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卷第5期
2
013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0,No.5
September,2013
论北宋前期的时代命题与史学贡献
李暋峰
河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
暋暋摘要:北宋前期,为维护皇朝的稳定与发展,学者们借鉴历史经验努力确立和完善国家统治秩序,利用传统正
统史观竭力塑造北宋皇朝的正统形象,开展大规模历史编纂活动以重构新的伦理道德体系,彰显了史学对现实存
在的回应、影响和干预作用。
关键词:北宋前期;时代命题;史学观
中图分类号:K244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3)05灢0136灢07
暋暋与历史上其他皇朝一样,北宋立国后,作为新兴
涂地,其故何哉? 吾欲息兵定长久之计,其道何如?暠
赵普答称:“唐季以来,战争不息、家散人亡者无他,节
统治者,也面临着维护皇朝的稳定与发展的时代问
题。为解决这些问题,学者们可谓殚精竭虑,他们从
自身所掌握的知识出发,根据自己对时代命题的理
解,纷纷献计献策。由于史学与现实关系密切,或者
说史学正是通过干预现实而彰显其存在的,故而史学
在这一时期的思想潮流中显得非常活跃。学者们通
过借鉴历史经验,努力完善国家统治秩序;通过利用
传统正统史观,竭力塑造北宋皇朝的正统形象;通过
开展大规模的历史编纂活动,意欲重构新的伦理道德
体系,这些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史学对现实存在
的回应、影响和干预作用。
[1]2
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暠 显然,太祖君臣间探讨的
虽是一个具体问题,却是一个典型的以史为鉴的例
子。宋太宗赵光义也曾多次表达以史为鉴的想法,如
太平兴国七年(982)称:“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
[2]528
前代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暠
淳化二年(991)
称:“朕年长,他无所爱,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
[
2]713
淳化四年(993)
淳化五年(994)
者从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暠
[
称:“朕历览前书,必深味其理。暠
2]757
临幸国子监,正值令直讲孙奭“讲《尚书·说命》三篇,
至‘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暞暠,宋太宗说:“诚
[2]801
一暋推崇王道,取法汉唐
哉是言也。暠
宋真宗赵恒也非常重视历史的鉴戒
检讨历史可以发现,由于历史知识中蕴含着丰富
的可资鉴诫的治国经验,因此以史为鉴的思想自先秦
时期起就受到思想家的重视。历史发展到北宋前期,
由于新兴皇朝乃继乱世而兴,统治者极度缺乏治国经
验,因此充满治国成败、得失经验与教训的古代历史,
自然便进入了宋代君臣的视野之中,于是传统的以史
为鉴思想再度勃兴。
作用。景德四年(1007),他在谈及编修《历代君臣事
迹》(即《册府元龟》)一事时曾说:“朕于此书,匪独听
政之暇,资于阅览,亦乃区别善恶,垂之后世,俾君臣
[3]556
父子有所鉴诫。暠
北宋前期诸位君主的史鉴思想在臣下那里也得
到了热烈的应和。如王禹偁认为以史为鉴,自古有
之,所谓“臣闻前事者,后事之元龟也。是以读二帝之
《典》,则首曰‘稽古帝尧暞,又曰‘稽古帝舜暞暠,以尧舜
