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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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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 欢 化 视 角 下 的 '我 弥 留 之 际 (
董 ?丽 ?娟
!
南 开 大 学 外 国 语 学 院 #天 津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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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巴 赫 金 的 狂 欢 化 理 论 主 要 关 注 文 学 中 丑 的 &滑 稽 的 &边 缘 的 并 让 它 们 占 领 文 学 批 评 舞 台 的 中 央 " 它 强 调
对 话 &更 替 和 相 互 转 换 !这 对 于 解 剖 单 一 文 本 提 供 了 独 特 的 视 角 " 从 狂 欢 化 视 角 对 )我 弥 留 之 际 *做 新 的 解 读 !分 析
其 叙 事 &结 构 和 体 裁 上 呈 现 出 的 狂 欢 化 特 征 !可 以 将 )我 弥 留 之 际 *的 狂 欢 化 特 征 归 纳 为 复 调 &两 重 性 和 死 生 交 替 "
关 键 词 !巴 赫 金 # 狂 欢 化 # 福 克 纳 #)我 弥 留 之 际 *# 复 调 #两 重 性 #交 替
中 图 分 类 号 !LD#)Z*DF?文 献 标 志 码 !A?文 章 编 号 !#***BC!#C$)**+%*#B*#**B*D
?
?福 克 纳 的 -我 弥 留 之 际 .!以 下 简 称 -弥 留 ."一
狂 欢 化 文 学 通 常 通 过 自 由 不 拘 的 语 言 !广 场 语 言 "(
合 二 为 一 的 形 象 !怪 诞 人 体 "和 不 同 意 识 间 的 对 话
!复 调 "打 破 等 级 之 间 的 藩 篱 #消 除 界 限 % 狂 欢 化 付
诸 形 式 但 又 不 局 限 于 形 式 #它 '不 是 附 着 于 现 成 内
容 上 的 外 表 的 静 止 的 公 式 )#而 是 '艺 术 视 觉 的 一 种
异 常 灵 活 的 形 式 #是 帮 助 人 们 发 现 迄 今 未 识 的 新 鲜
向 以 意 义 模 糊 著 称 % 一 方 面 #它 '大 胆 地 结 合 了 怪
诞 与 高 尚 (可 笑 与 可 悲 (怜 悯 与 恐 惧 #使 用 了 让 读 者
*#+#F#
无 所 适 从 的 复 杂 的 笔 调 )
#另 一 方 面 #其 含 混 的
文 字 (多 角 度 的 叙 述 (时 空 的 跳 跃 以 及 作 者 视 角 的 隐
匿 使 这 部 小 说 显 得 扑 朔 迷 离 % -弥 留 .的 晦 涩 难 懂
造 成 #+"*年 代 的 批 评 家 对 它 的 解 读 存 在 极 大 分 歧 #
比 如 豪 认 为 它 是 福 克 纳 '最 温 馨 (亲 切 (深 情 )的 一
部 小 说 #而 沃 施 莱 克 却 发 现 这 部 小 说 的 调 子 十 分 灰
*
!+)!!
事 物 的 某 种 启 发 式 的 原 则 )
#因 此 它 归 根 结 底 是
一 种 全 新 的 认 识 世 界 的 方 式 #一 种 狂 欢 式 的 世 界 感
受 的 体 现 % 关 于 狂 欢 化 对 文 学 创 作 的 意 义 #巴 赫 金
说 ,'狂 欢 化 提 供 了 可 能 性 #使 人 们 可 以 建 立 一 种 大
型 对 话 的 开 放 性 结 构 #使 人 们 能 把 人 与 人 在 社 会 上
的 相 互 作 用 #转 移 到 精 神 和 理 智 的 高 级 领 域 中
!
暗 消 极 #还 带 有 一 种 刁 钻 的 讽 刺 % 到 了 #++* 年
代 #福 克 纳 学 者 格 雷 着 重 分 析 其 特 有 的 '声 音 叙 事 )
*)+#C*
和 民 间 话 语 #将 其 喻 为 '南 方 的 狂 欢 盛 宴 )
#并
*
F+)!D
说 它 是 福 克 纳 所 有 小 说 中 '最 具 颠 覆 性 (最 理 直 气
*)+#C#
去 %)
把 -弥 留 .放 在 狂 欢 化 理 论 的 视 野 中 进 行
壮 和 旁 若 无 人 )
的 一 部 % 笔 者 也 注 意 到 小 说 中
阐 释 不 仅 能 为 其 中 模 糊 的 (怪 诞 的 (自 相 矛 盾 的 现 象
找 到 合 理 的 解 释 #还 为 我 们 探 索 作 品 的 深 层 意 蕴 提
供 了 钥 匙 % -弥 留 .不 仅 包 含 了 狂 欢 体 的 典 型 成
富 含 多 重 的 话 语 和 多 种 对 立 元 素 #它 通 过 多 人 对 一
场 葬 礼 的 叙 述 让 不 同 年 龄 (身 份 的 人 甚 至 死 人 的 意
识 都 得 到 体 现 #并 在 此 过 程 中 将 绝 对 变 为 相 对 #让 边
缘 成 为 中 心 #这 与 狂 欢 节 的 精 神 极 为 相 似 % 本 文 试
图 从 狂 欢 化 视 角 对 小 说 做 出 全 新 的 解 读 %
分 $$$'哄
*F+)#F
笑
和
悲
艺 面 大
剧 # 丑 角 ( 游 场 ( 假
众 )
#更 为 重 要 的 是 #它 让 人 透 过 笑 与 疯 癫 (怪 诞
与 滑 稽 看 到 生 命 背 后 死 亡 与 再 生 的 交 替 % 通 过 这 样
一 个 独 特 的 视 角 #小 说 的 形 式 与 内 容 呈 现 出 更 高 意
义 上 的 和 谐 统 一 % 本 文 着 重 从 复 调 (两 重 性 (再 生 性
狂 欢 化 理 论 是 巴 赫 金 诗 学 的 一 个 重 要 组 成 部
分 #它 将 狂 欢 化 定 义 为 狂 欢 节 诸 形 式 的 文 学 表 达 %
收 稿 日 期 !)**DB#*B))
基 金 项 目 !本 研 究 由 '南 开 大 学 )**D年 度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校 内 文 科 青 年 项 目 )资 助 完 成 #项 目 编 号 ,(`c*D**#%
作 者 简 介 !董 丽 娟 !#+D!$"#女 #河 北 保 定 人 #南 开 大 学 讲 师 #博 士 生 #主 要 研 究 方 向 为 英 美 文 学 %
#
**
董 丽 娟 ?狂 欢 化 视 角 下 的 -我 弥 留 之 际 .
