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卷第2期
2
016年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No.2
March,2016
韩国奎章阁六臣注本《文选》的传本价值
熊良智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6)
摘要:奎章阁六臣注本《文选》的底本是现存唯一的最早合并李善注和五臣注的《文选》六臣注本,后世的“六
家”、“六臣”注本都是这个文本的传承系统。作为六臣注祖本,它保留了原初注文合并的真实面貌,可以考察后世
传本的变化及其编排删省的得失,体现合注互补的优势特点;其中的文字异同,可以校正后世传本的脱误错讹,拓
展视野,探讨“秀州本”最初合并二家注时的编撰方法以及别本资料来源。当然奎章阁本《文选》也有不少失误,有
的可能是“秀州本”编撰时造成的错误,也有的可能则是秀州本在朝鲜时代的传播刊刻中产生的问题。
关键词:奎章阁;六臣注《文选》;祖本;传本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2-0107-06
[
4]1462
韩国奎章阁本《文选》因其独一无二的文献价值得
到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充分肯定。有的特别揭示了
和特点,既因李善注“援引该赡,典故分明” ,又有
五臣注言“质访旨趣”、“述作之由”,体现了六臣注兼具
[
1]
①
它所保留的序跋在《文选》学史上的重大意义;有的
全面系统地比较奎章阁本《文选》代表的“秀州本”与前
后时代《文选》传本的异同,探究其变化条例,寻求其中
文献学与文章学的独特价值
。
我们以卷九《北征赋》二家注文为例说明。奎章阁
本题下与作者注:
[
2,3]
善曰:《流别论》曰:更始时,班彪避难凉州,发
长安至安定,作《北征赋》也。
保留的《文选》注文本的原始面貌 。这些研究的创
造性贡献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奎章阁本《文选》形
成的复杂性决定了它的研究不能一概而论,最好具体
问题具体分析。因为它的底本“秀州本”,是历史上五
臣注和李善注的第一次汇集,它的宗旨和方法决定了
它的编排选择和取舍。既作为六臣注《文选》的祖本,
又有它产生过程中以及在朝鲜传播刊刻中出现的问
题,立足这一定位,有利于分析后世六臣注《文选》的是
非得失,认识《文选》六臣注祖本独特的价值与意义,这
是奎章阁本《文选》既有研究未能充分关注的问题。
翰曰:《后汉书》云:班彪字叔皮,扶风人。性
沉重好古,年二十,遭王莽败。后举茂才为徐令,
更始班彪避地凉州,发长安至安定,作《北征赋》。
征,行也,言北行而赋之也。彪子固及女曹大家,
[4]228
并有文学,名高当代,父才子贤,自古莫及。
李善和五臣虽然都讲到班彪创作《北征赋》,李善引《流
别论》,自然典故分明,五臣略为解题,又言及班彪父子
文学才华,自然有益文章。其在文中注解亦可见出特
征。《北征赋》:“乱曰:夫子固穷,游艺文兮,乐以忘忧,
惟圣贤兮。”奎章阁本注:
一
奎章阁本《文选》六臣注祖本的价值
奎章阁本《文选》的底本是北宋元祐二年(1094)成
书的“秀州本”,因为是历史上最早合并李善注与五臣
注的六臣注《文选》传本,代表了六臣注《文选》最初的
原始面貌。它的体例和方法,显示了二注合并的优势
翰曰:乱,理也,重理一赋之意。济曰:夫子,
孔子也。孔子云:“君子固穷”。又云:“游于艺”。
又云:“乐以忘忧”。惟圣贤能之。艺,六艺。文,
