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卷第2期
2
016年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No.2
March,2016
从GOSP看汉语语气的突显性
王飞华
(四川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成都610066)
摘要:汉语中,时是不突显的范畴,而语气范畴比体范畴更突显。从语法化来看,汉语语气表达手段语气词的
语法化既早于体标记,程度也高于体标记。从系统性来看,汉语中既存在系统的体范畴,也存在系统的语气范畴。
从遍布性来看,语气标记也比体标记使用得要广。从强制性来看,汉语语气标记的使用也不亚于体标记。
关键词:GOSP;汉语语气;语气范畴;体范畴;突显理论
中图分类号:H19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2-0101-06
突显性理论,有多位国外的研究者谈到。New-
man于1954年在《
遍布性(pervasiveness)(以下合称GOSP)四个因素
上远远超过其他范畴,而其他范畴的概念倾向于在
此范畴内部得到隐含。同时,这四个因素很可能在
语法系统和词汇单位中的语义
问题:方法探讨》中指出,一种语言系统中,有某些标
准可以用于确定其不同范畴中相对突显者。他着重
提到了强制性与选择性的对立,凡强制性表达的范
[3]1ꢀ8,91ꢀ95
某种程度上是相互独立的。
GOSP的意义,可简要说明如下。语法化(G)
指语法单位的语法化程度,它可以有不同的梯度,如
实词<功能词、迂回形式(如英语中的will+V,be
[1]83
畴,是突显性的范畴 。Lehmann也指出,一种标
记的完整性使其区别于其他标记,保证了其在标记
[2]112
中的突显性 。Bhat在《时、体、语气的突显》一 +V-ing)<派生词缀、派生词缀<屈折词缀,最高程
书中较为系统地提出了时、体、语气的突显理论。他
认为,在动词性范畴中,一种语言通常侧重于时、体、
语气这三者之中的某一范畴,而不是给三个范畴相
同地位。被选中突显的范畴就成为基本范畴,与这
个基本范畴相关的概念差别就呈现得相当精细。没
度是实现“屈折化”。强制性(O)指语法化的概念具
有强制性组成范式,范式中的不同子成分各代表其
语法化概念的一部分,其形式或标记的使用是强制
的。系统性(S)指某一语法范畴中,由标记或形式
组成的范式通常构成得较其他范畴更完整。遍布性
有被选中的另外两个范畴,各语言会使用一些边缘 (P)是另一个确立突显范畴可运用的标准,凡语法
系统(peripheralsystem),比如助词或其他间接手
段来体现。这种对动词性范畴进行选择性突显的倾
向,形成了语言类型学分类的一个基础。范畴的突
显,体现了该范畴在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
强制性(obligatoriness)、系统性(systematicity)和
中局限于较小领域的概念均不如扩展占据较大领域
者来得突显。这种遍布性,Bhat指出:在有些语言
中甚至可以表现为,一个动词性的范畴竟从动词性
系统扩展到名词性系统中来表现,如语气系统,在克
亚帝尔德语(Kayardild)中,就不仅由动词的词尾表
收稿日期:2015-04-20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汉英语气系统对比研究及其对外汉语教学应用”(10YJC740095)及
四川师范大学校级项目“对外汉语教学视角下汉英情态对比研究”(15YB023)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王飞华(1971—),男,江西安福人,文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汉英对比、汉语语法及
对外汉语教学。
