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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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卷第4期  
2
0187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5,No.4  
July,2018  
关于魏澹魏书义例之批评思想的批评  
瞿林东  
(北京师范大学a.历史学院,b.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心,北京100875)  
摘要:隋朝人魏澹撰魏书以西魏为正统,与北齐人魏收所撰魏书以东魏为正统相对待魏澹魏书久已  
佚亡,其有关义例及有关史书立论的认识保存在隋书·魏澹传》,得以流传至今魏澹魏书》“义例”,意在批  
评魏收魏书》;而关于史书立论”,则侧重批评司马迁前者可谓得失两存,而后者则所论不当,理应有所辨析与  
批评。  
关键词:史学批评;魏澹魏书》;“义例”;史书立论”  
中图分类号:K0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8)04-0157-06  
关于魏澹魏书》  
关于魏澹魏书》,唐代学人有三次重要的评论。  
第一次评论,是唐初众史家于贞观三年(629)在唐太宗  
指示下讨论重修前朝史时提出来的史载:  
北齐史家魏收(506ꢀ572)于北齐天保五年(554)  
撰成魏书》130,参撰者有房延祐辛元植等魏收  
魏书记北魏一朝史事,下限止于东魏而兼及西魏。  
贞观三年,太宗复敕修撰,乃令德棻与秘书郎  
隋朝继北周而立,而北周出于西魏,故隋文帝命史官魏  
澹另撰魏书》。《隋书·魏澹传:  
岑文本修周史,中书舍人李百药修齐史,著作郎姚  
思廉修梁陈史,秘书监魏徵修隋史,与尚书左仆  
射房玄龄总监诸代史众议以魏史既有魏收魏  
高祖以魏收所撰书,褒贬失实,平绘为中兴  
》,事不伦序,诏澹别成魏史澹自道武下及恭  
,为十二纪,七十八传,别为史论及例一卷,并  
[3]2598  
澹二家,已为详备,遂不复修。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众议以魏史既有魏收魏澹  
二家,已为详备,遂不复修一句话,是说,肯定两部魏  
的成就是唐初史家的共识。  
目录》,合九十二卷澹之义例与魏收多所不同  
澹所著魏书》,甚简要,大矫收绘之失上  
第二次重要评论,见于贞观十年修成的隋书·魏  
澹传》,已如上述第三次重要评论,见于唐中宗景龙  
四年(710)成书的刘知幾史通》。刘知幾写道:“澹以  
[1]1417,1419  
览而善之。  
文中所说恭帝”,是西魏最后一个皇帝拓拔廓。  
据唐代史家刘知幾史通,参与魏澹魏书撰者有  
西魏为真,东魏为伪,故文恭列纪,孝静称传合纪、  
[2]339  
[2]339  
颜之推辛德源 又据隋书·薛道衡传所记:  
,总九十二篇。”  
刘知幾借用隋文帝敕书  
道衡……从子德音,有隽才,起家为游骑尉佐魏澹  
[1]1414  
中的话说,要求魏澹魏书》,“矫正魏收魏书之  
”。文中所说孝静”,是东魏皇帝元善见。  
魏史》,史成,迁著作佐郎。”  
收稿日期:2018-01-20  
基金项目:本文系作者主持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国古代史学批评研究”(15JJD770004)阶段性成  
。  
作者简介:瞿林东(1937—),,安徽肥东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中心资深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  
15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从上述三次重要评论来看,唐初学人对魏澹魏  
也可见两部魏书在撰述思想上的差异如第一条强  
的评价,是以肯定为主要倾向的可惜的是,魏澹  
魏书在北宋以前已经亡佚现今所能见到魏澹  
讳皇帝名,书太子字,欲以尊君卑臣”,后人深表赞  
