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卷第4期
2
016年7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3,No.4
July,2016
蜀王名号考
李道明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6)
摘要:典载蜀史语焉不详,唯蜀王名(含国号)勉强能成序列。这些名号隐含不少古蜀史实,向为学界瞩目。从语
言学的角度探求其义,则可考证出“蚕丛”即“贵异”,“柏濩”即“白盍(氐)”,“鱼凫”即“鱼巫”,“杜宇”即“籍田”,“鳖灵”
即“巴虎”等,藉此可钩蜀史、蜀语之沉。
关键词:蜀王名号;蚕丛;柏濩;鱼凫;杜宇;鳖灵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6)04-0131-12
左思《蜀都赋》“夫蜀都者,盖兆基于上世,开国于中
古,廓灵关以为门,包玉垒而为宇,带二江之双流,抗峨眉
之重阻”句,刘渊林注云:“扬雄《蜀王本纪》曰:蜀王之先
名蚕丛、拍濩、鱼凫、蒲泽、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言,不
晓文字,未有礼乐……《地理志》曰:蜀守李冰凿离堆,穿
两江,为人开田,百姓飨其利。是时蜀人始通中国,言语
今按,“蚕丛”一语应为貌似汉语的蜀语,因按汉字字
义以蚕事说之,缺乏考古实物的佐证。学界公认,蚕丛所
处的时代是距今5000年左右的新石器时代。有关这一
时期的直涉蚕事的考古材料,我们迄今只能见到浙江吴
[11]
兴钱山漾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家蚕丝织”绢片、山西
[12]35
夏县西阴村出土的“丝似的半个茧壳” 等寥寥数宗,而
巴蜀地区却还没有任何发现。巴蜀考古所见的最早蚕事
材料,或许是三星堆铜器纹饰中的蚕纹。巴家云就说:
[1]75
颇与华同。” 刘注告诉我们,蜀语在秦前是不同于汉语
的“左言”,直到秦灭蜀后才逐渐被汉化。
古蜀语既为“左言”,那么蜀王名号就更应该是“左 “据参加三星堆遗址发掘工作的陈显丹同志称,该遗址的
[13]
言”了。正如蒙默所说:“至《本纪》所载之蜀王名称,无疑
铜器纹饰中,有蚕的形象出现。” 三星堆青铜立人服饰
[2]
[14]315
亦皆蜀之左言,故多不可以汉字之义释之。” 从下面的
论述中,我们将不难看出,蜀王名号所反映的蜀语情况十
分复杂,其中既有我们难解其义的“左言”,也有一目了然
的汉语,还有貌似汉语的“左言”以及半蜀半汉的杂语。
对于其中的“左言”,我们大概只能从现存相关的少数民
族语言中推求其含意了。
有“简化的虫纹” ,这个“虫纹”或许就是“蚕虫纹”。
确定无疑的巴蜀“蚕形图像”,则是在成都交通巷出土的
[15]
西周铜戈上发现的。但是,这些蚕纹都只是商周时期
的产物,比蚕丛时代晚了数百上千年,它们不能支持“蚕
丛”与蚕事有关的说法。至于蜀锦的驰名,则是晚至秦、
汉以后的事了。因“蚕事”说缺乏实物佐证,故童恩正认
[
6]59
一
蚕丛
为,蚕丛“和养蚕实际上是没有关系的” 。
蚕事说之外的其他说法,或佐证不足,或音理有碍,
皆可争鸣。笔者认为,“蚕丛”的意思应该是“高贵奇异”,
即“贵异”。
由上引《蜀王本纪》可知,蜀国的第一位国王名叫“蚕
丛”。“蚕丛”何义?学界大率有如下异说。1.“蚕事”说。
[3]50ꢀ51
任乃强认为是“聚蚕饲养” ;任新建谓“聚人为蚕
[
4]
[5]
[6]59
市”;贾雯鹤谓“蚕宗”。2.“居所巉棱如簇蚕”说 。
《古文苑》卷四载扬雄《蜀都赋》:“王基既彝,蜀侯尚
丛。并石石,岓岑倚从。秦汉之徙,元以山东。”章樵
注:“赋言蜀都之王基既平,蜀侯通始封,可配蚕丛之王。
[7] [2,8]
3
.“崇蟾”说。4.“冉駹(古部族名)”说 。5.“武洛撮
[9] [10]
(
彝族先祖)”说。6.“‘蚕’为汉语,‘丛’为蜀语”说。
收稿日期:2015-09-01
作者简介:李道明(1953—),男,重庆市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退休教师。
13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尚,记也……《先蜀记》云:‘蚕丛始居岷山石室中’。……
成都由秦汉而徙”;“其始基在山之东……岷山之阳
戎传》:“氐人有王,所从来久矣……或号青氐,或号白氐,
[24]858
或号蚺氐……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 《魏略》之“青
氐”是就“服色”而言的,蚕丛源自氐人且被尊为“青衣神
[
16]106ꢀ107
也。”
章释“蜀侯”为“蜀侯通”、释“尚”为“记”,皆有
问题。据蒙文通《巴蜀古史论述》,蜀侯通是秦灭蜀后分 (君长)”,其为青氐无疑。
[
17]56ꢀ61
封的蜀王后裔
。此人只是一个傀儡,怎能与开国
“青氐”当为秦汉及其前的“駹氐”。《史记·西南夷
列传》:“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冄駹最大。其俗或士
蜀王蚕丛比侪?更何况据《史记·秦本纪》、《华阳国志·
蜀志》等记载,蜀侯通封侯仅两年,就被造反的蜀相陈壮 (土)箸,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冄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
[
25]2991
杀了,哪有什么“王基既彝(平)”?细审原文,扬赋这段话
其实是在说开国蜀王的事,说他始居岷山石室,奠定了王
基,他的后人由岷山迁到了成都,才有了成都城云云。文
中的“蜀侯尚丛”其实就是蜀国的开国国王“蜀侯蚕丛”。
白马最大,皆氐类也。” “冄駹”之“駹”有“青”义,《汉
书·匈奴传上》:“匈奴骑,其西方尽白、东方尽駹、北方尽
[
26]3753
骊、南方尽騂马。”颜师古注:“駹,青马也。”
由此可
知,《史记》之“駹氐”就是《魏略》之“青氐”,而《史记》之
即《华阳国志·蜀志》所云:“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 “冄氐”,则应是《魏略》之“蚺氐”。“冄”即“冉”,《集韵·
[18]181
[19]451
王。”
琰韵》:“冄,或作冉。” “蚺”加“虫”旁示蔑称而已。此
“蜀侯尚丛”既为“蜀侯蚕丛”,则“尚”当通“蚕”。但 “冉”应通“丹”,训“赤”。徐中舒云:“沈黎郡在秦又为丹、
是,“尚”、“蚕”二字的古音别说相同,就连相近都成问题。
