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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第 #期
**+年 #月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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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 君 乎 ) 明 君 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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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形象问题的史源学思考
张 ?邦 ?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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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历 史 文 化 与 旅 游 学 院 #成 都 "#**"E"
?
?摘 要 !在 北 宋 前 期 的 两 种 历 史 文 本 中 !后 蜀 后 主 孟 昶 有 昏 君 和 明 君 两 种 不 同 的 形 象 " 这 两 种 不 同 的 历 史 文 本
分 别 由 北 宋 官 方 和 蜀 地 士 人 书 写 !体 现 了 北 宋 朝 廷 和 蜀 地 民 众 的 不 同 利 益 &不 同 意 愿 和 不 同 感 情 " 孟 昶 的 昏 君 形
象 逐 渐 压 倒 明 君 形 象 !折 射 出 蜀 地 民 众 对 北 宋 朝 廷 从 对 立 到 认 同 的 历 史 过 程 "
关 键 词 !后 蜀 #北 宋 #孟 昶 #昏 君 #明 君 #史 源 学
中 图 分 类 号 !`)F!Z)?文 献 标 志 码 !A?文 章 编 号 !#***BC!#C$)**+%*#B*##DB*+
?
?后 蜀 偏 霸 蜀 地 一 隅 #前 后 仅 !) 年 而 已 % 其 后 主
在 是 太 常 见 % 人 们 完 全 有 理 由 怀 疑 七 宝 溺 器 之 说 的
真 实 性 % 对 于 此 事 #有 以 下 四 点 值 得 注 意 %
孟 昶 !+#+$+"C 年 "在 位 竟 达 !# 年 !+!F$+"C 年 "
之 久 #他 在 五 代 十 国 史 和 四 川 地 方 史 上 无 疑 是 个 相
当 重 要 的 历 史 人 物 % 受 亡 国 之 君 即 昏 君 这 一 思 维 定
势 的 影 响 #孟 昶 长 期 以 来 被 视 为 '著 名 的 荒 淫 之
君 )% 其 实 在 北 宋 文 献 中 #他 有 难 得 的 明 君 和 典 型
的 昏 君 两 种 截 然 相 反 的 形 象 % 近 )* 多 年 来 #研 究 者
们 或 以 功 过 论 #或 以 阶 段 论 加 以 解 释 #于 是 主 张 孟 昶
第 一 #查 现 存 各 种 史 籍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较 早 见 于
石 介 (欧 阳 修 的 著 述 % 石 介 -三 朝 圣 政 录 &宝 装 溺
器 .曰 ,'太 祖 平 伪 蜀 #阅 孟 昶 宫 中 物 #有 宝 装 溺 器 #
*
)+卷 #+
欧 阳 修
遽 命 碎 之
新 五 代 史 &后 蜀 世 家 .云 ,后 蜀 '君 臣 务 为 奢 侈 以
自 娱 #至 于 溺 器 #皆 以 七 宝 装 之 )% -三 朝 圣 政 录 .(
新 五 代 史 .虽 非 官 修 正 史 #而 是 私 人 著 述 #但 体 现
#
曰
,0
以 此 奉 身 不 亡 何 待
#
41)
-
!
功 大 于 过 或 前 明 后 昏 的 论 著 相 继 问 世 % 其 实 #对
-
于 孟 昶 的 形 象 问 题 #还 可 从 史 源 学 的 角 度 作 些 思 考 %
众 所 周 知 #陈 垣 先 生 所 倡 导 的 史 源 学 以 '找 寻 史 源 #
正 其 讹 误 )为 目 的 #其 要 旨 为 '二 句 金 言 )#即 '毋 信
宋 朝 朝 廷 立 场 #实 可 称 为 半 官 方 文 献 % -三 朝 圣 政
录 .系 石 介 于 宝 元 元 年 !#*!E 年 "任 嘉 州 !治 今 四 川
乐 山 "军 事 判 官 时 #'撮 取 太 祖 (太 宗 (真 宗 三 圣 之 政
*
#+#*
人 之 言 % 人 实 诳 汝 )
说 是 否 可 信 说 起 %
% 本 文 就 从 '七 宝 溺 器 )之
*!+卷 F++#政
要 宝 训
为 书 ) % 他 曾 按 照 右 司 谏 韩 琦 的 意 见 修
改 % 韩 琦 -三 朝 圣 政 录 序 .称 赞 此 书 #'上 以 述 列 圣
一 ?$七 宝 溺 器 %可 信 否
*F+ ))
卷
之 美 #次 以 达 一 人 之 听 )
% -三 朝 圣 政 录 .很 大
称 孟 昶 为 昏 君 #的 确 事 出 有 因 #其 典 型 例 证 莫 过
于 '七 宝 溺 器 )% 可 是 #在 北 宋 特 别 是 其 前 期 #此 事
仅 见 于 体 现 宋 朝 廷 立 场 的 官 方 或 半 官 方 著 述 #并 不
见 于 反 映 蜀 地 民 众 意 志 的 地 方 史 乘 % 官 方 著 述 从 其
利 益 与 需 要 出 发 #夸 大 其 辞 乃 至 无 中 生 有 的 事 例 实
程 度 上 是 歌 功 颂 德 之 作 % 石 介 -序 .云 ,'若 太 祖 之
英 武 #太 宗 之 神 圣 #真 宗 之 文 明 #授 受 承 承 #以 兴 太
平 #可 谓 跨 唐 而 逾 汉 # 驾 商 ( 周 而 登 虞 ( 夏 者
*
C+卷 #E
也 %)
难
怪
此
书
' 上 之 # 仁
宗
嘉
纳
*
"+卷 ##元
符
三
年
应
诏
封 事
焉 )
% 宋 仁 宗 如 此 肯 定 此 书 #足 见 此
收 稿 日 期 !)**EB*"B*"
作 者 简 介 !张 邦 炜 !#+F*$"#男 #四 川 江 安 人 #教 授 #研 究 方 向 宋 史 %
#
#D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书 的 半 官 方 性 质 % 欧 阳 修 主 张 '史 者 #国 家 之 典 法
也 )#认 为 ,史 书 应 当 记 述 '君 臣 善 恶 (功 过 #与 其 百
孟 昶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 至 于 其 原 因 #无 非 三 种 可 能 %
一 是 -旧 五 代 史 .主 要 依 据 五 代 实 录 #对 于 十 国 史 事
记 述 很 简 略 % 二 是 现 存 -旧 五 代 史 .并 非 其 原 貌 #此
事 被 遗 漏 实 属 正 常 % 三 是 所 谓 七 宝 溺 器 最 初 并 无 此
说 #是 稍 后 才 被 '层 累 地 造 成 )的 % 果 真 如 此 #其 真
实 性 则 更 令 人 质 疑 %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旧 五 代 史 .与
-新 五 代 史 .(宋 代 -国 史 .的 目 标 是 一 致 的 #均 一 味
贬 损 后 蜀 % 如 -旧 五 代 史 &周 书 &世 宗 纪 二 .载 #显
德 二 年 !+CC年 "五 月 #'秦 (凤 人 户 怨 蜀 之 苛 政 #相 次
诣 阙 #乞 举 兵 收 复 旧 地 )% -旧 五 代 史 .的 作 者 竭 力
歌 颂 北 宋 攻 灭 后 蜀 的 战 争 #'及 皇 上 !指 宋 太 祖 "之
平 蜀 也 #煦 之 以 尧 日 #和 之 以 舜 风 #故 比 户 之 民 #悦 而
事
之
废
D+卷 #)#论
置
史
)# 目
的
在
于
' 垂
馆 日 历 状
% 其 实 #这 亦 是 -新 五 代 史 .的 出
劝
戒 # 示
后
*
世 )
发 点 % -宋 史 &欧 阳 修 传 .载 ,欧 阳 修 '奉 诏 修 -唐
书 .纪 (志 (表 #自 撰 -五 代 史 记 .#法 严 词 约 #多 取 -春
秋 .遗 旨 )% 很 清 楚 #-唐 书 .即 -新 唐 书 .系 官 修 正
史 #而 -五 代 史 记 .即 -新 五 代 史 .则 是 私 人 著 述 % 晁
公 武 -郡 斋 读 书 志 .卷 C-五 代 史 记 .称 ,'欧 阳 修 永
叔 以 薛 居 正 史 繁 猥 失 实 #重 加 修 定 #藏 于 家 % 永 叔 没
后 #朝 廷 闻 之 #取 以 付 国 子 监 刊 行 % -国 史 .称 其 可
以 继 班 固 (刘 向 #人 不 以 为 过 %)从 朝 廷 的 态 度 及 -国
史 .的 评 价 看 #-新 五 代 史 .分 明 反 映 官 方 立 场 % 除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外 #-新 五 代 史 &后 蜀 世 家 .还 称 #
*
++卷 #!"#孟
知 祥 传 附 昶
% 其 语 言 十 分 夸 张 #甚 至 将 宋
从 化 )
太 祖 与 尧 (舜 相 提 并 论 %
'
!孟 "昶 好 打 球 走 马 #又 为 方 士 房 中 之 术 #多 采 良 家
第 四 #与 宋 代 -国 史 .等 朝 廷 官 方 或 半 官 方 著 述
不 同 #北 宋 蜀 籍 士 人 张 唐 英 -蜀 梼 杌 .(句 延 庆 -锦 里
耆 旧 传 .等 私 人 著 述 并 无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的 记 载 %
-蜀 梼 杌 .是 张 唐 英 早 年 的 著 述 #完 稿 于 宋 仁 宗 嘉 祐
年 间 !#*C"$#*"! 年 "#写 定 于 英 宗 治 平 年 间
!#*"F$#*"D 年 "% -四 库 全 书 总 目 &史 部 &载 记
类 .称 ,'其 书 本 -前 蜀 开 国 记 .(-后 蜀 实 录 .#仿 荀
悦 -汉 纪 .体 #编 年 排 次 #于 王 建 (孟 知 祥 据 蜀 事 迹 #
子 以 充 后 宫 )#'年 少 不 亲 政 事 )% 凡 此 种 种 #都 使 得
孟 昶 的 昏 君 形 象 进 一 步 加 深 %
第 二 #其 实 最 早 记 载 此 事 的 是 大 中 祥 符 九 年
"
!