;文中还提及班固范晔陈寿王隐沈约诸家,足见  
魏澹对这一义例的重视第二条第三条主要反映出  
魏澹撰史的求实风格与直书精神魏收魏书序  
,置于本纪之前,自魏太祖拓跋珪远追二十八  
,并极崇高”,魏澹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力微平文昭  
魏书之最重要的文字,隋书·魏澹传中所保留  
的魏澹魏书的五条义例以及魏澹关于史书立论”  
的撰述思想,由此可以约略窥见魏澹的著述旨趣当  
,也正是这部分遗留下来的文字,引发了后人包括今  
[1]1418  
人的评论。  
成写入魏史是合理的,“自兹以外,未之敢闻” ,反  
关于魏澹魏书》“义例的辨析  
映了他求实的撰史风格诚然,魏收魏书·序纪所  
,当来自拓跋族的远古传说,从求实的观点来看,未  
魏澹魏书的五条义例”,第一条是有关讳皇帝  
,书太子字”,以明尊君卑臣之礼;第二条是有关拓  
跋魏之先世历史问题;第三条是有关太武献文之死的  
真实原因问题,进而涉及史书能否坚持直书原则问  
必妥帖,但有关传说一定意义上也反映了拓跋族所  
具有的历史意识的特点和传统至于魏收魏书书太  
献文之死不异天年,言论之间,颇露首尾”,而魏澹  
[1]1418  
;第四条是有关少数民族首领寿终书法问题;第五条 魏书所记则分明直书,不敢回避 ,反映出魏澹  
是有关史书体裁尊纪传还是尊编年的问题。  
的直书精神当然,魏收撰魏书》,去东魏之亡较近,  
而魏澹撰魏书》,距西魏之亡已远,或许是这种记述不  
同的原因之一。  
在上述五条义例,魏澹并未直接说到”  
问题,而刘知幾则点明了这一点:“澹以西魏为真,  
东魏为伪”。其实,《隋书·魏澹传中有澹自道武下  
及恭帝,为十二纪云云,已表明魏澹魏书”  
魏澹魏书的第四条义例反映了魏澹的民族史  
,具有重要的意义其原文如下:  
界限了在魏澹看来,魏收魏书撰于北齐,该书  
其四曰,周道陵迟,不胜其敝,楚子亲问九鼎,  
吴人来征百牢,无君之心,实彰行路,夫子刊经,皆  
书曰卒自晋德不竞,宇宙分崩,或帝或王,各自  
署置当其生日,聘使往来,略如敌国,及其终也,  
书之曰死,便同庶人存没顿殊,能无怀愧! 今所  
撰史,诸国凡处华夏之地者,皆书曰卒,同之吴、  
以东魏为正统,自不待言,而他撰写的魏书》,撰于隋  
,自当以西魏为正统正统的观点来看,二者都  
合理,故于义例中无需为此作出说明上引  
唐初史家群体众议承认两部魏书的成就而不计较  
其尊东魏还是尊西魏的区别,显示出宏大的包容气势。  
然而,正是在这个”“问题上,却也引起了后  
人的误解,使魏澹遭到激烈的批评如有的研究者认  
:  
[1]1418  
。  
从这一条义例,可以看出魏澹认为与东晋并  
立的内迁北方各族所建政治实体同北魏的关系,近似  
于春秋时期周王室与周边地区诸侯国的关系,明确指  
今所撰史,诸国凡处华夏之地者,皆书曰卒,同之  
”。是否可以认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这是一  
种认同多民族历史的表现,是隋朝统一、“区宇一家历  
史观念在历史撰述上的反映。  
隋文帝所以对魏收之书不满,而命魏澹另行  
撰修,并不是为了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以为他统治  
天下的借镜,而是为了争正统,正名分,惧乱臣,以  
巩固他的统治,而使天下之人绝对服从他隋王朝  
的专制政权魏澹始而从齐入周,继而由周入隋,  
原是一个两度亡国遗臣,一切只有仰承猜忌成性  
的新君———隋文帝的鼻息另修之书的义例,自  
与魏收多所不同”,从而也就博得了上览而善  
如果说第四条义例的价值主要在于历史观方面  
的话,那么第五条义例的价值则主要在于史学观方  
这一条义例涉及史学家对史书体裁及其渊源的  
认识魏澹从董仲舒司马迁之意,本云尚书,隆  
平之典,《春秋,拨乱之法,兴衰理异,制作亦殊的  
观念出发,认为:“纪传之体出自尚书》,不学春秋》,  
[4]  
的欢心。  
这些话,对于隋文帝来说,或近于是,而对于魏澹  
来说,似乎言重了隋人撰魏书以西魏为正,正如北  
齐人撰魏书以东魏为正,道理是一样的,唐初史家可  
以认同,今人自亦可以理解。  
[1]1419  
明矣。”  
由此,他进而引证范晔关于编年纪传的论  