10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3]96ꢀ97
示,还可以用名词的格来表示 。Bhat特意列 (情态)时,可以有不同的类型学特征,如命令,有的
举了多种语言,如芬兰语等,用以说明遍布性与非突
显范畴的“降级”(relegate)是不同的。综观其陈述,
可以看出,遍布性是指:突显的范畴,其表达手段可
以体现在多个方面,包括主要的和次要的;而非突显
的范畴,往往可能会被限制于用不太主要的手段来
表达或较少范围内的手段来表达。如芬兰语是时突
显的语言,其体范畴是不突显的,于是它本来应该由
动词形态表达的完成体和非完成体,却被降格为用
宾格与与格的区分来体现。
语言可能将其标记为非现实性,有的则可能标记为
现实性,还有的可能根本不会把它当作情态系统的
一部分,也就不会进行这种二分;他在书中某处谈到
条件从句时,就明确指出不是所有语言的条件从句
都能进行现实非现实的语气二分;他结合他人的研
究认为,汉语、日语、朝鲜语、蒙古语、泰语等很多远
[5]214
东的语言都是这样 。这足以说明,汉语语气的
现实非现实性对立二分的确不明显,但这并不能否
认汉语中有语气范畴或据此认为汉语语气范畴必然
不突显。现实非现实的区分只是有些语言(尤其是
印欧语系语言)的显著语气特点或者说语气分析的
一个主要方面,但这不是语气范畴定义的必有内容。
汉语并非没有语气系统,突显性的比较,直接排除语
气,显然是不合理的。
Bhat认为,英语同德语等印欧语及芬兰语等乌
拉尔语一样,是时突显的语言。这些语言的时范畴
比体和语气的范畴语法化程度更高。英语中,体现
于动词系统的形态屈折,其区别在现在时和过去时
之间。动词的派生形式的复杂情况也大多出现在这
些时态形式中,尤其是过去时。而体与语气则没有
语法化到时的程度,他们只是以附于现在分词和过
当然,当我们试图利用Bhat的理论来考察汉语
语气范畴的突显性时,与Bhat考察西方语言会略有
不同。他考察的三个语法范畴(verbalcategories),
本来都与动词有关,主要考察动词的屈折形态。但
进行语言类型学研究时,语法范畴及其表现形式是
一种相对广义的分类,虚词等的语法表达手段也考
虑在内。不同语言在语法化的梯度中可能会只选择
某一方向发展,即在Bhat所述的“实词<功能词,迂
回形式<派生词缀,派生词缀<屈折词
[3]120
去分词的助动词形式出现 。英语是时突显的语
言,与Bhat观点一致的学者很多。
但对于汉语的时、体与语气突显程度的研究并
不多。而且,由于多数汉语语法研究者对于时体范
畴的研究兴趣远高于语气,因此语气的突显性,更是
鲜有考察。本文将试图探讨:汉语中时、体、语气三
者中,是否以语气最为突显?
[
3]1ꢀ8,91ꢀ95
尚新运用Bhat的突显理论,认为:英语是时突
显的语言,而汉语是体突显的语言。他从GOSP几
个方面论证了汉语中体的突显性。但尚新得出汉语
是体突显的语言,只是将时、体二者比较得出的,而
没有将语气考虑在内。他认为:“‘将来与非将来’的
缀”
中选择其中某一梯度,如汉语只朝“实
词→功能词(虚词)”这一方向语法化。如果一种语
言并不朝屈折词缀方向语法化,比如只是使虚词这
种语法标记更“虚”,也应该算是语法化程度比较高
的表现。实际上,Bhat在考察有些非印欧语系的语
言时,也考察了虚词,如他指出克亚帝尔德语(Ka-
①
对立二分是建立在某种语言是情态范畴突出的基
础之上的,侧重表达现实与非现实的关系(realisvs. yardild)用一些格标记来表达语气,这些格标记在句
[4]42
irrealis),但汉语很明显不是情态突显的语言。”
但Bhat在论述任何一种语言的范畴突显性时,都是
将时、体、语气三个范畴进行比较得出的,如果不经
比较就将其中一项排除在外,也许不太合适。不过,
Bhat对语气的考察,的确是以现实性和非现实性作
为主要的分析方面来做的。这种对立二分,也确是
很多西方语言的语气或情态特征。但是,一种语言
的语气没有这种对立二分特点,并不能认为这种语
言没有语气范畴或语气范畴不突显。Bhat的语气
“现实性与非现实性”二分理论来源于Palmer。而
Palmer阐述这一理论时就已指出,语言在涉及语气