几 个 方 面 对 小 说 做 出 狂 欢 化 视 角 的 解 析 %
一 ?复 调 !十 五 个 声 部 的 齐 鸣 与 对 话
是 交 错 在 一 起 相 互 质 疑 互 为 补 充 #成 为 '在 各 种 价
值 相 等 (意 义 平 等 的 意 识 之 间 相 互 作 用 )的 特 殊 形
*++!*+
'
复 调 )在 -陀 思 妥 耶 夫 斯 基 诗 学 问 题 .一 书 中
式 #即 对 话
% 随 着 各 种 声 音 的 交 混 出 现 在 读 者
是 这 样 定 义 的 #'有 着 众 多 的 各 自 独 立 而 不 相 融 合
的 声 音 和 意 识 #由 具 有 充 分 价 值 的 不 同 声 音 组
*F+F
面 前 的 不 单 纯 是 一 个 葬 礼 的 故 事 #而 是 由 讲 述 者 的
意 念 汇 集 的 (要 求 读 者 进 行 筛 选 和 辨 别 的 一 串 五 颜
六 色 的 珠 子 #所 以 阅 读 -弥 留 .'不 是 去 诠 释 (分 析
成 )
% 巴 赫 金 特 别 指 出 #复 调 小 说 不 是 '以 一 个 统
*
"+#FC
一 的 客 体 世 界 为 坚 实 基 础 #用 独 白 原 则 理 解 材 料 )#
而 是 指 '小 说 最 终 获 得 的 对 话 性 )/'对 话 性 )是 '几
个 意 识 相 互 作 用 )('其 中 任 何 一 个 意 识 都 不 会 完 全
它 #而 是 去 体 验 (感 受 它 )
% 通 过 阅 读 #对 话 不 单
存 在 于 小 说 人 物 之 间 #还 存 在 于 读 者 和 人 物 !作 品 "
之 间 #使 读 者 与 作 品 有 了 '同 意 和 反 对 的 关 系 (肯 定
和 补 充 的 关 系 (问 和 答 的 关 系 )*++序 言 %
*
F+)#
变 成 他 人 意 识 的 对 象 )
% 在 -弥 留 .中 这 种 对 话
性 体 现 得 十 分 充 分 % #C 个 叙 述 者 共 同 讲 述 了 一 个
事 件 #整 个 事 件 围 绕 本 德 仑 的 丧 事 进 行 #描 写 本 德 仑
一 家 如 何 在 水 与 火 的 双 重 考 验 下 为 艾 迪 举 办 一 个 长
达 #* 天 的 葬 礼 % 按 照 死 者 的 遗 愿 #棺 材 要 被 运 到
F* 英 里 之 外 的 杰 弗 生 镇 埋 葬 #于 是 事 件 的 主 体 发 生
在 路 上 #道 路 在 巴 赫 金 看 来 是 广 场 形 象 的 变 体 #一 个
充 满 不 期 而 遇 的 场 所 #它 给 不 同 年 龄 (身 份 (信 仰 (社
会 阶 层 的 人 提 供 着 相 遇 的 可 能 性 #也 为 多 角 度 叙 述
创 造 了 条 件 % 因 此 小 说 中 的 声 音 不 仅 来 自 当 事 人
多 个 视 角 的 共 存 使 '整 一 的 事 件 变 为 了 不 同 视
*#*+#*C
角 下 的 碎 片 #真 实 存 在 于 向 多 极 的 延 伸 之 中 )
%
-弥 留 .让 如 此 众 多 的 叙 述 者 出 场 叙 述 一 个 有 争 议
的 事 实 #并 '通 过 时 间 顺 序 的 打 乱 和 叙 述 上 的 相 互
*##+EF
矛 盾 拒 绝 最 终 权 威 视 角 的 出 现 )
#这 在 当 时 是 一
种 实 验 #也 是 一 种 创 新 #正 如 布 鲁 姆 所 说 #这 部 小 说
是 '福 克 纳 对 于 0交 待 事 实 1的 传 统 写 作 手 法 的 最 为
*#)+!
有 力 的 抗 议 )
% #C位 叙 述 者 各 执 己 见 #他 们 既 非
全 知 的 上 帝 !即 使 达 尔 也 仅 仅 料 到 安 斯 的 一 层 意
图 "#也 非 与 事 件 毫 无 关 系 的 旁 观 者 % 作 为 有 限 视
角 #他 们 在 讲 述 本 德 仑 一 家 的 过 去 和 现 在 (评 价 他 们
的 是 与 非 的 同 时 都 不 可 避 免 地 介 入 了 自 我 % 邻 居 科
拉 的 视 角 较 为 片 面 单 一 #导 致 她 对 事 物 的 判 断 与 她
丈 夫 塔 尔 有 很 大 分 歧 % 比 如 她 认 为 安 斯 不 该 把 本 应
归 于 安 宁 的 亡 妻 拖 到 几 十 里 之 外 的 杰 弗 生 镇 去 埋
葬 #而 丈 夫 塔 尔 却 清 楚 这 是 艾 迪 本 人 的 意 思 #安 斯 这
!