文章也。善曰:《论语》子曰:“君子固穷”。又曰:
收稿日期:2015-06-20
作者简介:熊良智(1953—),男,四川金堂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10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4]232
“
游于艺”。又曰:“乐以忘忧”。
的内容为“答”进行分辨,而且根据陆云为顾彦先作诗
的情况,不仅有“赠”诗二首,而且还有“答”诗二首,指
出是“集者误也”,或编撰文集造成的失误。这就对于
李善注有了补充作用,在诗的内容分析之外,增添了新
的依据。检《陆云集》有“为顾彦先赠妇往返二首”,与
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玉台新咏》卷三同,证五
臣注确为可信。而且五臣又有辨正李善的意思。李善
注说“集亦云为顾彦先”,乃是承卷二十四陆机《为顾彦
先赠妇二首》李善辨析:“集云为令彦先作,今云顾彦
李善注引《论语》,表明文献出处。五臣注也引孔子所
言,未标《论语》,而在文章“乱”下,却解说了文章结构
表达方法,“重理一赋之意”。又如注“君子履信,无不
居兮;虽之蛮貊,何忧惧兮”句,向曰:“彪所以自解也。
言若能常履信,而行则无处不居。虽蛮貊之乡,何所惧
也。蛮貊,夷之种类也。”善曰:“《周易》曰:‘履行思乎
顺。’《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
[4]232
矣。’”
李善注明典故文献,五臣则直接点名了作者
[
4]588
班彪文章的表达意旨。六臣合注这种优势互补的宗旨
和方法,是在“秀州本”最初就确定起来的,主张:“二家
注无详略,文章稍不同者,皆备录无遗。其间文意重叠
先,误也。”
似乎李善认为陆机、陆云二人所作《为
顾彦先赠妇二首》,应该是“集云为令彦先作”,即《文
选》“今云顾彦先”是错误的。但同样是“集云”,一为
[4]1462
相同者,辄省去,留一家。”
备录“文意稍有不同 “令彦先”,一为“顾彦先”,李善也表现出了一种无法判
②
者”,正是为了相互参照,互相补充。
断的疑惑。五臣则无此疑惑。(学界有论,另考。)可
是,明州本、四部丛刊本陆云《为顾彦先赠妇二首》下,
全部删掉了李善注文,四部丛刊本有“善同向注”说明。
尽管它们保留了“五臣”“向曰”,就解题内容而言,可以
包括李善注文,但就涉及有关创作问题,五臣注就不能
取代。而且,只有两家并存,才能看到李善注的内容,
比较出五臣注补充的价值。所以,明州本、四部丛刊本
的此条删、省,都失去了“秀州本”的真实面貌和二注并
存的意义。
我们看卷二十五刘琨《答卢谌》:“厄运初遘,阳爻
在六。”奎章阁本注:
铣曰:遘,遇也。在六谓乾卦第六画,是爻之
上九也。辞云“亢龙有悔”,喻天子运极而有穷厄
之灾也。善曰:晋之遇灾也。毛苌《诗传》曰:“构,
成也。”阳爻在六谓乾上九也。《周易》曰:“上九,
[4]601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两家注的主要内容几乎相同,只有关于“遘”的意义有
不同,二注并存,相互参照。四部丛刊本删掉了李善注
然而,省、留一家也是“秀州本”开创的体例,对于
“
毛苌《诗传》曰:‘构,成也’”,则失去了二注并存的参 “文意重叠相同者”的省略,并不影响原注的内容(虽然
照意义。
又卷二十潘岳《关中诗》:“微火不戒,延我宝库。”
奎章阁本注:
良曰:宝库,武库也。惠帝延康五年,武库火。
戒,慎也。善曰:王隐《晋书》曰:“惠帝元康五年十
秀州本也没有完全做到这一点)。卷二十三阮籍《咏