:“范晔云:‘《春秋,文既总略,好失事形,今之拟  
,所以为短纪传者,班之所变也,网罗一代,事  
至于魏澹魏书的几条义例得以保存下来,十  
分宝贵,说明当时的史学家的义例思想很是明确,由此  
[1]1419  
义周悉,适之后学,此焉为优,故继而述之。’”  
范晔  
158  
瞿林东关于魏澹魏书义例之批评思想的批评  
的这一关于史书体裁的论断,不见于宋书·范晔传》,  
是范晔论史书体裁的一段佚文,有重要的史学价值。  
魏澹当是见到过范晔著后汉书的有关体例的说明  
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后  
赞于理近无所得,唯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  
理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  
,故约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  
,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  
过秦尝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  
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  
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  
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  
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合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  
,其本意似是赞成范晔对纪传体表述的论断但  
他却又批评范晔:“观晔此言,岂直非圣人之无法,又失  
[1]1419  
马迁之意旨。”  
质言之,范晔不应批评春秋》,同时  
应当认可纪传应本于尚书的说法显然,这是魏澹  
不能自圆其说而在强词夺理。  
当然,魏澹的这一条义例更为直接的批评对象  
还是魏收魏澹指出:“魏收云:‘鲁史既修,达者贻则,  
子长自拘纪传,不存师表,盖泉源所由,地非企及。’虽  
[6]1830-1831  
。  
[
1]1419  
复逊辞畏圣,亦未思纪传所由来也。”  
这是对魏收  
这是中国史学上较早谈论史论的一段文字,大致  
包含了以下几层意思:一是当范晔对史书转得统绪”  
有所认识后,认为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者”,可  
见其自视甚高;二是认为班固汉书》“后赞于理近无所  
”;三是认为他本人所撰后汉书传论诸序  
”“皆有精意深旨”,“笔势纵放,实天下之奇作”;四是  
计划在后汉书诸志中,“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  
代得失”,但这一计划并未实现概括说来,范晔对前  
人的史论自身的史论以及史论的意义和作用等都论  
到了,这在中国史学的史论认识史上具有突出的重要  
。  
的直接批评但是,这还不是症结所在魏收的荒唐  
,在于他指斥司马迁自拘纪传,不存师表”,而他本  
人却采用纪传体著魏书》,可见其言不由衷魏收在  
魏书前上十志启这样写道:“昔子长命世伟才,  
孟坚冠时特秀,宪章前哲,裁勒坟史,传之间,申以  
[5]2331  
,绪言余迹,可得而闻。”  
这同上文所引魏收  
批评司马迁自拘纪传,不存师表云云,可谓大相径  
由此可以进一步看到魏收史学思想的混乱,魏澹  
的批评自有其根据和道理。  
隋书·魏澹传在列举魏澹魏书的五条义例”  
之外,还有一段关于史书立论的议论,所论之对应者  
应是司马迁史记》,反映了魏澹对史书撰述的这一重  
要环节的认识,其中是非得失,也可一议。  
第二,魏收魏书也是重视史论的。《北史·魏收  
:魏收魏书》“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帙,其史  