之圣尚且要学习古道,更何况是“居三代之末,乘百王
宋太祖赵匡胤称帝后,即颇为困惑地问赵普:“自
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生灵
收稿日期:2012灢12灢16
作者简介:李峰(1973—),男,河南社旗人,历史学博士,河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史学史研究。
136
李暋峰暋论北宋前期的时代命题与史学贡献
之弊暠的宋朝,更应该以史为鉴,并且认为如果真正能
作到“引古以证今暠,就一定会起到“朝行而暮复暠的效
在张知白看来,王道就是戒谨,景德年间他称:“皇王
[
2]1405
之道在乎戒谨暠
。
[
4]卷十九《三谏书序》
。陈彭年指出,如果“理有未安暠则“事
。杨亿认为,“稽古暠可以“助论思暠,士大
果
对于一个继乱世而兴、极度缺乏治国经验的皇朝
而言,如此粗浅、抽象的观念显然无法满足其需要,因
此学者虽倡言二帝三王之道,但却无法排斥秦汉以下
内容丰富的史事。如太宗初年,梁颢上疏称:“臣历观
[2]1436
当复古暠
夫应该“强学多闻,稽古博识,究历代之损益,明当今
[
5]357,499
之利病暠
。
[
9]9863
在提倡以史为鉴的同时,思想界也继承了传统的
历史循环退化史观,视二帝三代为太平盛世,而宋朝
是“居三代之末,乘百王之弊暠的新兴皇
史籍,唐氏之御天下也,列圣间出,人文阐耀。暠
淳
化四年(993),梁鼎上疏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
明暞,此尧、舜所以得贤人而化天下也。三代而下,典
章尚存,两汉以还,沿革可见。至于唐室,此道尤
[
4]卷十九《三谏书序》
朝
,但新兴的统治者并没有因此气绥,而
[2]760
是踌躇满志地将二帝三王之治作为皇朝追求的目标,
意欲度越汉唐,比肩尧舜汤武。如端拱元年(988)正
月,太宗对赵普说:“朕若有过,卿勿面从,古人耻其君
精。暠 咸平元年(998),王禹偁代宰臣所做的谢表
[4]卷二十一《为宰臣谢新雕三史表》
称:“列国两汉之事,可鉴兴亡。暠
咸平二年(999),朱台符上疏称:“陛下自视当今事势,
何如汉、唐盛时? 有土者不可言贫,有人者不可言弱,
以陛下神圣聪明,资以天下之大,而未比隆于汉、唐,
[2]647
不为尧、舜,卿其念哉!暠
晚年又对侍臣称:“卿等
以朕今日为治如何也? 虽未能上比三皇,至于寰海宴
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绝奸幸,固亦无惭于
[2]940
窃为陛下惜之。暠
真宗也认为自秦汉以下,“有唐
[
2]824
[2]1799
前代矣。暠
为达到这一目的,学者们纷纷主张效法古圣先
文物最盛暠
。
因此,当时的思想界在以史为鉴方面只能走折衷
路线,即以效法所谓“皇王之道暠之名而行鉴观汉唐史
事之实。如宋真宗认为皇王之道属于抽象的指导思
想,以此为指导,只要所做的事情符合社会的发展,就
王,实行王道,也就是所谓的“皇王之道暠或“尧舜之
道暠。如柳开认为皇王之道是世间最伟大的治道:“皇
王之道, 混成如天, 色笼四周, 俾莫能
[6]卷八《上郭太傅书》
越。暠
田锡代真宗所做的《制策》称:“朕永
比较接近皇王之道了,他说:“朕以为皇王之道非有
[7]487
[10]265
惟皇王之理,思复三代之迹。暠
咸平四年(1001)六
迹,但庶事适治道则近之矣。暠
据此可知,只要有
月,田锡奏称希望真宗以“皇王之道暠治理天下,表示
愿留在朝廷,“常以皇王之道致主于尧、舜暠,认为真宗
利于治道,不论是什么时代的典故,对真宗而言都是
可以借鉴的。因此,田锡杂取经史子集之事以进呈真
宗的想法就得到了真宗的认可。咸平二年(999)五
月,田锡奏进的《进撰述文字草本》,记述了与真宗的
两次对话:“(五月八日)臣又奏:‘今陛下以何道理天
下? 愿以皇王之道为理。暞臣又奏:‘旧有《御览》,但记
