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卷第5期
2
013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0,No.5
September,2013
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
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王暋瑰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成都610064)
(
暋暋摘要:对于蜀汉灭亡之原因,近年来最具影响的就是不同地域势力集团矛盾说。但仔细考察,这种说法的根据
是不足的。蜀汉内部的矛盾可能按进取者与保守者来划分会更确切一些。蜀汉的亡国,首先是其政治目标越来越
无法实现,对外战争又使国贫民困不断加剧,从而导致域内民众信心普遍丧失;其次是这种信心丧失恰好与当时的
普遍认知汇合,以致蜀汉国家认同破裂,谯周劝降后主得以成功。谯周的人生经历恰好生动地展现了这个变化过
程。
关键词:蜀汉灭亡原因;地域势力集团矛盾说;谯周
中图分类号:K236.2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3)05灢0150灢10
暋暋三国之中,蜀汉虽然是最为偏僻弱小,但就政治
的企图。后来虽然称帝未果,但却至少割据了几乎
整个益州地区。刘焉死,刘璋继位,两父子据益州
栙
稳定和治理状况来说却是三国中最好的,不过也
是最早灭亡的。原因何在呢? 除国小民弱、刘禅昏
庸、黄皓专权、姜维黩武等古已论说的这些显而易见
的原因外,今之研究者以广阔之视野亦更有发明,如
从人才角度、财政角度、地理角度、亡国思潮、国家战
略、诸葛亮个人心理等加以论证,应该说都从不同角
度揭示出一定的历史真实。综合起来,正如尹韵公
先生所说:“是政治、经济、外交、人力资源(主客矛
26
年(188—214)。不过,刘氏父子是江夏竟陵(今
湖北江门)人,对益州本土士人和豪强来说,是“客
人暠。虽是“客人暠,但刘氏父子的势力并不弱小。因
为当时还有南阳、三辅流民数万家流入益州,刘焉对
他们进行安抚笼络,引为自己的党羽,并组建出一支
“东州兵暠,成为他的核心军事力量。刘焉为谋称帝,
曾“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立威
[
1]
[2]《刘二牧传》,867
盾)、人心变化等路线综合作用的结果。暠 不过,虽
然如此,目前最具影响的观点还是蜀汉内部地域势
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刑暠
,结果激起了蜀中豪强的武装反对。
刘璋继位后,“性宽柔,无威略,东州人侵暴旧民,璋
[2]《刘二牧传》,869
不能禁暠
,引起了巴、蜀豪强的大叛乱。
刘备入蜀之前,益州地区除汉中被张鲁盘踞外,
其余地区基本都为州牧刘璋所据。刘璋又是继其父
刘焉而割据益州的。汉末天下大乱,益州刺史郤俭
不过,这两次叛乱,都由于东州人的拼命抵抗而平息
了。因此,这里就看到了益州土著势力与刘璋为首
的东州势力集团的矛盾。
“
赋敛烦扰,谣言远闻暠,汉廷不想益州也陷入动乱,
后来,刘备入蜀,追随他的大量荆襄士人集团也
随之入蜀,于是益州内部的势力集团又增加一股,田
余庆先生称之为“新人暠。照此说法,益州地区这时
有三股势力,即益州本土集团、刘璋旧部的东州集
任用享有清名的宗室重臣刘焉为益州牧,以入蜀稳
定形势。 但刘焉听说“益州分野有天子
[
2]《刘二牧传》,865
气暠
,未入蜀之前便已抱有割据益州称帝
收稿日期:2013灢04灢14
作者简介:王瑰(1982—),男,四川崇州人,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中国古代史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巴蜀历史文化。
150
王暋瑰暋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团、刘备的荆襄集团。不过,像田余庆先生认为的那
应征,子谯瑛纳钱八百万活之。光武平蜀,下诏褒
奖,赐还家钱,其子不仕,但仍继父学治《易》。谯周
之父,亦是学问大家,“治《尚书》,兼通诸经及图、
样,在刘璋治下,虽本有“主、客暠矛盾,但由于刘璋借
助“东州兵暠的支持,取得镇压本土豪强反叛的胜利,
然后双方利益逐渐平衡、联合在一起,形成一支比较
稳定的力量,所以至刘备入蜀时,便主要体现为刘备
[
2]《谯周传》,1027
纬暠
。
不过,谯氏自谯玄之后,似乎并不热心做官。谯
“
新人暠与刘璋“旧人暠之间的矛盾了(这实质上还是
地域矛盾)。
不过,不少观点却并不这样认为。不管是原刘
玄之子不仕,谯周父“州郡辟请,皆不应,州就假师友
[2]《谯周传》,1027
从事暠
。“师友从事暠听起来是州府属官,
其实没有任何执掌,只有州刺史老师或朋友的名誉。
谯周之子也有不好仕进者,“少子同颇好周业,亦以
忠笃质素为行,举孝廉,除锡令、东宫洗马,召不
璋东州集团,还是刘备的荆襄集团,都是外来势力,
都是益州本土势力集团的利益瓜分者。由于根本利
益的冲突,“外来地主势力与本地地主势力的矛盾是
不会消除的暠,“共同的利益将荆州集团和东州集团
[
2]《谯周传》,1033
就暠
,虽逢西晋一统也不仕宦。
但是,谯周却出仕蜀汉了。谯周出仕蜀汉,据其
[3]
拉到了一起,联合对付排外的益州土著集团暠 。有
人指出,“坚定地依靠荆州地主集团,团结和信任东
州地主集团,排斥和控制使用益州土著集团力
本传是在诸葛亮执政领益州牧后,即建兴元年
栛
(223),时年二十四。年纪轻轻即投身蜀汉政权,
看来作为益州土著,他对这个政权是比较认同的。
[4]
量暠 ,正是蜀汉的用人路线。因此,蜀汉的灭亡,最
不仅他认同,从当时为劝进刘备称帝而同上书言谶
栚
栜
终也就是益州本土势力与外来势力矛盾的结果。