#*#" 年 "二 月 完 成 的 宋 太 祖 (太 宗 -两 朝 国 史 . %
宋 史 &太 祖 本 纪 三 .载 ,太 祖 '见 孟 昶 宝 装 溺 器 #摏
-
而 碎 之 #曰 ,0汝 以 七 宝 饰 此 #当 以 何 器 贮 食 2 所 为
如 是 #不 亡 何 待 %1)-宋 史 &西 蜀 孟 氏 世 家 .又 载 ,
*
#*+卷 ""
由 于 来 源 于 西 蜀 官 方 史 籍 #其 立
'
初 #!孟 "昶 在 蜀 #专 务 奢 靡 #为 七 宝 溺 器 #他 物 称
颇 为 详 备 %)
是 %)赵 翼 -廿 二 史 札 记 .卷 )!-宋 史 多 国 史 原 本 .指
出 ,'宋 代 -国 史 .#国 亡 时 皆 入 于 元 % 元 人 修 史 时 #
大 概 只 就 宋 旧 本 稍 为 编 次 %)-宋 史 .所 载 出 自 宋 代
场 与 北 宋 官 方 史 籍 有 异 乃 至 对 立 #自 是 情 理 中 事 %
王 文 才 先 生 进 一 步 指 出 ,-蜀 梼 杌 .'非 专 赖 二 书 )#
'多 据 蜀 史 #故 与 中 原 载 籍 #时 有 出 入 % 复 核 其 书 #
于 蜀 中 官 书 私 史 外 #更 博 采 前 代 杂 史 #小 说 诗
-
国 史 .#-国 史 .代 表 宋 朝 廷 立 场 #不 必 多 说 % 按 照
宋 史 .即 宋 代 -国 史 .的 记 述 #孟 昶 岂 止 '专 务 奢
*
##+序
% 可 见 #此 书 取 材 范 围 广 泛 #包 括 蜀 中 私 史
-
文 )
靡 )#而 且 '赋 敛 无 度 )% -宋 史 &五 行 志 四 .载 ,'时
西 川 孟 昶 赋 敛 无 度 #射 利 之 家 配 率 尤 甚 #既 乏 缗 钱 #
唯 仰 在 质 物 %)诸 如 此 类 的 描 述 #其 目 的 无 非 在 于 表
明 孟 昶 '不 亡 何 待 )#宋 朝 攻 打 后 蜀 是 以 有 道 伐 无 道
的 正 义 战 争 %
以 及 蜀 地 民 间 口 述 资 料 #而 这 些 资 料 难 免 体 现 蜀 地
民 众 的 情 感 与 意 愿 % -锦 里 耆 旧 传 .成 书 早 于 -蜀 梼
杌 .% 陈 振 孙 -直 斋 书 录 解 题 .卷 D-传 记 类 .称 ,'开
宝 三 年 !+D* 年 "#秘 书 丞 刘 蔚 知 荣 州 !治 今 四 川 荣
县 "得 此 传 #其 词 芜 秽 #请 !句 "延 庆 修 之 #改 曰 -成 都
理 乱 记 .%)-四 库 全 书 总 目 &史 部 &载 记 类 .指 出 ,
'书 中 于 后 蜀 主 多 所 称 美 #疑 出 蜀 人 之 词 % 孟 昶 时
有 校 书 郎 (华 阳 !即 今 四 川 成 都 "句 中 正 者 #后 入 宋
第 三 #如 果 说 -新 五 代 史 .虽 然 反 映 官 方 立 场 #
但 毕 竟 是 私 人 著 述 #那 么 薛 居 正 -旧 五 代 史 .则 属 于
标 准 的 官 修 正 史 #其 成 书 年 代 又 早 于 -两 朝 国 史 .#
经 查 却 无 孟 昶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 史 载 #开 宝 六 年 !+D!
年 "四 月 戊 申 #'诏 参 知 政 事 薛 居 正 监 修 梁 (后 唐 (
*
#*+卷 ""
朱 彝 尊 -曝 书 亭
为 屯 田 郎 中 #延 庆 疑 即 其 族 %)
集 &续 锦 里 耆 旧 传 跋 .进 而 断 言 ,'延 庆 #字 昌 裔 #成
*
E+卷 #F
*#)+卷 FF
-锦 里 耆 旧 传 .确 实 于 后 蜀 主 多 所 称
晋 (汉 (周 -五 代 史 .)
/七 年 闰 十 月 甲 子 #'监 修
都 人 %)
*
E+卷 #C
% 需
国 史 薛 居 正 等 上 新 修 -五 代 史 .百 五 十 卷 )
美 #诸 如 '边 陲 无 扰 #百 姓 丰 肥 )#'时 平 俗 阜 )等 等 #
并 借 他 人 之 口 颂 扬 后 蜀 '被 山 带 江 #足 食 足 兵 #实 天
下 之 强 国 也 )#后 蜀 主 '本 仁 祖 义 #允 文 允 武 #乃 天 下
要 补 充 的 是 #薛 居 正 在 开 宝 六 年 九 月 #由 参 知 政 事 升
任 同 平 章 事 #经 查 在 薛 修 撰 的 -旧 五 代 史 .中 居 然 无
#
#E
张 邦 炜 ?昏 君 乎 2 明 君 乎 2
*
#!+卷 !
之 贤 主 也 )
% -蜀 梼 杌 &后 蜀 后 主 .同 样 称 颂 ,
亡 #有 诗 才 )#'开 献 纳 院 #创 贡 举 场 #不 十 余 年 #山 西
潭 隐 者 俱 起 #肃 肃 多 士 #赳 赳 武 夫 #亦 一 方 之 盛
'
!孟 "昶 幼 聪 悟 才 辨 #自 袭 位 #颇 勤 于 政 #边 境 不 耸 #
*
##+卷
F
*#D+余
话
卷
#
国 内 阜 安 %)
可 见 #'蜀 人 之 词 )与 官 方 之 语 确 实
事 )
% 总 之 #在 景 焕 笔 下 #孟 昶 是 位 难 得 的 明
大 不 相 同 % 按 照 北 宋 无 名 氏 -五 国 故 事 .的 记 载 #孟
昶 绝 非 奢 侈 (荒 淫 之 君 #而 是 节 俭 (仁 慈 之 君 % -五
国 故 事 .卷 下 载 ,孟 昶 '寝 处 惟 紫 罗 帐 (紫 碧 绫 帷 褥
而 已 #无 加 锦 绣 之 饰 % 至 于 盥 漱 之 具 #亦 但 用 银 #兼
以 黑 漆 木 器 耳 % 每 决 死 刑 #多 所 矜 减 %)-五 国 故 事 .