分门事类,共三百六十卷,取日览一卷,可周岁读遍。
然不如节略经史子集,作三百六十卷,或万几之暇,日
览一卷,所贵理乱兴亡之事,常在目前也。臣欲撰
进。暞至明日,又再承召对,宣谕:‘所言皇王为理之道,
可款曲著撰进来。暞臣遂略言《尚书·尧舜典》是帝道,
其注亦甚分明。陛下称:‘朕亦常看《尚书》,其注颇甚
“若师皇王之道,日新厥德,十年之内,必致太
[2]1065-1066
平暠
。王禹偁称当时有儒生名郝太冲者,“凡
议一事吐一辞,未始不以皇王帝霸之道为己
[8]卷十三《送进士郝太冲序》
任暠
。陈彭年认为朝廷治国应该“宪
[2]1436
章三代,取则六经暠
。
从学者们高扬王道的旗帜追踪三代看,秦汉以下
的历史似乎显得无足轻重,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虽
然学者们声称要实行所谓的“王道暠,但对“王道暠的理
解却相当粗浅。如在赵普看来,王道就是清静无为。
太宗雍熙北伐失利后,赵普表称太宗登极十年之成
就:“坐隆大业,无一物之失所,见万国之咸康。所宜
端拱穆清,啬神和志,以无为无事,保卜世卜年,自可
远继九皇,俯观五帝,岂必穷边极塞,与戎人较其胜
[7]533
易晓。暞暠 据范仲淹说田锡与真宗论皇王之事:“一
日,召对久之,且曰:‘陛下以皇王之道为心,臣请采经
史中切于治体者上资圣览。暞帝深然之。乃具草以进。
手诏答曰:‘卿能演清静之风,述理乱兴亡之本,备观
[2]617
负。暠
在张齐贤看来,王道就是安利百姓,他称:
[11]319
“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者何?
鉴戒,朕心涣然。暞暠
[
2]485
在乎安而利之。暠 在王禹偁看来,王道就是推行教
在此思想指导下,北宋前期统治者掀起了一场持
续数十年的全面借鉴与效法前代的政治运动。夏竦
曾将此总结为:“国家鉴三代典章,采汉唐故事,文质
化、建立尊卑等级秩序,他称孔子“行教化,序尊卑暠,
[
4]卷二《仲尼为素王赋》
“
定君臣父子之道,述皇王帝霸之基暠
。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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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62
彬彬,不远中道。暠
由于北宋与唐朝距离较近,与
靖边尘。鼓旗才出于国门,将校共推于天命。迫回京
阙,欣戴眇躬,幼主以历数有归,寻行禅让。兆庶不可
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旷时。勉徇群心,以登大宝暠云
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宋人又视唐为一大盛世,并
且唐代流传下来的文献资料非常丰富,因而北宋前期
对唐代史事的借鉴尤显突出。如就法律制度而言,
[
15]19
云
。与此同时,又颁《即位谕郡国诏》,声称“帝王
“宋法制因唐律、令、格、式,而随时损益则有《编敕》,
之兴,历数先定暠,“辅臣共述于讴谣,少主自知于运
[9]4962
[3]682
一司、一路、一州、一县又别有《敕》暠
;就财政制度
命暠 。继而在建隆元年三月定宋为火德,使自己
[9]4347
而言,“宋货财之制,多因于唐暠
。张方平更称:
成为正统序列中的最新成员,所谓:“有司言国家受周
“唐代有天下三百年,其间治乱得失详矣,朝廷立国之
禅,周木德,木生火,当以火德王,色尚赤,腊用戌,从
[13]245
[2]10
纪,典刑制度因于唐者也。暠
总之,北宋前期的统
之。暠 乾德元年(963)闰十二月,国子博士聂崇义认
治者通过对前代历史经验教训的学习与效法,使国家
制度得以确立和完善,并日渐形成独具特色的统治体
系。
