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卷第6期
2
017年11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4,No.6
November,2017
北宋元祐后期政局探析
———以刘挚事迹为中心
王化雨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成都610066)
摘要:北宋元祐五年,刘挚被太皇太后高氏任命为宰相。任相之后,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力图巩固权位,清算
异己,最终却在政争中以惨败收场。透过刘挚的进退沉浮,可以看出,元祐后期旧法派内部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
痕,力量对比日渐朝着有利于新法派的方向演进,高氏苦心经营的“更化”路线已难以维持,中枢政局的剧变正悄然
临近。
关键词:北宋元祐后期;政局;政治斗争;刘挚
中图分类号:K24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7)06-0165-08
元祐(1086ꢀ1094)是北宋政治史上的重要阶段,
[1ꢀ4]
干。元祐元年(1086)十一月,高氏任命刘挚为尚书右
丞。成为宰辅后,刘挚更为活跃。以他为核心,包括
刘安世、梁焘、朱光庭、王岩叟、贾易、孙升等在内的政
治集团,接连掀起风波。在影响政局走向的车盖亭诗
学界就此一时期政局问题有过深入讨论 ,然对元
祐四年后的政局演进分析得尚不够充分。今笔者以
该时段的重要人物刘挚为切入点撰文论述,以求有所
创获。
案中
,该集团便发挥着关键作用。可以说,元祐前期
的大部分时间内,刘挚的地位权势都呈上升态
刘挚在元祐历任台谏与三省要职,被称为“元祐
[4]77-87[5]105-120
[5]67
势
。
政治的促进者” 。关于此人的研究,平田茂树和梁
车盖亭诗案后,刘挚却遭遇了挫折。元祐四年
)下半年,他与左相吕大防的矛盾渐趋尖锐。五
思乐的论文是代表性成果,只是平田文内容全面但稍
[
5]58-95
显简单 ,梁文创见颇多但基本只涉及元祐前 (1089
[
4]100-123
年(1090)四月,利用吕在吏额问题上的过失,刘挚集
团对吕展开了围攻,意欲令时任门下侍郎的刘挚取代
吕,却未能如愿。稍后,吕利用邓温伯除命事,罢黜了
刘安世、梁焘、贾易、朱光庭等言路中的刘挚羽翼,令
刘挚损失惨重。为援助盟友,刘挚不得不为刘安世等
反对邓温伯进用的举动辩护,结果又得罪了主张任用
邓的高氏和傅尧俞等。连番打击下,刘挚不安于位,
于七月奏请辞职。虽然高氏没有同意,但此后刘挚的
期 。笔者曾在吏额事件的研究中,剖析过元祐
[6]36-46
后期刘挚的活动,亦未能详述 。本文将在上述
研究基础上,重点讨论元祐五至七年刘挚的事迹及其
与中枢政局的关系。
一
元丰八年(1085),神宗去世,哲宗即位,太皇太后
高氏垂帘听政。刘挚于是年九月被召为言官。他竭
力地抨击新法派,推动“更化”,迅速成为了旧法派骨
[6]43
影响力大不如前 。
元祐六年(1091)二月,刘挚忽被高氏擢升为右仆
收稿日期:2017-09-22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两宋宰辅的信息收集与信息处理研究”(17BZS043)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王化雨(1979—),男,四川成都人,历史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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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7]593
[8]10903
射兼中书侍郎 ,登上了他觊觎多年的宰相之位。
势盛时汲汲经营相位而不可得,颓势中却得偿夙愿,
何种原因造成了刘挚命运的戏剧性翻转? 关键在于
新旧关系的变化。
吕大防、刘挚” 。双方既有宿怨,亦可能爆发冲
突。可以说,刘挚甫一任相,即面临严峻形势。
二
高氏在处置新法派时软硬兼施。一方面,对核心
人物予以清洗,如车盖亭诗案中重贬蔡确;另一方面,
又试图以怀柔手段消弭普通新法派的怨气。元祐元
年,她曾颁降过“慰反侧之诏”,宣布对新法派中非“罪
任相后,刘挚采取了以下举措:第一,重新培植台
谏势力;第二,调整自己在新旧问题上的态度;第三,
尽量避免与吕大防发生碰撞。上述举措,增加了政局
的变数。
[8]9248
显者”不再整肃 。诏书虽未得到彻底落实,但宋