末,与动词之间有宾语或时间词等其它成分,他也默
[
3]138
认其与动词有关 。因此,我们考察汉语语气的
突显性时,与考察体范畴一样主要看虚词,主要是语
气词。
我们认为,汉语体比时显著,但语气比体更为显
著,汉语是语气突显的语言。参照Bhat的GOSP,
比较体与语气,我们可以找到这样一些证据。
(一)汉语中时是相对不突显的范畴。很多汉语
语法学者有相对较为一致的看法,认为汉语中有体
[
6]
[7]
[8]
Comrie
[9]
无时,如高名凯、王力、
、戴耀晶、尚
4]
等。这一点,前人的论述很多,不再赘述。由此
[
新
102
王飞华从GOSP看汉语语气的突显性
可见,汉语中时不是突显的。
二)从语法化的角度来看,语气表达手段———
语气词的语法化既早于体标记,程度也高于体标记。
.上古汉语语气词的发展不仅可以说明语气范
经音变产生“哑、呀”等形式并发展至现代汉语,近代
(
的“罢”发展为现代的“吧”。又如现代汉语的“了”,
虽不是从上古“矣”发展而来,但功能上却继承了
“矣”表示新情况出现的意义,现代汉语的“吗”功能
1
畴语法化早于体范畴,程度高于体范畴,甚至也可以
说明在当时语气范畴的强制性、遍布性、系统性方面
都高于后者。
就相当于上古的“乎”。
2.从现代汉语来看,语气范畴的语法化程度也
高于体范畴。
汉语语气词在先秦古汉语中就已经广泛而普遍
的使用了。向熹谈到上古汉语语气词的发展时指
出:西周时期语气词“哉”已使用较多,尤其是《尚
汉语体范畴的语法化始于中古汉语,逐渐完备
于近代汉语。汉语“了”、“着”、“过”等体助词最初都
是实体动词。“了”在中古汉语开始虚化,到南北朝,
书》,“矣”、“焉”、“乎”偶然出现,没有其他语气词,春 “了”作为表示完成的助词,才逐渐明显,经常紧接在
[10]112
秋以后语气词就已成为—个很活跃的词类 ;同
时他指出,“跟甲骨文一样,上古汉语动词的基本句
法功能是作谓语,没有时体的区别,动作发生的时间
动词的后面。如:“禾秋收了,先耕荞麦地,次耕余
[
11]19
地。”
近代汉语“了”才普遍用来表示动作的完
成。“着”在唐代开始虚化为表示动作持续或进行的
[10]30
由副词、时间词、语气词和上下文来表示” 。此
时表示时体意义的虚词标记还根本没有产生。另一
方面,按Bhat的看法,一种语言中突显的范畴会把
不突显的范畴通过自身反映出来。向熹所说的动作
发生的时间,也即时体的意义由语气词来表示,正体
现了这一点。如《论语·先进》中孔子的话“由也升
堂矣,未入于室也”,前半句用“矣”,后半句用“也”,
原因在于,“矣”表示事态的变化或完成,“升堂”是已
经完成的行为,“也”表示判断,表静态的情况,“未入
于室”是未完成的情况。“矣”用于表达这种事态完
成的意义,就是时体的内容。这正说明当时突显的
语气范畴表达了不突显的时体范畴的意义。
助词,如敦煌变文中的句子:“有黑狗出来,捉汝袈
[
12]717
裟,衔着作人语,即是汝阿娘也。” “过”虚化为
体助词,始于唐代,完成于宋代。宋代“过”作为体助
词的例证其实也并不多,主要见于《朱子语类》。因
此,石毓智等人甚至认为“‘过’在元明时期才真正成
[
13]143
为一个体标记” 。这些都说明汉语体范畴的语
法化主要完成于近代汉语时期。但是实际上直到现
代汉语,体标记还是在虚化的过程之中。戴耀晶就
指出汉语的形态是逐渐演化发展出来的,这个过程
目前仍在继续。例如“过”这个体标记,20世纪40
年代几部重要的语法论著都不提及,这说明当时
“过”还没有成为体标记。看现代汉语中的“过”,其
意义也构成了一条演化链,由实到虚,从“经过”(时
而当时语气词的系统性、遍布性和强制性也很
明显。春秋以后,语气词已非常完备,并且有较明确
的功能分工,分布也很广泛,几乎遍布于所有的句
类。如主要用于陈述句、判断句的“也、矣、已”等(如
上所述,“也、矣”还有更细的功能分工),多用于疑问
句的“乎、与、邪”,多用于感叹句的“哉、夫、兮”。这
足以看出语气词在当时的遍布性和系统性。语气词
的出现对于区别句子是陈述、疑问还是感叹起了很