为宋朝“以火德上承正统,膺五行之王气,纂三元之命
历暠,应该按照传统“奉赤帝为感生帝暠,宋太祖将此事
[2]113
“下尚书省集议,如崇义奏暠,为坛以祭
。如此,完
[16]
二暋对宋朝正统性的诉求
成了国家德运体系的确立
。
如所周知,为使自己的统治获得合法地位,自三
代起,历代统治者都试图将自己的统治与上天联系起
来,通过声称获得天命,以昭示自己统治的神圣不可
侵犯。至战国秦汉间,又形成了以五德、三统为重要
内容的正统史观。
2.制造符瑞之事,作为兴起之兆
由于正统史观认为正统王朝的兴起必有征兆,如
邹衍所谓“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
[
17]1277
;董仲舒所谓“帝王之将兴也,其美祥亦先
。“祥暠,就是吉凶的预兆,杜预所谓“吉凶之
民暠
[18]358
见暠
[
19]1808
所谓五德,即五德终始说。战国时期,邹衍把阴
阳五行引入历史领域,用五行相胜说来解释帝王的产
生和朝代的更迭,认为宇宙万物皆由五行亦即五德构
成,这五种元素又与历史上的朝代相对应,以相克的
形式,循环不息。按这种说法,只要新兴的王朝获得
了五德之一,也就意味着它获得了存在的合法性与正
统性。所谓三统,是指西汉中期,董仲舒摭取春秋公
羊学说及阴阳五行学说,提出的君权天授的三统说,
认为王朝的更迭是黑统、白统、赤统等三统的循环。
西汉晚期,刘歆对邹衍的五德终始说进行改造,以五
行相生来解说历代王朝的更替,创立新五德终始说。
由于这种新说与儒家的禅让观相契合,比较有利于文
饰新兴政权,因此此说出现之后,便与董仲舒的三统
说结合在一起,构成正统史观的主要内容,而为历代
统治者所遵奉沿袭。北宋建立后,统治者袭前代之故
智,也利用正统史观来文饰自己的统治。
先见者暠
。故秦汉以后,统治者为显示神器有
命,不可以智力求,与皇朝兴起有关的征兆便史不绝
书。因此,宋得国后,也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首先,统治者大肆鼓吹谶言。《佛祖统纪》引赵普
《皇朝飞龙记》云:“先是,民间有得梁志公铜牌记云:
‘有一真人起冀州,开口张弓在左边,子子孙孙保永
[20]719
年。暞……及上受禅,而宣祖之讳正当之。暠
释惠演
在乾德元年(963)五月所作的《正定府龙兴寺铸铜像
记》称:太祖讲周世宗显德年间坏佛像之际,“于莲花
之中有字曰:‘遇显即毁,遇宋即兴。暞无乃前定之数
乎暠,所以自己的“国家应乎天,顺乎人,革有周之正
[21]卷一百二十三《正定府龙兴寺铸铜像记》
朔,造皇帝之基业暠
。陶穀
称:“周季年东汉国大雪,盛唱曰:‘生怕赤真人,都来
[22]卷上
一夜春。暞后大宋受命。暠
薛居正等所撰的《旧五
代史》,叙及显德六年(959)六月周世宗以赵匡胤为殿
前都点检一事时称:周世宗北征中得一木,“长二三
尺,如人之揭物者,其上卦全题云‘点检做暞,观者莫测
1.称说运命,定宋为火德
由于历代统治者在皇朝新造之际,为“证明自己
何物也。至是,今上始受点检之命,明年春,果自此职
[14]
[23]1583
的政权为正统所系暠,大都称说运命、推演五德
。
以副人望,则‘点检做暞之言乃神符也暠
。赵匡胤
因此,宋太祖在其登极的次日,即建隆元年(960)正月
初五,便在大赦诏书中反复称说运命,所谓:“朕以五
运推移,上帝于焉睠命;三灵改卜,王者所以膺图。朕
起自侧微,备尝艰险。当周邦草昧,从二帝以徂征;洎
虞舜陟方,翊嗣君而纂位。但罄一心而事上,敢期百
姓之与能。属以敌国侵疆,边民罹苦,朕长驱禁旅,往
在后周曾为归德军节度使,归德在唐为宋州,故赵匡
胤取代后周后,以“宋暠为国号。据杨亿称此事早有征
兆,所谓:“晋开运间,宋城有异僧状如豪侠,挟铜弹走
草莽上,指州地曰:‘不二十年当有帝王由此建
[
20]719
号。暞暠
案其刻,有‘大宋乾德四年暞凡六字,他皆磨灭不可识。