纬诸人“皆蜀中封建地主有官秩者暠 来看,益州籍
不过,窃以为蜀汉的地域势力集团矛盾是完全
被夸大化了的,蜀汉的灭亡其实是蜀汉士人和民众
对“兴复汉室暠信心丧失这一普遍认知基础上得出的
共同结论。这一点,从因为成功劝降刘禅而身负骂
名的蜀汉大学者谯周的人生旅程中可以清晰地看
出。
士人普遍都是认同蜀汉政权的。但是,不是说蜀汉
初期面临着所谓“主客暠、“新旧暠矛盾吗? 难道他们
是迫于刘备的淫威才勉为其难的? 其实不然,应当
是刘备“兴复汉室暠的政治纲领得到了他们的认同,
在这个认同之中,地域矛盾表现得并不突出。
(二)进取者与保守者:对蜀汉初期地域集团矛
盾的质疑
一暋谯周早年经历与蜀汉初年所谓的地域集团
矛盾
1.从刘备的政治目标和实践看,不会突显地域
势力集团矛盾
(一)谯周其人与出仕
谯周,字允南,巴西郡西充国人(今四川西充
县)。其《本传》云:“周幼孤,与母兄同居。既长,耽
古笃学,家贫未尝问产业,诵读典籍,欣然独笑,以忘
寝食。研精《六经》,尤善书札。颇晓天文,而不以留
意;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视也。身长八尺,体
貌素朴,性推诚不饰,无造次辩论之才,然潜识内
认为蜀汉内部存在着按地域划分的势力集团矛
盾,首要根据是蜀汉虽割据一隅而统治势力的地域
构成却比较复杂。前文对此已有述及。但是,地域
构成复杂就一定会有矛盾吗? 这不可一概而论,当
具体分析。具体到刘备身上,这些矛盾或许会有,但
不会很鲜明,这是由刘备的建国路线和人才网罗特
点所决定的。
[
2]《谯周传》,1027
敏。暠
谯周自小就是个极度爱好学术的苗
子,长大之后亦以学术为业,性格上也很有大学问家
的修养和气度,终其一生也取得了三国时期学术大
师的成就。谯周生于哪年,其传并未明言,但他在西
刘备虽出身汉家宗室,但早已沦入社会底层,
[2]《先主传》,871
“与母贩履织席为业暠
。生逢汉室倾颓之
际,黄巾起义、董卓之乱,各地军阀趁势崛起,汉家一
统秩序轰然崩溃,刘备便立志“兴复汉室暠。受汉献
帝“衣带密诏暠后,“攘除奸凶、兴复汉室暠也就成为他
与曹操为敌并周旋到底的政治纲领和合法依据。刘
备所网罗的人才,都是与他抱有相同理想之人。如
诸葛亮隆中对,即可看出他早就把兴复汉室的道路
给规划好了。曹操征荆州,荆州士人中认同刘备政
[2]《谯周传》,1033
晋泰始五年(269)曾说“今吾年过七十暠
,
古人记虚岁,故可知其生于建安五年(200)。
谯周好学,是有家学渊源的。谯氏本是巴西大
族。武帝时,有谯隆为上林令,并荐落下闳于武帝。
西汉成哀之时,有谯玄以精《易》仕进,为谏议大夫。
王莽篡汉,谯玄辞官回乡。公孙述据蜀,谯玄宁死不
15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治纲领的就归附他,不认同的就东归孙权或北投曹
操。如荆州零陵人刘巴,当刘备“奔江南,荆、楚群士
了刘璋。张松本无出卖刘璋之心,只因代表刘璋诣
栞
见曹操时不受重视,看不到归附曹操的大好前途,
[2]《刘巴传》,980
从之如云暠时,“而巴北诣曹公暠
;后为曹操
转而把希望寄托于刘备。法正则因没有得到刘璋理
[
2]《法正传》,957
出使招纳荆州江南三郡,事不成,南奔交趾,诸葛亮
亲自追劝其归附刘备,不从;后辗转至成都,逢刘备
取益州,乃归附刘备,刘备虽知其大才,但却心存芥
蒂,“其欲还北,假道于此,岂欲成孤事
想的重用,“忖璋不足与有为暠
,便与张松
相善。二人地域虽不同,在一致的追求下,便结成了
同盟。
同是东州人,就一定团结吗? 法正入蜀早年的
事迹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法正无疑是积极的进取
派,到蜀中投靠刘璋,他是想大有作为的,但是他的
[
2]《刘巴传》注引《零陵先贤传》,982
邪暠
,而遭到刘备的弃用。
不过,当刘备入蜀时,由于毫无益州根基,确实
面临主客矛盾。刘璋请刘备入蜀,主簿巴西黄权就
同乡并没有帮助他,反“为其州邑俱侨客者所谤无
[2]《黄权传》,1043
[2]《法正传》,957
说“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暠
。
行,志意不得暠
。显然,法正和他的同乡们
这里的“客暠指刘备,“主暠指刘璋。即便认为刘璋治
下东州势力与益州本土势力面临刘备进入时,都转
化为“主暠,这个“主暠的内部也是有着矛盾的,只是这
个矛盾不体现在东州与益州的地域之别上,而是体
现在守成或者进取上。
并不团结,他们也有安宁求生者和积极进取者之别。
还有河南人庞羲,与刘璋家族有通家之好,曾随
献帝在长安。刘璋兄刘范因参与讨伐李傕、郭汜失
败而死,长安乱,庞羲“乃募将焉诸孙入
[
2]《刘二牧传》,867
蜀暠
,即请人打听寻找刘焉诸孙,然后一
刘璋继承父职,领有益州,实际也是这种矛盾偶
然达成一致的结果。《华阳国志》云:“州帐下司马赵
韪、治中从事王商等贪璋温仁,共表代
起带入蜀中。以此来看,他对刘家的感情是很深的。
他所带入的刘焉诸孙中就有刘璋的儿子,因此刘璋
对他相当感激。刘璋继位后,汉中张鲁叛离,刘璋把
讨伐张鲁的重担交给庞羲,“累遣庞羲等攻鲁暠,虽然
庞羲“数为所破暠,刘璋仍“以羲为巴西太守,领兵御
[5]卷五《刘二牧志》,341
父。暠
赵韪,巴西豪族出身,原为汉太
仓令,刘焉入蜀时,辞官随同。王商,广汉人,家世显
官豪族,其曾祖父王堂有名于天下,《后汉书》有本
传。王堂之妻过世时,王氏“内外冠冕百有余
[
2]《刘二牧传》,868
鲁暠
,说明刘璋是很信任庞羲的。但是,
有人以庞羲私自征兵,“构羲于璋,璋与之情好携
[
5]卷十《梓潼士女》,616
[5]卷五《刘二牧志》,346
人暠
。刘璋时,王商为益州从事,颇得
隙暠
,庞羲的进取热情立刻就被扑灭
信任,“璋懦弱多疑,不能党信大臣。商奏记谏璋,璋
了。于是,建安五年(200),当巴西赵韪起兵西向时,
他便作壁上观,以至刘璋众散见杀。庞羲毕竟是进
取的人,赵韪兵败被杀,他怕刘璋追究而加兵于他,
打算起兵反抗,“羲惧,遣吏程郁宣旨于郁父汉昌令
[
2]《许靖传》注引《益州耆旧传》,967
颇感悟暠