大的作用。这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其强制性。尤其从
古汉语书面形式来看,由于没有标点,语气词很大程
度上起了断句的作用,强制性更明显。
[9]57ꢀ58
间、空间)义至“完毕”义再至“经历”义 。如:
(1)我们过了这座桥就到旅店了。
ꢁ
(2)我们在老家过春节。
ꢁ
(3)我上车就睡着了,不小心坐过了站了。
ꢁ
(4)我们只要扛过了这个月,就可以营利了。
ꢁ
(5)小张想过了,过了年就回老家去创业。
ꢁ
(6)这个演员也红过ꢁ几年,现在没几个人知道她
了。
例(1)和(2)是实体动词,指经过空间和时间;(3)和
(4)中的“过”不是作为主要动词出现,而是附在其他
动词之后,但也是其实在意义,分别表示经过时间和
空间;(5)是半虚化的“完毕”义;(6)才是虚化了的抽
象“经历”义。由这些例证可以看出,现代汉语中
另外,汉语语气词的发展从古至今一脉相承,始
终是一个重要的语法范畴,并没有出现衰减的现象。
语气词虽形式多有变化而功能却稳定延续。有的语
气词从上古至现代一脉相承,有的虽是近代新产生 “过”的实词义与虚化的语法义共同存在,“过”的语
但功能上也承前延续。如上古的“也”在近代汉语中 法化并没有完全完成。这种情况与现代汉语表示语
10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气的语气词基本上没有实词义与之相混的情况很不
相同。
此外,“起来”和“下去”也是现代汉语中的体标
的分工。如“吗”是一个典型的疑问语气词,主要用
于是非问句句末。“呢”可以用于疑问句和陈述句,
用于疑问句主要用于特指问、选择问、正反问,一般
不用于是非问。“的”与“了”主要用于陈述句,二者
也有分工。“的”主要用以加强对事实的确定和未来
的推断,而“了”表示对已然事实的确定和推断,与
记,但它们的虚化程度比“了、着、过”还低,保留了一
定的词汇意义。如:
(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步去了。
ꢁꢁ
7
(
8
)一按开关,衣服就在洗衣机里转动起ꢁ来ꢁ。 “的”不同,它重在报告一个新的情况。而“吧”主要
)七点多,集市上开始热闹起来了。 表示说话人对自己的看法不很肯定,可用于陈述、疑
问、祈使句句末。这些功能上的分工反映的也是系
统性。语气词在表义功能上也呈现出系统性,如传
信功能与传疑功能之间可以建立一个连续统,六个
典型语气词由此端到彼端呈离散状态分布在连续统
(
9
ꢁ
ꢁ
三例中前一例的实词义很强,后两例才是较典型的
起始体用法。另外,汉语的短时体是由动词的重叠
形式表达的,如“看看、说说”等,显然实词性也是比
较强的。
[
14]191
可以看出,现代汉语中体标记的语法化过程还
在进行之中。与此不同,现代汉语语气词是极易辨
认的一种虚词,意义基本上与实词无相混之处,功能
也很明确,语法化也已完成。而且,汉语有些语气词
是由体助词进一步语法化产生的,二者有密切联系。
如“了”,依据语法化研究,是由实体动词“了”语法化
为时体助词“了”,再语法化为语气词“了”的。因此,
我们可以认为汉语语气范畴的语法化既早于体范
畴,完成程度也高于体范畴。
的不同位置 :
了呢2
传信功能
此外,语气词可以连用,但连用顺序也是有规定
的。如:
②
吗
的
啊
吧
呢1
传疑功能
I:的、了
II:吗(么)、呢、吧
III:啊
这三个层次的语气词,可以I和II、I和III、II和III
(三)从系统性来看,汉语中存在系统的体范畴,
I II和III之前,
或、、 一起连用。但连用时,在
IIIIII
但也存在系统的语气范畴。
II也要在III之前,不能颠倒。如:
尚新认为,汉语中的“了”和“过”体现了说话者
的视点对情状的内在结尾阶段进行观察,它们之间
的接续(continuativity)与非接续(non-continuativi-
真的吗? /真的呢。/事情就这样嘛(么+
啊)! /我做好啦(了+啊)/你吃过的哪(的+呢+
啊)。
ty)对立性表明了完整体内部的对立性和系统性;
从这种顺序性也可以看出这些语气词使用时的系统