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皆独出  
[7]2030-2031  
关于魏澹对史书立论认识的批评  
于收” 。由此可以看出,魏收是很重视序和论  
隋书·魏澹传在列举五条义例,接着写道:  
查阅魏收魏书》,今存93据此可见魏收史  
澹又以为司马迁创立纪传以来,述者非一,人  
无善恶,皆为立论计在身行迹,具在正书,事既  
无奇,不足惩劝再述乍同铭颂,重叙唯觉繁文。  
案丘明亚圣之才,发扬圣旨,君子曰,无非  
甚泰,其间寻常,直书而已今所撰史,窃有慕焉,  
可为劝戒者,论其得失,其无损益者,所不论  
论风格,简括而空泛是其特点前上十志启略同  
于沈约宋书·志序》,反映出魏收对书志的认识他  
写道:“窃谓志之为用,网罗遗逸,载纪不可,附传非宜。  
理切必在甄明,事重尤应标著,搜猎上下,总括代终,置  
之众篇之后,一统天人之迹。……时移世易,理不刻  
,登阁含毫,论叙殊致。《河沟往时之切,《释老当  
今之重,《艺文前志可寻,《官氏魏代之急,去彼取此,  
[1]1419  
。  
[
5]2331  
这段叙述虽在五条义例之外,实际上也是一条  
关于史书如何立论义例”,不仅涉及司马迁和魏  
,还涉及史学家如何看待史书中史论的地位这里,  
有几个问题必须加以澄清。  
敢率愚心。”  
这一段关于志的论述,对于正史中书  
志的价值以及释老志》《官氏志魏书中的重要地  
位都讲到了,在一定意义上显示出北魏社会历史的特  
,堪为一篇重要的史论。  
第一,南北朝以至唐初,史学家重视史论是一个突  
出的史学现象首先是范晔宣称史论在历史撰述中的  
重要地位,他写道:  
第三,南朝萧统编纂文选》,设有史论类目,辑  
入班固干宝范晔沈约等史家的论赞十余首其  
,干宝的《<晋纪>总论》,对一个朝代的兴亡作总体上  
的评论,尤其值得关注萧统在文选序文中指出:  
本未关史书,政恒觉其不可解耳既造后  
》,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可意 至于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异同,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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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  
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  
并不像魏澹所概括的那样:“司马迁创立纪传以来,述  
者非一,人无善恶,皆为立论”,这显然是对史记纪传  
中的太史公曰的极片面的认识其一,纪传中的立  
,涉及广泛的内容,非只是论善恶而已以本纪来  
,《五帝本纪后论,涉及文献的鉴别抉择,关乎本  
纪书首即古史开篇的问题;《秦始皇本纪后论,司马  
迁引贾谊过秦论》,总结从秦国孝公到秦朝二世兴亡  
成败的历史经验,是为传世的不朽之作,从中也反映了  
司马迁的深刻的历史见识;《项羽本纪后论是论述一  
自矜攻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  
征经营天下的英雄人物的悲剧结局这几首史论,都  
是就历史进程的大格局发表评论,非一般善恶可以  
与之相比再看列传的后论,苏秦列传》《张仪列  
后论,是讨论人的智谋权变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  
[8]书首,2  
。”  
一部文学总集,注意到史学家撰写的史论并  
收入总集之中,足见史论在当时的社会影响之大。  
第四,南北朝史家对史论的重视,至唐初有了进一  
步的发展表现之一,唐太宗诏修梁五  
代史,魏徵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务存简正。  
隋史序论,皆徵所作,齐各为总论,时称良  
[3]2550  
” 。魏徵为唐太宗时重臣,协助房玄龄总加撰  
诸史,并撰写隋书传史论,又撰梁北齐三  
史总论,充分显示了唐初史学家政治家对史论的高度  
重视表现之二,唐太宗贞观二十年(646)下诏重修  
晋书》,两年后成书,唐太宗为晋书·宣帝纪》《武帝  
