃厂打听我,他们简ꢀ直ꢀ的回说我已经死了,无非是妒忌我的意
(
2
1
[8]584
思。……”
22)我们在他治下,总有求他的时候,不如到衙门里探探口气,简ꢀ直ꢀ借给他几百银子罢。
简直3:
[
8]427
(
(
)我们是朋友,我也不客气,不用甚么封套、签子,也不写甚么袍金、褂金,简ꢀ直ꢀ是送给你用的,凭你换
[8]523
2
3
面子也罢,换里子也罢。
上举例句的“简直”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重新分析。这是“简直”在历时演变过程中的重要一步,即由
陈述的表述功能转化为修饰的表述功能,这为“简直”形成语气副词的意义用法奠定了基础。在这个过程中,
“简直”的陈述性意义为其句法位置的改变提供了可能。而句法位置由谓语变为状语,这既是对“简直”修饰
属性和意义的突显,也是对其新的语法意义的确认。“简直”表述功能的转化说明,词汇项目的意义本身是决
定其是否可能通过句法手段(比如改变句法位置)进行功能转化、产生新的意义用法的前提条件。当然,是否
改变还得看其是否有这种表达和交际的需要。
“简直”在状语位置上有“直接”和“索性”、“确认”两种意义,这也是“简直”词汇化的标志。作为词的“简
直”不同意义出现的先后顺序,我们检索到的语料并不能清楚地说明。不过,根据人们认识事物一般由实而
虚、由具体而抽象的规律以及上述意义与构词语素义间的关系,我们推测其先后顺序为:“直接”“索性”“确
认”。“简直”在状语位置上修饰动词,其意义可较直接地理解为“简要直接、直截了当”,这已经含有一定表主
观判断的“索性”的意味。
(
[8]636
4)这位总督回奏,并不推辞,ꢀ简直ꢀ给他承认了,说:“臣妾病殁,即令家人等买棺盛殓,送回原籍。
2
…
…”
从我们检索到的语料来看,可理解为“直接”或“索性”的句子中,“简直”后辖域的语义中心都是谓语动
词;而其它可理解为“确认”的句子,则“简直”后辖域一般都是对事件的表述。这也可以看作是对“索性”义支
配内容的肯定或否定的判断,这种判断本质上就是一种“确认”,因而我们认为“确认”是基于“索性”义而产生
108
杨万兵语气副词“简直”的语法化和主观化
的。由此我们可以构建一个意义连续统,一个微观的纵向意义链:
意义:“简明质直、直截了当”
“简要直接、直截了当”
“索性”
“确认”
→
功能:
陈述
简直1
修饰
判断(语气) 判断(语气)
简直2
简直3
这个连续统上的三个意义间没有截然的界限,但其间的先后关系当是如实反映了“简直”的意义变化。
这个变化过程,也是意义由较为客观的陈述,演变为主观性稍强的修饰,进而表示主观判断的“索性”和“确
认”。这是一个意义由客观变得越来越依赖于人的主观态度的、主观性越来越强的主观化过程。这个个案还
从历时的角度表明,语气副词在演变过程中的不同句法位置和功能,其主观性程度是不同的。而这种程度差异
又与其语法化和主观化程度相对应。总体而言,语法化和主观化程度越深,位置越靠前,主观性越强,修饰的主
观性强于陈述的,辖域大的主观性强于辖域小的。因此,上面的连续统可从意义主观性强弱的角度表示为:
“
简明质直、直截了当”<“简要直接、直截了当” <“索性” <“确认”
陈述 修饰
判断(语气) 判断(语气)
说明:式中,“<”表示主观性弱于。
这是从微观和纵向的角度对“简直”的意义来源进行的剖析。根据“简直”的演变轨迹,其“索性”义和“确
认”义经过一定时期的并存后,“索性”义逐渐衰退、消失,其使用范围只局限于一些方言。这可能是因为,表
达迅速做出某种判断、果断语气意义的,已经有“索性”一词专司其职。从语料看,“索性”自宋代始就有了表
示主观判断语气的意义。
[26]《与魏元履书》,1091
(25)熹看得今日之事,只是士大夫不肯索性尽底里说话,不可专咎人主。
[27]31
(
6)悟空道:“你这里若有披挂,索性送我一副,一总奉谢。”
2
而“简直”只是兼职表“索性”义,兼职的工作本身就不稳固,加以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另一个表“索性”
义的主角“干脆”异军突起(语气副词的“干脆”到晚清文献中仅见1例,但在老舍作品中已较为普遍,全部59
例中有16例),因而“简直”被迫辞去兼职工作,专司“确认”义。结合上文统计可以得知,100万字的老舍作
品中,“简直”的“索性”义用例为0,而语气副词的“干脆”共16例(“索性”计1例,这与语体有关)。我们认
为,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有理据的。“索性、干脆”与“简直”在“索性”义上的竞争表明,一定的意义内容往往有
其专职的表达式,其它表达式尽管可以“兼职”,但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在一定条件下往往会丧失兼职功能。
这与我们工作中的专兼职情况也十分类似。
此外,在“简直”的词汇化历程中,还出现过“简直”与“简直的”等即无标记和有标记并存的现象,且其不
同的标记形式在初期具有不同的意义,表3是有关的统计数据。
表3.“简直”的有无标记与其不同义项的对应关系
词形
意义
无标记
简直”
索性
有标记
“简直地”
“
“简直的”
“简直儿”
确认 索性
确认
确认
索性
直接
确认
索性
文
献
《孽海花》
7
1
2
《
官场现形记》
10
1
5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13
7
老舍100万字作品
王朔100万字作品
77
71
33
33
3
3
语委库2000万字作品 461
总计
642
7
3
7
2
从表中可以看出,《孽海花》中的有标记形式是“简直儿”,表确认;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有标记形
式为“简直的”,其主要功能是作状语表示“简要直接,直截了当”义;而到老舍作品中,有标记形式主要为“简
直的”,与无标记形式各占总数的68%与32%,但与无标记形式一起全都表确认;到王朔及语委库作品,则全