蚕”,从纽侵部;“尚”,禅纽阳部,其声虽为旁纽,其韵却
犁二戎所在之地……《隶续·益州太守城坝碑》记载‘汉
中先零、沈氏、羌’反畔……此沈氏应即为《魏略·西戎
传》的蚺氏,汶山郡的冉駹之冉和沈黎郡之沈。古音沈在
侵部,冉在谈部,侵谈古多通用,而楷书冉或作冄,形又与
丹近,从冉之字,如聃与丹虽清浊有异,亦属双声,故沈又
“
相去甚远。此二字读音既异,为何又能相通呢?唯一合
理的解释是:“蚕”为蜀语音译,“尚”为汉语义译,言者或
取蜀音,或取汉义,故形成了异音通用,犹今之“拜拜”与
[27]96
“再见”。由此可见,“蚕”的意思应该就是“尚”,也就是
得作冉作丹。” 其谓“冉”、“丹”通用,极是。《左传·成
[
19]598
[28]1919
“
高贵”。《集韵·漾韵》:“尚,贵也。”
至于“蚕丛”之“丛”,也应是蜀语的音译,其义为
奇”。《华阳国志·蜀志》:“开明位(立),号曰丛 “舟”近,是知“冉”、“丹”、“舟”可因形近而混用。《史记·
公十六年》之“叔山冉” ,《汉书·古今人表》作“叔山
[
26]919
[29]3
舟” ;北魏《皇甫驎墓志》“丹”作“” ,其形正与
“
[18]185
[25]2225
帝。” 《太平御览》卷八八八引扬雄《蜀王本纪》:“鳖灵
仲尼弟子列传》:“颜何,字冄。”
王引之《经义述闻》卷
[20]3945
即位,号曰开明奇帝。” “丛帝”又称“奇帝”,是知“丛”
二十三《春秋名字解诂下》:“冄,读为耼。冄、耼古字
[
30]548
疑“耼(聃)”本从“丹”。《广雅·释器》:“丹,赤
由此可知,“冉氐”即“丹氐”,亦即“赤氐”。而
就是“奇”的意思,其为蜀语自明。蜀语“丛”训“奇”,可获
通。”
[21]313
[31]272
得氐羌语的佐证。羌语(羌族无文字)“奇”音[utɕu] ,
也。”
与蜀语“丛”音近。蜀人多源自氐羌,童恩正就说:“氐和 “丹犁”之“犁”显通“沈黎”之“黎”,二字古音皆为来纽脂
羌原来可能是一种民族,所以在中国古代典籍中,往往氐 部,音同故通,其义为黑或青。《说文·黑部》:“黔,黎也
羌并称……在远古时代,有一支这样的氐族从川西高原 ……秦谓民为黔首,谓黑色也。周谓之黎民。” 《书·
[22]211
进入成都平原的边缘地带,这就是以后蜀族的祖先
禹贡》:“厥土青黎。”孔传:“色青黑而沃壤。”孔颖达疏:
[6]56ꢀ57
[32]150
了。”
然则蜀语“丛”显应是氐羌语“[utɕu](奇)”的流 “王肃曰:‘青,黑色’。”
然则“丹犁”、“沈黎”之“犁”和
[22]101
变,其义为“奇异”。《说文·可部》:“奇,异也。”
综上所述,“蚕丛”的意思就是“高贵奇异”,亦即“贵
异”。“蚕丛”的得名,或许与“其目纵”而异于常人有关。
“黎”,实即《魏略》之“青氐”,亦即蚕丛氏的族胞。
至于《史记》之“白马氐”,则应是《魏略》之“白氐”的
异称,也就是文献所载蜀人先祖之一的“柏濩氏”。详见
蚕丛还有一个特别值得提及的名号,那就是“青衣 “柏濩”条。
神”。《蜀中广记》卷六十《方物记第二》引《寰宇记》:“成
二
柏濩
[23]7
都圣寿寺有青衣神祠,神即蚕丛氏也。” 所谓“青衣
神”,实即“青衣君长”。蒙文通认为:“旧说青衣神即蚕丛
蜀国的第二代国王叫“柏濩”。《太平御览》卷八八八
引扬雄《蜀王本纪》:“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
[20]3944 [1]91 [16]106
…
…《国语》‘禹致群神于会稽’,神是君长。《封禅书》‘黄
濩。” “柏濩”又作“拍濩” 、“狛護” 、“柏
[
18]181
[20]808
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七千’,也是说神即君长。可知
[17]82
灌” 、“折权”和“柏雍” 。“柏濩”的诸多异文,当
如贾雯鹤《柏濩考》所析:“作‘柏濩’和‘柏灌’者是,余者
为形近而讹……濩,古音为铎部匣纽,灌,为元部见纽,韵
为通转,纽为旁纽,可见‘濩’和‘灌’字之间并非字误,而
青衣神即是青衣君长。” 蚕丛为“青衣神(君长)”之“青
衣”,应该是就典载之“青衣氐”即“青氐”而言的。《三国
志·魏书·乌桓鲜卑东夷传》裴松之注引鱼鲞《魏略·西
132
李道明蜀王名号考
是音近字通。因此,二字在典籍中多有通作之例,如《山 “稚”,定纽质部;“氐”,端纽脂部;二字旁纽韵转,近音通
海经·西山经》松果之山所出的‘濩水’,郝懿行疏云:
用。由此可知,汉语“氐”实为氐语“盍稚”之“稚”的音译;
“氐”之又称“濩(互)”,乃“盍稚”之音的不同省译。
[
33]
‘
《水经注》作灌水’。”
与异文的情况相类,解释“柏濩(灌)”的异说也很多,
总之,“柏濩”之“濩”应该就是氐语“盍稚”之“盍”,其
意思就是“氐”。至于“柏濩”之“柏”,由前引《魏略》之“白
氐”可知,应与“白”通。“柏”,帮纽铎部;“白”,并纽铎部;
二字旁纽叠韵,音近可通。《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会
[34]213
主要有以下四种。1.神人说。邓少琴认为是“柏高” ;
[35]
李盛铨谓“伯鲧” 。2.神鸟说。杨正苞等及贾雯鹤认为
[36,33]
[37]94
是“大鹳” ;刘少匆谓“百灌鸟” ;何崝谓“雕
[38]
[35]
[44]45
类” 。3.“白马氐”说。4.“‘柏’指柏叶或柏树,‘灌’
楚之白喜来奔。”吴琯校:“《史记》作‘伯嚭’。” 《穆天子
[39]
为蜀语‘柏’”说。
传》卷一:“河宗之子孙蒯柏絮。”郭璞注:“古伯字多以
[
45]2
上述诸说,或音理有碍,或说解宛曲,唯“白马氐”说
近是,今张其论如次。
木。” 这些都是“白”、“伯”、“柏”相通之证。由此可知,
“柏濩”就是“白濩”,亦即“白盍”,也就是“白氐”。其之所
以称“柏(白)”,当如前引《魏略》所言,乃“人即其服色而
名之也”。
《山海经》卷十六《大荒西经》:“有互人之国。”郝懿行
笺疏:“互人即《海内南经》氐人国也。氐、互二字盖以形
[40]10
近而讹,以俗氐正作互字也。” 李盛铨据此认为:“‘柏
濩’的‘濩(hù)’古音同互……是知‘柏濩—柏互—柏氐’
“柏濩”又作“柏灌”,其“濩”及“灌”皆与岷江上游羌
人传说之“戈人”的“戈”相关。正如贾雯鹤所说:“‘濩’和
乃同一氏族名……在今南坪、平武、文县交界区域,现今 ‘灌’……音近字通”;“戈基人的名称也和柏灌族有关
[35]
仍然生存着‘白马’氐人。” 其谓“柏濩”之“濩”即《山海 ……《史记·夏本纪》:‘斟戈氏’,索隐:‘《左传》、《系(世)
[41]1752ꢀ1753
[33]
经》“互人”之“互”,可从。“濩”有hù、huò二音
,
本》皆云斟灌氏。’可证灌、戈相通。” 耿少将认为:“在羌
其hù音与“互”同。《广韵·暮韵》“濩”、“互”二字同注
语南部方言里,‘ɡue(戈)’或‘ɡɑ(葛)’是一个族群的名称