“在”与“着”作为非完整体的标记,体现了视点对情
性。
状的内部阶段作局部的观察,它们对所附着的动词
语义有统一的要求,即持续性。非完整体和完整体
在表达情状特征上有着齐整的有序对立性:
(四)从遍布性来看,语气表达也比体的表达要
广。
如前所述,遍布性主要是指突显的范畴,其表达
“了”VS.“过”:接续VS.非接续;“在”VS. 手段可以体现在多个方面,而非突显的范畴,往往可
[
4]43
“
着”:动态VS.非动态。
能会被限制于用不太主要的手段或较少范围内的手
段来表达。语气范畴,指语气是通过语法形式表达
的说话人针对句子命题的一种主观意识。语气表达
手段大致包括这样一些方面:语调,语序或某些句式
结构,情态动词,助动词,语气词,部分副词、形容词、
动词、代词,叹词和时体成分及人称等。其中,有些
是汉语独有的手段,如语气词;有些是英语独有的,
如基本助动词(指do、be、have等)、时体成分等。
汉语中语气范畴的遍布性,可以从两个方面来
看。一方面,从语气表达手段来看,汉语语气的表达
现代汉语中语气词的使用也很有系统性。齐沪扬对
六个典型语气词从书面语进行分析,处于句号前面
的主要是“的”和“了”,处于问号、感叹号前面的主要
是“吗、吧、啊”,而“呢”是游移于句号和非句号之间,
[14]142
但主要是用在非陈述形式的句子中 。标点符
号显示不同的停顿和语气,不同标点前对应不同的
语气词,正可以看出语气词的系统性分布。从口语
来看,虽然有的语气词出现于不同的句类,如“啊”可
用于陈述、疑问、感叹、祈使等,但大多数还是有一定
104
王飞华从GOSP看汉语语气的突显性
所用的表达手段体现在较多的方面,也就是使用的
能加上体助词,如“他不会说汉语的”、“这个苹果很
红的”、“可能很多了”等。遍布性,如Bhat所阐明
的,并不是指语言中所有的句子必然要有该范畴的
表达手段才叫遍布性,而是通过时、体、语气三大范
畴比较,在表达上比例占据首位的,就可以认为这一
范畴更具遍布性。前文早已指出,汉语中有体无时,
这是共识,因此比较时、体与语气,可以认为语气范
畴所体现的遍布性是强于体的。
范围较广。赵元任早在1926年就指出实词、副词或
连词、单呼词(感叹词)、语调的变化及语气词等都可
[15]
以表示语气 。齐沪扬更明确指出,语调、语气词、
句式变化、助动词、语气副词和叹词都是语气表达手
[14]24
段 。语调是一种语法手段,这一点有大量的学
[16]
[17]
者专门阐述过,如Lyons 、LeoHoye 以及上述
的赵元任、齐沪扬等,无庸赘述。重要的是,语调作
为一种表达语气的手段,这是强制性要使用的,任何
一个句子都需要使用,因此也有很强的遍布性。此
外,语气词的使用范围也是比较广的,加上表达语气
的语气副词、情态动词等的使用,足以看出汉语语气
(五)从强制性来看,汉语语气标记的使用也不
亚于体标记。
尚新对汉语体标记的强制性的解释是:在“了”
表达完整体意义(一个有界事件)的“原型用法”中,
的表达手段体现在较多的方面,使用的范围较广。 “了”确有强制性。“了”的强制使用是由“了”的完整
相比而言,汉语的体,主要体现在体助词上,还有就 意义即体意义与有界(完整)情状互动关系决定的。
是使用副词辅助表达体的意义,使用的手段较少;而 “了”表达完整意义,使用的语言环境是有界情状。
且从下文可以看出,汉语中不使用体助词的句子大
量存在,从遍布性来看,体明显弱于语气。
而有界情状的最高程度是宾语得到严格限制,即有
定性。“了”在原型用法中具有强制性,如“我打死了
那只蚊子”中的“了”。此外,他以述补短语在谓语位
置很少带“着”为例说明“着”的强制性(强制不用):
述补短语的完整意义与“着”表非完整的语法体意义
另一方面,从汉语所有的句子类型出发,我们可
以看到,在汉语所有的句子中,使用体标记助词的其
实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语气表达明显广于体。由
于汉语不同于英语(英语的谓语基本上必须是动
词),体标记在汉语句子中出现的总量只占所有汉语
句子的一部分,也许还不到一半。这与英语作为时
突显的语言,几乎任何一个句子都要体现时范畴(过