怀》解题注,奎章阁本载:
良曰:臧荣绪《晋书》曰:阮籍,字嗣宗,陈留尉
氏人也。容貌瑰杰,志气宏放。蒋济辟为掾,后谢
病去,为尚书郎、步兵校尉。籍属文初不苦思,率
尔便成。作《陈留》八十余篇,此独取十七首。咏
怀者,记人情怀。籍于魏末晋文之代,常虑祸患及
己,故有此诗,多刺时人无故旧之情,逐势利,而观
其体趣,实谓幽深。非作者,不能探测之。善注
[4]471
月,武库灾,焚累代之宝。”
此注一说“延康五年”,一说“元康五年”,而今本房玄龄
《晋书》又载为惠帝永平“五年,冬十月,武库火,焚累代
[5]93
之宝” 。则武库火灾时间不同,《文选》二注并存相
互参照。明州本则省略五臣注,云“良同善注”,实际上
造成误会,完全抹煞两家注文的区别。
又卷二十五陆云《为顾彦先赠妇二首》,奎章阁本
注:
[4]541
同。
奎章阁本省略的李善注,胡刻本作:“臧荣绪《晋书》曰: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容貌瑰杰,志气宏放。
蒋济辟为掾,后谢病去,为尚书郎、迁步兵校尉,
[6]541
善曰:《集》亦云“为顾彦先”。然此二篇并是
卒。”
两相比较,李善注文内容几乎全部包括在五
[
4]598
妇答,而云“赠妇”,误也。
臣注中,省略并没有影响二注的内容。留存五臣解说
阮籍《咏怀》诗的写作背景、主旨、“幽深”的体趣风格,
是李善此注中完全没有的。这些就显示了奎章阁本保
留的秀州本省、留的不同特点。可是后来的四部丛刊
本这条五臣注“良曰”变成了“善曰”,将五臣注误为李
向曰:《集》云“为顾彦先赠妇二首”,为妇答亦
[4]598
二首,此是妇答而云赠妇,《集》者误也。
李善与五臣虽然同为辨析诗题之误,李善注只是根据
诗中内容“并是妇答”,误“云赠妇”。五臣不仅也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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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良智韩国奎章阁六臣注本《文选》的传本价值
善注,省略注语为“向注同”,又将五臣刘良误为吕向。
这种勘误价值也是奎章阁本《文选》值得珍视的地方。
奎章阁本《文选》底本“秀州本”作为后世六臣注
諐,过也”乃是五臣“济曰”的话,明州本无“济曰”注者
名称,而说“济同善注”,表述并不明确,哪些内容同善
注?是省略的部分呢? 还是全部? 由此可见,通过奎
章阁本的勘校得以发现后世传本中注文的混乱讹误,
证明了奎章阁本保存原注面貌的文献价值。
《文选》的祖本,因其时代早和保留信息的原初面貌,可
以考察后世传本的变化,认识到奎章阁本《文选》保存
文献资料的价值。比如卷四十七袁宏《三国名臣序
赞》:“于是君臣离而名教薄,世多乱而时不治。故蘧宁
以之卷舒,柳下以之三黜。”奎章阁本注:
以上所述,都是单一的五臣注或李善注难以获得
的作用,体现了六臣注本的独特价值。
二
奎章阁本《文选》注中的文字异同
铣曰:蘧伯玉,邦有道则仕,无道则隐。宁武
前面我们利用奎章阁本《文选》注文考察其他传本
的省略,有失六臣注原初面貌的现象,而奎章阁本《文
选》还有一些与后世传本相关内容的不同注文,依赖着
奎章阁本的保留。比如卷五《吴都赋》:“于是弭节顿
轡,齐鑣驻跸……虽有雄虺之九首,将抗足而跐之。”奎
章阁本注:
子,邦有道则智,无道则愚,此则卷舒也。卷谓退,
舒谓进也。济曰:柳下惠为士师,三黜而无愠色,
知其时不可也。黜,退也。善曰:《论语》子曰:“君
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而怀之。”