[42]348ꢀ349
“胡误切”
,音同故通。《山海经》郝疏之“氐、互二 ……传说中被称为‘戈’的人群,其实就是‘蜀之先,名蚕
[46]
丛’的人群。” 据此,“戈人”即蜀人,亦即“氐人”;所谓的
字盖以形近而讹,以俗氐正作互字也”,似以“互”为正字,
而“氐”为俗字。袁珂《山海经校注》谓:“经文‘互人之 “羌戈大战”,实为“羌氐大战”。“戈”既通“灌”,“灌”又通
[43]474
国’,王念孙校改‘互’作‘氐’,是也。”
似以“氐”为正 “濩”,则“濩”、“灌”、“戈”皆为氐人自号“盍稚”之“盍”的转
字,而“互”为讹字。其实,“互”、“氐”二字并不存在正俗
或正讹的问题。从下面的论述中,我们将不难看出,它们
只不过是同一氐语的不同音译罢了。
语,其义都是“氐”。
综上所述,“柏濩”即“白盍”,亦即“白氐”。这个词应
[21]11
属汉蜀杂糅。考羌语“白”音[phixu] ,与“柏濩”之
《三国志·魏书·乌桓鲜卑东夷传》裴松之注引鱼鲞 “柏”相去甚远,是知此“柏”应来自汉语。若然,则蜀语早
《魏略·西戎传》:“氐人有王,所从来久矣……其自相号
在柏濩时代就已渗入了汉语。
[24]858
曰‘盍稚’……其俗,语不与中国同,及羌、杂胡同。”
柏濩(白氐或白马氐)的居地,据《史记》的记载,应在
氐人自号“盍稚”之“盍(hé)”的古音为匣纽叶部;“柏濩”之 “蚺氐”和“駹氐”的东北边。“蚺氐”即赤氐;“駹氐”即青
“
濩”的又音“huò”为匣纽铎部,二字双声,其韵虽隔,但在
氐,亦即蚕丛氏,说详前“蚕丛”条。由此又可知道,蜀先
祖之“蚕丛氏”和“柏濩氏”虽同为氐人,但却有“青氐”与
巴蜀语中却是可以通用的。今巴蜀语e韵仍多混为uo而
无别,如“贺(hè)”与“货(huò)”无别、“乐(lè)”与“落(luò)” “白氐”之分。
无别、“胳(gē)”与“郭(guō)”无别等皆其证。蜀人源自氐
羌,是知蜀语“柏濩”之“濩”实为氐语“盍稚”之“盍”的音
译。换言之,“濩”就是氐语“盍稚”的省称“盍”。“濩”又
音hù,而与“互”通,此“濩”及“互”显然也应是氐语“盍稚”
之“盍”的转语。
三
鱼凫
蜀国的第三代国王叫“鱼凫”。左思《蜀都赋》刘渊林
注引扬雄《蜀王本纪》:“蜀王之先名蚕丛、拍濩、鱼
[1]75
[20]808
凫。” “鱼凫”,又作“鱼易”和“鱼尾” 。“鱼凫”的这
两条异文,应如文鹤《鱼凫考》所言:“显然是形近而
[47]
既然氐语“盍稚”可省译作“盍”,并衍为“濩”及“互”,
误。”
那么,它同样也可省译作“稚”,并衍为“氐”。其演化情况
解释“鱼凫”的异说主要有以下八说。1.“鱼和凫
[48,49]
[50]194[47]
当如任乃强所说:“魏晋人所谓氐……并非他们自称为 (鸟)”说 。2.“鱼”说 。3.“凫(鸟)”说。任乃强
[3]68 [51]
认为是“鱼老鸹” ;高大伦谓“鸬鹚” ;管维良谓“巴
氐,他们自称为‘盍稚’,当然是氐语。是何取义,无人能
说。问过许多此区土著,亦莫能知。我想……‘稚’在羌
[
52]43
[53]
凫” 。4.“鱼复(人死复生化为鱼)”说。5.“鱼服(征
[3]177
[54]
[55]427
语应是同一音义,即是古氏字(也就是氐字)的音变。”
服)”说。6.“武洛撮(彝族先祖)”说 。7.“《山海经》
13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47,56]
之‘附禺’等山名”说 。8.“‘鱼’为汉义,‘凫’为蜀音”
[56]
极是。“务”,明纽侯部;“巫”,明纽鱼部,二字双声韵转,
属近音通用。
说。
上述诸说,扞格者甚多,如“鱼和凫”说。正如文鹤
鱼凫考》所言:“鱼凫作为一个氏族名,却被分开来解释
“务”既通“巫”,则《山海经》之山名“务隅”就应释“巫
隅”。前面谈到,“务隅”是“鱼凫”的倒文,然则“鱼凫”就
应释“鱼巫”或“巫鱼”。“巫”,据上引管维良文应指“巫
山”,则“鱼凫”的意思就应是“巫山鱼人”,亦即巫山地区
以鱼为图腾的人。推而论之,前引《山海经》中的“鱼妇”、
《
为由鱼氏和凫氏结合而来,这种命名方式,我们不但在蚕
丛、柏濩、杜宇、鳖灵等巴蜀氏族名号中找不到相似的例
证,就是在我国上古时期的其他氏族名号中也难以找到
同样的例证……将鱼凫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本身是正 “鲋鱼”、“附禺”等,据郝懿行“古字通用”之说,都应是“鱼
[
47]
确的,但将鱼凫和鸬鹚划上等号却缺乏文献证据。”
相
巫”即“鱼凫”的异文。
较而论,“鱼”说显然更近情理,尽管它也存在着一些瑕
有关“鱼人”及“鱼国”的史事,典籍大率有如下记载:
《左传·文公十六年》:“庸人率群蛮以叛楚……
唯裨、鯈、鱼人实逐之。”杜预注:“裨、鯈、鱼,庸三邑。
疵。
[43]476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鱼偏枯,名曰鱼妇。”
[
28]1859
此文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鱼妇”就是“鱼”。而这个“鱼
妇”则当如李远国所说:“所谓‘鱼凫’,当即《大荒西经》中
鱼,鱼复县。”
《逸周书·王会解》:“长沙:鼈;其西鱼复:鼓钟
钟牛。”孔晁注:“鱼复,南蛮国,贡鼓及钟而似牛形
[
的氐人之国‘鱼妇’。”
50]194
文鹤《鱼凫考》还进一步从音理
[
58]84
上论证了此说的合理性:“妇,古音为之部并纽;凫为侯部
并纽,声为双声,韵为旁转,可见……鱼妇就是鱼凫这种
看法是正确的”;“考虑到鱼凫一词,鱼字始终不变,而凫
字多有异写,我们认为鱼凫是一个与鱼关系密切的部族
者。”
《水经注·江水》:“江水又东迳鱼复县故城南,
[59]2815
故鱼国也。”
《通典·州郡典·古梁州上·云安郡》:“夔州
[47]
[60]188
(今理奉节县),春秋时为鱼国。”
…
…和鸟没有任何关系” 。
但是,“鱼”说也有一个很大的不足,那就是它未能释
文献中的这个“鱼国”地处巫山地区的夔州,即今奉
节县,此地应该就是鱼凫王朝的发源地。正如管维良所
说:“古巫山中走出的再一支巴人就是鱼凫部巴人……至
迟武丁时代到西周中叶都是鱼凫巴人统治川西蜀国的时
出“鱼凫”之“凫”义。文鹤《鱼凫考》甚至认为:“鱼凫可能
[47]
是鱼的缓读,或者说凫字是个没有实义的词缀。” 这就
纯属臆断了。其实,“鱼凫”之“凫”义可说,应该就是
[
52]44
“
巫”。
山海经·大荒北经》:“附禺之山,帝颛顼与九嫔葬
焉。”郝懿行笺疏:“《海外北经》作务隅,《海内东经》作鲋 3次发掘的巫山大溪新石器文化遗址,出土了大量鱼、龟、
代。”
《
巫山鱼国在考古材料中也有印证。1959—1975先后
鱼,此经又作附禺,皆一山也,古字通用。《文选》注谢朓