赵韪与王商的共同表荐。赵韪图的是取而代之。当
东州人侵暴旧民,璋不能禁,政令多阙,益州颇怨暠
时,赵韪“因民怨谋叛暠,“蜀郡、广汉、犍为皆应
。刘璋由于温仁,得到
“
[
5]卷五《刘二牧志》,346
畿,索益賨兵暠
,但遭到汉昌令坚定的
[
2]《刘二牧传》注引《英雄记》,869
韪暠
,最终虽未得逞,但其进取之
拒绝,庞羲征兵不成,只得向刘璋请罪。刘璋原谅了
他,但他对刘璋仍心存不满,所以张松劝刘璋请刘备
心可见一斑。而王商对刘璋的温仁取的是保境安
民。凉州马超请刘璋联合,王商劝谏道:“超勇而不
仁,见得不思义,不可以为唇齿……今之益部,士美
民丰,宝物所出,斯乃狡夫所欲倾覆,超等所以西望
也。若引而近之, 则由养虎, 将自遗患
[2]《刘二牧传》,868
入蜀时说庞羲“恃功骄豪,欲有外意暠
,最
后庞羲出现在劝刘备进位汉中王表的名单中,且位
列第三。
所以说,刘备入蜀之时,益州内部的矛盾,已经
不是益州势力与东州势力的矛盾,也并不能用地域
差异去解析,实际上益州势力内部、东州势力内部、
益州与东州之间、刘璋与其世交亲信之间都是彼此
交织着矛盾的。但这些矛盾却不复杂,就是简单的
在乱世中求进取者与求自保者的不同。进取者都嫌
弃刘璋提供的平台不够个人发展,想有所突破,不管
是推翻刘璋、取刘璋而代之,还是引入“英雄之主暠,
[
矣。暠
2]《许靖传》注引《益州耆旧传》,967
刘璋从之。与刘璋抱有相
同态度的,还有上文提及的黄权。黄权明确为刘璋
[2]《黄权传》,1043
道出了“可但闭境,以待河清暠
的守蜀原
则。赵韪与王商之间的认同,反映的就是进取者与
保守者的认知取向差异点的偶合。
在迎接刘备入蜀事上,蜀郡人张松和扶风人法
正,一本土、一东州,都是积极进取者,二人联合出卖
152
王暋瑰暋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必居其一。保守者则力求避开纷扰和战火,先保境
事实也是如此。刘备自葭萌南还,兵向成都,于涪城
(今四川绵阳)击败刘璋军,于是奉命“督绵竹诸军暠
内安宁,待形势明朗后再图后计。
[
2]《先主传》,882
不过,刘备入蜀前,益州虽有一批进取者,但并
不一定就赞同刘备的政治纲领。不过,这并不要紧。
因为他们既然有进取之心,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提供
给他们进取的平台,而以“兴复汉室暠为政治纲领的
刘备是能够提供这个平台的。赤壁之战后,刘备据
有荆州,虽然还囿于一隅,但处境大为改观,立功成
事之才德初显,“兴复汉室暠一时间颇可期待。诸葛
亮认为:“刘公雄才盖世,据有荆土,莫不归德,天人
以拒刘备的李严,索性“率众降先主暠
。当
刘备兵围成都时,享有天下盛名的许靖“将逾城
[
2]《法正传》,959
降暠
。早先劝拒刘备,主张“但闭境,以待
河清暠的黄权,在刘璋投降后,也归附刘备,后来还成
为刘备的重臣。当刘备从曹操手里夺得汉中、据有
汉高祖取天下最初的完整基地时,这种信心便达于
极盛,再加上光武中兴的前事,刘备再蹈高祖之迹
“兴复汉室暠也并非不可能。蜀汉大臣请刘备称帝表
中说“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
[7]《刘巴传》注引《零陵先贤传》,981
去就,已可知矣。暠
对此,进取者
[2]《先主传》888
张松和法正的转变很具有代表性。
帝轨迹,亦兴于汉中也暠
,正反映了这种信
随着曹操势力的壮大,刘璋也是有心靠拢的。
建安十三年(208),曹操征荆州,大有荡平荆、扬的势
头,这时,璋“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并
杂御物于曹公暠,试图结好,曹操接受,回应以“拜肃
心。
当然,在此之外,刘备入蜀后“人尽其才暠的策
略,对刘璋旧部、益州士族以及毛遂自荐者,不管是
主动投诚的,还是曾为刘璋尽忠反对过他的,只要愿
意归附到他的旗帜下的都量才录用,也为保守者树
立信心起了很大作用,所以才会出现“董和、黄权、李
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
彭羕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处
[2]《刘二牧传》,868
为广汉太守暠
。张肃被曹操看重,让刘璋
感到了积极信号,于是再遣张松诣曹操。张松是张
肃之弟,刘璋这次遣张松见曹操而不致敬、不送礼,
当有深意。《益部耆旧杂记》云:“松为人短小,放荡,
不持节操,然识理精果,有才干暠,而张肃仅“有威仪,
之显任, 尽其器能。 有志之士, 无不竞
[6]卷七十五《刘焉传》注引,2435
[2]《先主传》,882-883
容貌甚伟暠
。显然,刘璋遣张松
劝暠
的高昂局面。
诣曹操,是要利用张松的精明才干,很可能是派他去
商议益州归附朝廷的问题。张松若能完成任务,必
是大功一件。只是曹操胜利在望,并不待见张松,只
给他越嶲比苏令的官职。张松欲求上进而不得,心
怀怨恨。适曹操战败赤壁,张松似乎看到了新的希
望,便转向刘备,劝刘璋与曹操断交,说:“刘豫州,使
但是,就在刘备称汉中王后的数年内,蜀汉不幸
之事接连发生。关羽失荆州,法正英年辞世,刘备东
征大败、病卒白帝,汉嘉太守黄元进兵攻临邛县反,
南中“牂牁太守朱褒拥郡反暠,“益州郡有大姓雍闿
[2]《后主传》,894
反暠,“越嶲夷王高定亦背叛暠
,刘备苦心经
营的事业盛极而衰,仿佛就要一朝崩溃,“兴复汉室暠
也似乎突然遥不可及。不过,诸葛亮通过成熟高超
[
君之肺腑,可与交通。暠
2]《刘二牧传》,868
法正亦是如此,不
得已奉使刘备回来后,便“为松称说先主有雄略,密
的政治艺术,使全国继续保持了信心。陈寿云当时
[2]《法正传》,957
[2]《诸葛亮传》,930
谋协规,愿共戴奉暠
。因此,对进取者而
“人怀自厉暠
,蜀郡张裔留守丞相府长史
言,只要刘备能提供平台,转向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益州境内毕竟还有很多保守者,又该如何
处之呢?