虽 非 '蜀 人 之 词 )#但 它 作 为 民 间 私 史 #所 载 史 实 与
官 方 国 史 相 左 #某 些 具 体 史 事 甚 至 截 然 相 反 % 如
君 % -野 人 闲 话 .五 卷 #如 今 仅 存 数 则 % 现 存 -野 人
闲 话 &颁 令 箴 .称 ,'蜀 主 能 文 章 #尝 为 箴 诫 #颁 诸 字
子 #各 令 刊 刻 于 坐 隅 #谓 之 班 令 %)其 -官 箴 .云 ,'朕
念 赤 子 # 旰
食
人
宵
话
之 令 养 惠
衣 % 托 长 # 抚 绥 %
)F 句 % 张 唐 英 -蜀 梼 杌 .将
*
#C+卷 #D#野
闲
33)
凡
'!孟 "昶 著 -官 箴 .#颁 于 郡 国 )一 事 系 于 广 政 四 年
!+F#年 "五 月 #其 所 载 -官 箴 .)F 句 与 前 引 文 字 略 有
出 入 #但 '尔 俸 尔 禄 #民 膏 民 脂 )#'下 民 易 虐 #上 天 难
欺 )这 #" 字 却 完 全 相 同 % -蜀 梼 杌 &后 蜀 后 主 .同
时 又 记 载 #孟 昶 谴 责 因 荒 淫 而 亡 国 的 前 蜀 后 主 #'王
衍 浮 薄 #而 好 轻 艳 之 辞 #朕 不 为 也 )#并 称 赞 孟 昶 '好
-
新 五 代 史 .指 责 孟 昶 '好 打 球 走 马 )/而 -五 国 故
事 .则 称 ,'昶 后 体 重 #遂 不 乘 马 % 内 厩 惟 饲 一 打 球
*
#F+卷
下
总 之 #北 宋 时
马 #而 久 不 按 习 #亦 不 堪 乘 跨 %)
期 #孟 昶 在 民 间 记 述 与 官 方 文 献 中 确 实 是 两 种 截 然
不 同 的 形 象 %
*
##+卷 F
%
学 #凡 为 文 皆 本 于 理 )
二 ?孟 昶 '官 箴 (确 有 其 事
第 二 #为 掩 盖 事 实 #北 宋 官 修 (半 官 修 史 籍 对 于
孟 昶 著 -官 箴 .始 终 讳 莫 如 深 #甚 至 将 宋 太 宗 -戒 石
铭 .也 略 而 不 载 % -宋 史 .便 既 无 孟 昶 著 -官 箴 .#又
无 宋 太 宗 -戒 石 铭 .的 记 载 % 前 文 也 说 #-宋 史 .源 出
宋 朝 国 史 #足 以 体 现 宋 朝 官 方 立 场 % 官 修 史 籍 有 关
于 宋 太 宗 -戒 石 铭 .的 记 载 始 见 于 南 宋 前 期 % 无 名
氏 -中 兴 两 朝 圣 政 .卷 ## 载 #绍 兴 二 年 !##!) 年 "六
月 癸 巳 #'颁 黄 庭 坚 所 书 太 宗 御 制 -戒 石 铭 .于 郡 县 #
命 长 吏 刻 之 庭 石 #置 之 坐 右 )% -四 库 未 收 书 目 提
要 .指 出 ,-中 兴 两 朝 圣 政 .'汇 合 两 书 而 冠 以 0中 兴
两 朝 1之 名 )% 所 谓 两 书 是 指 -高 宗 圣 政 .(-孝 宗 圣
政 .% 陈 振 孙 -直 斋 书 录 解 题 .卷 C-典 故 类 .曰 ,
称 孟 昶 为 明 君 #节 俭 (仁 慈 还 在 其 次 #最 确 切 的
例 证 莫 过 于 他 所 著 的 -官 箴 .% 孟 昶 -官 箴 .的 精 彩
之 处 不 外 #" 个 字 ,'尔 俸 尔 禄 #民 膏 民 脂 %)'下 民 易
虐 #上 天 难 欺 %)强 调 不 是 官 员 养 活 百 姓 #而 是 百 姓
养 活 官 吏 % 换 言 之 #即 官 员 并 非 百 姓 父 母 #百 姓 才 是
官 员 的 衣 食 父 母 % 传 统 时 代 的 君 主 就 有 这 样 的 认
识 #实 可 称 为 亲 民 君 主 % 即 使 停 留 在 口 头 上 #仍 然 较
为 难 得 % 可 是 #对 孟 昶 著 -官 箴 .#北 宋 官 修 (半 官 修
史 籍 竭 力 加 以 掩 盖 % 关 于 此 事 #有 以 下 三 点 需 要 指
出 %
第 一 #在 现 存 北 宋 著 述 中 #孟 昶 -官 箴 .首 见 于
北 宋 初 年 蜀 地 士 人 景 焕 所 著 -野 人 闲 话 .% 陈 振 孙
#
'-高 宗 圣 政 .五 十 卷 (-孝 宗 圣 政 .五 十 卷 #乾 道 (
-
直 斋 书 录 解 题 .卷 ##-小 说 家 类 .称 ,'-野 人 闲 话 .
淳 熙 中 所 修 #皆 有 御 制 序 此 二 帙 #书 坊 钞 节 #以 便 举
子 应 用 之 储 者 也 %)-宋 史 &陈 居 仁 传 .云 ,'诏 修 -高
宗 圣 政 .#妙 选 僚 属 #与 范 成 大 并 充 检 讨 官 %)可 知 #
-中 兴 两 朝 圣 政 .虽 系 民 间 '书 坊 钞 节 )之 书 #但 所 据
-高 宗 圣 政 .则 是 标 准 的 官 修 史 籍 #其 作 者 为 范 成
大 (陈 居 仁 #系 宋 孝 宗 时 所 修 % -中 兴 两 朝 圣 政 .在
记 述 此 事 时 #引 用 '留 正 等 曰 )% 留 正 淳 熙 末 年 (绍
熙 年 间 官 至 宰 相 #他 们 仍 不 愿 指 出 宋 太 宗 -戒 石 铭 .
的 来 源 #仅 告 诫 官 员 '以 虐 民 欺 天 为 戒 #悉 心 于 爱
五 卷 #成 都 景 焕 撰 #记 孟 蜀 时 事 #乾 德 三 年 !+"C 年 "
序 %)其 自 序 曰 ,'野 人 者 #成 都 景 焕 #山 野 之 人
*
#C+卷 #D
其 实 #他 是 一 位 博 雅 之 士 % 陶 谷 -清 异
也 %)
录 .卷 F-文 用 &副 墨 子 .云 ,'蜀 人 景 焕 #博 雅 士 也 #
志 尚 静 隐 #卜 筑 玉 垒 山 #茅 堂 花 榭 #足 以 自 娱 %)黄 休
复 -茅 亭 客 话 .卷 +-景 山 人 .称 ,'玉 垒 山 人 景 焕 #有
文 艺 #善 画 龙 #涉 猎 经 史 %)郭 若 虚 -图 画 见 闻 志 .卷 "
-
近 事 &应 天 三 绝 .载 ,'处 士 景 焕 #一 名 朴 #善 画 %
*
#E+卷 ###绍
兴 二 年
六 月 癸 巳 %
焕 与 翰 林 学 士 欧 阳 炯 为 忘 形 之 友 %)清 人 吴 任 臣 -十
民 )#'此 太 宗 皇 帝 制 铭 之 深 意 )
*
#"+卷 C"
% 但 其 生
国 春 秋 .依 据 各 种 资 料 #作 -景 焕 传 .
卒 年 不 可 考 #只 知 其 为 后 蜀 (宋 初 人 % 景 焕 称 ,孟 昶
较 早 正 视 其 事 的 是 汪 应 辰 和 洪 迈 % 汪 应 辰 在 乾 道 元
年 至 四 年 !##"C$##"E年 "曾 任 四 川 制 置 使 (知 成 都
府 #他 在 抄 录 孟 昶 著 -官 箴 .之 后 说 ,'右 蜀 主 孟 昶 之
文 也 % 太 宗 皇 帝 摘 其 中 数 语 #曰 ,0尔 俸 尔 禄 #民 膏
'
承 祖 纂 业 #性 多 明 敏 #以 孝 慈 仁 义 #在 位 三 纪 已 来 #
*
#C+卷 #D
/'能 文 章 #好 博 览 #知 兴
尊 儒 尚 道 #贵 农 贱 商 )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民 脂 % 下 民 易 虐 #上 天 难 欺 %1圣 意 至 深 远 也 %)并 强
调 ,'愚 恐 岁 月 浸 久 #而 莫 详 -戒 石 铭 .之 所 自 者 #故
主 要 在 整 顿 吏 治 方 面 #所 以 后 蜀 吏 治 比 前 蜀 修
*)!+#FD
明 %)
*
#++卷 #*#记
戒 石 铭
洪 迈 在 其
书 昶 所 著 全 文 而 识 其 事 云 %)
三 ?民 众 的 眼 睛 是 雪 亮 的
*
#F+卷
下
#蜀
流 传 于 乾 道 (淳 熙 年 间 的 -容 斋 随 笔 .一 书 中 指 出 #
宋 太 宗 采 用 '夺 胎 换 骨 法 )#将 '语 言 皆 不 工 )的 -官
箴 .改 造 为 '言 简 理 尽 )的 -戒 石 铭 ./并 称 赞 '!孟 "
昶 区 区 爱 民 之 心 #在 五 季 诸 僣 伪 之 君 为 可 称
孟 昶 作 为 蜀 地 的 '四 十 年 偏 霸 之 主 )
地 民 众 对 孟 昶 的 态 度 不 失 为 判 断 孟 昶 形 象 问 题 的 重
要 依 据 % 北 宋 前 期 #蜀 地 的 人 心 不 倾 向 宋 朝 #而 倾 向
于 后 蜀 % 前 蜀 降 后 唐 (后 蜀 降 北 宋 的 降 表 均 为 宰 相
李 昊 所 作 % -蜀 梼 杌 &后 蜀 后 主 .载 ,'蜀 人 鄙 其 所
*
笔 卷 石 铭
)*+续 ##戒
% 南 宋 中 期 以 后 #'莫 详 -戒 石 铭 .