109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都使用无标记形式且表确认。以下是有标记形式“简直的”用例举隅。
(
)他说的话,说得太爽快了,所以我听了,就很以为奇怪。你猜他说甚么来? 他简ꢀ直ꢀ的ꢀ对那大帅说:
[8]471
27
“
江都这个缺很不坏。……”
(
8)冬夏常青,老在街上站着,一月才挣那俩钱,没个外钱,没个自由;一留胡子还是就吹,简ꢀꢀ直的ꢀ没一点
2
[28]68
起色。
[29]9
)伊牧师……除了中国话说不好,简直的他可以算一本带着腿的“中国百科全书”。
ꢀ
(
2
9
ꢀꢀ
简直”意义的分合,上文已经讨论。就形式而言,存在强烈的由有标记向无标记形式演化的趋势。这个
“
趋势可以图示如下:
简直的(“简要直接,直截了当”,修饰)
简直→{
}→简直
简直(“索性”,语气)
简+直(陈述)
二者并存
语气(确认)
上图表明,“简直”在演变过程中,存在意义相关的无标记和有标记形式间的竞争,最终无标记形式胜出,
[30]30
成为现代汉语的语气副词。这可用冯胜利关于汉语的“标准韵律词”理论
加以解释。此外,“简直的(地、
儿)”的标记成分只是标记其语法功能,当这种功能可以由已经词汇化为语气副词的“简直”独立体现时,标记
成分本身就不再有存在价值,在口语中也不经济,这些都决定了有标记形式被淘汰的命运。
三
结语
语气副词“简直”经历了形容词并列式词语、标记形式和无标记形式并存,最后形成语气副词的词汇化、
语法化和主观化过程。通过上文对语气副词“简直”演化轨迹的分析,我们得到以下初步认识。
第一,“简”和“直”语义分别演变后,具有形容词性质,语义更加抽象并具有共性,因此,二者才有可能连
缀使用。
第二,从句法环境看,“简直”由谓语转化为状语,进而在状语位置演变为语气副词,是一个主观性逐渐增
强的主观化过程,该过程与词汇化、语法化合而为一。在该过程中,“简直”发生重新分析,由并列式词语转化
为语气副词。
第三,“简直”作状语时,存在一个无标记和有标记形式共存的时期,有标记形式也是“简直”彻底变为语
气副词的一个过渡阶段。
“简直”的组成成分在意义上具有一定相似性,由并列式词语到语气副词的演变轨迹可形式化为:
↗
AB ↘
AB+M↗
A+B→
(AB)
{
}
→AB
↘
陈述(谓语)
修饰(定语)修饰(状语) (语气副词)
说明:式中,A+B为并列式词语,AB为词汇化后形式,M为标记(marker)。
以上是我们从“简直”的语法化、词汇化和主观化中得到的一些启示。但这只是从“简直”个案得出的一
些规律或机制。这些机制是否具有普适性,与其他语气副词的演变历程在多大程度上具有共性,还需要对其
他语气副词进行大范围考察后,方能从更为宏观的视角审视并得出结论。
注释:
①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1903ꢁ1909年连载;《孽海花》于1905年完成前20回,至1930年续至35回;《官场现形记》写作于
901年后数年。这些小说能大体反映晚清汉语的基本面貌。收词一般止于1840年的《辞源》,也未收“简直”的语气副词语
法,可看作一个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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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冯胜利.汉语的韵律、词法与句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TheGrammaticalizationandSubjectivisationofModalAdverb简直
a,b
YANGWan-bing
a.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Culture,b.OverseasChineseEducation
(
ResearchInstitute,JinanUniversity,Guangzhou,Guangdong510610,China)
Abstract:Fromthediachronicperspective,thedevelopmentoftheChinesecharacter简直
fromacoordinatingadjectiveintoamodaladverbincontemporaryChineseindicatesthatthisChi-
nesecharacterexperiencedaprocessoftheco-existenceandcompetitionbetweenmarkedform
andunmarkedform.Thetransformationofitsgrammaticalfunctionfromstatementtorhetoric
andthentomodaladverbisalsoaprocessofgrammaticalization,lexicalizationandsubjectivisa-
tion.Inthatprocess,theabstractionofmorphememeaningandreanalysisarethemainmecha-
nismsofthesesemanticandsyntaxchanges.
Keywords:modaladverb;简直;lexicalization;grammaticalization;subjectivisation
[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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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