常称“公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
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
[
2]《张裔传》,1012
也暠
,可见蜀中各阶层人士都是满怀信心
其实,所谓的保守者,只要是出仕为官的,多少
总是有政治欲望的,只是在追求上显得并不那么执
着与急躁而已。对他们而言,只要有“汉室可兴暠的
信心,还是能拉拢的。那么,怎样才能让他们有信心
呢? 对当时的刘备来说,就是要不断取得军事上的
胜利。张松、法正能转向刘备,就在于他赤壁之战能
够打败不可一世的曹操。对于益州保守势力来说,
刘备只要能打败刘璋,客观上就能为他们树立信心。
为国家服务的。吴国使者张温还“将蜀政比作傅说
[7]125
辅高宗中兴殷商,周公佐成王隆盛西周暠
,在外
人看来“兴复汉室暠在当时也曾一度大可期待。
2.从具体案例看,是个人问题,而不是集团矛盾
蜀汉初期,出现过几起遭人诟病的案子,不少研
究者从中解读出地域矛盾和新旧矛盾的信息,但细
考诸史籍,这些案子并不具有集团矛盾代表性,只是
个人问题。
15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广汉人彭羕之死,常被看成刘备荆襄集团与益
有坚决不与蜀汉合作的态度。但若以此为准,对于
刘璋,杜微也是不合作的,因为“刘璋辟为从事暠,他
州集团矛盾的一个例子。彭羕本被刘璋髡钳为徒
隶,后得遇于刘备,拔为益州从事。“羕起徒步,一朝
处州人之上,形色嚣然,自矜得遇兹甚暠,诸葛亮认为
他“心大志广,难可保安暠,劝刘备疏远他,刘备便任
[2]《杜微传》,1019
“以疾去官暠
。实际上,不能以出仕与否,
来衡量他对政权的认同与否。《后汉书·逸民传》记
述的都是不出仕的人,两汉蜀中严遵、任安、李业等
亦不出仕。所以在没有更确切资料之前,只能说不
[2]《彭羕传》,995
他为蜀中僻远的江阳郡守
。彭羕不满,找
到马超说:“卿为其外,我为其内,天下不足定
出仕只是他的个人态度。至于蜀郡人张裕,刘备以
[2]《彭羕传》,995
[2]《周群传》,1021
也。暠
马超惶恐,报告刘备,彭羕遂被下狱
“芳生兰门,不得不鉏暠
为由诛杀,但是他
处死。彭羕一遇不如意,就鼓动马超,有他在确实容
易扰乱蜀汉正常的政治秩序,诸葛亮对他的评价得
到了证明。而且,其《本传》明言他“姿性骄傲,多所
们的矛盾实在是私人恩怨和张裕不屈的个性使然。
刘备初入蜀,与刘璋会于涪城,宴席上刘璋与刘备相
互嘲笑,这是恩怨;个性则是他既公开谏“不可争汉
中,军必不利暠,又私下说“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
氏祚尽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
[2]《彭羕传》,995
轻忽暠
,况且在温仁的刘璋统治时期,他被
髡钳为徒隶,他含蓄表达造反意图所找的也是羁旅
托国的马超而非益州本籍人士。彭羕之难容于主流
群体是很明显的。诸葛亮劝刘备处理他,并不能说
成是不同地域集团矛盾的体现。
[
2]《周群传》,1021
之暠
,触犯刘备忌讳。不过,他之触犯刘
备,倒不能说是代表某个集团公开挑衅,而实际上是
他对自己知识的忠诚。史载,张裕“晓相术,每举镜
[
2]《周群传》,1021
建兴元年(223),诸葛亮杀益州从事常房之子,
并徙其四弟于越嶲郡,也是一个案例。刘备东征,大
败于夷陵,卒于白帝。南中闻讯后骚动,常房行部牂
牁,“闻褒(按:郡守朱褒)将有异志,收其主簿案问,
杀之。褒怒,攻杀房,诬以谋反暠;诸葛亮为了安抚朱
视面,自知刑死,未尝不扑之于地也暠
。
他若不是坚定忠诚于自己的知识,是不会伤心得扑
之于地的。 陈寿评价他们为“诸生之纯
[
2]《周群传》,1021
也暠
,是很允当的。
李严被诸葛亮处理,也被视为诸葛亮代表的“新
褒, “诛
房
诸
子, 徙
其
四
弟
于
越
人集团暠(即刘备荆襄势力集团)对“旧人集团暠(原刘
璋属下的东州和益州本土势力)的整合。其主要依
据就是李严自白帝受顾命,以诸葛亮之副的地位留
镇永安,却不断受到诸葛亮的牵制,先调镇江州(今
重庆),又以北伐为由抽调其二万部属入汉中,李严
多有推却;为了让李严领命,特以李严子李丰代其镇
[
2]《后主传》注引《魏氏春秋》,894
嶲暠
。常氏是蜀郡江原大姓,常
房行部牂牁,听说朱褒有异志,便审问其主簿,并杀
之,常房尽心公事之心昭然可见,诸葛亮对他的惩罚
显然过分了。然而,解释者却理解为这是诸葛亮借
机打击蜀中豪强。如此解释显然忽视了诸葛亮作出
这个严惩的背景。当时刘备新死,蜀军精锐也在夷
陵之战中丧失,而且在朱褒谋反之前,“益州郡有大
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嶲王高定
[8]185
江州,这是诸葛亮的“调虎离山暠之计
。是说颇
有道理,但是却忽视了诸葛亮的国家战略所在和蜀
吴同盟的发展程度。从建兴六年(228)起,诸葛亮正
式开始北伐,整个蜀汉国家都以北伐为中心运转,保
证北伐是那时大小官吏的首要任务。同时,虽然刘
备曾亲征伐吴,但大败之后,也接受了孙权的讲和请
求。诸葛亮执政后,建兴元年(223),即“遣尚书郎邓
芝固好于吴,吴王孙权与蜀和亲使聘,是岁通
[2]《后主传》,894
亦背叛暠
。如果朱褒因常房的过激行为而
加速反叛,那么南中的反叛就会一时俱起,声势巨
大;如果再加兵蜀中,后果显然不可设想。诸葛亮严
惩常房,为的就是尽量延缓时间,虽然同样过激,也
是可以体谅的。
[
2]《后主传》,894
梓潼人杜微不仕与蜀郡张裕被诛也是一个例
子。两人都出身大族,常被解释为益州势力集团反
对蜀汉政权的代表。说杜微反蜀汉的根据有二条:
其一,“及先主定蜀,微常称聋,闭门不出暠;其二,诸
葛亮苦心劝导他入仕,他却“自乞老病求归暠,诸葛亮
又致书苦劝,他还是不从,诸葛亮只得“拜为谏议大
好暠
。建兴七年(229),孙权称帝,“与蜀约
[
2]《后主传》,896
盟,共交分天下暠
。可见,吴蜀同盟关系已
经相当牢固。诸葛亮调李严兵,据《李严传》是在建
兴八年,可见诸葛亮并非是为夺李严兵权而找借口
的。况且李严被废后,对诸葛亮并无怨言。诸葛亮
死,他还因将不会有人识己感愤而死。诸葛亮对李
严若真有私心,他岂会这样?