廷在对待普通新法派时,确留有余地。新法派看似退
出了政坛,实则仍具不小潜能。
在政争中,刘挚的惯用策略是“与言事官相表
[8]10390
里” ,然吏额之争后,其麾下言官多遭清洗。任
相时,他在台谏中唯有杨康国一名盟友,且杨一月后
元祐五年后,政局演进渐有利于新法派。首先,
哲宗年齿日增,政治趋向却暧昧不明。高氏为防哲宗
亲政后“更化”受到冲击,不能不认真考虑调和新旧矛
盾。其次,旧法派内斗日渐激烈,为了压倒对手,吕大
防等旧法派首脑均不遗余力地壮大自身力量,部分新
法派也成为其拉拢对象。再次,因为政争,不少旧法
派官员遭到了罢黜,客观上为新法派创造了职位空
缺。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来越多具新法派背景之人,
在朝中担任要职。邓温伯被视为“王安石之党
[5]73
即被罢 。如何重新在台谏中培植势力,遂成他的
当务之急。
高氏为维护“更化”,起用了一批在新旧问题上立
场强硬的旧法派,部分与刘挚关系匪浅者,因此进入
了言路。如元祐六年二月癸巳,曾主张“蔡确、章惇有
[8]10902
罪不宜复职”的赵君锡,被任命为御史中丞 ,而
[8]10944
赵“所论多希挚意” 。又如刘挚集团的骨干贾
[8]10928
易,也在是年三月被高氏召回为侍御史 。鉴于
之前刘挚多次驱策言官为自己鸣锣开道,已遭君主与
同僚侧目,此时若大张旗鼓地在言路中树党,必给自
己带来风险。故他在经营言路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如三月丙辰,宋廷发表叶伸为殿中侍御史,安鼎为监
察御史,“挚谓执政曰:‘伸,旧所举,于例当避。鼎恐
[8]10738
人” ,却于元祐五年出任翰林学士承旨。元祐前
期遭到左迁的王子韶、杜常、彭汝砺、盛陶等也成为了
[5]92
六部、寺监长贰 。
以上事例虽然并未从根本上改变朝中旧强新弱
的格局,但诸多具新法派背景之人布列于朝,终究是
[8]10930
不协人望’。然竟用鼎,而伸以挚故,改他官” 。
“更化”的潜在威胁。高氏在首肯上述诸人进用的同
朝野皆知叶伸为刘挚故吏,刘不能不主动避嫌。安鼎
时,也不能不预加防范。刘挚是“更化”干将,之前力
主对新法派加以重责,擢升他,一则可以彰显高氏坚
决维护“更化”的态度,二则可以钳制新法派。任刘挚
为相的同时,高氏又拔擢“龙图阁学士、御史中丞苏辙
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王岩
[8]11152
表面上与刘挚无渊源,其实亦是刘挚党羽 。刘
挚对安鼎加以负面评价,实为掩饰两人关系,以防政
敌阻扰。其用心之良苦,可见一斑。
直接安插亲信入台谏有难度,刘挚只能退而求其
次,先选用某些不属于刘挚集团,但与自己有关联之
人,再设法对其加以笼络。如六年四月,杨畏被赵君
[8]10901
叟充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苏、王亦是
“更化”的始作俑者,也都曾主张严厉整肃新法派,如
[9]1027-1029
[8]10948
苏辙公开反对“调停”新旧之说
,王岩叟也曾
锡推荐为监察御史 ,“杨畏尝为郓州教授,考试
[8]10911
宣扬“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 。他们与刘挚同入
二府,充分显露出高氏的用意。
南京,刘相时为南京签判,监试,见畏爱之”,“君锡荐
[8]10948
畏,实希挚风旨” 。然杨畏与吕大防亦有交集,
高氏调整宰辅人选,着眼点在新旧关系,却对旧 “因吕相之婿王谠见吕相,吕相亦爱之”,“欲得畏为
[
8]10948
法派内部关系造成了影响。刘挚任相以及刘挚盟友
王岩叟入枢密院,必然令吕大防紧张。吏额事件后暂
时平息的刘吕之争,可能再度爆发。苏辙与刘挚此前
较少正面冲突,但在元祐前期的洛蜀之争中,刘挚集
团成员王岩叟、朱光庭、贾易等参与了对苏轼、苏辙的
助” 。故刘挚虽为杨畏之恩主,却未必能确保杨
始终受自己控制。
六年四月之后,刘挚在台谏中拥有了贾易、赵君
锡、安鼎三名党羽,杨畏亦在一定程度上受其影响。
他所掌握的言路力量看似不弱,实则不可高估。首
先,除贾易外,诸人的资历和威望均有限,高氏对他们
[8]9607
攻击 ,后苏辙弹奏傅尧俞、韩忠彦时,也曾“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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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化雨北宋元祐后期政局探析———以刘挚事迹为中心
[
8]10948
亦非特别信任。其次,整个台谏群体中,刘挚亲旧所