杨亿又称:“江南保大中,浚秦淮,得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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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暋峰暋论北宋前期的时代命题与史学贡献
令诸儒参验,乃辅公祐反江东时年号。后太祖受命,
国号宋,改元乾德,江左始衰弱。岂非威灵将及,而符
正月癸卯,“大军出爱景门,纪律严甚,众心稍安。军
校河中苗训者号知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久相
[
24]116
[2]1
磨荡,指谓太祖亲吏宋城楚昭辅曰:‘此天命也暞暠 。
3.制造祥瑞,以证明北宋皇朝确实以火德兴
谶先著也?暠
钟渊映称:“宋小说载宋乾德初元,丹
阳人掘地获古铜钱,文曰:‘大宋乾德通宝暞,识者知为
[
25]卷上
辅公祏所铸。暠
辅公祐为隋末唐初江淮地区的割
对于已经确立统治地位的皇朝而言,祥瑞频现,
意味着上天对其正统地位的肯定。《白虎通·封禅》
所谓:“天下太平,符瑞所以来至者,以为王者承天统
理,调和阴阳,阴阳和,万物序,休气充塞,故符瑞并
据势力,据万斯同考证,其国号为“宋暠,年号为“天
[26]卷六
明暠,天明二年三月亡
。钟渊映又称:“今考诸
[25]卷上
史,公祏号天明,非乾德也。暠
显见此二说皆属伪
[
30]283
造。大中祥符五年(1012),舒州获一瑞石,文曰“志公
记暠,该石文字显示赵宋得国事属前定。所谓:“舒州
民有献瑞石志公记,其文曰:‘吾观四五朝后次丙子,
赵号太平,二十一帝王,国家启运,在五代后。暞太宗丙
臻,皆应德而至。暠
故历代统治者大都热衷于用符
瑞来维护其统治,北宋皇朝亦如此。如建隆元年
(960)秋,“三佛齐来贡,时尚不知皇宋受禅也。贡物
有通天犀,中有形如龙,檠一盖。其龙形腾上,而尾少
左向,其文即宋字也。真主受命,岂偶然哉。艺祖即
[
子岁即位,四五百年之前,天命在国家久矣。暠
15]26
[
31]214
其次,造作宋太祖的神异之事。据称太祖之生,
颇有符应。如王禹偁言后唐明宗:“即位之岁,年已六
旬,纯厚仁慈,本乎天性。每夕宫中焚香,仰天祷祝
云:‘某蕃人也,遇世乱,为众推戴,事不获已。愿上天
以此犀为带,每郊庙则系之暠
。建隆二年(961),
“陇州防御使杨勋献黄鹦鹉,知郓州姚光辅献白兔及
驯象,故以为三旗暠。乾德六年(968)三月,“驯象至京
师,宰相率文武百僚称贺。自后凡符瑞內外奏至,必
宣示。宰相即时奏贺,大瑞率群臣诣阁门拜表。是
年,太祖亲郊,有司请以国初以来祥异著之旗章,遂作
金鹦鹉、驯象、玉兔三旗暠。乾德三年(965)八月辛酉、
四年(966)八月己卯、六年(968)正月戊申,开宝二年
(969)七月乙亥,“寿星出,见于丙暠,当时对于符瑞,
[27]637
早生圣人,与百姓为主。暞暠
而赵匡胤就生在后唐
明宗统治的天成二年(927)。据杨亿称其生之夕:“光
照一室,胞衣如菡萏,营前三日香,至今人呼应天禅院
[28]1
为香孩儿营。暠 成人后又多奇事。如据杨亿称:陈
桥兵变发生时,赵匡胤母太夫人杜氏与其妻王夫人
[32]2065-2068
“方设斋于定力寺为祈福,闻变,王夫人惧,太夫人曰:
“皆如礼部式,备载其事类于国史暠
。至道元
‘
吾儿平生多奇异,人言当极贵,何忧也暞暠;杨亿还举
年(995)四月,知通利军钱昭序,表献部内赤乌、白兔
各一,称:“乌禀阳精,兔昭阴瑞,报火德蕃昌之兆,示
金方驯服之征。念兹希世之珍,罕有同时而见,望宣
付史馆。暠宋太宗采纳了他的建议,并深有感触地对侍
了数个赵匡胤的奇事,如他称赵匡胤未仕时,过泾州
长寿镇寺,“沙门知非凡人暠,阴使人图其容于寺壁;在
洛阳曾去长寿寺,枕殿砥昼寝时,有道人“见赤蛇出
入暠其鼻,后见柴太尉亦即后来的周世宗,“太尉奇之,
[
臣说:“乌色正如渥丹,信火德之符矣。暠
2]813
[20]719
遂留幕府暠
。当时赵匡胤还亲自参与到神化自己