[
2]《杜微传》,1019-1020
夫,以从其志暠
。表面看来,杜微似乎
154
王暋瑰暋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例子不止这些,不过已可看出蜀至诸葛亮去世
前,由于内部普遍具有“兴复汉室暠的信心,愿意出仕
者又人尽其才,各得其所,是不应当有突出的地域势
力集团矛盾的。
诸葛亮死后,蒋琬、费祎执政近二十年(234-
253),蜀汉主动对曹魏的进攻仅三次,即延熙十年
(247)洮西之役、十二年(249)西平之役、十三年
(250)第二次西平之役,而且战役规模都不大,“兵不
[
2]《姜维传》,1064
再回视谯周,他出仕在蜀汉由极盛而衰之时,这
种态度实际上也表明了他对“兴复汉室暠的蜀汉政治
纲领的认同和终将成功的信心。如果考虑到其祖上
谯玄本就有不仕王莽、公孙述的佳话,他对蜀汉的认
同更是不需要辗转思考的。相同的是,蜀中仕宦世
家,其兴也在汉家。刘璋父子虽据蜀二十余年,但还
是以汉朝益州牧的名义行使治权的。因此,当刘备
打着“兴复汉室暠的旗号入主益州,而且还颇有成功
势头的形势下,益州本土势力与籍外势力矛盾并不
突出,何况蜀汉政权提供的发展平台还颇为公平。
建兴十二年(234),诸葛亮卒于渭滨前线,谯周“在家
闻问,即便奔赴,寻有诏书禁断,惟周以速行得
过万人暠
。这其实是诸葛亮连年北伐无
功后修养生息的需要和等待更佳北伐将领的结果,
但其北伐的打算并没有放弃。蒋琬曾在一份上疏中
描述了北伐之难:“今魏跨带九州,根带滋蔓,平除未
[2]《蒋琬传》,1059
易暠,但仍以“芟秽弭难,臣职是掌暠自励
。
他不仅一窥见辽东公孙渊反魏,就集结大军于汉中
准备北出,还谋划避开北出秦川的艰难,顺汉水而
下,袭魏之魏兴、上庸,不得已而抱“且当分裂蚕食,
先摧其支党暠的目标,同时举荐熟悉凉州风土的姜维
为凉州刺史,继续诸葛亮“平取陇右暠的战
[
2]《蒋琬传》,1058-1059
略
。费祎代蒋琬,鉴于蜀汉国力与人
才的薄弱,努力抑制姜维的军事行动,但也并不是放
弃北伐政策,而是出于“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
乎暠的现实考虑而采取“保国治民,敬守社稷,如其功
业,以俟来者,无以为希冀徼幸而决成败于一举暠的
[
2]《谯周传》,1027
达暠
,成为惟一一位到达前方吊唁的官
员,突出地表明他对蜀汉政权的认同情感。
二暋谯周中年经历与蒋、费时期“兴复汉室暠的
信心维持
[
2]《姜维传》,1064
务实政策
。费祎之后,姜维执政,北伐就
建兴十二年(234),诸葛亮去世后,李邈上书后
主云:“吕禄、霍禹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
之君,直以臣惧其逼,主畏其威,故奸萌生。亮身杖
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
又成了一种常态。不放弃北伐,就是对“兴复汉室暠
仍存信心的反映。
这从谯周身上也可看出。蒋琬执政时期,延熙
栠
元年(238) 因“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
[5]卷十中《广汉士女》,568
[2]《谯周传》,1027
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暠
乐暠
,谯周为后主呈上一道谏疏,疏中举
李邈此举颇有政治投机之嫌,只是后主对诸葛亮的
感情真挚深刻而没有受到李邈的离间。不过,李邈
所说的,因诸葛亮死而停止北伐则“宗族得全,大小
为庆暠,也确实反映了保守派的要求,特别在诸葛亮
连年北伐几无战果的形势下,保境安民的意识是会
慢慢生发出来的。实际上,保守派与进取派在诸葛
亮决定北伐后就渐渐分化出来了,非仅诸葛亮的《后
光武帝修德爱民、以弱胜强、终至中兴汉家的故事,
夸奖后主即位之初“丧逾三年,言及陨涕,虽曾闵不
过也。敬贤任才,使之尽力,有逾成康。故国内和
一,大小戮力暠的升平治景,提醒后主此时是“汉遭厄
运,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暠,且“先帝之志,堂
构未成暠,指出“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众,拔大艰者,
其善术苦不广暠,因此应该“省减乐官、后宫所增造,
栟
[2]《谯周传》,1028
出师表》对此颇有暗示。早在建兴元年(223)刘备
但奉修先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暠
。
死后,魏大臣华歆、王朗等纷纷致信诸葛亮“欲使举
国称藩暠,诸葛亮没有回信,但却以《正议》明确宣示
决不投降和北伐曹魏必将成功的理
从谯周上疏中不难看出,他对“兴复汉室暠曾是真心
期待、满怀信心的,对蜀汉已经取得的政治之美是极
为陶醉的,因此后主一露出侈靡苗头,他就上疏切
谏,要后主记住先帝的政治目标,保持先帝和早年的
良好作风,并传之后代。不过,这道奏疏也暗示出让
人信心降低的事件开始出现,但还未占主流,毕竟蜀
汉政治还在诸葛亮设计的轨道之中远行。费祎之
后,姜维一辅政便大举北伐,正反映了这份信心是占
主导面的。
[2]《诸葛亮传》注引《诸葛亮集》,918-919
由
,显然是对蜀汉政权中的
保守派进行劝说。不过,诸葛亮在世时,蜀之官民对
北伐前途的普遍信心还能维持,所以当诸葛亮欲斩
街亭战败的马谡时,李邈还曾劝谏说,“秦赦孟明,用
[5]卷十《广汉士女》568
伯西戎,楚诛子玉,二世不争暠
谡再建军功还抱有希望。
,他对马
15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三暋谯周晚年经历与蜀汉亡于益州势力集团说
延熙十六年(253),蜀汉执政费祎遇刺于汉中,
如殷周一般业已“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者难拔,
质疑
据固者难迁暠,“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
势暠。不过,谯周不赞成用兵的原因还有一条没说,
就是蜀汉政治已经腐败,后主不仅没有听进谯周二
十年前奉行节俭的劝谏,反而宠信宦官黄皓,朝政益
姜维辅政,蜀汉又开始了不顾国力、连年北伐的军事
行动。费祎执政后期,蜀汉主动进攻过魏国三次,即
前文提及的洮西之役和两次西平之役,都是姜维率
领和指挥的,每次费祎都“与其兵不过万人暠,既不能
大胜,也不会大败。第一次取得了胜利,“胡王治无
栣
乱。自身政治都还大有问题,想伐人之国取胜,显
然只是让人民送死。不过,尽管甚为反对穷兵黩武,
该文却以文王之政是求,说明谯周对蜀汉并没有丧