占的比例并不高。当时言路还有郑雍等数人,与刘挚
加进焉。王岩叟移简诘刘挚,不从” 。元祐四、
五年间,刘挚在言路党羽众多,不必冒风险去任用杨
畏。到了元祐六年,刘挚的势力大不如前,即便有人
反对,他也不能不对杨加以重用。又,若刘挚不对新
法派加以拉拢,这股力量必倒向主张“调停”的吕大
防,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5]73
无甚渊源,反与吕大防关系近密 。任副相时,刘挚
一度能完全操控台谏,升宰相后,其对言路的影响力
反不如前,这是元祐后期政局日趋微妙的写照。然不
管怎样,刘挚毕竟再次掌控了一定的言路力量,这使
他有了更多的博弈筹码,也必然会加大同列对他的戒
惕,进而增加政争风险。
复次,刘挚还有更长远的考量。邵伯温称:“刘相
既作蔡新州事,不自安,欲亦逐吕相及苏门下,独为复
[
8]10948
刘挚任相后另一引人瞩目的举动,是一改往日的
强硬立场,转而主张包容新法派。二月辛亥,邓温伯
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固辞新命,五上章乞补外”,王岩
叟劝刘挚“可因温伯自请,逐出之”,曾反对重用邓的
辟事,以防后患。”
此说并非十分确切,但它称元
祐后期刘挚已在考虑防范“复辟”(即哲宗亲政)的“后
患”,是可信的。高氏年岁渐老,哲宗日益长成。皇权
一旦嬗递,新法派极可能卷土重来。刘挚在车盖亭诗
案中力主重贬蔡确,与新法派结下了深仇,要确保自
己将来不受到严厉整肃,只能尽早修补与新法派的关
系。“章惇诸子,故与挚游,挚亦间与之接,言者谓挚
[8]10911
刘挚却没有同意 。此后的明氏进状事件中,刘
挚的态度转变显现得更为明显。
明氏为蔡确之母,六年四月,她“进状及诉于尚书
省,乞量移确”,“三省携确母状并吕惠卿自量移至宣
州年月进呈,太皇太后不许移确,独许迁惠卿。吕大
[10]568
预交惇子为囊橐,以觊后福” ,“以觊后福”十分准
确地点出了刘挚当时的心态。
[
8]10954
防、刘挚本与确为地,乃不如本谋” 。蔡确之贬,
刘挚出力甚多,此时他却赞同量移,前后反差不可谓
不大。又,由上引文可知,另一名新法派首脑吕惠卿
能内迁,也得益于刘挚之助。
刘挚的态度转变,加快了新法派回归中央的速
度。然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新法派人数日增,却对包括
刘挚在内的旧法派构成了愈来愈大的威胁。王岩叟
曾质问:“公引此等人,付之此地,敢保乎?”刘挚答曰:
[
8]11104
闰八月,刘挚、吕大防谋划任命李清臣为吏部尚 “保则不敢。”
[8]11103
要维护自身权利,便不能不任用新
法派,而任用新法派,又可能对自身权利造成更大损
害。元祐后期的刘挚,处于两难窘境之中。
书,蒲宗孟为兵部尚书 。李、蒲皆为新法派成
员,李更于元丰时期担任过宰辅。这两项任命因王岩
叟、苏辙的反对而中止。刘、吕又打算召曾是王安石
好友、车盖亭诗案中替蔡确作过辩解的王存代替李清
臣。为此,王岩叟告诫刘挚应“用与今日政事意同之
最后看刘、吕关系。刘挚入相后,与吕大防就左
右二相的分工合作方式有过讨论。据记载:“先是,右
仆射刘挚过都省,左仆射吕大防不至。大防为挚言,
欲间日入,就当笔日故也。挚以为若此,则两揆于都
省无聚议,恐未安,兼门下事简,三日一留亦无害,况
旧例已如此。是日(二月丁亥)挚过都省,大防亦至”;
元丰改制后,“左相日日入省,以门下无事耳,右揆间
[
8]11104
人” 。刘挚的态度转变,甚至引起了盟友的不
满。
在新旧问题上曾持强硬立场的刘挚,为何会有如
此大的变化?首先,他与吕大防是死敌,但任相后他
并不愿立即与吕发生碰撞。吕在元祐后期主张“调
停”,要避免与吕冲突,刘挚必然要调整自己的立场。
邓温伯辞免礼部尚书时,“王岩叟劝刘挚,可因温伯自
请,逐出之。挚曰:‘待与渠,当恶其意。’为吕大防右
温伯故也。会大防谒告,挚携以进呈,既,复携以下,
[8]10914
日留中书,自有法,以中书事繁也” 。若按吕大
防所言,左相改为只在“当笔日”入都省,其政务处理
权势必有所收缩,相对于右相所具有的优势也将大大
弱化。吕如此提议,是向刘挚加以试探。而刘挚婉拒
吕之建议,则是显示自己愿意尊重吕的既有权利。
在处理政务时,刘挚多与吕保持一致立场。关于
新旧问题已如前述。又如吕大防欲用黄庭坚为起居
舍人,遭中书舍人韩川封驳,刘挚以为“庭坚能文,于
[8]10911
及大防出,始同进呈,皆相顾不言” 。此后的蔡
确量移,以及李清臣、蒲宗孟任命,均是由吕、刘共同
推动,吕对刘的影响始终存在。
[8]10930
其次,刘挚希望汲引新法派为己所用。在之前的
政争中,刘挚的旧法派盟友连遭清洗,他无太多选择,
不能不将目光投向新法派。如杨畏“先除监察御史,
言者斥其附吕惠卿、舒亶以进,亟罢之。踰年复用,又