即 本 德 仑 一 家 "#几 乎 所 有 的 见 证 者 $$$认 识 与 不
认 识 的 $$$都 参 与 了 讲 述 % 一 个 并 不 复 杂 的 情 节 由
于 #C 个 人 打 乱 时 空 的 陈 述 显 得 纷 乱 琐 碎 (脉 络 模
糊 % 叙 述 者 们 从 各 自 的 角 度 对 本 德 仑 一 家 人 (对 丧
礼 及 对 人 生 进 行 了 个 性 化 的 描 述 和 诠 释 % 他 们 仿 佛
都 拼 命 地 想 通 过 自 己 的 声 音 在 小 说 中 获 得 一 席 之
地 #即 所 谓 '各 种 声 音 争 相 定 义 所 谓 的 0真 相 1#想 方
*
C+
设 法 让 自 己 的 叙 述 显 得 更 为 接 近 事 实 ) % 由 于 缺
乏 对 事 实 和 叙 述 者 本 人 的 充 分 了 解 #读 者 很 难 在 他
们 中 间 判 定 谁 的 声 音 更 为 可 信 % 读 者 '被 淹 没 在 感
觉 的 旋 涡 里 不 得 不 和 小 说 的 叙 述 者 一 同 完 成 事
样 做 也 是 迫 不 得 已 % 相 对 于 喜 欢 下 '论 断 )的 妻 子 #
塔 尔 更 加 关 注 生 活 中 的 细 节 #如 妻 子 咽 气 之 前 安 斯
的 两 只 眼 睛 茫 茫 然 毫 无 神 采 (安 斯 从 没 穿 过 一 件 合
身 的 衬 衫 以 及 安 斯 的 衬 衫 上 从 来 没 有 汗 渍 等
*#!+)"
*
"+#FC
件 )
% 叙 述 者 们 对 于 读 者 与 其 说 是 具 体 的 人 物 #
等
% 这 说 明 塔 尔 的 视 角 较 科 拉 更 为 客 观 可 信 %
不 如 说 是 代 表 着 不 同 见 解 的 抽 象 的 意 识 主 体 #是
不 仅 外 人 对 这 一 让 人 匪 夷 所 思 的 葬 礼 议 论 纷 纷 #家
里 人 也 表 现 出 不 同 的 态 度 % 安 斯 首 先 想 到 自 己 终 于
可 以 进 城 去 装 假 牙 了 #德 尔 迫 不 及 待 地 想 借 这 个 时
机 偷 偷 把 腹 中 的 胎 儿 打 掉 #朱 厄 尔 仿 佛 终 于 找 到 了
表 现 的 机 会 #毫 不 犹 豫 地 接 受 了 这 一 使 命 % 与 他 们
不 同 的 是 #达 尔 从 一 开 始 就 认 识 到 这 件 事 的 荒 谬 并
中 途 放 火 想 把 棺 材 烧 掉 #卡 尔 先 是 奋 不 顾 身 #后 来 却
产 生 了 和 达 尔 相 同 的 疑 问 #瓦 达 曼 则 一 脸 茫 然 地 在
丧 母 之 痛 还 未 平 息 之 时 便 不 得 不 试 着 去 诠 释 人 生 的
艰 厄 % 显 然 #葬 礼 不 是 让 全 家 更 加 凝 聚 #而 是 更 加 疏
离 % 除 了 意 见 的 不 统 一 #艾 迪 的 称 谓 和 角 色 也 发 生
'
纯 粹 的 声 音 )% 声 音 的 '自 我 揭 示 )使 '!人 物 的 "
*)+#CE
语 言 与 身 份 相 互 指 代 #难 分 难 解 )
% 在 巴 赫 金 看
*D+)F
来 #语 言 和 话 语 代 表 着 一 个 人 的 存 在
% 艾 迪 人
虽 死 了 可 声 音 依 然 在 叙 述 #意 味 着 她 的 生 命 靠 着 她
的 声 音 得 到 了 延 长 #声 音 代 表 了 '在 场 )%
叙 述 者 的 语 言 风 格 各 异 #有 满 口 方 言 土 语 的 插
科 打 诨 #也 有 充 满 诗 性 话 语 的 内 心 独 白 #有 玩 着 各 种
花 样 的 语 言 游 戏 #也 有 一 本 正 经 的 祈 祷 文 % 庄 谐 相
间 的 言 语 和 声 音 交 混 在 一 起 #汇 成 了 '语 言 的 欢 乐
*
E+"!
庆 典 )
% 同 时 #各 个 声 音 之 间 并 非 毫 无 关 联 #而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了 变 化 #她 不 再 是 那 个 唯 一 的 '母 亲 )和 '本 德 仑 太
太 )#她 的 孩 子 们 不 是 莫 名 其 妙 地 称 她 为 '鱼 )和
*#!+E!
迸 发 出 来 的 自 我 意 识 转 而 化 作 碎 片 #一 个 残 片 继 续
在 冷 静 地 细 察 着 这 个 世 界 的 荒 谬 和 无 情 /另 一 个 残
片 则 成 为 一 个 放 弃 了 人 的 一 切 理 性 活 动 的 疯 子 % 达
尔 内 心 深 处 那 根 脆 弱 敏 感 的 神 经 在 经 历 了 人 生 最 险
恶 的 处 境 之 后 正 在 一 点 点 地 崩 裂 % 它 从 一 个 疯 子 的
眼 中 揭 露 了 人 生 的 荒 诞 #同 时 也 揭 示 了 理 性 与 非 理
性 之 间 的 悖 论 %
'
马 ) #就 是 直 呼 她 艾 迪 &本 德 仑 #而 她 的 丈 夫
竟 然 把 她 的 头 衔 移 到 了 另 一 个 女 人 头 上 ,'来 见 过
*#!+))C
本 德 仑 太 太 吧 %)
如 米 尔 盖 特 所 言 #各 式 各 样 的
角 度 汇 在 一 起 制 造 了 一 种 '讽 刺 性 )的 效 果 并 将 '现
*#F+#*D
实 )的 含 义 拓 宽 了
% 同 时 #小 说 中 唯 一 和 固 定
的 消 失 说 明 中 心 意 识 已 经 被 打 破 #所 有 人 的 意 识 都
参 与 到 事 件 当 中 开 始 了 一 场 大 型 对 话 %
所 有 的 对 话 #不 论 是 对 '事 实 的 )矛 盾 描 述 还 是
叙 述 者 意 识 深 处 与 他 人 (与 自 己 的 秘 密 交 流 都 是 自
我 的 伸 张 和 外 现 #'思 想 成 了 描 绘 对 象 #成 了 塑 造 主
除 了 公 开 的 (大 型 的 对 话 #还 有 一 种 隐 秘 的 (充
满 '话 外 音 )的 微 型 对 话 % 达 尔 和 朱 厄 尔 之 间 的 对
话 便 常 常 带 有 '话 外 之 音 )% 他 问 朱 厄 尔 ,'你 是 谁
的 儿 子 2)潜 台 词 便 是 ,'你 是 个 私 生 子 %)朱 厄 尔 对