以及陆机传》《王羲之传撰写了四篇史论,题为  
制曰”,晋书一度被称为御撰”。一个当朝皇帝 儒林列传序是评论孔子论次》《》,修起礼乐”,  
为史臣所修前朝史撰写史论,在中国史学史上极为罕 因史记作春秋》,以当王法及儒学兴起之由凡此,  
,这一方面反映了唐太宗本人的旨趣,另一方面也反  
映了时人对史论在史书尤其是正史中重要地位的认  
表现之三,唐人史论不仅篇幅较长,而尤其重在总  
结历史经验如魏徵撰写的隋书·高祖纪后论、《炀  
帝纪后论与卷七十后论,可视为总结隋朝兴亡的大文  
其篇幅短则五六百字,长则千余字,而所论稽其  
乱亡之兆,起自高祖,成于炀帝,所由来远矣,非一朝一  
亦非善恶可以概括得了的其二,不同时代的史学  
,有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价值判断和是非标准比如  
在司马迁看来是必须作出评论的,而在魏澹看来却认  
为是没有评论的必要,因此在善恶的判断上有时也  
会产生歧异这正如班固评论司马迁那样:“其是非颇  
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  
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所蔽  
[
1]56  
[1]1636  
[10]2737-2738  
” ,又说其隋之得失存亡,大较与秦相类 ,  
这都是极中肯的历史结论至于唐太宗撰写的长篇  
。”  
依同样的道理,范晔批评班彪班固父子  
对司马迁的指责是不对的,他写道:“固讥迁,以为  
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  
晋书·宣帝纪后论,更是从历史演进的一般法则,论  
[11]1386  
到晋宣帝司马懿的辅佐之心,何前忠而后乱”,并借晋  
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守节愈矣。”  
不同  
明帝石勒而刺讥司马懿是耻欺伪以成功”“笑奸回以  
的史学家在价值判断上既可能有所不同,怎么能确指  
司马迁是人无善恶,皆为立论!  
[9]21  
定业之人晋书·武帝纪后论,则指出,晋武  
帝司马炎不知处广以思狭,则广可长广;居治而忘危,  
[9]81  
则治无常治” 。对于最高统治者来说,这无疑是一  
条政治哲理表现之四,唐初所修八部正史,大致每ty  
篇都有史家撰写的史论,并未采纳魏澹关于史书如何  
其次,历史事件纷繁复杂,历史人物多种多样,史  
家撰写历史自当有所抉择,而这种抉择自有其一定的  
标准一般说来,史学家不会选择那些人无善恶”、事  
无意义的人和事入史,因为此类人和事实在难以一一  
入史因此,在史学家的史笔之下,人总是一定道德  
法律的或某一重要事件的承担者与关涉者魏澹  
所说史书纪传中人无善恶的现象是难以成立的,而  
他这样看待司马迁史记的纪传更是荒唐可笑的。  
再次,史学家面对丰富的变化着的社会历史,所  
要记述和评论的人物史事世风等等,固然包含着善  
”,但绝不止限于善恶”,而是多方面多视角的诚  
如王夫之在读通鉴论的叙文中解释了”(按指历  
史的内容)之后,又讲到”,他说:“引而伸之,是以有  
;浚而求之,是以有论;博而证之,是以有论;协而一  
立论的观点。  
依据上述诸点,可知南北朝至唐初,史论实为史家  
撰述史书中的重要部分,不仅是史家阐述史意的重  
要方面,同时也是史书表现形式的一个部分,似不可据  
己意或存或无因此,魏澹批评司马迁史记》“人无善  
,皆为立论”,以及他自我肯定的今所撰史,窃有慕  
,可为劝戒者,论其得失,其无损益者,所不论也云  
,非为确论,且大有可议之处。  
首先,司马迁创立纪传体史书,自有严格的体例,  
各卷有序或论,是其体例之一而序或论所要阐说的,  
160  
瞿林东关于魏澹魏书义例之批评思想的批评  
[
12]1115  
,是以有论;心得而可以资人之通,是以有论。”  
在王夫之看来,史论所包含的内容和道理是非常广泛  
而丰富的,不可以善恶一言以蔽之。  
的做法制造理由”。如不深知其中之究竟者,或许会  
以魏澹所论极是,以致以讹传讹,造成对史论的种种  
误读正因为如此,笔者不惮其烦,一一为之辨析,以  
证魏澹所论之谬。  