鳖、蚌、螺等水生动物残骸,以及大量长锥形骨镞、石镞、
[43]478
[61ꢀ63]
《
哀策文》引此经作鲋禺之山。” “附禺”及其异文“务
牙制鱼钩和砾石制网坠等渔猎工具 ,“用鱼随葬很普
隅”、“鲋鱼”、“鲋禺”等,当如文鹤《鱼凫考》所言,“并为鱼
遍,如M3(中年男性),口咬两条大鱼尾,鱼分两边放在身
[47]
[64]
妇(凫)之倒称” 。在这诸多异文中,有一个异文特别值
得注意,那就是“务隅”。“务隅”之“务”,其实就是“巫”。
上” 。如此倚鱼重鱼,显系鱼人所为。
文献“鱼国”又作“鱼复国”。从古音上看,“复”与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巴郡南郡蛮,本有五 “凫”应无关联。“复”,并纽觉部,“凫”,并纽侯部,其纽虽
姓:巴氏、樊氏、瞫氏、相氏、郑氏……未有君长,俱事鬼
神,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
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
余姓悉沈,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李贤注:
同,其韵却相去甚远,不能通转。从“鱼国”又称邑和县的
情况来看,“鱼复”应为鱼国消亡后的称谓,“复”的意思应
为“恢复”。无论如何,“鱼复”与“鱼国”相关则是没有任
何疑问的。
[
57]2840
“
《代(世)本》曰:‘廪君之先,故出巫诞’也。”
巴国的
“鱼凫”既为“鱼巫”,而“鱼巫”地处巴境,这就告诉我
们,学界有关“鱼凫”与其前二位蜀王“蚕丛”、“柏濩”同为
蜀人的说法值得商榷。
开国国王廪君又名“务相”,其先人则出自“巫诞”,这已隐
约透露出“务”应与“巫”有涉。《山海经·海内西经》:“开
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
鱼凫史事可说道者有三。
[
43]352
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
文中的“巫相”,管维良认为
一是今重庆、四川沿长江、岷江流域有很多与“鱼国”
相关的地名,如奉节县鱼复浦、南溪县鱼凫关、南安(今乐
山市)鱼凫津、彭山县鱼凫山、温江鱼凫城等等。不少学
就是“务相”:“巫诞即巫山中的诞部落,同样,巴部落其它
[52]42
四姓中的相为‘巫相’部落衍生出去,亦称务相。” 其说
134
李道明蜀王名号考
县”等数个而已,其地仍不出今川西。与柏濩相关的地名
者都曾予以过梳理。前举管维良文就详细罗列了十数处
之多,并据此认为:“巴族鱼凫部从古巫山出发,沿长江西
上,经涪陵、合江、南溪、宜宾、再转岷江至乐山、彭山而到
虽多一些,但其地域也不大。据贾雯鹤考证,与“柏濩”相
关的地名有“和夷”、“桓(和)水”、“涐水”、“峨和山”、“诺
[
52]44ꢀ45
[33]
达成都平原。”
二是考古学界在湖北宜昌中堡岛二里头文化遗存中
城”、“观坂”、“观上”、“灌口”等,其地还是不出今川西。
至于鱼凫之后的望、丛二帝以及巴王廪君的领地,因有
巴、蜀分治,也不可能超过鱼凫。由版图的大小可知,鱼
凫王朝应是一个比较辉煌的王朝。举世瞩目的三星堆文
明被不少学者(如前引高大伦文等)认为是鱼凫王朝的产
物,从版图大小所反映出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情况来看,
创造这一文明的主人确实非鱼凫族莫属。
发现了与广汉三星堆所出形制相似的陶制“鸟首形勺
把”、“细长豆柄”等物,湖北省宜昌地区博物馆、四川大学
历史系《宜昌中堡岛新石器时代遗址》就说:“有些器物与
成都平原广汉县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遗物也很相似,如鸟
首形勺把、细长豆柄等,有的同志……认为它属于巴人遗
[65]
物。” 还有学者根据这些器物的“鸟首形”而认为它们是
四
杜宇
[
66]
鱼凫族的器物。这些器物虽不一定专属于鱼凫族———
巴蜀域外也有崇拜鸟的部族,如《诗·商颂·玄鸟》“天命
玄鸟,降而生商”之“玄鸟”与“商”等等,但它们由鱼凫族
从渝东带到川西却是很有可能的。
第四代蜀王叫杜宇,除此称号外,他还有不少异称,
而且有些还有异文。1.杜宇。《太平御览》卷一六六引《蜀
王本纪》:“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折权、鱼易……后有王
[
20]808
[16]112
曰杜宇。” “杜宇”又作“杜” 。2.杜主(杜主君)。
三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陕西宝鸡茹家庄等地发现 《华阳国志·蜀志》:“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
[18]182
了西周国墓葬,所出铜器多铸“伯”字样。学界公认,这 ……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 3.望帝。《太平
个“国”应与文献所载之巴蜀“鱼国”相关,“出土遗物从
御览》卷八八八引《蜀王本纪》:“宇自立为蜀王,号曰望
[20]3944
各个不同的侧面揭示出商周时期传统的周文化同西南地
帝。” 4.蒲泽。《文选·左思<蜀都赋>》载刘渊林注引
[67]6
[1]91
区早期巴蜀文化……的有机联系” 。不少学者还进一 《蜀王本纪》:“蜀之先名蚕丛、拍濩、鱼凫、蒲泽。” “蒲
[18]183
步指出,这些器物就是鱼凫器。如高大伦《古蜀国鱼凫世
钩沉》说:“1986年在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中发现了两个
器物坑,其中一号坑的一些器物所透露出的信息,揭示出
它与湮没无闻的‘鱼凫世’有某种联系……我们曾探讨过
陕西宝鸡国墓地主人与成都三星堆鱼凫族的关系,指
出过国墓地的器物中多尖底器、柳叶形剑、罍等,表明
它受到蜀文化的深刻影响。而铜器上自名‘’,与三星
泽”又作“蒱泽” 。5.蒲卑。《华阳国志·蜀志》:“后有
[18]182
王曰杜宇……更名蒲卑。”
对杜宇的这些名号,学界也有很多不同的解释,主要
有以下六类。
[1]81
1.关于“杜宇”:(1)“姓杜名宇”说 ;(2)“(杜鹃鸣而
[3]83
[69]155
起耕事之)地域”说 ;(3)“夏禹”说 ;(4)“荼与(神
[70]206ꢀ207
[71]
人)”说
;(5)“笃慕(彝族先祖)”说;(6)“撮朱渎
[55]
[72]
堆金杖上的‘矢、鱼’意思完全一样,几座墓中出的铜旄作 (彝族先祖)”说;(7)“鸟名和族名”说。
[69]207