此 的 反 应 往 往 是 破 口 大 骂 #表 明 他 非 常 清 楚 达 尔 的
言 外 之 意 % 同 样 #达 尔 与 德 尔 之 间 的 交 流 也 是 靠 意
会 #双 方 甚 至 无 须 说 话 就 把 对 方 眼 中 的 意 思 了 解 得
一 清 二 楚 % 家 中 唯 有 达 尔 知 道 德 尔 怀 了 孩 子 #她 知
道 他 的 眼 睛 一 直 追 随 她 #探 寻 着 她 的 秘 密 #她 的 一 切
都 逃 不 过 达 尔 的 眼 睛 #因 此 她 恨 他 #想 象 自 己 拿 着 一
把 刀 子 扑 向 他 杀 死 了 他 % 事 实 上 #朱 厄 尔 和 德 尔 害
怕 面 对 的 并 非 达 尔 而 是 他 们 隐 藏 在 内 心 的 秘 密 和 来
自 一 个 敌 意 的 外 在 世 界 的 威 胁 % 这 个 世 界 不 仅 对 朱
厄 尔 和 德 尔 来 说 是 危 险 的 (敌 意 的 #对 达 尔 更 是 如
此 % 他 滔 滔 不 绝 地 讲 述 着 出 现 在 他 眼 中 和 意 识 里 的
情 景 #言 语 是 他 唯 一 的 排 解 方 式 #也 是 他 对 抗 恐 惧 的
唯 一 途 径 % 近 似 于 '窥 视 )的 观 察 让 他 永 远 处 于 '他
者 )的 位 置 #仿 佛 是 一 个 被 孤 立 起 来 的 囚 徒 #他 只 有
与 外 界 对 话 (挑 战 外 界 才 能 唤 起 他 们 对 他 的 注 意 #才
能 扭 转 被 忽 略 的 态 势 #只 有 不 断 地 注 意 他 身 边 的 人
*
F+)+
人 公 形 象 的 重 心 )
#带 领 读 者 '透 过 小 说 可 见 的
*#C+
表 层 进 入 到 一 个 不 可 知 的 对 话 层 面 )
% 因 为 读 者
最 初 的 认 识 都 来 源 于 叙 述 者 文 字 的 表 层 #都 是 不 可
靠 的 叙 述 #他 需 要 在 分 辨 真 伪 时 深 入 到 叙 述 者 的 内
心 世 界 % 在 这 一 过 程 中 重 要 的 不 再 是 事 实 本 身 #而
是 叙 述 背 后 的 价 值 观 和 意 识 体 现 % 巴 赫 金 指 出 ,
'复 调 结 构 的 艺 术 意 志 #在 于 把 众 多 意 志 结 合 起 来 #
*
F+##
在 于 形 成 事 件 %)
在 -弥 留 .中 #作 者 对 一 个 个 独
立 意 识 的 尊 重 表 现 为 对 声 音 的 重 视 % 他 让 每 一 种 声
音 在 小 说 中 具 备 了 独 有 的 特 性 和 充 分 的 价 值 % 叙 述
者 的 声 音 不 受 作 者 意 识 的 控 制 或 附 属 于 作 者 的 意
识 #而 是 充 分 实 现 了 自 己 的 独 立 性 #虽 然 许 多 声 音 汇
在 一 起 #个 性 并 未 消 失 #这 正 是 复 调 的 实 质 %
二 ?两 重 性 !笑 #加 冕 _脱 冕 游 戏 #疯 癫 与 正 常
两 重 性 也 称 为 对 位 性 #指 一 个 事 物 同 时 具 有 的
相 反 的 两 个 品 质 % 福 克 纳 思 想 和 创 作 中 存 在 的 一 系
列 二 元 对 立 形 式 '表 现 了 作 品 结 构 和 意 义 的 复 杂
*
#"+
性 )
% 两 重 性 在 巴 赫 金 的 狂 欢 化 理 论 框 架 中 占 有
重 要 的 位 置 #他 把 反 映 在 作 品 中 的 诞 生 $死 亡 (夸
赞 $责 骂 (肯 定 $否 定 看 作 是 狂 欢 体 形 象 的 结 构 特
点 % 福 克 纳 在 创 作 中 运 用 了 大 量 对 位 的 意 象 和 素
材 #如 黑 白 混 血 儿 (集 天 使 与 荡 妇 于 一 身 的 女 子 (构
成 生 命 和 死 亡 双 重 意 象 的 水 等 等 % 在 小 说 -弥 留 .
中 这 种 两 重 性 表 现 得 更 加 充 分 % 虽 然 描 写 的 是 死 亡
和 葬 礼 #小 说 却 在 许 多 细 节 上 突 出 了 '笑 )的 元 素 #
使 之 具 有 了 '堂 吉 诃 德 式 )的 喜 剧 气 质 % 首 先 #棺 材
这 个 充 满 阴 郁 色 彩 的 死 亡 意 象 却 被 处 理 得 颇 为 滑
稽 #它 不 再 是 那 个 让 人 望 而 生 畏 的 死 亡 之 舟 #而 摇 身
一 变 成 了 哗 众 取 宠 的 小 丑 % 叙 述 者 们 在 棺 材 上 大 做
文 章 并 卖 弄 着 自 己 的 小 聪 明 % 棺 材 的 设 计 者 卡 什 很
得 意 于 自 己 的 设 计 #罗 列 出 #!条 理 由 来 解 释 这 个 设
计 #其 中 运 用 了 像 '垂 直 作 用 )('水 平 方 向 )('动 物
!
特 别 是 朱 厄 尔 "(抓 住 他 们 的 把 柄 并 强 烈 地 刺 激 他
们 才 能 摆 脱 被 抛 弃 的 失 落 感 % 他 将 自 我 压 抑 在 一 个
角 落 里 不 允 许 别 人 触 碰 #一 直 到 他 与 世 界 的 最 后 一
点 联 系 也 被 切 断 #像 动 物 一 样 被 '放 进 了 笼 子 )% 绝
望 中 他 的 自 我 迸 发 出 来 #成 为 不 再 接 受 理 性 约 束 的
独 立 的 个 体 #一 个 哈 哈 大 笑 的 疯 子 % 达 尔 精 神 的 崩
溃 意 味 着 他 已 经 成 为 自 己 的 '他 者 )#他 不 再 处 处 盯
着 别 人 #而 是 开 始 站 在 别 人 的 角 度 上 打 量 自 己 (与 自
己 对 话 % 看 着 笼 子 里 的 '达 尔 )#他 如 同 在 照 镜 子 #
全 然 不 知 道 自 己 就 是 达 尔 #他 还 在 试 图 给 这 个 对 他
人 来 说 已 经 失 去 了 所 指 的 名 字 下 定 义 #'达 尔 是 我
*
#!+))*
们 的 兄 弟 #我 们 的 兄 弟 达 尔 )
#说 明 达 尔 在 绝 望
中 仍 然 在 试 图 为 自 己 的 存 在 找 到 一 份 意 义 和 归 属 %
#
*)
董 丽 娟 ?狂 欢 化 视 角 下 的 -我 弥 留 之 际 .