最后,魏澹以左传君子曰来衬托司马迁史  
太史公曰的失当,认为案丘明亚圣之才,发扬  
圣旨,君子曰,无非甚泰,其间寻常,直书而已”  
之论尤为不伦不类左传看作是左丘明所作,又  
把左丘明视为亚圣”,进而又把君子曰奉为发扬圣  
等等,均非确论这里不作深究,更不必苛求古人。  
但是,有一点是必须指出来的,《左传君子曰对  
余论  
上文讲到,魏收在北齐时撰魏书》,因北齐承东  
,故魏收魏书以东魏为正统;魏澹在隋朝撰魏  
》,而隋承北周,北周承西魏,故魏澹魏书以西魏为  
正统从当时来看,二者都有其合理性降至唐初,李  
延寿合魏隋四史而撰北史》,他面对两部各有  
正统的魏书》,当以何为主要依据? 依理,唐承于隋,  
自当以魏澹魏书为依据然而,据清代史家赵翼的  
比对考订,李延寿北史中魏史部分主要依据魏收  
史记太史公曰必有启示的作用,换言之,《史记》  
太史公曰是对左传》“君子曰的继承和发展但  
二者之不同处在于,《左传是编年体史书,《史记是纪  
传体史书两者在体裁体例上有所不同:《左传编年 魏书而撰赵翼写道:  
记事而发论,《史记以人物经历言行为主旨而发论。  
岂能要求后者模仿前者? 显然,魏澹对此种不同并未  
深察而轻易发此南辕北辙之论,是荒谬的。  
李延寿修北史,魏收魏澹二书并存史  
称澹书义例极严,则延寿魏史自应以澹书为本。  
乃今与魏收书一一核对,惟道武太武献文之殂  
及以西魏为正统……其他纪传,则多本魏收书,但  
删繁就简耳。……于是收书独存而魏澹续修,  
亦仅能改其义例之不当者而年月件系事实,则  
固不能舍收书而别有所取也是知澹书已悉本收  
,延寿又在澹后,自不得不以收书为本,故叙事  
不知魏澹是否关注过荀悦的汉纪》、袁宏的后汉  
》,也不知魏澹对荀悦曰”、“袁宏曰会作何评论。  
但荀悦自己说得明白,他在汉纪结末处写道:“汉  
其称年本纪传者,书家本语也其称论者,  
[13]547  
臣悦所论,粗表其大事,以参得失,以广视听也。”  
[14]269-270  
可见荀悦对于的理解和撰写,思路是很开阔的,即  
大略相同也。  
参得失”“广视听”。这里,顺便还要指出,观魏澹所说  
赵翼所做的考订是有意义的文中说到李延寿  
计在身行迹,具在正书”,“再述乍同铭颂,重叙唯觉 北史以西魏为正统,主要反映在魏本纪记北魏孝  
繁文等语,似认为史家撰写史书只须叙事而已,不必 武帝太熙三年北魏分裂后,首记西魏文帝大统元年  
再作论议这与上引自司马迁以下诸家所论相悖,(535)直至西魏灭亡,次记东魏孝静帝天平元年(534)  
种似是而非的说法,显然不符合历史撰述的原则和要  
。  
至孝静帝武定八年(550)东魏灭亡止,其记西魏事,不  
西魏字样,记东魏事,则书东魏字样,以示正统  
与否的区别。  
由于魏澹魏书久已亡佚,无法详考他所说的今  
所撰史,窃有慕焉,可为劝戒者,论其得失,其无损益  
,所不论也的具体做法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  
,即魏澹魏书除以西魏为正统外,还面对魏收魏  
的体例内容和史论,概莫能外其中,史事人物  
极难有很大的变动,故于体例提出几条不同于魏收魏  
之处;而于史论尤难处置,袭用固然不可,改作更非  
易事,这或许是魏澹之所以批评司马迁史记》“人无善  
在上引赵翼这段话中,两次提到魏澹魏书义  
问题,一为史称澹书义例极严”,一为亦仅能改其  
义例之不当者”。怎样看待魏澹魏书所制定的义  
”,尤其是怎样看待魏澹对司马迁史记中的太史  
公曰以至史书的论议,正是本文撰述的主旨所在笔  
者无意于对赵翼的上述说法进行辨析,只是希望本文  
的撰述,有益于今天的读者和研究者,对魏澹魏书的  
,皆为立论的缘由,实则矛头乃指向魏收魏书义例包括对于史书中史论的看法有更加明确的认  
九十四论”,同时也为自己的其无损益者,所不论也。  
注释:  
宋人刘攽等旧本魏书目录叙:魏澹魏书以及魏澹之孙魏克己所撰魏书十志十五卷张大素所撰后魏书一百卷裴  
安时所撰元魏书三十卷等,“今皆不传称魏史者,惟以魏收书为主焉”。参见:魏收魏书书末附,中华书局1974年版,  
16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3064。  
参见:张孟伦隋代史学》,《史学史研究》1982年第3;杨绪敏论王劭魏澹修史》,《史学史研究》2000年第3;杨绪敏论  