鸭首形’,实则‘鱼凫形’,进一步表明他们是鱼凫的一 2.关于“杜主”:(1)“烈山氏之子柱”说 ;(2)“社
支,推测是在蜀中的鱼凫族败亡后沿嘉陵江、汉水北迁到 (土)主”说,如丁山认为是“社主之别字”
‘
[69]210ꢀ211
,任乃强
[51]
[68]119ꢀ120
[73]55
宝鸡一带,渐渐融入中原文化。”
谓“土主”
;(3)“人主”说 。
[70]202ꢀ208
由上述可知,鱼凫王朝的版图是相当可观的,它囊括
3.关于“望帝”:(1)“望舒(神人)”说
;(2)
[74]
[75]
了今四川、重庆的大部及陕西的一部,堪称古蜀五王之 “‘望’为‘仰望’说;(3)“上帝”说;(4)“‘望’、‘帝’皆
[74] [76]
冠。鱼凫前的两位先王蚕丛和柏濩的版图都很有限,典
载及现存与蚕丛相关的地名只有“蚕陵”、“蚕崖”等寥寥
数个。如任乃强说:“《前汉·地理志》蜀郡有蚕陵县……
亦蚕丛之故邑也……考地理者,皆一致定为今松潘县南
祭名”说。(5)“‘望’为族名”说;(6)“‘望帝’是蜀语
[72]
之‘王’”说。
[77]
4.关于“蒲卑”:(1)“鸟名”说;(2)“濮郫(濮人郫
[
17]42[73]53
[78]
[75]
邑)”说
;(3)“蒲邑、郫邑”说;(4)“濮君”说;
[68]221
[3]70 [72]
百八十里之叠溪。”
童恩正说:“在汶川、灌县(今都江 (5)“‘蒲泽’之讹”说 ;(6)“‘卑(水名)’的缓读”说;
[79]427
堰市)境内尚有不少以蚕为名的古地名遗迹,如蚕崖关、 (7)“毕摩(彝族宗教首领)”说 。
[
6]58
[3]70
蚕崖石、蚕崖市之类。” 这些地名都只在今都江堰市至
茂县境内。前面谈到,“蚕丛”又被尊为“青衣神”,还会留
下一些与“青衣”有关的地名。如蒙文通说:“旧说青衣神
5.关于“蒲泽”:(1)“泽名”说 ;(2)“‘蒲卑’之误”
[
17]42
说 。
[2]
6.“皆民族语之记音”说。
[
17]82
即蚕丛,青衣神应在青衣水,或蚕丛建国亦在此。”
即
上述诸说见仁见智,可谓百花齐放,今忝为续貂。
“杜宇”貌似汉语,实为蜀语,因为它的源头能在羌语
使如此,与蚕丛有关的水、地名也只多了“青衣江”、“青神
13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1]390
中找到。羌语“土籍”一词音[tuzguzəp] ,其省称
引李膺《蜀志》:“望帝修道,处西山而隐,化为杜鹃鸟,或
云化为杜宇鸟,亦曰子规鸟,至春则啼,闻者凄
“[tuzgu]”正与“杜宇”音近。
[86]691ꢀ692
《古文苑》卷四载扬雄《蜀都赋》:“昔天地降生杜,
恻。”
“杜鹃”在这里又称“杜宇”、“子规”,此外它还
[
87]157
密促之君。”章樵注:“杜,即杜宇,望帝姓名也。,音
户。按《蜀纪》,上古时蜀之君长治国久长,后皆仙去。自
有“布谷”
等称。“杜鹃”的这些异称都或多或少地与
氐羌语“[tuzgu]”相涉,或许氐羌语“[tuzgu]”的语源正是
催耕之杜鹃鸟。正如《本草纲目》卷四九《禽部》所说:“杜
鹃出蜀中……春暮即鸣,夜啼达旦,鸣必向北,至夏尤甚,
[16]112
望帝以来,传授始密。”
贾雯鹤认为,“密促”非“短促
之义”,乃指“商周之际出现在历史舞台之上的密须之国。
促,古音韵为屋部,声为清纽;须,为侯部心纽。二者韵为
对转,声为旁纽,故得通用……密须一族最初居住在今甘
肃灵台县一带,大约在殷周之际,遭受到了周文王的讨伐
[
88]1576
昼夜不止,其声哀切。田家候之,以兴农事。”
明,“杜宇”的意思应与田事有关。
这也说
杜宇又称“望帝”,其“望”的意思应是“到来”。《广雅
[75]
[31]8
而灭国……其中的一支由陇入蜀……首领就是杜宇” 。 ·释诂一》:“望,至也。” 《玉篇·至部》:“至,到
[
89]478
[90]52
也。” 《世说新语·言语》:“蒲柳之姿,望秋而落。”
由此可知,“望帝”就是“来帝”,准确地说是“外来帝”。
《太平御览》卷八八八引《蜀王本纪》:“后有一男子名
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地井中
贾说新而有据,令人信从,唯需补充一点,即密须国与巴
蜀的联系还有考古材料的佐证。
2
0世纪六七十年代,甘肃灵台县白草坡西周墓所出
器物中有很多“虎头纹”戈和“竹叶”形短剑,而“这一带分
布许多异族……如姞姓的密须就在白草坡西南30里的
[
20]3944
出,为杜宇妻。宇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
颇奇异,学界异说也很多,但参之《华阳国志》,基本能通。
都与巴蜀密切相关,正如张天恩《中原地区西周青铜短剑 《华阳国志·蜀志》:“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
这段文字
[80]
百里镇附近” 。古密须国的“虎头纹”和“竹叶形短剑”
[18]182
简论》所说:“西周时期中原地区使用的短剑……应是受
之,纳以为妃。”
由此可知,《太平御览》“从江源”之
早期巴蜀文化柳叶形短剑,以及中原晚商文化短剑之影 “从”应为“游”的讹字。“从”为“從”的简体;“游”为“遊”
[
81]
[89]197
响,进而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短剑系统。” 此外,与灵台
县毗邻的甘肃庆阳市李沟还出有带“‘蝉’、‘手’等纹饰、
符号”,“与四川犍为县巴蜀墓出土的完全一样”的铜
的异体(《玉篇·辵部》:“遊,与游同。” ),“遊”、“從”
二字古皆从“辵(辶)”,形近故讹。唐《工部尚书崔泰之墓
[29]158
志》“從”作“從” ,其形正与“遊”近。据此,《太平御
览》文可正作“朱提有一女子名利,游江源;地井中出,为
杜宇妻”。“游”在这里是“游走”、“移徙”的意思。
杜宇的“从天堕止”,显然只能理解为“外来”,这无疑
是其“望帝”名号当训“外来帝”的有力佐证。这位外来帝
应如前述贾雯鹤所说,是来自密须的氐人。同理,那位
“地井中出”的女子利,显然也只能理解为土著。杜宇与
女利的联姻,其实就是外来户与土著的结合,这当是《蜀
王本纪》所传信息的核心内容,今人或附以“天地”、“男
女”、“阴阳”之类的玄虚概念,无异以玄张玄,纯属画蛇添
足。
[
82]
矛。这些材料充分证明,密须与巴蜀确有关联。
杜宇既出密须,而密须又为“异族”,则“杜宇”一词显
应源自氐羌语之“[tuzgu]”,亦即“土籍”的省称。氐羌语
[83]162
“
宾语……在谓语的前面” ,“土籍”就是“籍土”,亦即
凭籍土地”的意思,近似于汉语熟语之“籍田”。由此可
知,“杜宇”的意思就是“籍田”。
杜宇”之义为“籍田”,文献不乏其证。《华阳国志·