性 磁 力 )等 专 业 术 语 % 可 能 是 觉 得 文 字 还 不 足 以 让
信 的 #而 另 外 一 些 则 超 越 了 时 空 的 限 制 #让 人 怀 疑 来
自 于 他 的 想 象 % 他 穿 行 于 感 官 与 意 念 之 间 #记 录 着
每 一 个 人 的 行 动 与 内 心 #'他 的 注 意 力 不 断 在 近 处
和 远 处 (事 实 和 意 念 (过 去 (现 在 和 将 来 之 间 游
读 者 了 解 棺 材 的 独 特 造 型 #作 为 棺 材 的 见 证 人 之 一
的 塔 尔 还 画 了 一 个 平 面 图 让 棺 材 的 形 状 更 为 直 观 %
和 卡 尔 一 本 正 经 搬 弄 的 术 语 相 比 #塔 尔 的 平 面 图 也
异 曲 同 工 地 制 造 了 '笑 )的 气 氛 % 人 们 沉 浸 在 对 棺
材 外 形 的 津 津 有 味 的 欣 赏 和 描 述 中 却 忽 略 了 葬 礼 的
主 角 % 与 其 他 人 关 注 棺 材 的 外 形 不 同 的 是 #达 尔 让
*
##+###
动 )
0/49"
% 他 具 有 '神 视 之 功 )!Q%T9.:%14&03.8%<B
#D+#"C
#不 仅 家 中 所 有 人 的 秘 密 都 逃 不 过 他 的
*
眼 睛 #他 还 时 不 时 地 去 揭 穿 他 们 % 在 多 数 人 眼 中 他
是 个 '怪 胎 )#不 仅 脾 气 古 怪 而 且 不 务 正 业 % 从 达 尔
不 加 节 制 的 言 语 中 我 们 不 难 发 现 他 内 心 的 无 序 % 他
常 像 汉 姆 雷 特 一 样 问 着 自 己 '是 )与 '不 是 )的 形 而
上 问 题 % 表 面 看 来 达 尔 有 一 种 '不 合 常 理 )的 '疯
癫 )的 倾 向 #事 实 上 他 的 '不 合 常 理 )在 某 种 程 度 上
恰 恰 是 他 内 心 过 于 清 醒 的 体 现 % 他 清 醒 地 意 识 到 艾
迪 把 本 应 属 于 他 的 爱 全 部 给 了 朱 厄 尔 #因 此 他 拉 走
朱 厄 尔 #不 让 她 看 他 最 后 一 眼 % 他 在 谷 仓 里 放 火 是
因 为 他 很 明 白 这 个 葬 礼 缺 乏 意 义 和 理 性 #事 实 确 实
如 此 #不 仅 腐 尸 的 恶 臭 让 人 掩 鼻 (招 来 了 成 群 的 秃
鹫 #全 家 人 都 一 路 跟 着 遭 殃 $$$卡 什 的 腿 折 断 了 #朱
厄 尔 失 去 了 心 爱 的 马 #杜 威 &德 尔 堕 胎 不 成 反 被 愚
弄 #达 尔 自 己 则 被 送 进 了 疯 人 院 % 达 尔 不 仅 先 知 先
觉 #还 能 在 关 键 的 时 刻 挺 身 而 出 #劝 止 了 朱 厄 尔 和 路
人 的 一 场 恶 战 并 保 全 了 全 家 人 的 面 子 #这 说 明 他 有
现 实 和 世 故 的 一 面 %
*
#!+E#
棺 材 有 了 内 在 #有 了 '自 己 的 意 志 )
意 志 远 远 不 能 与 死 者 的 意 志 相 匹 敌 %
#虽 然 这 种
以 上 对 于 棺 材 的 这 种 没 有 笑 声 发 出 的 特 殊 情 景
描 述 被 巴 赫 金 称 为 '弱 化 的 笑 )% 丧 葬 仪 式 上 的 笑
是 对 死 者 的 强 烈 不 敬 #可 笑 却 在 -弥 留 .中 占 据 了 显
眼 的 位 置 #其 中 有 两 次 对 笑 的 特 别 描 述 ,一 次 是 在 艾
迪 的 入 棺 仪 式 中 #就 在 邻 居 太 太 们 煞 费 苦 心 让 死 者
呈 现 女 王 般 的 荣 耀 和 尊 严 时 #男 人 们 却 笑 了 起
*
#!+D!
来
#还 有 一 次 是 在 送 葬 的 路 上 '达 尔 笑 个 不
#!+EE
% 巴 赫 金 认 为 狂 欢 节 的 笑 声 既 是 死 亡 与 再
*
停 )
生 的 结 合 #又 是 否 定 与 肯 定 (讥 笑 与 欢 呼 的 结 合 #因
此 许 多 不 能 见 之 于 严 肃 形 式 的 东 西 都 可 以 通 过 笑 的
形 式 出 现 % 笑 中 包 含 的 赞 扬 与 辱 骂 意 在 加 速 事 物 的
更 替 #因 此 我 们 可 以 说 #葬 礼 上 的 笑 包 含 着 对 埋 葬 和
再 生 的 双 重 期 待 #有 着 双 重 意 义 %
同 样 具 有 双 重 意 义 的 是 加 冕 与 脱 冕 % 死 后 的 艾
迪 被 邻 居 太 太 们 装 扮 一 新 #她 身 着 结 婚 时 的 礼 服 #脸
上 蒙 着 面 纱 % 人 们 像 服 侍 一 位 至 高 无 上 的 女 王 般 无
比 小 心 地 将 艾 迪 放 入 棺 材 #可 是 葬 礼 刚 一 结 束 #马 上
有 一 个 女 人 取 代 她 #成 为 新 的 焦 点 #再 也 没 有 人 提 起
曾 经 的 '女 王 )#艾 迪 被 孤 零 零 地 丢 进 了 坟 墓 % 除 了
尊 贵 的 死 者 被 加 冕 和 脱 冕 #上 帝 也 未 能 幸 免 % 小 说
中 的 人 物 对 上 帝 的 称 呼 可 谓 多 种 多 样 #既 有 虔 诚 的
尊 称 #也 有 亲 昵 的 称 谓 #抱 怨 时 语 气 一 点 也 不 庄 重 #
但 假 若 达 尔 完 全 正 常 #我 们 如 何 解 释 他 最 后 的
精 神 分 裂 2 如 何 理 解 他 在 火 车 上 那 番 疯 话 2 事 实
上 #在 达 尔 时 而 冷 静 又 时 而 玩 世 不 恭 的 外 在 形 态 下
隐 藏 的 是 他 脆 弱 (凌 乱 (敏 感 的 内 心 % 就 像 他 一 方 面
可 以 和 卡 什 一 本 正 经 地 交 谈 #另 一 方 面 眼 睛 却 寸 步
不 离 地 跟 随 着 朱 厄 尔 一 样 #达 尔 具 有 双 重 的 人 格 %
他 不 让 朱 厄 尔 和 母 亲 告 别 #自 己 却 在 母 亲 离 去 的 那
一 夜 辗 转 不 能 入 睡 #无 法 控 制 自 己 的 情 绪 #无 法 否 认
*
#!++!