隋朝修史》,《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  
清代史学家赵翼批评说:“有天下追尊其先世,礼也然不过两三代,独后魏则无限制。……不惟谥号遥加,并名讳亦出于追  
,苟欲崇其祖先,而至于滥亵已甚,此不经之甚者也按魏澹谓平文以前本部落之君长,道武远追二十八帝,实越典礼。”  
:《廿二史札记》,王树民校证,中华书局1984年版,卷十四后魏追谥之滥。  
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传例为举其大略耳,诸细意甚多。”:沈约宋书卷六十九范晔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1831。  
中华书局1974年版点校本魏书在卷八八九二九三九四之后,均有史臣曰字样,并注明”,其中或有讹误,注以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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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孟伦.隋代史学[J].史学史研究,1982,(3):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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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荀悦.汉纪[M].北京:中华书局,2002.  
14]赵翼.廿二史札记[M].王树民,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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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tiqueofStylisticRulesandLayoutsCriticismofWeiDansWeishu  
QULin-dong  
a.SchoolofHistory,b.HistoryTheoryandHistoricalResearchCenter,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
Abstract:WeishubyWeiDanoftheSuiDynastytakestheWesternWeiDynastyasortho-  
dox.Onthecontrary,WeishubyWeiShouoftheNorthernQiDynastytakestheEesternWei  
Dynastyasorthodox.WeishubyWeiDanhaslongbeenlostbutthethoughtsofstylisticrules  
andlayoutandmakingonespointinhistorybooksarekeptintheWeiDansbiographyin  
Suishu,sothatitcanstaypasstothepresentday.WeiDansstylisticrulesandlayoutpurpo-  
sestocriticizeWeishubyWeiShouwhilemakingonespointinhistorybooksaimstocriticizeSi-  
maQian.Theformeronehasbothgainsandlosses,butthelatterisnotappropriate,which  
shouldbeanalyzedandcriticized.  
Keywords:historicalcriticism;WeishubyWeiDan;stylisticrulesandlayout;makingones  
pointinhistorybooks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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