又曰:“宁武子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又曰:
[
4]1162
“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之。”
刘曰:《离骚》曰抑志弭节。,止行也。王者
出入警跸。羽族,鸟属也;毛群,兽属也。铍,两刃
小刀也。铗,刀身剑锋也,有长铗短铗。体著者,
又:“接舆以之行歌,鲁连以之赴海。”奎章阁本注:
良曰:楚狂接舆不仕,于时常行歌云:“凤兮凤
兮,何德之衰。”则知其时无明君也。田单欲与鲁
连爵,连乃游隐于海上,盖为时之无道也。善曰:
[4]139
着体而生也。……
明州本、四部丛刊本此条“刘曰”“警跸”下脱“羽族,鸟
属也;毛群,兽属也。铍,两刃小刀也。铗,刀身剑锋
也”。胡刻本在“警跸”下增“徜徉,犹翱翔,言美之将帅
皆有拳勇”。后世各本此条刘渊林注文都有不同,或省
或添,皆非原貌。
《
论语》:“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史记》曰:“鲁连
子下聊城,田单归而歌爵之,鲁连逃隐于海
[4]1162ꢀ1163
上。”
在这里,奎章阁本两处分句作注,明州本、四部丛刊本、
陈八郎本皆合为一处。注文中明州本分别载“铣曰”、
又比如卷五十范蔚宗《宦者论》:“然而后世因之,
才任稍广。其能者则勃貂管苏,有功于楚晋。”奎章阁
本注:
“
济曰”、“良曰”,内容与奎章阁本相同,省略李善注,
云:“善同铣注。”四部丛刊本合并上两处“善曰”为一
处,省略五臣注,云:“铣、良、济注同。”这种省略就造成
与原注内容不合。明州本云“善同铣注”,其实二者并
不相同。善注中“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之”,并不是“铣
曰”的文字,而与五臣刘良注相同。四部丛刊本省略五
臣注,云“铣、良、济注同”,但是五臣与李善注并不完全
相同。既无五臣铣关于“卷舒”的解说,也无“济曰”“知
其时不可也”,无“良曰”“则知其时无明君也”,“盖为时
向曰:稍,渐也。言渐广材能者用之。勃貂名
披。晋文公立,吕却畏偪,将焚公宫而弑晋侯。楚
恭王有疾,告诸大夫曰:管苏犯我以义,违我以礼,
[4]1217
然而有德焉,吾死之后,爵之于朝。
这条五臣注文,明州本删掉了“向曰”大部分内容,只保
留“稍,渐也。言渐广材能者而用之”。四部丛刊本则
省略与明州本同,但有说明语“余同善注”,而陈八郎本
之无道也”解说文意的内容。陈八郎本更是张冠李戴, “向曰”也与明州本、四部丛刊本同,则此条五臣注原文
将上面两处李善注文合为一处,称为“铣曰”。也就是
在后世这些传本中,我们无法获得李善注或五臣注的
真实准确的信息,因为他们保留的注文并不能代替省
略的信息,因而是残缺不全的,或者误改注者名称,张
面貌只在奎章阁本中保留下来。
奎章阁本有的注文还有助于纠正后世传本中的错
误。比如卷二一左思《咏史诗》其一:“铅刀贵一割,梦
想骋良图。”明州本、四部丛刊本、胡刻本:“善曰:‘韩君
冠李戴,造成真伪混淆。又比如卷九班彪《北征赋》: 《章句》曰:骋,施也。’”奎章阁本作“善曰”:“《韩诗章
“
首身分而不寤兮,犹数功而辞諐。何夫子之妄说兮,
句》曰:骋,施也。”汉三家诗有“韩诗”,由燕人韩婴传,
后汉有薛汉作《韩诗章句》。《隋书·经籍志》载:“《韩
孰云地脉而生残?”奎章阁本注有“济曰”、“善曰”二家
并存。明州本注:“彪言恬至死不知其过,諐,过也。”末
云“济同善注”。检奎章阁本,“彪言恬至死不知其过,
[7]915
诗》二十二卷。汉常山太傅韩婴,薛氏章句。” 《后