还 时 不 时 地 夹 带 着 骂 人 话
#!+DF
#发 牢 骚 时 也 拿 上 帝
% 不 论 是 亲 昵 而 随 便 的 语 言 还 是 渗 透 着 俯
自 己 曾 多 次 '在 雨 中 躺 在 陌 生 的 屋 顶 之 下 #想 念 着
*#!+""
*
调 侃
家 )
% 对 母 爱 的 渴 望 本 是 人 之 常 情 #可 他 却 将 这
就 和 粗 鄙 的 讥 笑 嘲 讽 都 是 对 上 帝 至 高 性 的 降 格 #是
对 神 圣 的 冒 渎 不 敬 #它 们 成 为 加 冕 脱 冕 仪 式 不 可 缺
少 的 因 素 % 巴 赫 金 说 #在 狂 欢 节 上 #加 冕 和 脱 冕 是 同
时 进 行 的 #是 合 二 为 一 的 仪 式 #体 现 一 种 '交 替 与 变
种 渴 望 压 抑 在 内 心 深 处 % 他 可 以 随 意 穿 越 每 一 个 人
的 内 心 #冲 破 每 一 个 人 的 防 线 #将 独 白 的 世 界 转 变 为
对 话 的 世 界 #而 他 自 己 的 内 心 却 是 关 闭 的 % 他 的 视
线 总 是 围 着 朱 厄 尔 转 #一 方 面 他 觊 觎 朱 厄 尔 #另 一 方
面 却 离 不 开 他 #在 朱 厄 尔 被 外 人 威 胁 时 他 还 要 设 法
保 护 他 % 对 于 希 望 得 到 母 爱 的 达 尔 而 言 #朱 厄 尔 是
一 个 让 他 产 生 嫉 妒 和 攀 比 之 心 的 他 者 #一 个 介 体 %
他 让 达 尔 看 到 了 自 己 的 '彼 岸 )#一 个 沐 浴 在 母 爱 中
的 幸 运 儿 % 同 时 他 非 难 朱 厄 尔 #故 意 把 他 的 母 亲 说
*
!+#DE
更 的 精 神 (死 亡 与 新 生 的 精 神 )
%
小 说 还 成 功 塑 造 了 具 有 双 重 人 格 的 达 尔 % 他 在
小 说 中 的 叙 述 占 了 长 达 #+ 章 的 篇 幅 #是 小 说 主 要 的
叙 述 者 #然 而 在 他 的 讲 述 中 事 实 和 想 象 之 间 的 界 限
模 糊 不 清 #他 描 述 的 某 些 场 景 是 时 空 距 离 允 许 的 (可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成 是 一 匹 马 #以 此 将 艾 迪 给 朱 厄 尔 的 爱 降 格 #并 影 射
朱 厄 尔 对 母 亲 的 欲 望 #而 '主 体 在 他 者 身 上 谴 责 的
*#E+DE
难 是 为 了 与 妻 子 重 聚 #安 斯 所 做 的 一 切 却 是 为 了 将
妻 子 送 进 坟 墓 #为 了 娶 回 另 一 个 女 人 % 新 本 德 仑 太
太 的 出 现 不 仅 让 安 斯 头 顶 上 的 光 环 立 即 消 失 #而 且
将 所 有 人 的 '阴 谋 )曝 光 % 如 科 尔 所 说 #'就 在 艾 迪
弥 留 之 时 一 家 人 就 已 经 按 捺 不 住 自 己 的 动 机 和 愿
欲 望 永 远 正 好 是 主 体 自 己 的 欲 望 )
#让 达 尔 不 忿
的 也 恰 恰 是 由 于 他 拥 有 同 样 的 欲 望 却 不 能 达 到 % 他
对 朱 厄 尔 的 痴 迷 如 同 堂 吉 诃 德 对 骑 士 小 说 的 痴 迷 #
都 是 因 为 在 对 方 身 上 看 到 他 梦 寐 以 求 的 角 色 和 状
态 % 归 根 结 底 #这 种 '三 角 )欲 望 心 理 是 一 种 病 态 心
理 #一 种 人 格 上 的 分 裂 %
*
#++
望 )
#本 德 仑 们 去 杰 弗 生 镇 的 目 的 不 单 纯 是 埋 葬
艾 迪 #他 们 都 揣 有 自 己 的 小 算 盘 #比 如 安 斯 想 去 换 一
副 假 牙 (卡 什 想 买 到 他 梦 寐 以 求 的 小 留 声 机 #杜 威 &
德 尔 想 打 胎 #连 瓦 达 曼 都 把 杰 弗 生 镇 当 成 了 '小 火
车 )的 代 名 词 % 如 此 来 看 #他 们 一 路 表 现 出 的 '勇
敢 )和 '苦 忍 )都 是 在 私 欲 的 驱 动 之 下 % 更 具 讽 刺 意
义 的 是 #死 者 的 下 葬 作 为 丧 葬 仪 式 的 重 头 戏 却 被 几
个 字 轻 描 淡 写 地 一 带 而 过 ,'我 们 把 坑 填 上 #盖 好 )#
就 连 对 艾 迪 始 志 不 渝 的 朱 厄 尔 都 把 这 一 与 母 亲 最 后
的 告 别 仪 式 简 化 为 '挖 坑 ),'在 地 上 挖 个 坑 谁 不 会
达 尔 一 方 面 困 于 '三 角 )欲 望 式 的 关 系 中 #另 一
方 面 又 难 以 打 入 一 个 现 实 的 世 界 % 世 界 和 他 是 截 然
分 开 的 两 个 营 垒 ,一 个 是 '我 )#一 个 是 '他 们 )#在 他
眼 中 '我 )是 一 个 #'他 们 )却 是 全 体 % 这 种 深 深 的 孤
立 感 使 他 时 时 处 于 戒 备 和 封 闭 的 状 态 % 达 尔 是 一 个
边 缘 人 #他 停 留 在 生 与 死 (正 常 与 疯 癫 (理 性 与 非 理
性 (真 理 与 谎 言 之 间 #混 淆 着 两 个 世 界 之 间 的 界 线 %
同 时 他 又 是 一 个 悲 剧 的 小 丑 #一 方 面 #他 打 破 一 切 陈