词掖为宜”,表示赞同 ;神宗内臣王中正求任便
[8]10944
居住,刘挚与吕大防均“议如所欲” ;在治河问题
上,苏辙反对吕大防的“分水”之策,刘挚“以分水为
[8]10932
便” 。上述事宜均较敏感,刘挚却均支持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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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防,明显有对吕示好之意。
右司谏杨康国上奏,称苏辙人品不端,与其余宰辅有
[
8]10904
某些时候,刘、吕看法不完全一致,刘挚也会尽量
隐忍。如吕力主选狄谘之女为皇后,王岩叟认为狄谘
女庶出,且三岁后即被其狄詠收养,可能会造成不便。
刘挚认可王之意见,在御前讨论中却未发言。后宰辅
聚议,经王一再催促,刘挚方抄录《通礼》中“必列外
祖”之语,以证明选狄谘女为后确有不妥。然翌日吕
因故未入朝,刘挚便不敢独自进呈。两日后,才将此
交吕进呈。奏对之际,王、吕又发生激烈争执,刘挚则
仅说了“礼须列外祖”,此外并未给自己的盟友更多援
矛盾,不应担任执政 。丁未,杨再次上奏,指责
苏辙“刚很好胜,与(王)安石无异”,执政后必定“援引
[8]10909
朋邪”,要求取消对苏的任命 。最终高氏未采纳
杨所奏,反将杨调离了言路。
[8]11154
杨康国是刘挚集团成员 ,他被罢后,刘挚多
次为他说项。二月丁巳,刘挚奏称:“康国之论虽过,
[8]10914
而其心亦忠谅,愿少宽容,只与一在京差遣。”
三
月庚申,在言及杨与另一被罢言职的刘唐老时,刘挚
[8]10918
强调:“外议一词,率以二人为是矣。”
三月乙酉,
[
8]10945-10946
助
。
杨被外迁为知磁州,刘挚以为“太甚”,请吕大防将杨
[8]10928
表面上,刘挚任相后,刘、吕矛盾似乎渐趋缓和。
事实上,两人间的裂痕在吏额事件后已难以弥合。据
改为了知卫州 。综合上述情况,杨对苏辙的弹
劾,即便不是出于刘挚指使,也定然得到了刘挚的支
持。
[8]10948
《
长编》称:“时大防与挚各有异意” ,可谓一语破
的。刘挚既有“异意”,为何要对吕忍让? 原因有三:
第一,吏额事件中,刘挚集团攻吕不成,反遭重创,刘
挚必然心有余悸;第二,当时吕大防一方面通过力主
七月以降,一批言官对苏辙及其兄翰林学士承旨
苏轼发动了新一轮攻击。先是,苏轼目睹浙西水灾惨
状
言
,
奏请朝廷遣使赈济。七月,贾易率安鼎、杨畏上
:“以为回邪之人,眩惑朝廷,乞加考实,治其尤
“调停”之说,拉拢了不少新法派士大夫,另一方面则
[8]11045
[8]10704
者。”
此事尚未有结论,赵君锡又发难。
在言路中扶植了一批敢于“诋挚”的言官 ,势力
空前强化,增加了刘挚与之争衡的难度;第三,吕虽对
刘挚不满,一时间却也没有对刘发难,刘挚因此获得
了一定的回旋余地。
赵曾推荐秦观为正字,贾易表示反对。赵随即放
弃前见,转而弹劾秦观。八月初,赵上奏称:自己七月
二十六日上弹章,二十七日秦即来见他,在他与贾易
之间挑拨离间。秦走后,苏轼又遣一亲戚来,先称不
当弹劾秦观,复称言官不当攻击苏轼所述水灾事,要
求他进言。赵认为,秦观敢于“离间风宪,逼臣言事”,
全靠“挟轼之威势”,苏轼实为祸首。又言:“臣与贾易
二十六日弹观,才一夕而观尽得疏中意,此必有告之
平静的表象之下,刘、吕也存在暗斗。六年五月,
宋廷判处吏额事件“元凶”,吕大防亲信胥吏任永寿徒
刑。赵君锡上奏称量刑过轻,要求对任处以“重例刺
[8]10964
配” 。稍后,“附左相吕大防”的郑雍等言
[10]568
[8]10969
官 ,接连上奏弹劾刘挚的姻亲王巩 。在上
述风波中,刘、吕均未直接出面,其党羽也只是针对两
人的亲旧。但类似事件一再发生,说明两人不可能长
期和平共处,早晚会决一雌雄。然无论如何,刘、吕关
系的暂时缓和,使刘挚能全力对付另一大敌苏辙。
[8]11050
者,朝廷之上不密如此。”
暗指苏辙泄露章奏。
八月己丑,贾易奏称:苏辙“险于山川”,“甚于蛇
豕”,结党营私,欺罔君主;苏轼在神宗去世时,曾作诗
表达喜悦之情,后又作文讥讽神宗。他指出,对于二
苏兄弟,高氏应当“赫然发于睿断,特行斥
[8]11055-11057
免”
。言官与二苏的争斗,至此达到高潮。
三
从表面上看,言路对二苏的攻击,是由贾易推动
如邵伯温所言,刘挚在任相后有“吕相”与“苏门
下”两大政敌。出于现实考量,他选择先攻苏辙,然最
终未能如愿。
的。苏轼称:“(贾)易摇惑台官安鼎、杨畏,并入文
字”,“宰相以下,心知其非,然畏易之很,不敢不
[8]11045
行” 。赵君锡弹劾二苏,“议者以君锡为易所凌
[
8]11051
在《日记》中,刘挚称自己曾在六年正月向高氏推
[8]10888
劫” 。刘挚亦称:“君锡与二苏友善非一日,忽为