也 )
*
##+卷 F
之 所 自 者 )终 于 成 为 过 去 #宋 太 宗 -戒 石 铭 .源 于 孟
昶 著 -官 箴 .已 成 为 无 法 掩 盖 的 公 认 的 事 实 % 扈 仲
荣 等 所 编 -成 都 文 类 .卷 FE-箴 .收 录 此 文 #庆 元 三
年 至 五 年 !##+D$##++ 年 "任 四 川 制 置 使 (知 成 都 府
的 袁 说 友 为 此 书 作 -序 .% -四 库 全 书 总 目 &史 部 &
载 记 类 .明 确 指 出 ,'今 世 官 署 戒 石 所 刻 0尔 俸 尔 禄 #
民 膏 民 脂 #下 民 易 虐 #上 苍 难 欺 1四 语 #自 宋 代 以 黄
庭 坚 书 颁 行 州 县 者 #实 摘 录 孟 昶 广 政 四 年 所 制 -官
箴 .中 语 %)
为 #夜 书 其 门 曰 ,0世 修 降 表 李 家 1%)
有 的 记 载
还 嫌 如 此 记 述 不 足 以 表 达 蜀 人 对 李 昊 的 愤 懑 #采 用
*
)F+卷 !#世
修 降 表 李 家
等 词 句 %
了 '蜀 人 愤 之 )('见 者 哂 之 )
无 论 此 事 是 当 时 的 实 情 #还 是 后 人 的 追 述 #都 足 以 反
映 当 时 蜀 地 民 众 的 人 心 向 背 % 蜀 地 民 众 拥 戴 孟 昶 的
佐 证 #还 可 举 出 以 下 两 条 %
第 一 #孟 昶 归 降 宋 朝 #离 成 都 赴 开 封 时 的 送 行 队
伍 相 当 浩 大 % -蜀 梼 杌 .卷 F-后 蜀 后 主 .载 ,'!孟 "
昶 之 行 #万 民 拥 道 #哭 声 动 地 #昶 以 袂 掩 面 而 哭 % 自
二 江 至 眉 州 #沿 路 百 姓 恸 绝 者 数 百 人 %)邵 伯 温 -邵
氏 闻 见 录 .卷 # 亦 载 ,'!孟 "昶 治 蜀 有 恩 #国 人 哭 送
之 % 至 犍 为 县 别 去 #其 地 因 号 曰 ,0蜀 王 滩 1%)'蜀 王
滩 )又 作 '哭 王 滩 )#一 说 其 地 不 在 犍 为 !今 属 四 川 "
而 在 眉 州 !治 今 四 川 眉 山 "'州 城 东 南 )% 李 贤 等 -明
一 统 志 .卷 D#-眉 州 &山 川 &哭 王 滩 .称 ,'!孟 "昶
第 三 #孟 昶 对 官 员 的 告 诫 并 不 仅 仅 停 留 在 口 头
上 #而 是 部 分 加 以 施 行 % 他 所 任 用 的 御 史 中 丞 杨 昭
俭 便 尽 力 贯 彻 其 反 腐 倡 廉 的 意 图 % 宋 人 马 永 易 -实
宾 录 .卷 E-杨 雕 .称 ,'伪 蜀 杨 昭 俭 仕 孟 昶 #为 御 史
中 丞 #击 搏 权 贵 #正 色 当 官 #时 号 0杨 雕 1%)人 们 往 往
将 孟 昶 与 李 煜 相 提 并 论 #其 实 孟 昶 在 政 治 上 并 不 缠
缠 绵 绵 #而 是 敢 作 敢 为 % 如 张 业 因 有 功 于 后 蜀 而 官
至 司 空 兼 中 书 侍 郎 (同 平 章 事 #后 又 加 司 空 兼 判 度
支 #'性 豪 侈 #强 市 人 田 宅 #藏 匿 亡 命 于 私 第 #置 狱 #
系 负 债 者 或 历 年 #至 有 庾 死 者 )% 对 于 这 个 位 高 权
重 的 贪 腐 高 官 #孟 昶 仍 严 惩 不 贷 % 史 载 #'!张 "业 入
朝 #蜀 主 命 壮 士 就 都 堂 击 杀 之 #下 诏 暴 其 罪 #籍 没 其
%
治 蜀 有 恩 #国 人 哭 送 至 此 #因 名 %) 据 此 #清 人 吴 任
臣 在 其 -十 国 春 秋 .中 对 孟 昶 荒 淫 的 传 统 说 法 深 表
怀 疑 ,'藉 非 慈 惠 素 著 #亦 何 以 深 入 人 心 如 此 哉 2 迹
其 生 平 行 事 #劝 农 恤 刑 #肇 兴 文 教 #孜 孜 求 治 #与 民 休
*
#"+卷 F+
晚 清 蜀 中 志
息 #要 未 必 如 王 衍 荒 淫 之 甚 也 %)
士 杨 锐 题 诗 一 首 #咏 叹 此 事 ,'全 家 万 里 去 朝 天 #白
马 千 官 更 执 鞭 % 痛 哭 国 人 怀 旧 德 #蜀 王 滩 下 送 归
*
)#+卷 )EE#乾
祐 元 年 七 月 甲 子
% 又 如 历 任 昌 !治 今 重 庆 大
家 )
*
上 蜀 杂 事
)C+卷 #后
足 "(渝 !治 今 重 庆 市 渝 中 区 "(文 !治 今 甘 肃 文 县
西 "(眉 !治 今 四 川 眉 山 "四 州 刺 史 的 申 贵 #'残 虐 聚
敛 )#孟 昶 将 其 '下 狱 )# 并 '赐 死 )# '人 皆 相
船 %)
第 二 #北 宋 特 别 是 其 前 期 #反 宋 者 往 往 假 托 孟 氏
之 后 以 相 号 召 % 北 宋 平 定 后 蜀 当 年 #即 乾 德 三 年
!+"C年 "三 月 #反 宋 蜀 兵 '众 至 十 余 万 #自 号 兴 国
军 )#推 后 蜀 文 州 刺 史 全 师 雄 为 帅 #全 师 雄 '自 号 兴
*
##+卷 F#后
蜀 后 主
% 与 孟 昶 的 反 腐 倡 廉 举 措 有 关 #后 蜀
贺 )
也 不 乏 廉 吏 % 如 后 蜀 的 元 老 重 臣 (官 至 守 司 徒 (平 章
事 (判 三 司 的 赵 季 良 #便 受 到 蜀 地 民 众 的 爱 戴 % 史
载 #他 '性 宽 厚 #居 常 无 喜 愠 之 色 )#'所 上 遗 表 #言 不
*
)"+卷 !#王
中 书 全 斌 传
% 所 谓 '兴 国 )('兴 蜀 )#借 助
蜀 大 王 )
后 蜀 亡 灵 #试 图 重 建 蜀 国 的 意 图 十 分 明 显 % !* 年
后 #李 顺 除 自 号 '大 蜀 王 )外 #更 自 称 孟 氏 之 后 % 陆
游 -老 学 庵 笔 记 .卷 +记 述 蜀 地 传 言 ,'李 顺 者 #孟 大
王 之 遗 孤 %)'!王 "小 皤 战 死 #众 推 !李 "顺 为 主 #下
令 复 姓 孟 %)'故 蜀 人 惑 而 从 之 %)吴 天 墀 先 生 依 据 毕
沅 -续 资 治 通 鉴 .'考 异 )指 出 ,'把 李 顺 说 成 是 0孟
*
))+卷 D#赵
季 良 传
% 又 如 保 宁 军 节 度 使 张
及 私 #蜀 人 韪 之 )
公 铎 #'为 政 严 猛 #僚 吏 畏 惮 民 % 时 承 前 蜀 之 弊 #狱
讼 繁 多 #案 牍 堆 积 % 公 铎 量 其 所 犯 #随 意 裁 决 #无 不
*
))+卷 D#张
公 铎 传
% 总 之 #确 如
称 当 #在 任 六 年 #民 被 其 惠 )
杨 伟 立 先 生 在 -前 蜀 后 蜀 史 .中 所 说 ,'孟 昶 的 政 绩 #
#
)*
张 邦 炜 ?昏 君 乎 2 明 君 乎 2
*
))+卷 D#后
蜀 世 家
#享 年 仅 FD 岁 % 他 死 因
大 王 之 遗 孤 1#自 系 陈 胜 (吴 广 0诈 称 扶 苏 之 故
*)D+DC
国 公 #越 七 日 薨 )
智 1%)
毕 沅 还 说 ,'此 蜀 人 怀 孟 氏 旧 恩 而 为 此
不 明 #很 值 得 怀 疑 % 其 母 李 氏 '因 不 食 #数 日 卒 )#据
说 她 死 时 曾 谴 责 其 子 #'汝 不 能 死 社 稷 #贪 生 以 至 今
*
)E+卷 #D#淳
化 四 年 十 二 月 戊 申
甚 至 直 到 宋 徽 宗 崇 宁 元 年 二
言 %)