规 #打 乱 正 统 世 界 的 节 奏 和 秩 序 #呈 现 给 我 们 一 个 不
同 的 世 界 #另 一 方 面 #他 永 远 难 以 走 出 自 我 #站 在 世
界 的 边 缘 上 #他 是 这 个 世 界 的 不 合 时 宜 者 %
*
#!+#+D
呀 )
#仿 佛 在 这 之 后 有 更 重 要 的 事 #每 个 人 都 迫
不 及 待 地 想 赶 快 结 束 这 场 仪 式 %
此 外 #小 说 虽 是 关 于 具 有 '苦 忍 )精 神 的 本 德 仑
们 的 故 事 #但 他 们 中 间 没 有 一 个 是 真 正 意 义 上 的 英
雄 % 父 亲 安 斯 是 个 不 劳 而 获 的 '寄 生 虫 )#他 把 所 有
的 难 题 都 交 给 孩 子 们 甚 至 街 坊 四 邻 去 解 决 #自 己 则
袖 手 旁 观 % 老 大 卡 什 缺 乏 主 见 和 魄 力 #他 的 坚 韧 非
但 没 有 给 全 家 人 带 来 福 音 #还 纵 容 了 恶 的 泛 滥 ,达 尔
被 交 给 疯 人 院 时 他 无 动 于 衷 #父 亲 在 母 亲 尸 骨 未 寒
时 便 找 了 新 的 女 人 使 他 心 中 十 分 不 悦 却 一 言 不 发 %
老 二 达 尔 虽 目 光 敏 锐 (头 脑 灵 活 #可 他 精 神 临 近 崩 溃
三 ?死 亡 与 再 生 的 交 替
-
弥 留 .究 竟 是 史 诗 还 是 滑 稽 剧 一 直 存 在 争 议 %
新 批 评 派 学 者 布 鲁 克 斯 形 容 这 本 书 为 '本 德 仑 们 的
*#+#"C
奥 德 赛 )
恐 怖 喜 剧 )
#同 时 称 它 是 一 部 不 排 斥 '英 雄 性 )的
#+#CC
*
'
#科 尔 则 认 为 它 既 非 悲 剧 也 非 滑 稽
*#++
剧 #而 是 '惊 险 爱 情 故 事 )的 反 讽 倒 置
% 国 内 不 少
研 究 者 也 注 意 到 -弥 留 .基 于 传 统 之 上 的 反 讽 意 义 #
*)*+
称 它 是 对 '传 统 的 探 求 文 学 模 式 的 讽 刺 性 模 拟 )
*)#+
的 边 缘 #无 法 将 '自 己 观 察 到 的 一 切 整 合 到 一 个 可
*"+#F+
和 对 '英 雄 史 诗 的 戏 仿 )
% 毋 庸 置 疑 #-弥 留 .与
行 的 意 义 和 价 值 框 架 中 去 )
#而 且 在 葬 礼 即 将 结
多 种 早 期 文 本 有 着 互 文 性 #其 中 与 史 诗 -奥 德 赛 .的
互 文 性 最 为 突 出 % 李 文 俊 明 确 指 出 这 部 小 说 的 书 名
出 自 '#+)C 年 出 版 的 威 廉 &马 礼 斯 的 英 译 本 -奥 德
束 时 他 还 充 当 了 '破 坏 者 )的 反 面 角 色 % 至 于 朱 厄
*#++
尔 #一 个 '神 话 式 的 英 雄 )
#目 标 明 确 #勇 敢 刚 烈 #
不 畏 艰 险 #是 典 型 的 行 动 者 #可 同 时 他 性 情 狂 躁 卤
莽 #可 他 所 做 的 一 切 都 只 是 为 了 目 标 本 身 #与 此 无 关
的 其 它 一 切 都 不 重 要 #即 使 父 亲 第 二 天 就 领 回 一 个
新 太 太 % 综 上 所 述 #-弥 留 .中 除 朱 厄 尔 与 '英 雄 )这
个 词 稍 稍 靠 近 之 外 #其 他 人 都 是 猥 琐 (软 弱 (病 态 的
'反 英 雄 )形 象 #他 们 要 么 满 脑 子 私 欲 #要 么 力 不 从
心 #与 英 雄 的 实 质 和 精 神 内 涵 背 道 而 驰 %
*
))+#!*
修 记 .)
% 不 仅 如 此 #两 者 的 情 节 也 有 相 似 之
处 #都 讲 了 一 个 '英 雄 斗 恶 龙 )的 故 事 #都 与 水 相 关 %
在 史 诗 -奥 德 赛 .中 #英 雄 奥 德 修 斯 在 打 胜 特 洛 伊 战
争 后 归 心 似 箭 #可 海 神 波 塞 冬 百 般 阻 挠 #使 他 不 得 不
漂 泊 海 上 十 年 #才 克 服 了 重 重 障 碍 与 家 人 团 聚 % 同
样 #本 德 仑 一 家 也 在 送 葬 的 途 中 遇 上 了 '恶 龙 )#经
历 了 人 类 最 古 老 的 灾 难 $$$洪 水 #可 他 们 最 终 战 胜
了 洪 水 #结 束 了 这 场 灾 难 之 旅 % 在 早 期 的 批 评 家 看
来 他 们 的 行 为 无 疑 是 '英 勇 的 )的 #但 也 有 人 把 这 段
另 外 #-奥 德 赛 .从 始 至 终 都 在 建 构 意 义 #而 -弥
留 .倾 向 于 对 意 义 的 解 构 % 首 先 #对 神 圣 及 权 威 的
讽 贬 和 颠 覆 随 处 可 见 % 惠 特 菲 尔 德 牧 师 不 负 责 任 的
自 私 与 事 后 的 '虔 诚 )祷 告 解 构 了 上 帝 的 神 圣 /'鱼 )
和 '马 )解 构 了 '母 亲 )的 神 圣 % 此 外 #荒 唐 的 事 情 一
*
)!+C)
征 程 看 成 是 对 神 圣 仪 式 的 '滑 稽 模 仿 )
% 值 得
人 深 思 的 是 #奥 德 修 斯 忍 受 漫 长 的 时 间 与 重 重 的 磨
#
*F
董 丽 娟 ?狂 欢 化 视 角 下 的 -我 弥 留 之 际 .