三暋以宋朝为核心重构新的历史秩序
的活动之中。据说后汉时,赵匡胤投奔随州刺史董宗
本期间,董宗本之子董遵诲曾问赵匡胤:“每见城上有
紫云如盖,又梦登高台,遇黑蛇约长百余丈,俄化为
龙,飞腾东北去,雷电随之,是何祥也?暠后因与董遵诲
产生矛盾,“乃辞宗本去,自是,遵诲亦不复见紫云
矣暠;赵匡胤即位后,便殿召见董遵诲,谕之曰:“卿尚
记往日紫云及龙化之梦乎?暠董遵诲再拜高呼万
北宋前期,从维护社会稳定考虑,恢复与构建自
中唐以来已经坍塌的伦理道德秩序成为迫切需要解
决的问题。为此,学者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予以应
对。就史学领域而言,学者们通过大规模的历史编纂
活动,最终将历史推演为在天命主导、帝王统驭以及
礼乐刑罚规范与束缚下不断地兴衰成败以至宋的过
程。此即王钦若等所谓“自伏羲氏以木王,终始之传,
循环五周。至于皇朝,以炎灵受命,赤精应谶,乘火德
而王,混一区夏,宅土中而临万国,得天统之正序
[2]203-204
岁
。赵匡胤还吹嘘自己“方面大耳暠,有异相,
为天命所眷顾,周世宗难以加害。所谓:“帝王之兴,
自有天命。求之亦不能得,拒之亦不能止。万一有不
虞之变,其可免乎! 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皆杀
之,然我终日侍侧,不能害我。若应为天下主,谁能图
[33]1
矣暠 ,从而使史学领域内的秩序重建工作得以完
成。
1.以宋朝为核心构建新的统治图谱
为了确立新兴政权的合法地位,北宋建国伊始,
学者们即以宋朝为核心着手在文化领域内重构新的
[29]4-5
之? 不应为天下主,虽闭门深居,何益也?暠
另外,统治者还宣扬祥瑞。据称,显德七年(960)
139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统治图谱。在这方面的最初尝试是太祖时期撰修的
按照时代顺序一直叙述到唐哀帝,从而确立起了宋人
观念中通贯的正统谱系。
纪传体正史《旧五代史》。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由司
马迁所开创的纪传体史书,本就是为皇朝量身定做
的。在《史记》中,记载天子事迹的本纪是全书的核
心,世家、列传等都围绕本纪展开,生动地体现了尊君
抑臣的思想,此亦即学者所谓《史记》“帝王以外的人
真宗时编纂的类书《册府元龟》,则在重构新的统
治谱系方面,比《太平御览》更进一步。首先,采引范
围与《太平御览》相比,要求较严。《太平御览》采引的
范围,“‘正史暞之外,无论经、子、集、实录、起居注、小
说、笔记、传记、论说、文集、地志、道释,以及古诗、古
[34]194
物,都是以帝王为灵魂、为依归的暠
。因此,自班
[
36]3
固以后,纪传体史书成为官方正史而代不绝书,从而
形成了一个自五帝以至于新兴皇朝的秩序井然的帝
王正统谱系。宋太祖为了使自己的皇朝成为正史正
统谱系中的最新一环,很快便下诏修纂五代史。薛居
正等史臣受诏后,将五代君主与臣下的资料分别纳入
各朝的纪传之中,同时又设世袭列传、僭伪列传以载
其他割据政权史实,设外国列传以叙周边民族,从而
确立起了一个以中原政权为正统、以其他政权为僭
伪,上承唐代、下启宋朝的五代政治图谱。真宗时又
撰成纪传体的太祖、太宗《两朝国史》,凡百二十卷,目
录一卷,帝纪六(太祖、太宗各三),志五十五(天文三、
地理七、律历三、礼四、五行二、艺文七、乐三、职官九、
河渠二、选举三、舆服三、食货六、兵三、刑法二),列传
五十九(后妃一、宗室一、臣僚四十八、四夷九),以与
前史相接。总之,北宋统治者通过不懈努力,在史学
领域内构建起了近现代统治图谱,从而使这段历史与
前代历史实现了有机衔接。
赋、铭、箴、杂书,尽都采用,引书近两千多种暠 ;而
《册府元龟》则相对谨严,“主要取经、史二部书,而史
[37]
部又主要采用正史、实录一类的官方文献暠 。其