蜀志》:“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巴亦化其教而力农
“
“
[18]182
务,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
杜宇擅长农事的
史事,无疑是其名号义为“籍田”的最好注脚。
前面谈到,“杜宇”又称“杜主”。“杜主”,当如任乃强
其实,朱提女利也是一个“游江源”的外来户,只是比
杜宇早到了一点而已。女利所冠之“朱提”二字,应如蒙
默所言:“古朱提今云南昭通,据今可考者论之,其地自古
《
华阳国志校补图注》所释:“杜,古与土同音。解放前四
川各县城乡皆有土主庙……由巫师传其为保护农牧之
[68]119ꢀ120
[2]
神,盖即杜宇。”
这也是“杜宇”应释“籍田”的又一
即为濮僚民族所居。”朱提女利既是来自云南昭通的濮
佐证。“杜”、“土”通用,典籍习见。《荀子·解蔽》:“乘杜
作乘马。”杨倞注:“《世本》云:‘相土作乘马。’杜与土
人,其非真正的土著自明。由此可知,杜宇和女利的联
姻,其实就是外来氐人与早到濮人的政治联盟,其联盟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合力对付真正的土著———蚕丛、柏
濩和鱼凫的遗民。
[84]267ꢀ268
[85]509
同。”
《诗·大雅·緜》:“自土沮漆。” “自土”,
[
26]1547
《
汉书·地理志》引作“自杜” 。
杜宇”又作“杜”,“杜”显然也应是氐羌语
[tuzgu]”的不同音译。
杜宇”又有死后化作杜鹃鸟的传说。《禽经》张华注
“
杜宇称帝后,又改名为“蒲卑”。“蒲卑”,《文选·左
“
思<蜀都赋>》载刘渊林注引扬雄《蜀王本纪》作“蒲
[1]91
泽” 。“蒲卑”与“蒲泽”,诚如任乃强所说“应是一
“
136
李道明蜀王名号考
[3]70
[59]2771ꢀ2772[97]
1.关于“鳖灵”:(1)“鄨地首领”说 ;(2)“鳖
人” ,唯“泽”实为“卑”的讹字。顾颉刚《蜀王本纪与华
阳国志所记蜀国史事》已指出:“《本纪》之‘蒲泽’,《国志》
[
36]
[98,54]
[99]
族首领”说;(3)“神鳖”说 ;(4)“兵兰(栏)”说;
[100]
[101]
作‘浦卑’,并以字形相近致讹。‘泽’即‘皋’,‘皋’与‘卑’ (5)“李冰”说 ;(6)“炳灵公(火神)”说 ;(7)“比兹(巴
[91]286
[102]171ꢀ172
[103]96ꢀ97
形似。”
蒙文通《巴蜀古史论述》则详述了其讹变轨
人)长官”说
;(8)“王”说
。
[69]155
迹:“古睾字往往作皋,太皞,《潜夫论》作太曎可证……卑
2.关于“开明”:(1)“夏启”说 ;(2)“八恺(神人)”
[17]42
[69]206ꢀ207
[104]91[3]98
;(3)“启明星”说 ;(4)“北斗星、启明星”
误为皋,又误为泽字。”
说
[54]
[34]304[6]127
[98]
“蒲卑”之“蒲”应通“濮”,指“濮人”。正如蒙默所说:
说;(5)“开明兽”说
;(6)“太阳”说。
[2]
[3]95
“
蒲、濮同音……为族称。”“蒲卑”之“卑”则应如贾雯鹤
3.关于“丛帝”:(1)“取义蚕丛”说 ;(2)“丛社(地
[
69]206ꢀ209
[98]
所说:“‘卑’古与‘辟’相通,《国语·齐语》:‘逾太行与辟
耳之溪拘夏。’《管子·小匡》‘辟耳’作‘卑耳’。辟为君王
之义……《诗·周颂·载见》:‘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郑
笺:‘诸侯始见君王。’辟、王即为同义连文。因此,‘蒲卑’
神)”说
;(3)“崇伯鮌”说。
[2]
4.“皆民族语之记音”说。
我们先谈“鳖灵”的含义。
前面谈到,“鳖灵”有鳖令、鳖泠、鄨令、鄨灵、弊灵等
[
75]
就是‘濮辟’,也就是濮君。” 杜宇本为氐人,称帝后更名
为“蒲卑(濮君)”,其目的纯粹是为了向他的濮人盟友示
好,以巩固其统治地位。
诸多异文,这些异文所记录的应是同一个词。正如《后汉
[57]1925
书·张衡传》李贤注所说:“鳖令,蜀王名也。音灵。”
《水经注·江水》杨守敬疏也说,“卢文弨《钟山札记》:
杜宇除有上述名号外,在宋后著述中还有“西海君”、 ‘……鳖泠或为鳖灵,灵、泠音同,令为泠之省,故三字错
[
59]2772
[97]
“
天隳”等称谓。这些称谓多属附会,姑置不论。如《全蜀
出’” 。这些异文“音近字不同,皆因译语之故” 。
“鳖灵”何谓?学界众说纷纭,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
神说和人说两类。
艺文志》卷四八载宋人罗泌《杜宇鳖令考》:“后有男子从
天隳,曰杜宇,为西海君,自立为蜀王,号望帝。”并注:
[92]1494ꢀ1495
“‘天隳’,人讹为‘天回’。”
其实,此“隳”也是
神说者认为,鳖灵“是神灵的称号,语义就是灵
[98]
“堕”的借字,罗泌原文《路史·余论一》“杜宇鳖令”条
鳖” ,并由其表征与某位神人或先贤相似而推论他们就
[93]168
“隳”即作“堕” 。此所谓“西海君”,实为汉后才出现
是一人,如前述炳灵公、李冰等等。有人甚者认为,鳖灵
[100]
的道家称谓。正如李家晔《道家文化》所说:“据道书上记 “是凭空杜撰的一位人物” 。笔者不敢苟同此说,因为
[
94]66
载:‘……西方白帝,西海君也’。” 明人曹学佺《蜀中广
记》卷七一《神仙记》引《蜀本纪》:“杜宇自天而降,为蜀人
主,称望帝,号曰天隳,言自天而隳也,今成都北三十里天
鳖灵王朝的存在有着大量的客观物证,如新都马家、成都
商业街等许多地方发现的该朝墓葬。阐释“鳖灵”,毋需
比附,更不用神化。
[
23]9
回山是其处。回、隳音同。” 其“号曰天隳”,显系《路
史》“从天堕”的推衍。
人说虽较可信,但其将“鳖”释为与鳖鱼有关的水、地
名或族名,释“令”为“长官”等也有问题。正如潘光旦《湘
西北“土家”与古代巴人》所说:“古代蜀人的传说里有一
个‘鳖令’,是鳖邑的长官……《太平寰宇记》(卷139)说蓬
州仪陇县(即今川北仪陇县)西北三十里也有一条鳖水,
据说因水中产鳖得名,这当然是望文生训的解释,试问哪
五
鳖(鼈)灵
第五代蜀王叫鳖灵,他也有下述诸多异称。1.鳖灵。
《
太平御览》卷八八八引《蜀王本纪》:“荆有一人名鳖灵,
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至蜀复生,蜀王以为
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水,使鳖灵决
玉山,民得陆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帝自以
薄德,不如鳖灵,委国援鳖灵而去,如尧之禅
[102]172
一条水不出鳖呢?”