荐过苏辙 。此语即令属实,也不过是刘挚在知
晓高氏有大用苏辙之意的情况下的故作姿态而已,他
其实并不希望苏辙入三省。六年二月,杨康国弹劾苏
辙,即反映出这一点。
此举,又不能量事可否,制其要害,而去取失宜,诚为
[
8]11068
贾易逼持。”
但综合种种因素,攻击二苏的真正
推手,并非贾易,而是刘挚。其理由如下。
二苏素为高氏欣赏。六年八月,苏辙贵为执政,
苏轼亦为内相,弹劾他们要冒极大的风险。赵君锡、
二月辛卯,宋廷宣布升苏辙为尚书右丞。癸巳,
168
王化雨北宋元祐后期政局探析———以刘挚事迹为中心
[
8]10948
杨畏并不愚蠢,杨畏更以“有知数”
著称,必明了
独为复辟事,以防后患。”刘挚未必有“独为复辟事”的
打算,但确实在考虑“复辟”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
患”。从他的处境看,“后患”既包括新法派的报复,也
包括旧法派内部的倾轧。要“防后患”,便不能不加紧
清除政敌。其次,虽然刘挚暂时避免了与吕大防发生
直接冲突,然刘、吕矛盾并未消失。若他不抢在刘、吕
之争再度爆发前先击垮苏辙,便可能陷入两面受敌的
困境。概言之,政局走向的不确定性,给刘挚造成了
压力,使他仓促行事。
个中利害。又,杨畏与二苏是同乡,赵君锡更“与二苏
友善非一日”,彼此间并无深仇。贾易当时的官位只
与杨畏齐平,低于中丞赵君锡,单靠贾之力,绝难迫使
杨、赵不顾自身前途与平时交情,对二苏开火,主谋定
有他人。
攻讦二苏的主使,必位高权重,且与贾易等有密
切关系。朝中唯独刘挚,符合上述条件。贾易在言路
固然有一定号召力,但攻击二苏时,他能“摇惑”、“逼
持”的,只有安鼎、杨畏、赵君锡等与刘挚关系匪浅之
人,与刘挚无甚渊源者,皆未受贾影响。可知,安、杨、
赵其实是被刘挚左右。又,言官攻击二苏失败后,杨
畏立即调转枪头,帮助吕大防向刘挚发难(详后),也
表明刘挚才是攻击二苏的主使。
此外,吕大防与苏辙在治河、吏额、新旧等问题上
[6]44
分歧极多 。苏辙执政后,多次与吕发生龃龉。四
[8]10933
月,两人在治河问题上有过争执 ;同月,吕大防
[8]10946-10948
欲选狄谘女为后,苏辙不予认可
;五月,两人
[8]10952
在是否应放弃质孤、胜如二堡事上又有异议 。
苏、吕矛盾渐趋尖锐的情况下,刘挚急攻苏辙,应有借
力于吕之意。
从现存史料看,刘挚并未亲自向二苏发难,更在
贾、赵等弹奏后称:“二苏虽刚喜自用,然要之自上即
位首拔擢,意实向正。又其文学如此挺然,足以摧奸
贾易章疏奏进后,高氏宣谕宰辅:“(贾易)排击人
太深,须与责降。”吕大防认为:“易诚过当,然若遽责
降,则恐言事臣僚不见因依,定须论列。今若早欲定
[
8]11068
御乱,可谓善类。”
似乎这次政争与他无关。然
而,他曾说:赵君锡“不能量事可否,制其(二苏)要
[
8]11068
[8]11060
害”,是“深可惜也” 。可见,他非常希望赵等能
制二苏要害,将之击垮。以此推之,言官攻讦二苏,是
符合其意愿的。一面驱使言官打击政敌,一面自己佯
叠,不若并苏轼两罢为便”,得到高氏首肯 。翌
[8]11060
日,苏轼、贾易分别被罢为知颍州与知庐州 。苏
[
8]11063
辙认为,贾易除命“太优”,“易竟改宣州” 。贾易
被罢言职后,赵君锡上章为其辩护,招来郑雍、姚缅的
批驳,高氏与宰辅商量后,将赵亦调离了言路,改任吏
[6]41
装中立,是刘挚惯用的政治手段 。攻击二苏,不过
是这一手段的再次施展。
[
8]11074
刘挚与苏辙有宿怨,然刘、苏矛盾的尖锐程度不
会超过刘、吕矛盾。为何刘挚任相后对吕大防一再忍
让,却要攻击苏辙?元祐六年,二苏官位虽显赫,但在
朝中暂无太多羽翼,势力不及吕大防,倒苏的难度小
于倒吕。另一方面,苏辙享誉士林,若站稳脚跟,很容
易形成又一强大派系。换言之,苏辙对刘挚造成的现
实威胁有限,潜在威胁却极大,故刘挚必欲在苏辙形
成气候前将其击倒。
部侍郎 。刘挚集团虽赶走了苏轼,却未能撼动
苏辙,且自身损失惨重,可谓失败。
刘挚之所以失败,与高氏的态度密切相关。上引
高氏“排击人太深”之语,表明她异常反感贾易等人之
举。这一方面缘于贾易等列举的二苏罪状并无说服
力。她曾说:“先帝三月上仙,轼五月题诗,猥云轼则
有意。似此使人何可当也?目前事不言,却寻许多时
[
8]11074
言,显是收拾。”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苏辙对
还应指出,截止六年八月,苏辙在三省无过失,高
氏与苏辙之间未出现明显矛盾,刘挚本人掌握的言路
力量亦不算太强,他扳倒苏辙的成算其实不大。事
后,刘挚说:“不能量事可否,制其要害”,既是指责赵
君锡,也未尝不是自我批评。之前的政争中,刘挚极
少贸然发难,总是要等到时机比较成熟才动手。为何
此时他会有与过往风格相悖的举动?