次,以帝王为核心专记人事。在横的层面上,共列三
十一部,首列帝王,继而序以闰位、僭伪、列国君等。
之所以将帝王列在第一,是“因为该书的编纂者与其
他正宗史家一样,认为历代帝王,全是受天之命暠,“既
然帝王是受命于天而来治理百姓,主宰一切,故史书
[36]73
所载,理应以帝王为先暠 。然后,根据与帝王关系
远近,排列出一个等级鲜明的图谱。在纵的层面上,
则从远古一直叙述到五代后周,以宋朝建立结尾,而
不是如《太平御览》那样只叙述到唐朝。最后,在等级
的划分方面更为细致。《太平御览》以秦、东魏、北周
入皇王部,以蜀、吴、十六国、宋、齐、梁、陈、北齐入偏
霸部;《册府元龟》则将秦、东魏与蜀、吴、宋、齐、梁、
陈、北齐、后梁列为闰位,十六国以及五代时期的十国
列入僭伪部。
不过,由于以前的统治谱系是当时各朝根据自身
情况确定的,故宋朝作为一个新的朝代,在利用前朝
文化遗产之时会有不适之处,也正因如此,北宋前期
的统治者一直尝试着确立以自身为中心的通贯的统
治谱系。这种努力集中体现在效法前代所修的两大
类书《太平御览》、《册府元龟》上面。
2.将朝代兴亡归结为天命
受传统天命思想影响,学者们将朝代的兴亡归结
为天命。《旧五代史》作者在解说五代的分裂现象和
各个王朝的兴亡时,“往往从‘天命暞或帝王将相的个
[23]《旧五代史出版说明》
人品质中去寻找原因暠
。《太平御览》
对于历史上记载历代帝王神异事件的史料十分看重,
[
38]359
太宗时期所编纂的大型类书《太平御览》,在横的
层面上,采《周易系辞》“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暠之说,共
列天、时序、地、皇王等五十五部以类群籍,意欲包罗
万象、囊括一切,因认为天地生成于万物之前、是生成
万物的母体,《天部》开篇引“《礼统》曰:‘天地者,元气
“几乎达到凡有必录的地步暠
,如关于刘邦的神异
事件,书中摘引了《河图》、《龙鱼河图》、《尚书帝命
验》、《尚书考灵耀》等十一种著述的资料,可谓纤芥无
遗,同时又设休征部、咎征部、神鬼部、妖异部共十七
卷以记神异之事。《册府元龟》也充斥着天命意识,尤
其在《帝王部》中表现得更为突出。所谓“这种天人感
应的神学史观,充斥了《册府元龟》的《帝王部》,从《总
序》到每一个《小序》,几乎个个都贯穿皇权神授这一
说教暠,对历史上“凡是能够说明天命思想的材料,几
[35]1
之所生,万物之所自焉暞暠 ,将天地列于诸部之前,
继而因帝王至圣至尊、德配天地,在《皇王部》开篇引
“《易纬》曰:‘帝者,天号也。德配天地,不私公位,称
之曰帝。天子者,继天治物,改正一统,各得其宜,父
天母地,以养生人,至尊之号也。大君者,君人之盛
[
36]74-76
乎有言必录暠
3.重视礼乐刑罚
。
[35]652
也暞暠
,将“皇王暠置于天地之后、其他诸部之前,从
而在横的层面上确立起帝王在宇宙间与天地齐辉的
学者们非常重视礼、乐、刑罚在皇朝统治中的作
用。《旧五代史》的编纂者认为制礼作乐的作用在于
至高无上地位;在纵的层面上,自传说中的天皇开始,
140
李暋峰暋论北宋前期的时代命题与史学贡献
“昭事天地,统和人神暠,因而为历代所重视,所谓“历
卷内容。《册府元龟·掌礼部》分总序、制礼、仪注、作
[
23]1923
代已来,旧章斯在暠
。《册府元龟》的编纂者论及
乐、夷乐、讨论、奏议、谥法、希旨、缪妄等10个类目,
共34卷;《刑法部》分总序、定律令、议谳、守法、正直、
平允、平反、案鞫、深文、枉滥等10个类目,共11卷。
礼,称:“夫礼者,所以法天地之经,建上下之纪,教训
[
39]6454
正俗,防邪窒欲,序人伦而制邦治者也。暠
论及
乐,称:“盖古之应期运,改正朔,一统类,协群志,未有
不正金石之声,定缀兆之容,以象乎功德,以和乎人神
者也暠,认为乐是“法象之所存,治道之所出,非可以暂
学者论及北宋前期的史学,多不甚重视。如蒙文
通认为唐的主流学术是“沿袭六代暠,“徒能整齐旧事,