失信心。延熙十三年(250)前,谯周就已听说当时流
传的谶纬“代汉者当涂高暠,指取汉朝而代之的是
[2]《姜维传》,1064
戴等举部落降暠
;第二、三次都没有胜利,
但只是没有达成目标,也没有太大损失。
栤
姜维辅政后,北伐不再受人掣肘,他便常年率大
军出征了。费祎遇害当年,姜维即率众围南安,遇魏
雍州刺史陈泰解围,粮又尽,遂不胜而退。延熙十七
年(254),“复出陇西,守狄道长李简举城降。进围襄
武,与魏将徐质交锋,斩首破敌,魏军败退。维乘胜
多所降下, 拔河关、 狄道、 临洮三县民
魏。他还以文王之政期许蜀汉,更能说明这点。
景耀元年,姜维返回成都,直至景耀五年(262)
才再出师,大概他也意识到国贫民困了。但是这四、
五年间,蜀汉的政治却更加腐败下去。因为自景耀
[
2]《后主传》,899
元年陈祗死后,“宦人黄皓始专政暠
。姜维
该年的出师,其实也是不得已。《华阳国志》云:“维
恶黄皓恣擅,启后主欲杀之。后主曰:‘皓趋走小臣
耳,往董允切齿,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暞维见皓枝
附叶连,惧于失言,逊辞而出。后主敕皓诣维陈谢。
[
2]《姜维传》,1064
还暠
,这是一次大胜。次年(255),“复与
车骑将军夏侯霸等俱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
[2]《姜维传》,1064
于洮西,经众死者数万人暠
,又是一次大
[
2]《姜维传》,1066
胜。姜维连续两次大胜,对蜀汉朝野的精神提振应
该有很大的作用。所以,次年(256),“迁维为大将
军暠,姜维“更整勒戎马,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
维说皓求沓中种麦,以避内逼耳。暠
蜀汉
政治已经腐败到需要辅政大臣委曲求全的程度。姜
维提出种麦,亦足见蜀汉当时国贫民弱,真是很难支
持战争了。
[
2]《姜维传》,1064
珪暠
。不过,这次满寄希望的大举,由于
胡济“失誓不至暠,姜维被魏将邓艾大破,“星散流离,
死者甚众暠,影响及于蜀中,“众庶由是怨
其实,武将方面反对伐魏的也很多。延熙十八
年(255),姜维要求大举兵再出狄道时,征西大将军
张翼即廷争,“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暠。姜维为防
其掣肘于内,调往同行。取得大胜后,张翼又力劝姜
维适可而止。延熙十九年,姜维与胡济约定会师上
邽伐魏,胡济失誓不至,导致姜维孤军大败,隐含的
便是胡济对伐魏的不认同。另一重将廖化也针对景
耀五年姜维出兵北伐不客气地指出:“‘兵不戢,必自
[2]《姜维传》,1065
读言暠
。
再看谯周。其《本传》载其上疏后主省减游观、
娱乐等增造后,即载其所著《仇国论》。《仇国论》的
写作背景是“军旅数出,百姓凋瘁。周与尚书令陈祗
论其利害,退而书之暠,具体年份是延熙二十年至景
栢
耀元年间(257-258) 。在此之前,新辅政的姜维
[
2]《宗预传附廖化》,1077
数次大举伐魏,虽然颇有胜绩,但延熙十九年(256)
与邓艾一役大败,朝野已普遍表达出对战争的不满。
焚暞,伯约之谓也暠
,反对对魏用兵。
景耀六年(263),司马昭以三路大军伐蜀,邓艾
[2]《姜维传》,1065
次年,姜维仍“率数万人出骆谷暠
,完全不
认准蜀汉国力空虚,“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
[
9]《邓艾传》,779
顾民力国力。谯周《仇国论》因此有感而发,它以寓
言方式,以因余之国比蜀汉、肇建之国比曹魏,讲述
二国对峙形势已经稳固,曹魏强大、蜀汉弱小,蜀汉
不该贪图边境小利、连年兴兵,而应仿效周文王善治
境内以待后来,否则民力疲劳、上慢下暴,国家就有
动摇崩溃之险。与上篇谏疏对后主谆谆劝诫、深切
讲述弱能胜强的道理相比,《仇国论》揭示的是以弱
胜强已没有可能,原因一是强弱悬殊,二是当时魏国
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暠
腹地,“百姓扰攘,皆迸山野,不可禁制暠
,突然进入蜀中
[
2]《谯周传》,1030
。
诸葛瞻抵御大军又在绵竹被击溃,蜀一时无法组织
起有效抵抗力量。朝议对策,这时“不与政事暠的谯
周主动站了出来,否定了入南中和奔东吴的提议,力
主投降。后主还想入南中,谯周再次上疏,陈说不可
入南中的道理。后主采纳了谯周的建议,并派出使
者向还在成都百里之外的邓艾递交降表。从当时蜀
156
王暋瑰暋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汉国力和魏军形势来看,蜀汉并没有必然亡国的形
势,所以谯周成了历代所谓蜀汉亡国的直接罪人。
由于谯周是益州籍,现今的研究者多据此指出:“蜀
汉的亡国主要应是亡于益州土著地主集团的出
胜强的道理刚好相反)和魏志在统一,入南与入吴终
究会面临成为魏国俘虏的问题,主动投降反而能得
到好处,“早为之图,可获爵土。若遂适南,势穷乃
[2]《谯周传》,1030-1031
服,其祸必深暠
。不过,最后他还说:
[
10]
卖。暠 但是,谯周之举真是为益州势力集团代言
吗? 就当时廷议唯谯周一人主张投降来看,其实已
经暗示出他不代表任何集团了。实际上,对于姜维
的穷兵黩武,蜀朝廷也达成了抑制共识。就以上文
提及的反对北伐的武将来看,张翼是益州犍为人,廖
化是荆州襄阳人,胡济籍贯不知,但应当不是益州人
“《易》曰:‘亢之为言,知得而不知丧,知存而不知亡;
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暞言圣人知
命而不苟必也。故尧、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
授人;子虽不肖,祸尚未萌,而迎授与人,况祸以至
乎! 故微子以殷王之昆,面缚衔璧而归武王,岂所乐
[
2]《谯周传》,1031
哉,不得已也。暠
由此不难看出,谯周劝降
(
《华阳国志》也没有他的记载)。以文官来看,新统
的根本原因是他的天命观,他认为顺从天命是圣人
之举,历史上没有不亡之国,尧舜禅让就是知悉天命
的反映。他还相信天命已经在魏,早日归顺便是顺
应天命,会得到天的嘉奖,“可获爵土暠,否则“其祸必
深暠。谯周的理由说服了后主,后主主动投降。
谯周没有忠于蜀汉,但忠于了他的知识。谯周
七十岁后,曾对陈寿说:“昔孔子七十二、刘向、扬雄
七十一而没,今吾年过七十,庶慕孔子遗风,可与刘、
朝事的诸葛瞻、董厥等都不是益州籍,却也“以维好
战无功,国内疲敝,宜表后主,召还为益州刺史,夺其
兵权暠,东晋时“蜀长老犹有瞻表以阎宇代维故
[2]《诸葛亮传》注引《异同记》,933
事暠
。显然,这不只是益州本籍
势力的意见。那么,又会是谯周一己之私的打算吗?