路 不 断 #卡 什 为 救 棺 材 而 摔 断 的 腿 被 裹 上 一 层 厚 厚
的 水 泥 #德 尔 费 尽 周 折 寻 到 的 堕 胎 药 是 药 店 伙 计 用
爽 身 粉 捏 成 的 药 丸 #葬 礼 一 结 束 马 上 出 现 新 人 #葬 礼
成 为 婚 礼 的 前 奏 % 灾 难 本 身 变 为 一 场 嬉 闹 #一 个 玩
笑 #处 处 可 见 的 诙 谐 不 仅 大 大 削 弱 了 小 说 的 悲 剧 感 #
而 且 把 一 出 正 剧 变 为 了 闹 剧 #让 洪 水 中 不 顾 一 切 捍
卫 棺 材 的 人 显 得 滑 稽 可 笑 % 如 巴 赫 金 所 说 #'闹 剧
和 插 科 打 诨 打 破 了 史 诗 和 悲 剧 里 那 种 世 界 的 完 整
另 一 种 可 能 性 % 它 表 现 处 于 变 化 (尚 未 完 成 的 变 形
状 态 #预 示 着 死 亡 和 诞 生 %
和 其 它 狂 欢 化 小 说 一 样 #-弥 留 .的 结 尾 是 开 放
式 的 #是 滑 稽 的 (喜 剧 性 的 #我 们 可 以 对 着 安 斯 新 换
的 假 牙 与 新 娶 的 妻 子 笑 一 笑 #可 换 个 角 度 来 看 它 又
*
#D+#D#
是 '具 有 强 烈 讽 刺 意 味 的 )
#是 '所 有 的 文 学 创
*#D+#"+
作 中 最 严 厉 (最 愤 世 嫉 俗 的 结 尾 )
% 在 小 说 最
后 一 幕 #一 个 大 家 从 未 见 过 的 女 人 大 大 方 方 地 加 入
到 参 差 不 齐 的 本 德 仑 们 中 间 % 小 说 对 此 没 有 任 何 的
铺 垫 #但 事 情 的 发 生 如 同 雨 后 春 笋 般 自 然 % 这 一 点
恰 恰 是 符 合 狂 欢 节 的 定 律 的 #在 狂 欢 节 上 #没 有 什 么
是 不 可 能 发 生 的 #一 切 已 有 的 模 式 都 会 因 为 狂 欢 节
的 到 来 而 被 打 破 % 在 狂 欢 节 上 #'哪 里 有 死 亡 #哪 里
*
!+#D*
性 )
#事 实 上 这 一 系 列 的 事 件 不 过 是 艾 迪 对 安 斯
*#!+#F+
实 施 的 报 复
#是 死 人 与 活 人 开 的 一 个 玩 笑 %
对 神 圣 之 言 的 戏 仿 也 给 小 说 注 入 了 颠 覆 的 因
子 % -圣 经 .中 常 常 被 引 用 的 一 句 话 $$$'赏 赐 的 是
耶 和 华 #收 取 的 也 是 耶 和 华 )被 村 民 们 戏 谑 地 篡 改
成 ,'是 上 帝 让 庄 稼 长 起 来 的 % 他 什 么 时 候 觉 得 合
*
)F+FC!
就 有 降 生 #就 有 交 替 #就 有 革 新 )
% 已 经 离 开 人
*
#!+DC
适 就 什 么 时 候 发 大 水 把 它 冲 走 %)
惠 特 菲 尔 德 牧
师 在 给 艾 迪 的 祷 告 中 有 意 将 '愿 她 的 灵 魂 永 远 安
*#!+#CC
世 的 艾 迪 被 别 人 替 换 恰 恰 体 现 了 一 种 自 然 法 则 #正
如 约 瑟 夫 所 说 #'安 斯 将 0报 复 之 旅 1转 变 为 0迎 亲 之
旅 1过 程 的 完 成 意 味 着 最 终 还 是 活 人 征 服 了 死
宁 )改 为 '愿 她 的 遗 体 永 远 安 宁 )
#而 木 匠 卡 什
*
C+
则 把 -马 太 福 音 .中 的 '你 们 愿 意 人 怎 样 待 你 们 #你
们 也 要 怎 样 待 人 )套 用 到 打 制 棺 材 上 #发 挥 成 '无 论
何 时 都 要 钉 紧 钉 子 #刨 光 边 缘 #就 像 给 自 己 打 (为 自
人 ) % 也 就 是 说 #直 到 此 时 艾 迪 才 真 正 死 去 #才 松
开 牢 牢 控 制 着 全 家 人 的 那 只 手 掌 % 此 外 #这 个 狂 欢
式 的 结 尾 在 体 现 生 与 死 的 交 替 的 同 时 也 在 两 个 本 德
仑 太 太 之 间 构 成 了 成 对 的 形 象 $$$胖 与 瘦 (庸 俗 与
高 雅 (物 质 与 精 神 $$$再 次 凸 显 了 狂 欢 化 文 学 的 对
位 性 特 征 % 长 着 一 对 厉 害 的 金 鱼 眼 的 新 本 德 仑 太 太
对 男 人 的 威 慑 比 艾 迪 有 过 之 而 无 不 及 #无 需 借 助 语
言 就 可 以 释 放 威 力 #'好 像 男 人 还 没 开 口 她 就 能 瞪
*
#!+)*)
己 所 用 的 一 样 )
% 这 样 去 任 意 发 挥 和 改 编 圣 言
不 仅 让 人 啼 笑 皆 非 #它 再 一 次 消 解 了 死 亡 的 严 肃 性
和 生 命 的 终 极 意 义 %
除 此 之 外 #小 说 还 塑 造 了 一 系 列 的 怪 诞 形 象 #这
些 形 象 都 是 巴 赫 金 狂 欢 化 理 论 下 的 物 质 $肉 体 形
象 #它 们 都 反 映 了 巴 赫 金 的 怪 诞 人 体 观 念 % 在 他 看
来 #物 质 $肉 体 因 素 是 包 罗 万 象 和 全 民 性 的 #而 怪 诞
形 象 更 是 具 有 再 生 性 和 双 重 性 的 意 象 % 除 了 对 怪 诞
形 象 的 运 用 #小 说 中 还 有 很 多 粗 话 (诅 咒 和 指 天 发
誓 #这 在 巴 赫 金 看 来 也 是 一 种 怪 诞 #是 '按 照 怪 诞 的
方 式 贬 低 被 骂 者 #即 把 他 发 落 到 绝 对 地 形 学 的 肉 体
下 部 去 #发 落 到 生 育 (生 殖 器 官 部 位 #即 肉 体 墓 穴
*
#!+))C
得 他 把 话 咽 回 去 似 的 )
% 安 斯 的 一 句 '来 见 过
本 德 仑 太 太 吧 )#不 仅 确 立 了 她 在 本 德 仑 家 的 女 主
人 地 位 #同 时 也 意 味 着 '本 德 仑 太 太 )的 所 指 已 经 悄
然 发 生 了 变 化 % 小 说 以 此 句 话 作 为 结 尾 暗 示 着 艾 迪
与 这 个 '鸭 子 模 样 )的 女 人 已 经 在 '本 德 仑 太 太 )这
个 概 念 上 合 二 为 一 #这 标 志 着 精 神 与 肉 体 (死 亡 与 新
生 的 藩 篱 已 经 被 打 破 #所 有 '表 面 上 稳 定 的 (已 经 成
*F+)))
*
)F+!
!
或 肉 体 地 域 "中 去 #让 他 归 于 消 灭 而 再 生 )
% 怪
型 的 (现 成 的 东 西 全 给 相 对 化 了 )
化 文 学 所 要 体 现 的 生 活 实 质 %
#这 正 是 狂 欢
诞 对 于 狂 欢 化 文 学 的 意 义 在 于 它 解 除 唯 一 性 #揭 示
注 释 !
!
见
O&90/;5 M.%%^:注 '\><::9<\1P59M-/>.9/:)#3/W3&&306e0-&^/9.!"#H%/')=)*)F=")<%&'*,-#(9TV089/,a0&97/389.:3;<
H.9::##+"!年 #第 F*#页 %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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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任 编 辑 "张 思 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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