汉书·儒林传》:“薛汉,字公子,淮阳人也。世习韩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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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8]902
父子以章句著名。”
世人常称《韩诗章句》,《文选》
寂寞而绝端兮,窃不敢忘初之厚德。”奎章阁本注:
陆机《为顾彦先赠妇二首》“沉欢滞不起”,李善注:“薛
良曰:寂寞,止息貌。济曰:言我将心不思于
[6]348
[4]809
君《韩诗章句》曰:‘时风又且暴,使己思益隆。’”
由
君,不能忘君昔之厚德。
是知明州本、四部丛刊本、胡刻本《文选》作“韩君章句”
误也。又卷七《藉田赋》:“此一役也,而二美显焉。不
亦远乎,不亦重乎!”奎章阁本注:
明州本同,“德”字下有“尔”字,四部丛刊本注文“良曰”
作“济曰”,陈八郎本同,两注合为一注为“济曰”。
这些同一条注文的注家不同,究竟哪一个文本是
正确的呢?还是确实各有不同的文本根据,的确值得
我们思考奎章阁底本依据的文本似另有来源。河南大
学孔令刚博士研究奎章阁本《文选》,考察正文自成一
家61处,既不从李善本,也不从五臣本。我们看到,卷
四八班固《典引》有一段文字:“臣才朽不及前人,盖咏
向曰:一役谓藉田,二美谓粢盛丰百姓足也。
善曰:一役谓藉田,二美谓能本而孝也。《左氏
传》:阴饴甥曰:此一役也。秦可以霸。
向曰:不亦远重乎? 言远重之至也。善曰:
[4]188
《
论语》文也。
明州本、陈八郎本皆与奎章阁本相同,而四部丛刊“向 《云门》者难为音,观随和者难为珍。”奎章阁本有校语:
曰:言远重之至也”就脱“不亦远重乎”一句。
奎章阁本《文选》还有一些不同文字,虽缺乏其他
材料佐证,仍可以增加我们对秀州本编撰时别本资料
来源的思考。卷三十七曹植《求通亲亲表》:“诚可谓恕
己治人,推恩施惠者矣。”奎章阁本注:
“自才不朽及前人至观随和者难为珍,善本无此一
[4]1186
段。”
既如此,则五臣本有,可是读明州本此段有校
语:“自才不朽及前人至观随和者难为珍,五臣无此一
[10]2297
段。”
那么究竟是李善本无还是五臣本无呢? 检
胡刻本、陈八郎本这段文字皆有,奎章阁和明州本依据
什么文本作出的校语呢?是不是也可以说明“秀州本”
采用的文本另有来源呢?
铣曰:言我愿迭居宿卫,则所持政事亦不废于
公朝。展,舒也。在下民情亦得展于私室,贺喜曰
庆,问哀曰吊。恕己谓以己身废人,言如此可谓推
三
奎章阁本《文选》刊刻的不足
[
4]895
恩惠于亲也。
奎章阁本六臣注《文选》虽然在《文选》学中具有无
可取代的重要价值,但是它本身也存在着不少失误。
最明显的就是学者们已经指出的,“秀州本”在合并李
善注与五臣注时就造成的混乱,包括旧注,真伪混淆。
这是六臣注《文选》中较为普遍的现象。比如仅卷五十
陆机《演连珠》一篇,本来有五臣注、李善注、刘孝标旧
注三家,可是其中的第4、6、13、14、20、22、25、28、37、
明州本、四部丛刊本、陈八郎本此条“铣曰”皆无“在下
民情亦得展于”八字。有学者认为此是奎章阁本所增,
但是检曹植文章有“持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
室”,则奎本“铣曰”文字于本文有征。况且,注文如无
“
在下民情亦得展于”八字,注文下言“私室,贺喜曰庆,
问哀曰吊”,似难成文。难道“贺喜”、“问哀”的庆、吊之
礼只是私室的礼仪?因而奎章阁本此条“铣曰”有无别 40、44、48一共12首在奎章阁本、明州本、四部丛刊本
本的文献依据呢?