前文提到过,谯周向蜀中谶纬学者杜瓊请教过
“代汉者当涂高暠的意思,当时谯周未之深信,但后来
[
2]《谯周传》,1033
谯周根据历史人物名字暗合“天意暠的案例,推导出
汉室在刘备、刘禅父子手中正式结束的结论:“周缘
瓊言,乃触类而长之曰:‘《春秋传》著晋穆侯名太子
曰仇,弟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 嘉耦
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
矣,兄其替乎?暠其后果如服言。及汉灵帝名二子曰
史侯、董侯,既立为帝,后皆免为诸侯,与师服言相似
也。先主讳备,其训具也,后主讳禅,其训授也,如言
刘已具矣,当授与人也;意者甚于穆侯、灵帝之名
扬同轨暠
,他是以接续孔门道统自命的,
他在认为自己看清天命去就之后,就有助人顺从天
命的担当,所以他敢站出来鲜明坚决地主张降魏。
这必定不是只有谯周才信奉的,刘禅同意,蜀中除北
地王刘谌激烈反对外,并无反对之声,显然这已是当
时的共识。
司马氏认为,谯周劝降有“全国之功,封阳城亭
侯暠,但“周乃自陈无功而封,求还爵土暠,还向学生文
立预言司马昭的死期,临终时预见司马氏会赐朝服
[2]《杜瓊传》,1022
[2]《谯周传》,1032-1033
子。暞暠
谯周是何时作出如此判断的呢?
敛棺,特嘱其子“勿以加身暠
。可见,
史未之言。但前已论及,在257-258年间,谯周对
蜀汉尚有信心。《杜瓊传》中提到:“后宦人弄权于
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自折,周深忧之,无所与
言,乃书柱曰:‘众而大,期之会,具而授,若何
谯周劝降后主,也无获取私利的动机。
因此说谯周是益州势力集团的代表、为本土利
益出卖蜀汉是不太有道理的。刘禅同意投降后,并
没有发生过益州籍内外官员的争论,降表也是河南
人郤正写的。而从西晋时期入仕的蜀人来看,这个
观点也是难以成立的。入西晋后,成名的蜀中本土
人才,如文立、李密、陈寿等人都曾仕蜀,且在蜀已是
[2]《杜瓊传》,1022
复?暞暠
因此,谯周纵然很早便作过这样的
类比推理,当时也并未深信;至该年,蜀汉内政已深
为堪忧,而宫中大树竟无故自折,具有天命思想和谶
纬学背景的谯周不得不深思,于是他才在柱子上写
下亡国预言。更为奇怪的是,他公开宣布亡国论调,
却没有任何惩罚记载遗留下来,看来当时上至后主、
下至吏民无不认识到亡国是必然之事了。恰巧次
年,魏国兴兵数十万伐蜀,这看起来很像“天意暠。
谯周主张投降的依据是什么呢? 不是谶纬暗示
的“天意暠,而是小不可敌大的道理(与当初苦讲以弱
爧爜枮
官声在外。这些先仕于蜀者,不仅没有对蜀汉政
权进行诋毁,还百般回护。如文立表请武帝叙用诸
葛亮、蒋琬等蜀大臣子孙,“以慰巴、蜀之
[
2]《谯周传》注引《华阳国志》,1032
心暠
。李密答司空张华刁难时,
辩刘禅为“可次齐桓暠的人主,诸葛亮“与言者无己
[11]卷九十八《孝友传》,2275-2276
敌,言教是以碎耳暠
。刘禅东
迁,巴蜀人士在洛阳者对他还常常规谏。显然,他们
15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敌对蜀汉政权。
为天下统一于魏是即将成为现实的必然,主动顺应
所以结合谯周的一生来看,蜀汉的骤然亡国,是
蜀汉在三国长期对峙中国力越来越弱、民众越来越
贫困、统治集团“兴复汉室暠的信心逐步丧失的结果。
而且,在当时普遍的知识水平下,蜀汉朝野人士已认
这个必然是对蜀汉统治者和被统治者都有利的事
情,因此,当谯周对后主晓以这些道理时,就获得了
劝降的成功。所以,蜀汉的骤然亡国,很难说是蜀汉
内部地域势力集团矛盾演化的结果。
注释:
栙曹魏自明帝之后,司马氏与曹氏的斗争即明朗化,政治甚为严酷。而孙吴在孙权晚年即陷入衰败,“谗说殄行,胤嗣废毙暠。
至于治理状况,有学者统计,自建安元年至西晋灭吴(196一280)的85年中,曹魏境内发生了24次农民起义,东吴发生了23
次农民起义,而蜀汉仅有3次农民起义。详见:李兆成《蜀汉政权与益州士族》,《四川文物》2002年第6期。
栚对此,王仲荦先生倡议较早,他说:“在益州土著地主集团看来,蜀汉政权并不能代表他们全部的利益,它的覆亡,也不会给
他们带来更大的灾害,相反,这一政权的覆亡,反可驱逐荆楚等外来地主势力于益州之外,而使益州土著地主集团更能获得
长足的发展。暠(见《魏晋南北朝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88页。)另如张承宗、郑华兰认为蜀汉灭亡是人才本土化
缺失之故(见《蜀汉人士与蜀汉兴亡》,《襄樊学院学报》2002年第3期)。罗开玉先生认为蜀汉政权建立之后,从根本上抑
制、打击土著豪族势力,经济上进行掠夺,仕途上排挤、限制土著豪族,客、主矛盾尖锐化,以致土著豪族势力对蜀汉的灭亡袖
手旁观(见《三国蜀汉土著豪族初论》,《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5年第6期)。白杨、黄朴民先生虽把蜀汉的势力集团更
加细化,矛盾运动中的变化分析更加具体,但最终的结论还是益州本土势力壮大、外来势力衰弱,两者由于遗留的历史失误
政策无法整合,蜀汉面对外部形势的突然变化而灭亡(见《论蜀汉政权的政治分化》,《中国史研究》2008年第4期)。
栛据《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载,建安二十五年(220),谯周已为劝学从事,参与到为刘备称帝寻找依据的符谶搜寻工作中。
但任乃强先生认为此误,此处谯周应为周群,理由足信,可从之。详见: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卷六《刘先主志》注栛,上
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78页。
栜这些人是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筰、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
从事杜瓊、劝学从事张爽、尹默,其中殷纯、张爽不知籍贯,但也当是蜀人。
栞《三国志·蜀书·刘二牧传》云:“璋复遣别驾张松诣曹公,曹公时已定荆州,走先主,不复存录松,松以此怨。暠“松还,疵毁曹
公,劝璋自绝……暠(第868页)
栟如其云:“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敌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暠(见《三国
志·蜀书·诸葛亮传》注引《汉晋春秋》,第923-924页)摆出本身的困难,为的就是不受以此为借口的阻挠。有疑《后出师
表》非诸葛亮所作,对此,李伯勋有驳证,可从之。详见:李伯勋《暣后出师表暤非伪作述略》,《诸葛亮集笺论》,第200页。