了。
至于“兵兰”等说,则更缺乏佐证
今按,“鳖灵”应释“巴虎”,其详如下。
[
20]3944ꢀ3945
[95]428
[96]1458
舜。”
“鳖灵”又作“鳖令” 、“鳖泠” 、“鄨
“鳖”的意思就是“巴”。潘光旦《湘西北“土家”与古
代巴人》说:“鳖令”之“鳖”、“大别山”之“别”等“都和巴人
或‘比兹’人分不开。‘别’就从‘比兹’之音而来,‘别’字
古读,据语音学家告诉我们,尾巴上带有t的子音,所以一
字之音就大致相当于‘比兹’了”;“今日湘西北的‘土家’
自称为‘比兹卡’,‘比兹’是名称本身,‘卡’等于‘族’或
‘家’……巴人有可能自称为‘比兹’的迹象是不一而足的
[59]2771ꢀ2772
[59]2771ꢀ2772
[16]112
令”
、“鄨灵”
、“弊灵” 。2.开明。
《
文选·左思<蜀都赋>》载刘渊林注引《蜀王本纪》:“蜀之
[1]91
先,名蚕丛、拍濩、鱼凫、蒲泽、开明。” “开明”又作“俾
[20]808
明” 。3.开明奇帝。《太平御览》卷八八八引《蜀王本
[20]3945
纪》:“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奇帝。” 4.丛帝。《华阳国
[18]185
志·蜀志》:“开明位(立),号曰丛帝。”
“鳖灵”及其异称也有很多不同的解释,主要有如下 ……《龙山县志(卷首)》引清人洪亮吉《贵州水道考》说:
四种。 ‘今之湘江,即汉之鄨水。’……同一条水,名从全族的鼻
13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祖(巴务相)或其主姓之一(相)便成湘;名从全族本身,而 这里需补正一点,与其说“班”或“班子”是“比兹”的音讹,
[102]167ꢀ173
全族名为‘比兹’,就成鄨。”
其谓“鳖”是巴人自称
不如说是“巴”的转语。白贵喜《“巴”义新解———兼释“板
之“比兹”的音译,堪称灼识。但需补充一点,即“鳖”不仅
与“比兹”,而且与“巴”也有语转关系。今巴蜀语谓“瘪
循”》就认为:“‘巴’即是虎……巴与斑(班)音近,均为巴
[110]
族对公虎图腾的讳称。” 在巴人的发祥地湖北长阳县
(biě)”为“bià”、“掰(bāi)”为“piè”等,皆为“鳖”、“巴”语转
都镇湾流传的许多民间故事中,老虎就被称为了“老巴
[111]82ꢀ94
之证。潘文谓:“巴字之音显然与‘比兹’之音相去很远,
中间是找不出关系来的。”同时又游移其说:“(巴)是中原
子” 。无论“班(斑)”是“比兹”,还是“巴”的转语,
都可说明巴人与虎关系密切,以至于将虎作为了其族
族类称他们的……巴人之称与‘比兹’的自称……不能说 (国)之称。
[
102]188ꢀ190
丝毫没有关系。”
音系联的,那就是我们这里所说的由“比兹”及“鳖”,再及
巴”。无论“鳖”是“比兹”,还是“巴”的转语,其义为“巴”
则是可以肯定的。
鳖灵”之“灵”实为巴语“虎”的音译。今土家语“虎”
其实“巴”与“比兹”是存在着语
综上所述,“鳖灵”即“巴虎”。由此,我们至少可获得
两条信息,即:“鳖灵”是巴人,巴人崇虎。
“
关于巴人崇虎的情况,《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
有如下记载:“巴郡南郡蛮……未有君长,俱事鬼神,乃共
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
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
悉沉,唯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廪君死,魂
“
3
5 [105]127
音[li] ,与“灵(líng)”音近,其主要区别在于鼻音韵
尾的有无。但是,韵尾的有无往往只表示了语音的演变,
而无任何其它意义,这也就是音韵学上所谓的“对转”。
[57]2840
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
巴国
“
对转”是古今汉语和巴蜀语都普遍存在的一种语言现
象。如巴蜀语谓“砸(zá)”为“záng”、“黏(nián)”为“niā”、
岩(yán)”为“ꢁái”等,皆属其例。由此可知,“鳖令”之
的开国君长廪君“魂魄世为白虎”,这充分说明巴人廪君
部是崇虎的部族,“虎在巴人生活里的中心地位发达到一
个程度,终于与巴人合而为一,巴人就是一种‘虎人’……
“
35
[102]197
“令”应该就是巴语“[li](虎)”的转语。
巴人最初可能是一个虎图腾的族类” 。
3
5
巴语称“虎”为“[li]”,典不乏其载。扬雄《方言》卷
其实,巴人的崇虎在“廪君”这一称谓中就已有所反
映。当下有关“廪君”的异说甚多,或释“廪”为“仓
八:“虎,陈、魏、宋、楚之间或谓之‘李父’,江、淮、南楚之
[
106]51
[112]43 [34]81 [113]35
间谓之‘李耳’。” 廪” ;或释“水君” ;或释“灵君” ;或释“乘釐
李’或‘李耳’”,“‘李耳’原是巴语称虎……土家语称公 (神人)” ;或释“廪”为“虞”的讹字 ;或释“廪”为
潘光旦认为:“从西汉到唐代,虎称
[114]
[70]213
‘
[103]96ꢀ97
[115]
老虎为‘李爸’(Li-Pa),母老虎为‘李你卡’(Li-ni-Ka)。 “王” ;或释“虎君” 。上述诸说,当以“虎君”说
35
‘
李爸’显然的就是‘李父’,而‘李你卡’就是‘李耳’;‘父’
为长。“廪君”之“廪”,显然也应是巴语“[li](虎)”的音
译。正如彭武一所言:“土家称‘虎’为‘李’……(‘李’、
与‘爸’、‘耳’与‘你’在声音上原是相通的。所不同的是
在土家语分别了公与母,而流传在河南、湖北乃至江淮流 ‘廪’)有阴阳对转的关系,所以‘李’、‘廪’均可指虎,‘廪
[
102]224,223
[115]
域的其它部分的同样的话就不分了”
母的“虎”,显然就是“李”了。
。这不分公
君’也就是‘虎君’。” 所谓“虎君”,也就是“巴君”。
鳖灵为巴人,童恩正《古代的巴蜀》已从考古材料、文
献记载、巴蜀文字的使用及事理推论等诸多方面作了详
与“虎”称“李”的情况相类,巴蜀及周边又称“虎”为
[
26]4197
[6]70
“
班”或“斑”。《汉书·叙传》:“楚人谓虎‘班’。” 《太
平广记》卷四二八引《广异记》:“山魈者,岭南所在有之
…中夜,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下树,以手抚虎头曰:
细而深刻的论证 ,但也有学者认为鳖灵不是巴人,而
是夜郎人、僰人、荆人等。如蓝峰、李尚义说,鳖令是一支
…
濮人前后产生出来的首领的通称,这支濮人就是夜郎
[107]3480ꢀ3481
[116]
‘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去。”
洪迈《夷