月 #蜀 地 士 人 赵 谂 等 '同 谋 借 姓 孟 起 兵 #以 从 蜀 人 之
*
!*+卷 FD+#西
蜀 孟 氏 世 家
% 其 实 #她 何 尝 不 是 以 死 抗 争 4
日 )
集 卷 蕊 夫 人
*!)+前 "*#花
孟 昶 的 爱 妃 花 蕊 夫 人 '入 备 后 宫 ) #甚
*
)++卷 )"
属 望 )
民 众 对 他 怀 念 之 深 % 在 蜀 地 民 众 眼 里 #孟 昶 并 非 昏
君 #而 是 明 君 %
% 可 见 #孟 昶 在 蜀 地 号 召 力 之 大 #蜀 地
至 还 有 被 晋 王 赵 光 义 射 死 的 传 闻 % 蔡 绦 -铁 围 山 丛
谈 .卷 "载 ,'国 朝 降 下 西 蜀 #而 花 蕊 夫 人 又 随 昶 归
中 国 % 昶 至 #且 十 日 #则 召 花 蕊 夫 人 入 宫 中 #而 昶 遂
死 % 昌 陵 后 亦 惑 之 %)'太 宗 在 晋 邸 时 #数 谏 昌 陵 !指
宋 太 祖 "#而 未 果 去 % 一 日 #兄 弟 相 与 猎 苑 中 #花 蕊
夫 人 在 侧 #晋 邸 方 调 弓 矢 引 满 #正 拟 射 走 兽 #忽 回 射
花 蕊 夫 人 #一 箭 而 死 %)蜀 人 对 孟 昶 的 悲 惨 结 局 不 免
十 分 同 情 %
四 ?有 比 较 才 有 鉴 别
北 宋 前 期 蜀 地 民 众 如 此 拥 戴 和 怀 念 孟 昶 #是 将
北 宋 与 后 蜀 相 比 较 之 后 所 作 出 的 判 断 #是 对 北 宋 朝
廷 的 极 度 不 满 情 绪 的 自 然 流 露 % 而 其 原 因 则 在 于 北
宋 前 期 朝 廷 在 蜀 地 的 政 策 失 误 和 对 问 题 的 处 置 失
当 % 正 是 朝 廷 的 一 错 再 错 #使 蜀 地 民 众 对 后 蜀 和 孟
$
昶 充 满 怀 念 之 情 % 宋 初 在 蜀 弊 政 甚 多 % 这 里 仅 简
三 是 平 调 蜀 地 的 财 富 % 宋 朝 在 蜀 地 不 仅 屠 戮 #
而 且 掠 夺 % 吴 曾 -能 改 斋 漫 录 .卷 #!-下 蜀 辎 重 百 里
不 绝 .称 ,'王 师 下 蜀 时 #护 送 孟 昶 血 属 辎 重 之 众 #百
里 不 绝 #至 京 师 犹 然 %)并 引 用 时 人 李 度 的 诗 句 ,'全
家 离 锦 里 #五 月 下 瞿 塘 % 绣 服 青 娥 女 #雕 鞍 白 面 郎 %
累 累 轻 重 富 #杳 杳 路 岐 长 %)这 些 '累 累 辎 重 )并 非 供
孟 昶 一 家 享 用 #而 是 最 终 归 北 宋 朝 廷 所 有 % 此 后 #宋
朝 又 将 财 物 源 源 不 断 #水 陆 兼 运 #运 往 开 封 % 彭 百 川
-太 平 治 迹 统 类 .卷 !-太 宗 平 李 顺 .载 ,'蜀 土 富 饶 #
丝 绵 绮 号 官 天 下 % 孟 氏 割 据 #府 库 充 溢 % 及 王 师 平
蜀 #其 重 货 铜 布 #载 自 三 峡 #轻 货 绞 縠 #即 设 传 置 #发
卒 负 担 #每 四 十 卒 为 一 纲 #号 为 日 进 % 不 数 十 年 #孟
氏 所 储 #悉 归 内 府 %)如 果 说 屠 杀 蜀 地 军 民 #罪 在 王
全 斌 等 #朝 廷 只 是 用 人 不 当 #那 么 平 调 蜀 地 财 富 #宋
太 祖 责 无 旁 贷 % 他 说 ,'中 国 自 五 代 已 来 #兵 连 祸
结 #帑 藏 空 虚 #必 先 取 巴 蜀 #次 及 广 南 (江 南 #即 国 用
略 列 举 以 下 数 种 %
一 是 入 蜀 宋 军 的 暴 行 % 宋 太 祖 将 '乾 德 伐 蜀 之
*
!*+卷 )**#刑
法 志 二
之 征 % 其 实 #王 全
役 )称 为 '兴 师 伐 罪 )
斌 等 率 领 的 入 蜀 宋 军 #军 纪 败 坏 #暴 行 不 断 % 比 如 杀
降 #仅 平 蜀 当 年 二 月 十 九 日 #一 天 之 内 #'王 全 斌 杀
*
!*+卷 )#太
祖 本 纪 二
% 又 如 残
蜀 降 兵 二 万 七 千 人 于 成 都 )
忍 #'有 大 校 割 民 妻 乳 而 杀 之 )#宋 太 祖 得 知 此 事 而
*E+卷 "#乾
德
三 年 七 月 %
不 禁 哀 息 #'妇 人 何 罪 2 而 残 忍 至 此 )
诸 如 此 类 #罄 竹 难 书 % 史 载 ,王 全 斌 等 在 蜀 #'昼 夜
宴 饮 # 不 恤 军 事 )# '部 下 渔 夺 货 财 # 蜀 人 苦
*
)"+卷 )#曹
武 惠 王 彬 行 状
之 )
# ' 蜀
% 宋 太 祖 不 得 不 将 王 全 斌 等 贬 官 #
承 认 入 蜀 宋 军 #'专 杀 降 兵 #擅 开 公 帑 #豪 夺 妇 女 #广
军
愤
怨 # 人
人
思
*
)"+卷 !#王
中 书 全 斌 传
乱 )
纳 货 财 # 敛
万
民
之
怨
嗟 # 致
群
0 盗 1 之
充
*
!#+卷 )*!#议
王
全
斌
等
罪
斥 )
% 对 于 宋 军 的 暴 行 #如 今 确 实 可
*
!!+卷 )!#刘
继 元 传
很 清 楚 #他 先 取 巴 蜀 是 要 将 蜀
以 视 为 统 一 的 代 价 #但 当 年 深 受 其 害 的 蜀 地 民 众 则
无 法 忍 受 % 前 面 讲 到 的 蜀 人 泣 别 孟 昶 的 送 行 活 动 正
是 一 次 声 势 浩 大 的 抗 议 宋 军 暴 行 的 群 众 运 动 #以 全
师 雄 兴 国 军 为 代 表 的 反 宋 兵 变 民 变 则 是 当 时 蜀 地 人
心 向 背 的 具 体 体 现 % -宋 史 &太 祖 本 纪 二 .称 ,乾 德
三 年 三 月 #'两 川 0贼 1群 起 )% 蜀 地 反 宋 事 件 #风 起
云 涌 % 仅 -锦 里 耆 旧 传 .卷 F 记 载 ,乾 德 三 年 四 月 #
富 饶 矣 %)
地 作 为 支 持 其 平 定 全 国 的 战 争 的 人 力 (物 力 (财 力 补
给 地 %
四 是 进 行 新 的 榨 取 % 宋 太 祖 平 定 后 蜀 之 初 #多
次 下 诏 废 除 后 蜀 苛 政 % 如 乾 德 四 年 二 月 -蠲 放 西 川
诸 州 夏 税 诏 .称 ,'收 复 以 来 #屡 免 租 赋 #尚 恐 凋 弊 之
俗 #耕 稼 未 全 #更 议 蠲 除 #俾 令 安 缉 % 今 年 夏 税 并 沿
*
!#+卷 #EC
然 而 #这 一 系 列
'
陵 州 !治 今 四 川 仁 寿 "0贼 1袁 廷 裕 反 #资 州 !治 今
征 等 #并 蠲 其 半 #无 者 全 放 %)
四 川 资 中 "黄 承 浦 (普 州 !治 今 四 川 安 岳 "刘 泽 时 人
号 之 刘 硬 弓 (昌 州 !治 今 重 庆 大 足 "赵 令 等 反 #各 据
本 州 #与 全 师 雄 应 接 #所 在 州 郡 #道 路 不 通 % 又 嘉 州
诏 令 多 口 惠 而 实 不 至 % 有 关 北 宋 平 蜀 之 初 的 举 措 #
史 书 中 的 记 载 多 有 不 实 之 处 % 如 陈 均 -九 朝 编 年 备
要 .卷 # 载 #乾 德 三 年 二 月 #'赦 西 蜀 )#'赐 师 所 过
租 #除 科 役 赋 调 之 无 名 者 #赈 贫 乏 #赦 群 0盗 1#访 贤
才 #叙 官 吏 #蜀 人 以 安 )% 不 必 旁 征 博 引 #该 书 卷 F
!