高氏有较高的利用价值。元祐后期,吕大防主张“调
停”;刘挚任相后,在新旧问题上也改持宽容立场;三
省中唯有苏辙主张用强硬手段压制新法派。高氏要
维护“更化”,必然要保住苏辙。
贾易上奏攻二苏后,有执政称:“易乃王安礼所
善,安礼尝以十科荐之。今群失职之人,皆在江淮,莫
不与今日执政为仇,易实江淮之士,来自东南,今日之
疏不惟动摇朝廷之政事,亦阴以伸群怨之愤。”将贾苏
之争与新旧之争联系了起来。李焘推测奏此言者“必
首先,六年四月后,高氏开始为哲宗选皇后。哲
宗一旦成婚,距离亲政又近一步。之后中枢权力如何
重组,各宰辅何去何从,时人皆难逆料。邵伯温言:
[8]11061
吕大防” 。高氏对此的反应,史无明文。结合她
之前对贾易评价甚高,风波发生后却一再强调“易勿
“刘相既作蔡新州事,不自安,欲亦逐吕相及苏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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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1061
太优” ,主张重惩贾来看,此言对她确有触动。
元祐后期政局的复杂性,令高氏在新旧问题上变得更
加敏感,而这又影响到旧法派的内斗结果。各因素间
的纠葛,诡谲如斯。
四
六年八月后,亲附于吕大防的言官接连上言。政
策方面,他们否定了刘挚主导制定的一些法规。如九
月癸丑,郑雍奏请废止了因“挚厌宾客”而由“(赵)君
缺乏宰辅的支持,是刘挚失败的另一原因。三省
方面,吕大防虽提出应罢苏轼内相之职,却赞同高氏
责降贾易、保护苏辙的主张。此后,亲附于他的郑雍,
又参与了攻讦赵君锡。可见,在刘、苏之中,吕还是更
忌惮实力较强的刘挚。另两名三省执政苏颂和傅尧
俞,平素即与刘挚保持着一定距离,高、吕表明立场
后,更不可能给予刘挚援助。比较反常的是签书枢密
院事王岩叟的表现。
[8]11151
[8]11139
锡申明”
推行的执政谒禁法 。人事方面,姚
缅等自八月下旬开始再攻王巩,并指责王巩与赵君锡
[8]11147
交接,令已被罢为宫观的王巩再受冲替之罚 。
刘挚受到了冲击,但尚不致命。
值得注意的是高氏的态度。郑雍等虽未明言,其
倒刘之心已昭然若揭。高氏不可能全无察觉。在这
样的情况下,她一再首肯言官进奏,说明她也对刘挚
不满。如前述,高氏任刘挚为相,本是要用刘钳制日
渐复苏的新法派,刘挚却转而主张对新法派加以包
容,高氏自难认可。
王与苏辙在元祐前期有过冲突,与刘挚则素为密
友,之前历次政争中均积极支持刘挚。但此次风波
中,王一直保持沉默。八月乙未,高氏与枢密院谈及
此事,王未替贾、赵辩护,仅仅称:“君锡虽无执持,然
刘挚令高氏不满的另一原因是结党。对于刘挚
集团的存在,高氏早有察觉,且较为忌惮。吏额事件
中,她骤然罢免众多言官,即与之有关。刘挚任相后,
其派系势力又有重振之势,这必然会加剧高氏的担
忧。她接受杨畏“虑近臣巧说,引起密党”之言,即是
证明。
[8]11074
亦非恶人。” “无执持”之语,说明他对贾、赵攻击
二苏不很认可。何以如此?关键也在于新旧问题。
王岩叟此前在新旧问题上与刘挚同持强硬立场,
后刘态度转变,王却依然故我。这样一来,刘、王之间
出现了裂痕,苏辙反成王在压制新法派事上不可多得
的潜在合作者。言官攻击二苏的风波平息后,不久,
刘挚、吕大防欲用李清臣、蒲宗孟为尚书,王岩叟表示
反对,并求助于苏辙,“子由宜力争”,苏辙答曰:“彦霖
盍相助?”王许诺。后苏辙果然在帘前力争,推翻了刘
又,高氏不满刘挚,还与她对政局稳定的追求有
关。元祐时期,旧法派内斗从未间断,五、六年间,政
争趋于白热化。意在维护“更化”的高氏,不愿见此。
[6]45
吏额事件中,她多次介入,以求息事宁人 ;言官攻
[8]11103-11104
挚、吕大防对李、蒲的任命
。由此推之,王岩
二苏之事发生后,她宣谕宰辅:“且要朝廷事宁
叟不助刘击苏,既与他对刘挚的不满有关,也是要为
与苏辙的合作作铺垫。
[8]11067
[8]11082
贴” ;后讨论言官人选,她又强调要“平稳” 。
而刘挚本人素来好斗,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在政坛上
搅动风云。又,因之前的政争,刘挚与吕大防、苏辙已
结下深仇,即令刘挚暂无力再度挑起争斗,吕、苏也不
会善罢甘休。换言之,刘挚已成为了政争焦点,只要
他在朝中,高氏就很难实现“宁贴”、“平稳”。
总之,六年八月言官攻击苏氏兄弟所引发的风
波,是元祐后期若干复杂矛盾与微妙关系的反映。此
事结束后,中枢各派系的力量对比出现了较大变化。
刘挚遭重击,元气大伤;苏辙实力也因苏轼之罢而遭
削弱;唯独吕大防未损分毫。之前吕受刘、苏制约,行
事尚有顾忌。刘、苏既被削弱,吕随之变得更为主动。
八月辛丑,吕进奏杨畏“宜谨择言者,虑近臣巧
高氏对刘挚既有恶感,郑雍等便不放弃倒刘的努
力。十月,他们觅得了良机。时邢恕被贬永州,乘船