去或非过去)完全不同。体助词和动词有密切关系,
但汉语中除了动词性谓语句,还有大量的名词性谓
语句或形容词性谓语句甚至非主谓句,这些句子往
往不用体标记。如:
[4]41ꢀ42
不兼容造成它的不用 。
这种解释应该说不太充分。“原型用法”之说本
身就说明有很多不用的例外了。而对“着”的说明,
也是语焉不详。只用述补短语一种情况来说明这个
问题,相当于只有一种他说的“强制不用”情况,而这
一种情况还是引述李铁根的话,例证也没有出现。
对于“过”等,则没有说明。
如前所述,汉语中语调作为语法手段的使用是
强制性的,这一点不多陈述。我们试图进一步考察
语气词使用的强制性。汉语中语气词的使用是比较
灵活的,很多情况可以用也可以不用,产生这种情况
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语气的“羡余”,即表达一种语气
时,有多种手段,如果多种手段同时使用,就会产生
语气表达的“羡余”。语气词可用可不用,有时是因
为它是“羡余”成分,不用也不影响语气的表达,其功
能被其他语气表达手段如语调承担了。但在有些句
子中必须使用语气词,强制性还是存在的。
今天春节吗? /老王一脸麻子。/里面干干净净
的。/好美的花呀。
汉语中还有一类特殊的主谓谓语句,也多没有体标
记,如:“这首歌调子很好。”叙述句或描写句中有很
多不是动作句,也不出现体标记。如:
可能很多。/他不会说汉语。/这个苹果很红。
第二句虽然有动词,但不是动作句。又如动词谓语
句中的判断句“是”字句,也不用体标记,如:“他是个
学生。”此外,感叹句总体来说一般是不能出现体标
记的,少数带的往往要语气词的帮助,如:“啊!终于
找到油啦!”这些句子,除了上述必有的语调外,语气
词等的使用也是很明显的。有很多句子本身已经带
上了表达语气的成分,如“吗、呀、可能、会”等等。而
且有一些句子,可以加上语气词而不改变句意,但不
汉语中的语气词有成句作用。如说“我吃饭”不
行,一定要在句末加上“了”才行。即便加上体标记
如“了”、“着”、“过”,如“我吃了饭”、“我吃着饭”、“我
吃过饭”,没有句末语气词,句子还是不能成立。又
如某些含有次序义的名词句,也需要利用语气词才
10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能成立,如“大姑娘了/三月了”。最重要的是,当说
性。
话人要精确表达其语气时,语气词的使用或者不用
就成了重要乃至唯一的手段,这时语气词就是强制
性的了。如表达命令语气时主要以不用语气词为常
态,如:“回去!”但如果要表达委婉的要求,就要加上
语气词“吧”。有的感叹句,如果没有语气词就会成
为陈述语气,如:“你真好啊!”没有“啊”就可以是陈
述句。这些情况,都可以看成是语气词使用的强制
从以上GOSP对比汉语时范畴与语气范畴,我
们大致可以认为:汉语的时、体、语气三者中,时是不
突显的,体比时突显,但语气也许比体更为突显。尤
其从语法化的角度来看,它比体范畴的突显度要高
得多。但是,如前所述,我们运用Bhat理论分析汉
语语气范畴可能存在问题,因此我们以上的分析也
许还需进一步检验。
注释:
①
②
尚新将Bhat的“mood”称为情态,本文称为语气。按Bhat的原意,mood是与动词尤其是与屈折形态相关的一个范畴,是西
方传统上定义的语气。同时,任何语言的语气范畴都不仅限于动词,如副词、语气词等都可与语气有关,这一点Palmer等语
气研究专家早已指出。
同一个语气词,有时会有几种意义,如“呢
的位置。
”表“疑问”,“呢”表“夸张”,二者在近代汉语中就有不同的来源,因此可占据不同
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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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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