治 今 四 川 乐 山 "马 承 逸 反 #屯 犍 为 山 #进 攻 州 城 )%
二 是 孟 昶 个 人 的 遭 遇 % 孟 昶 '至 汴 京 #改 封 秦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淳 化 四 年 !++! 年 "二 月 '蜀 盗 王 小 波 攻 掠 诸 县 )的
曾 质 问 ,'向 使 无 加 赋 之 苦 #得 循 良 抚 绥 之 #安 有 此
*
!E+卷 +
记 载 已 对 上 述 说 法 作 了 有 力 的 反 驳 ,'蜀 地 饶 富 #孟
氏 割 据 #府 库 益 以 充 溢 % 及 王 师 平 蜀 #孟 氏 所 储 悉 归
内 府 % 而 言 事 者 竞 起 功 利 #成 都 常 赋 外 #更 置 博 买
务 % 诸 郡 课 民 织 作 #禁 商 旅 #不 得 私 市 布 帛 #司 计 之
吏 析 及 秋 毫 % 蜀 地 狭 民 稠 #耕 作 不 足 以 给 #益 以 贫
困 % 兼 并 者 复 籴 贱 贩 贵 #以 夺 其 利 %)此 外 #北 宋 前
期 #朝 廷 在 蜀 地 实 行 重 税 政 策 % 如 商 税 #马 端 临 指
出 #'天 下 商 税 #惟 四 蜀 独 重 % 虽 夔 (戎 间 小 垒 #其 数
亦 倍 蓰 于 内 地 之 壮 郡 )#其 原 因 据 说 在 于 蜀 地 使 用
铁 钱 #'四 蜀 所 纳 皆 铁 钱 #十 才 及 铜 钱 之 一 #则 数 目
虽 多 #而 所 取 亦 未 为 甚 重 )#但 马 端 临 在 考 证 后 肯 定
乱 2)并 感 叹 道 ,'聚 敛 之 为 害 如 此 #可 不 戒 哉 4)
六 是 歧 视 蜀 人 % 宋 初 蜀 地 动 乱 不 止 #责 任 分 明
在 于 朝 廷 % 但 是 #宋 初 统 治 集 团 并 不 反 省 其 在 蜀 政
策 #反 而 无 端 指 责 '蜀 人 好 乱 )('蜀 人 多 变 )#并 '待
之
以
待
盗
贼
之
意 # 而
绳
之
以
绳
盗
贼
之
*
!++卷 #F#张
益
州
画
像
记
法 )
% 朝 廷 对 蜀 人 歧 视 颇 深 #对 蜀 地
防 范 颇 严 % 诸 如 不 许 '蜀 人 官 属 )#尤 其 不 能 任 要
*
!*+卷 )+E#陈
希 亮 传
% 又 如 限 制 蜀 地
职 #如 '不 得 通 判 州 事 )
解 额 #以 致 蜀 地 解 额 '绝 少 )
*
举
F*+选 #C之 #C
% 所 谓 解 额 #
简 而 言 之 #即 参 加 科 举 考 试 的 举 人 数 额 % 最 突 出 的
事 例 是 在 蜀 地 '毁 城 隍 #销 兵 甲 )#以 致 '两 川 惟 陵 (
梓 !即 今 四 川 三 台 "(眉 (遂 !即 今 四 川 遂 宁 "有 城 可
*
!F+卷 #F#征
榷 考 一
% 由 于 朝 廷 的 压
蜀 地 商 税 '元 额 偏 重 )
榨 #蜀 地 反 宋 事 件 延 绵 不 绝 % 除 王 小 波 (李 顺 之 变 而
外 #还 有 刘 旰 兵 变 !++D 年 "(王 均 兵 变 !+++$#***
年 "等 等 % 于 是 #北 宋 前 期 #蜀 地 始 终 是 个 不 稳 定 的
地 区 %
守 )# 其
它
州
城
市
' 名
郡 削 弱 之 弊
% '蜀 人 好 乱 )之 说 相 当 偏 颇 #
为
郡
城 # 荡
若
平
*
F#+卷 #C#论
地 )
京 东 士 人 王 辟 之 就 不 赞 同 % 他 说 ,'世 以 蜀 人 好
*
!E+卷 +
% 对 于 此 说 #蜀 地
乱 )#其 实 作 乱 者 '率 非 土 人 )
五 是 吏 治 败 坏 % 蜀 地 的 民 变 (兵 变 不 断 #与 这 里
吏 治 败 坏 关 系 极 大 % 蜀 地 桃 符 诗 云 ,'新 年 纳 余 庆 #
士 人 更 是 深 表 不 满 #'蜀 中 之 叛 #非 蜀 人 为 之 也 #皆
*
##+自
序
% 因 写 下 -蚕 妇 .诗
朝 廷 所 委 用 之 臣 所 为 也 )
*
!C+学
士 草 文
以 长 春 为 圣 节 名 的 宋 太 祖 所
佳 节 号 长 春 %)
而 知 名 于 世 的 郫 县 !今 属 四 川 成 都 "籍 士 人 张 俞 一
%
任 命 的 首 任 知 益 州 !治 今 四 川 成 都 "是 参 知 政 事 吕
余 庆 % 需 要 指 出 的 是 #邵 伯 温 -邵 氏 闻 见 录 .卷
载 ,'吕 余 庆 出 守 #太 祖 谕 曰 ,0蜀 人 思 孟 昶 不 忘 % 卿
官 成 都 #凡 昶 所 榷 税 食 饮 之 物 #皆 宜 罢 %1余 庆 奉 诏
除 之 #蜀 人 始 欣 然 #不 复 思 故 主 矣 %)其 中 #蜀 人 '欣
然 )云 云 #系 小 说 家 言 #并 非 事 实 % -宋 史 &吕 余 庆
再 反 驳 道 ,'甲 午 之 乱 #非 蜀 之 罪 也 #非 岁 之 罪 也 #
*
F)+卷 ))#送
张 安 道 赴 成 都 序
#
乃 官 政 欺 懦 #而 经 制 坏 败 之 罪 也 %)
'诏 令 不 布 #王 泽 不 流 #于 是 三 盗 乘 而 互 乱 #!李 "顺 (
!王 " 均 ( !刘 " 旰 也 % 则 非 蜀 之 罪 #奸 臣 之 罪
*
F)+卷 )+#颁
诏 厅 记
于 是 #包 括 士 人 在 内 的 蜀 地 民 众 在
也 %)
感 情 上 与 朝 廷 更 加 对 立 #某 些 士 人 甚 至 采 取 与 朝 廷
不 合 作 的 态 度 % 如 张 俞 !又 作 张 愈 "便 选 择 了 隐 逸
之 路 #隐 居 于 青 城 山 白 云 溪 #有 '白 云 先 生 )之 称 %
蜀 地 士 人 与 朝 廷 情 绪 对 立 #正 是 宋 初 '蜀 士 知 向 学
传 .仅 称 ,入 蜀 '军 士 恃 功 骄 恣 )#'有 军 校 被 酒 持 刃 #
夺 贾 人 物 #余 庆 立 捕 #斩 之 以 狥 % 军 中 畏 伏 #民 用 按
堵 %)如 此 而 已 #并 无 蜀 人 '不 复 思 故 主 )等 过 分 夸 张
*
!*+卷 )+!#张
咏 传
的 重 要 原 因 之 一 %
之 语 % 不
可
否
二
认 # 宋
# 当
太
祖
' 尤
严
贪
墨
之
而 不 乐 仕 宦 )
*
!*+卷 )**#刑
法
志
罪
)
时
' 受
赃
弃
市
者
多
阅 读 有 关 北 宋 文 献 #不 难 发 现 #在 蜀 人 口 中 (蜀
*
E+卷 #)#开
宝
四
年 十 月 庚 午 注
% 然 而 #宋 初 在 蜀 地 (岭 南 等
矣 )
士 笔 下 #后 蜀 一 派 繁 荣 景 象 #诸 如 '蜀 中 百 姓 富 庶 )#
*
##+卷 F#后
蜀 后 主
之 类 赞
偏 远 地 区 #仍 使 用 '负 罪 之 人 )为 官 % 这 些 '负 罪 之
'蜀 中 久 安 #赋 役 俱 省 #半 米 三 钱 )