过京城。刘挚作书简给邢恕,其中有“以俟休复”之
语。书简被与刘挚有宿怨的茹东济所获,茹将之交给
郑雍、杨畏。郑、杨“方弹劾挚与王巩联姻事未竟,得
此大喜,乃解释简语并奏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
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也。又言挚尝馆
[8]11080
说,引起密党”之言 ,得到高氏认可。按:杨本与
贾易同攻二苏,后“一见事变”,便转附吕大防“为安身
[8]11082
计” 。他所称“近臣”,实指刘挚。刘挚甫受重
创,面对言官责难,自不敢再向言路伸展触角。吕钳
制刘挚之余,更成功将其亲信郑雍推荐为御史中
[8]11158
章惇之子于府第” 。此后,姚缅、虞策亦弹劾刘
[
8]11080
[7]596
丞 ,强化了自己对台谏的影响。权力的天平,愈
发向吕大防倾斜,吕遂展开了对刘挚的攻势。
挚结党营私。十一月,刘挚被罢为知郓州 。
给邢恕书简中的“以俟休复”之语,是导致刘挚罢
170
王化雨北宋元祐后期政局探析———以刘挚事迹为中心
相的直接诱因。对此,刘挚曾做过辩解:“邢恕近过城
外,曾一次有书来往,只是叙寒温、问安否而已。天地
对比,正悄然发生变化。
刘挚罢相,在朝中引起了连锁反应。以往亲附于
刘挚的士大夫失去了依靠,在随后的半年中也遭到了
贬责。如给事中朱光庭因封还刘挚罢相诏敕,被杨畏
指为朋党,外贬亳州;继而监察御史安鼎亦遭杨畏、郑
[8]11159
父母,臣不敢欺。”
究竟他是否有郑、杨所说“劝
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之意? 该书信今已不存,相
关记载有二:一是邵伯温《辩诬》所记“永州佳处,第往
[8]11164
[5]92
以俟休复” ;二是刘安世为刘挚文集所作序言中
雍弹劾,外贬高邮军 ;签书枢密院事王岩叟在元祐
[
11]670
记的“为国自爱,以俟休复” 。若依邵说,“以俟休
复”确实是“叙寒温、问安否”。然《辩诬》成文时间较
晚,邵伯温与刘挚关系亦非密切,所记未必可靠。李
七年( )五月被杨畏、黄庆基弹劾,罢为知郑
092
1
[7]599
州 。煊赫一时的刘挚集团,元祐七年后基本退出
了中央。这一集团本是“更化”的倡导者,其离去令
[8]11164
焘即指出:“伯温所记,或多抵牾。”
又,永州在北 “更化”路线更加摇摇欲坠。
宋被视为远恶之地,“佳处”云云不合情理,不应是刘
挚原话。
刘挚罢后,余下宰执在声望、资历及依附者数量
等方面均无法与吕大防抗衡,吕遂成一家独大之势。
元祐五年末至元祐八年中,吕有近一年的独相时间。
期间,高氏曾于七年六月任命苏颂为右相,试图对吕
加以制衡,然效果不大。苏更于八年三月遭杨畏、来
若依刘说,郑、杨对刘挚的攻击便非构陷;“为国
自爱”,暗示邢恕将会得到重用。而作为蔡确密友,邢
素为高氏忌恨,只有哲宗亲政后,才可能获得进用。
刘安世为刘挚集团骨干,对刘挚事迹相当熟悉,无污
蔑刘挚的必要,其所记当不误。李焘素来审慎,其《长
[7]604
之邵攻击而罢相 。无奈之下,高氏只得于八年七
月任命曾因为蔡确辩护而被外贬的范纯仁为右
[8]11158
[7]607
编》亦采此说 ,从侧面证明了此说可靠。高氏对
刘挚早有不满,“以俟休复”之语又犯了高氏大忌,最
终令高氏彻底失去了对刘挚的信任。
相
。此时,元祐之政已接近尾声。吕大防权势的
膨胀,令高、吕之间的裂痕日渐加深,在维护“更化”上
也愈发难以形成合力。
罢黜刘挚,也是高氏杀鸡儆猴的手段。刘挚被罢
前,哲宗代高氏宣谕吕大防:“论刘挚者已十八章,初
不为王巩事,乃邢恕过京师,挚与通简,又延接章惇之
子,牢笼为他日计。此何也? 待与少礼数令
刘挚盟友朱光庭、王岩叟等在新旧问题上多持强
硬立场。他们被罢,进一步减少了新法派复苏的阻
[12]146
力。吕大防最初“无党” ,在旧法派中缺乏追随
者,却利用杨畏等击垮了平生大敌,遂更加倚重具有
新法派色彩之人。如前述,杨畏在攻罢刘挚后,变得
更为活跃。另几名与王安石、黄履等新法派核心关系
颇深者,如黄庆基、来之邵等,也因吕而得到任
[8]11157
去。”
对正积极汲引新法派的吕大防强调刘挚是
因交接邢恕、章惇获罪,高氏的用意不问可知。
综上,刘挚之罢,与之前的言官攻击二苏风波类
似,是元祐后期旧法派内部若干复杂矛盾共同作用的
结果。在当时的宰辅群体中,刘挚具有特殊身份。如
他自己所说:“元祐政事,更首尾者零落无几,独吾与
[3]94-95
用 。他们在元祐六至八年间屡兴风浪,多次扳
倒侍从与宰辅,隐隐成为了能左右政局走向的力量。
虽然其所作所为主要是在为吕大防清除政敌,但客观
上大大削弱了旧法派的整体力量,为新旧关系的彻底
逆转创造了条件。
[8]10732
微仲(吕大防)在。”
一定程度上,刘挚可算是“更
化”的象征。而政局的演进,却使高氏必须罢黜“更
化”的象征来维护“更化”。如此吊诡的现象,表明“更
化”路线已遭遇严重危机。
面对中枢权力失衡、新法派强势复苏等难题,高