又比如卷三十三《九辩》:“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
骀而取路。”奎章阁本注:
济曰:骐骥,良马,喻贤才也。良曰:喻踈贤才
存在相同的注文混乱,或因脱落注家名称,将刘孝标注
混入李善注中,或由李善注取代。还有的省略李善注,
以“后注同”说明。如第40首,与通常省略语“某同某
注”不同,造成指代不明,明州本和奎章阁本相同无“刘
曰”。四部丛刊本此注同样是脱落“刘曰”注家名称,将
刘孝标注文混入李善注而称“善曰”,又将奎章阁本、明
州本省略的李善注录出,而收录的五臣注有省略,也与
通常的“某同某注”或“余同某论”不同,而是具体说“坠
屦忘簪同善注”。四部丛刊本注:
[4]809
而亲不肖,驽骀,喻不肖也。
明州本同。可是四部丛刊本、陈八郎本五臣“济”、“良”
二人之注却作同一“良曰”。又《九辩》:“闵奇思之不通
兮,将去君而高翔。”奎章阁本注:
向曰:闵,自伤也;思,谓忠信也。向曰:高翔,
[4]808
远去也。
济曰:此章明故旧不可忘也。服,用。遗,弃
明州本、四部丛刊本与奎章阁本同。陈八郎本作:
翰曰:闵,自伤也,谓忠信,高翔,远去
也。坠屦忘簪同善注。言人达时所用或有可遗,
贫贱之交在于贵难忘。故楚王之悲,少原流恸,盖
[9]卷十七
[11]卷五十五
也。
欲激厉浇俗也。
陈八郎本不独五臣两“向曰”变为一“翰曰”,注家名字
不同,“谓忠信”前脱“闵”,后脱“也”字。又《九辩》:“欲
这可以看出体例用语不统一的现象。
又如第44首“臣闻理之所守,势所常夺”,奎章阁
110
熊良智韩国奎章阁六臣注本《文选》的传本价值
本、明州本、四部丛刊本都只保留了“向曰”、“善曰”二
尤刻本作:
蔡邕曰:民主者,天子也。《尚书》曰:成汤简
代夏作民主。
家之注,而无刘孝标注文。检尤刻李善注本(胡刻)也
只有“善曰”一条,无法分出此条“善曰”中的刘孝标注
文内容。胡克家《文选考异》:“注,善曰性命之道。何
则奎章阁本误“代”为“伐”,误“简”为“间”,则“代夏”与
[6]973
校去‘善曰’二字,是也。各本皆误。”
如按《考异》 “伐夏”意思不同,又“间作民主”与成汤取代夏为天下
所言“何校”,去“善曰”二字,或应为刘孝标注。我们知
道,按李善注体例:“旧注是者,因而留之,并于篇首题
其姓名。其有乖谬,臣乃具释。并称臣善以别之,他皆
民主不合。
又比如卷十七《文赋》:“伊兹文之为用,……宣风
声于不泯。”奎章阁本注:
善曰:《法言》曰:著古昔之昏昏,传千里之志
志者,莫如书。李轨曰:昏昏,目所不见,志志,心
[6]36
类此。” 这就是说,有旧注保留后,会有“善曰”解说。
如此条去“善曰”,是否此为刘孝标旧注,而没有“善
曰”。可是考察《演连珠》注,清除其中混淆现象,都应
有三家注文保存,不可解此条独无“善曰”文字。
[4]406
所不了。
检扬雄《法言·问神》篇:“著古昔之,传千里之忞
忞者,莫如书。”李轨注:“,目所不见,忞忞,心所不
“秀州本”除了最初合并二字注文时出现的问题,
[
13]14
在朝鲜时代的传播刊刻中也存在一些失误。一种是脱
落文字。比如卷十《西征赋》:“籍含怒于鸿门……樊抗
愤以巵酒,咀彘肩以激扬。”其下“善曰”引《汉书》曰:
樊哙闻事急,乃持盾撞入。项羽目之,问为
了。”
阁本形近致误。
又比如卷五十七《宋孝武宣贵妃诔》:“玄丘烟熅,
瑶台降芬。”奎章阁本注:
善曰:《列女传》曰: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
明州本、四部丛刊本“志志”皆作“忞忞”,奎章
谁。张良曰:沛公参乘樊哙。项羽曰:“能复饮
[4]248
乎?”哙曰:“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
检《汉书·樊哙传》,此段注文有删省,并不影响注文内
容,但“项羽曰:能复饮乎?”前尚有“项羽曰:壮士。赐
之卮酒彘肩。哙既饮酒,拔剑切肉食。”如删省则意不
完整,下“能复饮乎?”则无承接。检明州本、四部丛刊
本,有《汉书》中“项羽曰”这段文字,可知奎章阁本刊落
所致。
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妹姊浴于玄丘之水。有玄
鸟衔卯,过而坠之。五色其好,简狄得含之,误而
[
4]1379
吞之,遂生契焉。
检《列女传》,“妹姊”作“妹娣”,“衔卯”作“衔卵”,“无色
其好”中“其”作“甚”,明州本、四部丛刊本同《列女传》,
不误。则奎章阁本皆形近致误。
奎章阁本也还有因为刊刻衍误的注文。比如卷二
十五刘琨《重赠卢谌》:“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奎
章阁本注:
又卷一《东都赋》:“盖六籍所不能谈,前圣靡得言
焉。”李善注中有“六籍,六经也”,明州本、四部丛刊本、
尤刻皆有此五字,奎章阁本脱。
善曰:……《六韬》曰:文王卜田,史扁为卜田,
于渭之阳将大得。非熊非罴,非虎非狼,非得公
侯,天遗汝师。文王斋戒三日,田于渭阳,卒见吕
又卷五十八《齐敬皇后哀策文》:“始协德于蘋蘩
兮,终配祀而表命。”翰曰:
[4]604
《诗序》云:《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又云:
尚坐茅以渔。