人 #多 非 良 善 #贪 残 凶 暴 #无 所 不 至 )#'其 或 怙 恶 不
*
!*+卷 )""#王 化 基 传 %
悛 #恃 远 肆 毒 #小 民 罹 殃 #卒 莫 上 诉 )
美 之 词 不 绝 于 耳 % 其 实 #这 是 委 婉 表 达 对 宋 初 '东
*F+卷 C*#张
公 神 道 碑 铭
的
西 两 川 旱 #民 饥 #吏 失 救 恤 #寇 蜂 起 )
因 此 #北 宋 前 期 #在 这 个 天 高 皇 帝 远 的 地 方 #官 员 肆
现 实 的 不 满 % 后 蜀 时 期 蜀 中 社 情 较 好 #北 宋 初 期 治
蜀 政 绩 极 差 #是 可 以 肯 定 的 % 然 而 #平 心 而 论 #后 蜀
天 上 #北 宋 地 下 #两 者 判 若 天 渊 #未 必 是 事 实 % 这 些
记 述 无 非 是 以 蜀 士 为 主 的 蜀 人 怀 旧 情 绪 的 流 露 % 这
类 记 述 甚 多 #仅 在 -蜀 梼 杌 .一 书 中 就 有 不 少 % 如 追
忆 成 都 当 年 的 美 景 ,'夹 江 皆 创 亭 榭 #游 赏 之 处 #都
人 士 女 #倾 城 游 玩 #珠 翠 绮 罗 #名 花 异 香 #馥 郁 森 列 %
*
!"+卷 )*#妖
寇
% 如 淳 化 年 间 #知
无 忌 惮 #'不 法 者 百 数 )
成 都 府 吴 元 载 #'颇 尚 苛 察 #民 有 犯 法 者 #虽 细 罪 不
能
容 #
又
禁
民
游
宴
行
乐 #
人
用
胥
*
E+卷 !C#淳
化
五
年
正
月
甲
寅
怨 )
/彭 山 !今 属 四 川 "县 令 齐 元 振 #
'
贪 暴 #民 尤 苦 之 )#民 众 起 而 '杀 元 振 #剖 其 腹 #实 以
*
!D+卷 !#太
宗 平 李 顺
% 其 民 愤 之 大 #可 想 而 知 % 时 人
钱 刀 )
#
))
张 邦 炜 ?昏 君 乎 2 明 君 乎 2
!
孟 "昶 御 龙 舟 #观 水 嬉 #上 下 十 里 #人 望 之 如 神 仙 之
舞 相 庆 )/他 后 来 去 世 #'蜀 人 闻 之 #皆 罢 市 #号
*
F+卷 C*#张
公 神 道 碑 铭
% 至 于 赵 抃 治 蜀 #在 史 籍 中 #'蜀
境 %)'城 上 尽 种 芙 蓉 #九 月 间 盛 开 #望 之 皆 如 锦 绣 %)
蜀 人 往 日 的 欢 乐 ,'村 落 闾 巷 之 间 #弦 管 歌 诵 #合 筵
社 会 #昼 夜 相 接 %)这 些 孟 昶 时 代 的 美 好 回 忆 无 疑 都
饱 含 着 对 后 蜀 的 怀 旧 情 绪 和 对 北 宋 的 对 立 情 绪 % 而
恸 )
民 歌 之 )('蜀 民 大 悦 )('蜀 人 安 其 政 )('蜀 人 素 爱
抃 )一 类 的 记 载 比 比 皆 是 % 这 批 封 疆 大 吏 在 蜀 人 心
中 的 威 望 大 有 超 过 孟 昶 这 位 '偏 霸 之 君 )之 势 % 治
蜀 廉 吏 深 受 蜀 人 欢 迎 #意 味 着 朝 廷 在 蜀 形 象 的 改 变 #
蜀 地 民 众 对 朝 廷 的 态 度 由 对 立 逐 渐 演 变 为 认 同 % 北
宋 中 期 以 后 #宋 朝 在 蜀 地 的 凝 聚 力 和 号 召 力 逐 渐 超
过 后 蜀 #而 孟 昶 的 形 象 也 相 应 由 明 君 逐 渐 演 变 为 昏
君 %
'
府 库 之 积 #无 一 丝 一 粒 入 于 中 原 #所 以 财 币 充
*
##+卷 F#后
蜀 后 主
云 云 #则 分 明 是 对 北 宋 朝 廷 无 端 平 调
实 )
蜀 中 财 富 的 抗 议 之 词 %
五 ?历 史 毕 竟 由 胜 利 者 书 写
值 得 注 意 的 是 #北 宋 中 期 以 后 #特 别 是 南 宋 时
期 #孟 昶 的 形 象 出 现 了 由 不 同 走 向 相 同 的 趋 势 % 南
宋 时 期 开 始 流 传 的 各 种 重 要 史 籍 #诸 如 蜀 人 !县 籍
不 详 "李 攸 -宋 朝 事 实 .(眉 山 !或 作 青 神 #今 属 四 川 "
王 称 -东 都 事 略 .(丹 棱 !今 属 四 川 "李 焘 -续 资 治 通
鉴 长 编 .(眉 山 !或 作 丹 棱 "彭 百 川 -太 平 治 迹 统 类 .(
莆 田 !今 属 福 建 "陈 均 -九 朝 编 年 备 要 .(晋 江 !今 属
福 建 "吕 中 -宋 大 事 记 讲 义 .等 等 #无 论 出 自 蜀 地 士
人 或 其 他 地 区 人 士 之 手 #均 依 据 官 修 宋 太 祖 (太 宗
第 二 #蜀 地 局 势 的 好 转 % 经 过 张 咏 两 度 治 蜀 #宋
真 宗 以 后 #蜀 地 趋 于 稳 定 % 史 称 ,'蜀 始 复 大
*
F+卷 C*#张
公 神 道 碑 铭
据 不 完 全 统 计 #蜀 地 在 北 宋 前 期
治 %)
CE年 中 发 生 的 规 模 较 大 的 民 变 (兵 变 达 #D 次 之 多 #
而 北 宋 中 期 "+ 年 间 仅 F次 而 已 #并 且 规 模 较 小 % 北
宋 中 期 #蜀 地 在 稳 定 的 基 础 上 逐 步 走 向 繁 荣 % 宋 仁
*
E+卷 #*)#天
圣 二 年 七 月 己 亥
嘉 祐 年
宗 宣 称 ,'益 部 民 物 繁 富 %)
间 #中 进 士 的 成 都 籍 士 人 吕 陶 讲 到 家 乡 的 繁 荣 时 #自
豪 之 情 溢 于 言 表 ,'蜀 之 四 隅 #绵 亘 数 千 里 #土 衍 物
阜 #资 货 以 蕃 % 财 利 贡 赋 #率 四 海 三 之 一 #县 官 指 为
-
两 朝 国 史 .#有 揭 露 孟 昶 荒 淫 的 七 宝 溺 器 一 事 的 记
述 % 至 于 其 缘 故 #固 然 不 是 单 一 的 % 其 中 最 重 要 的
一 条 无 疑 是 传 统 时 代 当 局 控 制 舆 论 #正 统 文 化 体 现
统 治 者 意 志 #历 史 毕 竟 由 胜 利 者 书 写 % 谎 言 重 复 千
遍 尚 有 可 能 变 为 '真 理 )#见 于 官 修 -国 史 .的 记 载 时
间 一 久 自 然 成 为 '史 实 )% 于 是 #孟 昶 的 形 象 终 于 趋
同 #他 的 昏 君 形 象 就 这 样 被 '层 累 地 造 成 )#并 压 倒
其 明 君 形 象 % 在 促 成 孟 昶 形 象 趋 同 的 各 种 原 因 当
中 #下 面 两 条 应 当 指 出 %
*
FC+卷 #F#成
都 新 建 备 武 堂 记
足 见 当 时 西 蜀 地 区 经 济 在
外 府 %)
全 国 所 占 地 位 之 高 % 而 在 西 蜀 地 区 #成 都 又 尤 其 富
庶 % 嘉 祐 二 年 !#*CD 年 "#中 进 士 的 华 阳 !即 今 四 川
成 都 "籍 士 人 范 百 禄 指 出 ,'成 都 #蜀 之 都 会 #厥 土 沃
腴 #
厥
民
阜
繁 #
百
姓
浩
丽 #
见
谓
天
*
都 古 今 集 记
F"+卷 ))#-5成 6序 .