氏一再拖延还政时间,以期亲自掌控局面。这又加剧
了哲宗的不满,为他日后全盘否定高氏政策埋下了伏
笔。总之,促成“更化”走向终结的因素,在元祐后期
一一出现,政局剧变已呼之欲出。
促使刘挚罢相的部分言官具有浓厚的新法派色
彩。杨畏已如前述,虞策“亦是张璪面上相知之人,尝
[8]11162
受璪特力论荐” 。王岩叟认为,他们攻击刘挚是
新法派对旧法派的反击,“杨畏乃吕惠卿面上人,知彼
用意安在?但欲去除陛下腹心之人,便是与奸邪开路
五
[8]11161
耳” 。此时杨畏等攻刘挚,主要还是为了迎合吕
大防,王岩叟之语并不准确。然具新法派色彩之人能
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旧法派首脑的争斗结果,确是自高
氏垂帘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新旧两大派系的力量
以上,笔者以刘挚事迹为切入点,梳理了元祐后
期的政局演变。旧法派内斗升级,以及新旧关系日渐
朝向有利于新法派的方向发展,是这一时期最引人瞩
17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目的现象。
旧法派在元祐前期就有过多次内部冲突,然因当
旧法派内斗却为新法派创造了契机。较之“君子
小人”等政治理念,刘挚等更看重政争的胜负。一些
新法派士人遂被其旧日的死敌当作奥援加以汲引,进
而在政争中扮演日渐关键的角色。元祐后期,刘挚、
吕大防等旧法派首脑看似还主导着中枢,实则他们的
成败在很大程度上与杨畏等新法派士人的向背有关,
旧法、新法两派的主从关系逐渐接近了转折点。
总之,至元祐后期,高氏推行的“更化”之政渐渐
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此后的哲宗亲政,只是加速了
政局演变,而非以往所认为的是政局翻转的根本原
因。当然,“更化”的终结,并不必然意味着“绍述”的
开始。为何哲宗亲政后,政局会朝向“绍述”发展?笔
者将另文述之。
时尚有吕公著等能勉强协调各方的重臣在,宰辅还能
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元祐四年吕公著去世后,宰辅之
间的争斗骤然公开化。车盖亭诗案中,刘挚、吕大防
对范纯仁的攻击首开其端。随后,刘吕之争、刘苏之
争渐次爆发,波及范围也日益扩大。对于刘挚等宰辅
而言,政争成为了他们在元祐后期执政时必须首先考
虑的大事。为击败政敌,这批人无所不用其极。各类
政务,上至治理黄河,下至中低级官员除授,均会被用
作争斗的“素材”。中枢决策的效率、质量因此均大受
影响。这令本就存在正当性缺陷的“更化”路线,变得
更具负面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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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iticalSituationofLateYuanyouPeriodoftheNorthern
SongDynasty:WithLIUZhiEventasACaseStudy
WANGHua-yu
Collegeof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6,China)
(
Abstract:LIUZhiwasappointedprimeministerin1090byGrandempressdowagerGao.He
usedsometacticstostrengthenhispowerbyeliminatingallhisopponents.Atlast,LIUZhiwas
defeatedbyhispoliticalopponents,whichshowsthattheconservativesweredividedintomany
factions,reformistswinsgraduallyasGrandempressdowagerGaoꢁspoliticaltransitionfailed,
andrevulsionofthecentralpoliticalstructurewasontheway.
Keywords:thelaterYuanyouperiodintheNorthernSongDynasty;politicalsituation;polit-
icalstruggle;LIUZhi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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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