人 。冯广宏认为:“鳖灵当是僰人……鳖、僰二字发音
[117]
坚志(戊)》卷一:“罗源观坑村有一岭……(田妇)过其处,
也相近。” 又认为:“濮、巴、僰、鳖这些古族,活动在长
江南岸的乌江、赤水、沅江、汉江等流域……被中原人称
见一虎蹲踞草中,惧不得免,立而呼之曰:‘班哥,我今省
[108]1055
[97]
侍爷娘,与尔无冤仇,且速去’。”
陈继儒《虎荟》卷
为‘荆蛮’之地,很白(自)然地统称其人为荆人。” 这些
三:“开元初,巴人百余辈自褒中随山伐木……老人乃登
说法都依据了“鳖”与“濮”、“僰”等字的谐音,但却略显勉
强。从前面的讨论中我们不难看出,“鳖”应为“比兹”或
[
山呼斑子。倏尔有虎数百头相继而至,噬巴殆尽。”
109]37
这些称“虎”为“班”或“斑”的情况,也应如潘光旦所言: “巴”的谐音。童说不误,唯可补证以出土之鳖灵王朝虎
楚语即一般的称虎为‘於菟’,而似乎这一段却又称老虎 纹器。
为‘班’,显然是受了和巴人比邻与杂居的影响。由于这 学界公认,虎纹器多为巴器。如曹定云就说:“巴人
纹饰中,还有一种十分重要的纹饰———‘虎纹’。它几乎
“
[102]178
笔资料……也可知‘班子’原是‘比兹’单纯的音讹。”
138
李道明蜀王名号考
[
118]53
无处不在……虎应是巴人之图腾。”
但是,蜀国的鳖
考虑到开明氏是巴人,而巴人崇虎,则类虎之“开明
兽”说当属可信。当然,据《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兽
灵王朝也有大量虎纹器出土,如成都百花潭中学十号墓
[43]349ꢀ350
出土的铜戈“两面均饰虎纹”,其时代“当不出秦举巴蜀的 ……东向立昆仑上”
之“东”,释“开明”为“东方”
[119]
前后” ,该器属鳖灵王朝无疑。类似的例子还有:成都 (“启明星”也有此义)也是合乎情理的。
[120]
三洞桥战国墓出土铜剑“剑脊上有虎纹” ;峨眉山市出
“开明”又作“俾明”,“俾”当通“捭”,此二字皆属帮纽
土的战国铜矛“圆筒骹上饰有人虎、虎、蝉、手蒂、心、鸟等
支部,音同故通,其义也是“开”。《广雅·释诂》:“捭,开
[
121]
[31]107
纹饰和符号” 。凡此等等,不胜枚举。这些情况当如
吴怡所言:“近几年的考古发掘证明,蜀地的‘虎’图形明
显地多于巴地,时间早到春秋战国时期,它很可能就是与
也。”
是知“俾明”即“开明”。
鳖灵又号“丛帝”,“丛帝”则应为汉蜀杂语。“帝”显
系汉语,义为“君王”;“丛”则应是蜀语,义为“奇”。《华阳
[122]
[18]185
开明氏密切相关的一种图形。” 虎为巴人图腾,鳖灵王
朝器物多见虎纹,则鳖灵属巴人自明。
国志·蜀志》:“开明位(立),号曰丛帝。” 《太平御览》
卷八八八引扬雄《蜀王本纪》作:“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奇
[20]3945
“
鳖灵”又号“开明”,并以此作为其王朝的国号,故有
开明某世”之说。
开明”属纯粹的汉语,《史纪·五帝本纪》便有:“嗣
帝。” “丛帝”又作“奇帝”,是知蜀语“丛”的意思就是
[21]313
“
“奇”。蜀语“丛”应来自氐羌语之“[utɕu](奇)” ,说详
前“蚕丛”条。
“
[
25]20
子丹朱开明。” 此语虽属汉语,却不能一目了然,因为
它是个多义词。
鳖灵除上述名号外,在宋后著述中还有不少其它名
号。如“西州”,《路史·余论一》“杜宇鳖令”条:“时巫山
拥江,蜀洪水。望帝令(鳖)令凿之,蜀始陆处。以为刺
如前所述,有关“开明”的异说,撇开神说,主要有“启
明星”、“开明兽”和“太阳”三说。“太阳”说认为:“蜀开明
[93]168
史,号曰西州” ;“西州皇帝”,《太平广记》卷三七四引
[107]2967
氏在被秦国灭掉以后,其王族的一支曾经南迁建国,其王 《蜀记》:“后令鳖灵为刺史,号曰西州皇帝” ;“万
[98]
号为安阳王……显而易见,开明……即太阳。” 此说以
建国于南粤的开明氏后裔“安阳王”的称谓为推论基础,
通”,《路史·余论一》“杜宇鳖令”条:“是为蜀开明氏,年
[93]168
号万通” 。这些称号多系后人附会,姑置不论。如
但“安阳”之“阳”虽似可解为“太阳”,而“安阳”则肯定不 《太平广记》引《蜀记》之“刺史”和“西州皇帝”就显系附
会只有“太阳”的意思,至于“开明”就更不会是“太阳”了。
此说的问题在于颠倒了“开明”与“安阳”的关系,即“安
阳”可能与“开明”有关,但“开明”绝不会是“太阳”。
会,因为“皇帝”是秦始皇之后才出现的称谓,此前的鳖灵
是绝不可能有此称谓的,而“刺史”则是晚至汉武帝时才
设置的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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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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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sandTitlesofEmperorsofShu
LIDao-ming
(
CollegeofLiberalArts,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6,China)
Abstract:TherecordedhistoryofShuisquiteobscureinwhichonlythenamesandtitlesofEmper-
orsofShuarealmostcompleteinalignment.Thosenamesandtitlesprovidewithmanyhistoricalfactsof
ancientShuandarethushighlyemphasizedbytheacademiccircle.Withtextualresearchfromlinguis-
tics,oneknowsthat“Cancong”is“guiyi”,“Baihuo”is“Baihe(di)”,“Yufu”is“yuwu”,“Duyu”is“ji-
tian”,“Bieling”is“bahu”andetc.Allthosenamesandtitleshelpstocompileandexplorelostmaterials
ofancientShu.
Keywords:namesandtitlesofEmperorsofShu;Cancong;Baihuo;Yufu;Duyu;Bieling
[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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