栠《三国志·蜀书·谯周传》云:“后主立太子,以周为仆,转家令。时后主颇出游观,增广声乐。周上疏谏曰……暠(第1027页)
后主立太子,据《后主传》在延熙元年,开始游观在建兴十四年(236),因此,谯周上书当在延熙元年或稍后。
栢《三国志·蜀书·谯周传》既云“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暠(第1029页),则其时陈祗已为尚书令。《陈祗传》云
“吕乂卒,祗又以侍中守尚书令,加镇军将军暠(第987页),《吕乂传》云乂“延熙十四年卒暠(第988页),则陈祗为尚书令在该
年,即251年。又《仇国论》写作背景是“军旅数出,百姓凋瘁暠,这当指姜维辅政后,数次兴师之举。然姜维自辅政后兴师起
于延熙十六年(253),其后十七、十八年继之,未有败绩,且获两次大胜,此时不当有非议。惟十九年(256),姜维再次大举而
大败,“众庶由是怨读言暠,此后反省北伐者当多。二十年(257),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反于淮南,蜀、吴皆以为北伐良机,于是
是年姜维“率数万人出骆谷暠。而《仇国论》中又提到“肇建之国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边陲,觊增其疾而毙之也暠,是趁魏
内乱北伐的理由;而该文结尾又说“若乃奇变纵横,出入无间,冲波截辙,超谷越山,不由舟楫而济盟津者,我愚子也,实所不
及暠,明显嘲笑力量不如、又智慧不及者之莽撞行为,与十九年姜维为邓艾所大破相应。所以《仇国论》便当作于姜维延熙二
十年有再发兵意图后。而陈祗卒于景耀元年(258),于是《仇国论》便作于延熙二十年与景耀元年间,延熙二十年的可能性更
大,因为那时正好是诸葛诞叛魏消息传来,蜀朝廷商量应对办法时。
栣延熙九年(248),陈祗代董允为侍中,“与黄皓互相表里,皓始预政事。祗死后,皓从黄门令为中常侍、奉车都尉,操弄威柄暠。
详见《三国志·蜀书·董允传》,第987页。
栤《三国志·蜀书·杜瓊传》记谯周曾问杜瓊:“‘昔周征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其义何也?暞瓊答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
取类而言耳。暞又问周曰:‘宁复有所怪邪?暞周曰:‘未达也。暞瓊又曰:‘古者官职不言曹;始自汉以来,名官尽言曹,卒言侍曹,
此殆天意也。暞暠谯周听后,当时大概未为深信。另《杜瓊传》云:瓊延熙十三年卒,则谯周必于此前垂问。
158
王暋瑰暋信心丧失与知识忠诚:从谯周生平看蜀汉灭亡原因兼驳地域势力集团矛盾亡国说
爜枮爧如文立,“刺史费祎命为从事,入为尚书郎,复辟祎大将军东曹掾,稍迁尚书暠(《谯周传》注引《华阳国志》,第1032页);李密,
“州辟从事尚书郎,大将军主薄,太子洗马,奉使聘吴暠,“吴主及群臣皆称善暠(《杨戏传》注引《华阳国志》,第1078页)。可知
二人官职皆不低。陈寿仕蜀则为观阁令史。《世说新语》亦云蜀汉末年“时蜀官属皆天下英俊暠(《姜维传》注引,第1067页),
可见蜀汉政权也是得蜀中人才认同的。而他们还都是巴蜀大族出身,因此以为蜀汉政权不得益州大族拥护的说法也是难
以成立的。
参考文献:
[
1]尹韵公.谈蜀国灭亡的原因[J].文史哲,1982,(5).
2](晋)陈寿.三国志:蜀书[M].第2版.北京:中华书局,1982.
3]张承宗,郑华兰.蜀汉人士与蜀汉兴亡[J].襄樊学院学报,2002,(3).
4]颜勇.主客矛盾与蜀汉政权的失败[J].贵州文史丛刊,1993,(2).
5]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6](宋)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7]李伯勋.诸葛亮集笺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7.
8]田余庆.李严兴废与诸葛用人[C]//秦汉魏晋史探微.北京:中华书局,2004.
9](晋)陈寿.三国志:魏书[M].第2版.北京:中华书局,1982.
10]叶哲明.重评蜀汉姜维北伐[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7,(1).
11](唐)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
[
[
[
[
[
[
[
[
[
TheReasonsforSubjugationofShuhanfromtheLifeofQIAOZhou
andRefutationoftheContradictionsGeographicalForcesGroup
WANGGui
CollegeofHistoryandCulture,Sichuan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4,China)
(
Abstract:TherearevariousopinionsastothereasonsforthesubjugationofShuhan,andthe
mostinfluentialoneinrecentyearsistheconflictingresultsofdifferentgeographicalforces
Group.However,thisassertionisprovedtobeinadequatewithacloseinspection.Theinternal
contradictionsofShuhanshouldbebetterdividedintotheaggressivegroupandtheconservative
group.ActuallythesubjugationofShuhanwasfirstlyduetotheinfeasibilityofitspoliticalobjec灢
tives,theworseninglivingconditionsofthepublicduetoforeignwarsandlossofpublicconfi灢
dence.Secondlythelossofconfidencecoincidedwiththeprevailingperceptionandthereforeled
toQIAOZhou暞successincapitulatingtheemperor.ThelifeexperiencesofQIAOZhoujustviv灢
idlyillustratedthewholdprocess.
Keywords:thereasonsforsubjugationofShuhan;thecontradictionsofdifferentgeograph灢
icalforcesgroup;QIAOZhou
[责任编辑:凌兴珍]
159
（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