府 %)
叶 梦 得 -石 林 燕 语 .卷 D 也
称 ,'自 庆 历 以 来 #天 下 乂 安 #成 都 雄 富 #既 甲 诸 帅
府 %)北 宋 中 期 #蜀 地 及 成 都 的 繁 荣 (富 庶 #已 远 非 后
蜀 时 期 可 比 % 如 果 说 宋 初 蜀 人 不 免 怀 念 富 庶 (繁 荣
的 孟 昶 时 代 #那 么 这 种 怀 旧 情 绪 至 此 已 经 淡 化 乃 至
消 退 %
第 一 #朝 廷 对 蜀 政 策 的 调 整 % 这 些 措 施 包 括 增
加 蜀 地 解 额 (准 许 蜀 人 官 蜀 等 等 #其 中 最 重 要 的 是 派
遣 廉 吏 入 蜀 % 这 一 举 措 始 于 宋 太 宗 (真 宗 时 #两 度 派
遣 朝 廷 要 员 张 咏 出 知 益 州 % 此 人 素 有 廉 吏 之 称 #他
*
F!+卷 !#尚
书 张 忠 定 公
张
的 格 言 是 ,'廉 不 言 贫 #勤 不 言 苦 %)
正 是 由 于 上 述 种 种 原 因 #千 百 年 来 #人 们 几 乎 众
口 一 词 #称 孟 昶 为 昏 君 % 然 而 #北 宋 前 期 出 自 蜀 地 民
众 之 口 的 口 述 资 料 和 出 自 蜀 地 士 人 之 手 的 文 献 资 料
毕 竟 部 分 流 传 下 来 % 清 康 熙 年 间 #仁 和 !即 今 浙 江
杭 州 "籍 士 人 吴 任 臣 著 -十 国 春 秋 .时 接 触 到 有 关 孟
昶 形 象 的 两 种 不 同 记 载 #而 他 本 人 与 后 蜀 (与 北 宋 (
与 蜀 地 均 无 感 情 上 的 纠 葛 和 恩 怨 #吴 任 臣 便 指 出 #孟
昶 前 期 '孜 孜 求 治 #与 民 休 息 )#后 期 '用 匪 其 人 #坐
致 沦 丧 )#并 认 为 孟 昶 功 大 于 过 #'未 必 如 王 衍 荒 淫
咏 治 蜀 的 主 要 举 措 是 减 轻 民 众 负 担 #严 惩 贪 官 污 吏 #
缓 和 社 会 矛 盾 % 张 咏 入 蜀 仅 仅 是 廉 吏 治 蜀 的 开 端 %
北 宋 中 期 #一 批 廉 吏 相 继 入 蜀 #诸 如 韩 亿 (文 彦 博 (韩
琦 (张 方 平 (吕 大 防 等 等 % 其 中 #有 '铁 面 御 史 )之 称
的 赵 抃 四 度 入 蜀 #并 在 宋 英 宗 (宋 神 宗 时 两 知 成 都
府 % 与 张 咏 相 比 #赵 抃 更 亲 民 % 他 宽 民 力 #不 妄 杀 #
深 入 穷 城 小 邑 #贴 近 普 通 民 众 #'以 宽 治 蜀 #蜀 人 安
*
FF+卷 !E#赵
清 献 公 神 道 碑
% 这 批 治 蜀 廉 吏 无 不 关 心 民 众
之 )
*
#"+卷 F+#论
曰
% 照 此 看 来 #以 阶 段 论 (功 过 论 评 论
疾 苦 #受 到 蜀 地 民 众 拥 戴 % 如 张 咏 在 蜀 #'凡 一 令 之
下 #人 情 无 不 慰 惬 )/他 再 知 益 州 #'蜀 民 闻 之 #皆 鼓
甚 也 )
孟 昶 #自 有 其 来 历 %
#
)!
四 川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注 释 !
!
陶 懋 炳 (杨 伟 立 等 先 生 较 早 给 予 孟 昶 肯 定 性 评 价 #见 陶 懋 炳 -五 代 史 略 .!北 京 人 民 出 版 社 #+EC 年 #第 )E+B)+! 页 "及 杨 伟 立
前 蜀 后 蜀 史 .!四 川 省 社 会 科 学 院 出 版 社 #+E" 年 #第 #!"B#FD 页 "/主 张 孟 昶 功 大 于 过 的 #如 武 建 国 -略 论 孟 昶 .!-历 史 教
学 .#+E"年 第 "期 "/认 为 孟 昶 前 期 励 精 图 治 (后 期 沉 缅 酒 色 的 #如 王 道 敏 -毁 誉 参 半 的 亡 国 之 君 孟 昶 .!-档 案 天 地 .)**) 年
)期 "%
蔡 崇 榜 先 生 在 -宋 代 修 史 制 度 研 究 .!台 北 文 津 出 版 社 #++#年 "一 书 第 ##D页 中 指 出 ,太 祖 (太 宗 -两 朝 国 史 .'后 加 入 真 宗 朝
事 #合 为 -三 朝 国 史 .)%
-
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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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史 .卷 )*!-艺 文 志 二 &故 事 类 .著 录 '-高 宗 圣 政 .六 十 卷 )#与 -直 斋 书 录 解 题 .所 载 卷 次 不 同 %
关 于 北 宋 前 期 朝 廷 在 蜀 地 的 苛 政 #可 参 看 吴 天 墀 -王 小 波 (李 顺 起 义 为 什 么 在 川 西 地 区 发 生 .#-四 川 大 学 学 报 .#+D+ 年 第
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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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 于 蜀 王 滩 #直 至 近 世 仍 有 记 载 % 涂 长 发 修 (王 昌 年 纂 -嘉 庆 眉 州 属 志 .卷 )-山 川 .载 ,'哭 王 滩 #治 东 南 #后 蜀 孟 昶 降 宋 入
朝 #舟 过 此 #国 人 送 之 而 哭 #因 名 )/王 铭 新 等 修 -民 国 眉 山 县 志 .卷 #-地 理 志 &山 川 .称 ,'蜀 王 滩 #见 旧 志 #今 江 道 迁 徙 #失 其
处 )!-中 国 地 方 志 集 成 &四 川 府 县 志 辑 .第 !+册 #巴 蜀 书 社 #++)年 第 )C(FED页 "%
李 顺 于 淳 化 四 年 !++!年 "攻 陷 成 都 #系 甲 午 年 #因 此 宋 人 称 '李 顺 之 变 )为 '甲 午 之 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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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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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韩 琦 '安 阳 集 *G+__影 印 文 渊 阁 四 库 全 书 '台 北 ,商 务 印 书 馆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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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马 永 易 '实 宾 录 *G+__影 印 文 渊 阁 四 库 全 书 '台 北 ,商 务 印 书 馆 ##+E"'
)C+杨 锐 '杨 叔 峤 先 生 诗 集 *G+__续 修 四 库 全 书 '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
)"+洪 业 #等 '琬 琰 集 删 存 *I+'上 海 ,上 海 古 籍 出 版 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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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 均 '九 朝 编 年 备 要 *G+__影 印 文 渊 阁 四 库 全 书 '台 北 ,商 务 印 书 馆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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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邦 炜 ?昏 君 乎 2 明 君 乎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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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扈 仲 荣 #等 '成 都 文 类 *G+__影 印 文 渊 阁 四 库 全 书 '台 北 ,商 务 印 书 馆 ##+E"'
F!+朱 熹 '五 朝 名 臣 言 行 录 *G+__四 部 丛 刊 '上 海 ,商 务 印 书 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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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C+吕 陶 '净 德 集 *G+__丛 书 集 成 初 编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
F"+傅 增 湘 '宋 代 蜀 文 辑 存 *I+'香 港 ,龙 门 书 店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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