无所创明暠,将之称为唐的“旧派暠学术,认为五代宋初
的主流学术仍是这样,所谓“刘昫、薛居正之撰《唐
书》、《五代史》,文则四六,诗则西昆,《太平御览》、《册
[39]6480
废者也暠
;论及刑法,称:“夫律令者,国之衡石;
[39]7028
刑辟者,人之衔辔。暠
由于学者们认为礼、乐、刑罚在古代统治中的地
位举足轻重,因而在重构历史秩序的过程中,利用以
类相从、以时代为顺序的叙述模式将自上古以至于五
代的礼、乐、刑罚内容进行了系统编排,从而确立起了
宋皇朝观念中的礼、乐、刑罚的历史演进体系。具体
而言,《旧五代史》叙述典制的志只有12卷,其中礼
志、乐志、刑法志占了5卷。《太平御览》的编者,在
[40]69-72
府元龟》、《文苑英华》之集,皆旧派也暠
;吴怀祺
[41]5
也指称北宋前期的史学思想“缺少创新暠 。但通过
前面分析,我们发现,北宋前期的统治者正是通过借
鉴前代经验教训,使国家制度得以确立和完善;通过
利用正统史观,使其统治的合法性与正统性问题得以
解决;通过进行历史编纂,使伦理道德秩序在史学领
域内得以确立。故虽学者所言不虚,但北宋前期的史
学却对宋朝统治的稳定有着巨大的贡献。并且,从另
一个角度看,这也是新兴皇朝学术思想发展变化的必
经之路,因为只有全面继承传统,才有可能在传统的
基础上实现突破与创新,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礼仪部》中分设出叙礼、祭礼、郊丘等80个类目,用
4
1卷篇幅编列见于典籍的各种礼仪制度,力求将所
有的礼制内容包罗殆尽,用以规范人的行为;在《乐
部》,分雅乐、律吕、历代乐等50个类目,共22卷内
容;在《刑法部》,分叙刑、律令、科等46个类目,共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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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EraPropositionsoftheEarlySongDynasty
andtheContributionofHistoriography
LIFeng
(
SchoolofHistoryandCulture,HenanNormalUniversity,Xinxiang,Henan453007,China)
Abstract:AfterthefoundingoftheNorthernSongDynasty,therulershadtakenalotof
waystomaintaintheruleofthecountry,forexample,learningfromhistoricalexperiencetoes灢
tablishandimprovetherule,takingadvantageoftheorthodoxviewofhistorytoshapetheimage
oftheorthodoxyoftheNorthernSongDynastyandcarryingoutthehistoriographyactivitiesto
reconstructanewethicalsystem.Allthisreflecttheresponse,influenceandinterventionofhis灢
toriographytoreality.
Keywords:theEarlySongDynasty;theerapropositions;historiography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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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