《采蘩》,夫人不失职也。言皇后始于高宗未即位
检《六韬》“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彲(螭),非熊
[
14]3
时也。《汉书》云:天地合祭先妣配地。言皇后终
如尊谥而为先妣,是表明天命也。
非罴,非得公侯” ,则奎本脱“非龙非彲(螭)”,而增
“非虎非狼”四字。明州本、四部丛刊本、胡刻本皆同
明州本、四部丛刊本、陈八郎本同,奎章阁本脱“言皇后 《六韬》,则奎章阁本有脱衍之误。这些脱、衍、错讹,用
始于高宗未即位时也。《汉书》云:天地合祭先妣配地”
[4]1392
二十三字 。其他刊落注家之名的例子也不少。
奎章阁本刊刻还造成了一些错讹,卷四八班固《典
引》:“肇命民主,五德初起。”奎章阁本注:
明州本等其他传本比勘,核实引文原著,可知是“秀州
本”在朝鲜传播刊刻中造成的失误。
综上所述,韩国奎章阁所藏六臣注本《文选》,代表
了六臣注《文选》祖本的基本面貌,充分显示了第一次
合并李善注与五臣注的互补优势和价值,并可以考察
蔡邕曰:民主者,天子也。《尚书》曰:成汤伐
[
4]1187
夏,间作民主。
检蔡邕引《尚书》乃是《多方》篇中文字:“乃惟成汤,克 《文选》六臣注本系统的变化与得失,这也是用它研究
[
12]228
明刊本、四部丛刊本、 《文选》六臣注本系统的特殊意义,而不仅仅是它保留
11
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
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五臣注、李善注《文选》真实信息的作用。由于它形成
的复杂性,它的研究很难一概而论,只能采取具体问题
具体分析的办法,对包括它在最初汇集二家注以及它
在后世传播中的不足,进行认真细致的考察研究。
注释:
①
②
这并不等于说李善注中没有文章写作、体式风格的解说,也不等于说五臣注中全无文献典故的内容。
参:曹道衡、沈玉成《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载《中古文学史料丛考》,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129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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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ueofCirculationEditionofWenxuan
AnnotatedbySixScholarsofKyujanggakinKorea
XIONGLiang-zhi
CollegeofLiberalArts,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6,China)
(
Abstract:ThemastercopyofWenxuanannotatedbysixscholarsofKyujanggakisthecombi-
nationofLIShan-zhu’sannotatedversionandthatofthefivescholars,andthusistheexisting
earliestversionannotatedbysixscholars.Asthemothereditionofsixscholars’annotatedver-
sion,itkeepsthetraceofcombinationoftwoversions,facilitatingthesurveyonchangingoflat-
ereditionsaswellasgainsandlossesintheircompiling,andreflectingtheadvantageofcollective
annotation.Thedifferencesinlanguagehelptocorrectmistakesoflaterversions,expandre-
searchvision,andexplorethecompilingmethodofXiuzhouversionwhencombiningthetwoan-
notatedversionsanddatasourceofotherversions.Ofcourse,thereexistmanyerrorsin
WenxuanannotatedbysixscholarsofKyujanggakwhichmayoriginatesfromthecompilingof
XiuzhouversionorfromthedisseminationofXiuzhouversioninKoreanEra.
Keywords:Kyujanggak;Wenxuanannotatedbysixscholars;motherversion;circulatione-
dition
[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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