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卷第5期
2
017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44,No.5
September,2017
论 世纪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
1
7
张兰星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成都610066)
摘要:16世纪中期,葡人抵日经商并取得成功,但至17世纪初日葡贸易开始衰退。这是因为德川幕府禁教后,
葡商仍然与传教士保持密切关系,引起幕府怀疑;同时,葡商遭遇资金困难后,不断向日商贷款,导致无力偿还,引
起日方不满;另外,葡国海军的衰落也对贸易带来负面影响;而且,在对日贸易中,葡萄牙还要面临来自其他国家的
商业竞争;最后,葡商难以彻底解决葡式贸易固有的缺点。基于这些不利因素,日葡贸易注定衰败,两国关系走到
了尽头。
关键词:日本;葡萄牙;日葡贸易;衰落原因
中图分类号:K313.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7)05-0168-09
自16世纪初葡萄牙人以果阿和马六甲的殖民地
为基地把海上贸易的触角伸向东亚区域,1542年抵
达日本、成为首抵日本的欧洲人,并在16世纪成为日
本的主要贸易“伙伴”,进入17世纪后葡人势力渐衰、
第二、三阶段,葡据澳门的作用明显。葡商从澳门、广
州(市集贸易)购买中国商货,运往日本销售,赚取大
量的白银,他们充当了中日贸易中间商角色(当时中
日官方贸易被禁)。从某种意义上说,葡萄牙是16—
日葡贸易走上下坡路,直到17世纪中期被新崛起的 17世纪东西方交流的主角,日本锁国就是驱逐葡人
荷兰取代。日葡贸易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1542— (包括西班牙人),日葡贸易的盛衰既反映了日欧关系
1571年的自由贸易(
兴起阶段),其特点为任何葡船
的变化,也预示世界局势的改变(包括葡据澳门经济
重心的转移)。就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而言,国外相
关专家如C.R.博克舍和外山卯三郎略有提及但未
深入,就国内来看,尚缺乏对相关问题的系统分析与
研究。鉴于此,笔者不揣谫陋,撰写此文,以求教方
家。
(人)均可赴日(经商),不受葡王限制; —
1571 1617年
的澳门ꢀ长崎巨船贸易(兴盛阶段),即指葡商乘坐
①
(或使用)巨大的葡制帆船赴日(基本在长崎)经商,
航线的最高统治者是葡王,拥有航线贸易特权的人叫
②
大船长(葡商若想在这条航线上进行贸易,就必须服
从大船长以及遵守航线制度,这种制度被称为巨船贸
易制度或大船长制度);1617—1640年的葡萄牙小船
船队贸易(衰落阶段),在此阶段,葡人为躲避英、荷战
舰的袭击抢劫而改用小船船队赴日,从1633到1639
年德川幕府先后五次颁布锁国令,至1640年所有葡
人被逐出日本,第一次日欧交流结束。在日葡贸易的
一
教商关系的潜在危害
如果葡萄牙不是天主教国家,日葡的交往可能更
长久。日葡的共同点在于双方都是封建君主专制国
家,而荷兰却是新兴的君主立宪国家。幕府将军虽然
不了解君主立宪的概念,但应该不会喜欢荷兰的制
度。葡人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于是在言论上大肆攻
收稿日期:2016-10-2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德川幕府末日本与西方的关系研究”(15BSS016)。
作者简介:张兰星(1980—),男,四川成都人,历史学博士后,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副教授、日本研究中心研究人
员。
168
张兰星论17世纪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
④
击荷兰人,称他们是反叛者、海盗和劣等民族。反观
葡萄牙,其具有更致命的缺点,葡国是封建国家,同时
也是天主教国家,相比荷兰(商人),葡商一直无法摆
脱与耶稣会的关系。
之接触,继而打开中国市场,这对西、葡极为不利。
甚至还有激进的传教士建议以武力威慑日本。
西班牙秘密修会的领导迪奥哥·科拉多(DiegoCol-
ladoO.P.)组建过一支装备精良的船队,鼓励西班牙
人在台湾建据点,以便对英荷船施压,同时威慑日本;
他建议澳门葡商停止赴日通商,仅与马尼拉保持往
来,葡商应该等到将军撤销禁教令后,再重返日本;他
还强调,这些举措的前提是西班牙调集强大的舰队去
中国海,并在马尼拉建立海军基地;他还抱怨葡人的
消极态度,认为他们没有与西班牙人联合,共同对抗
博克舍认为:“日本统治者害怕基督教威胁其封
建统治,相比军事侵略或殖民活动,他们更害怕意识
形态的颠覆。德川家康也认为基督教具有潜在威胁。
…
…葡人离开日本后,幕府仍然与荷兰人通商,因此
‘红毛’(英、荷人)的商业竞争并非葡人被逐的主因,
[1]157-158
宗教问题才是关键。”
博克舍还指出:“秀吉、家
[
1]105
康为了发展外贸,一直容忍传教,但其内心极其厌恶
新教徒 。
其实,在德川家康禁教以后,欧洲传教士经常秘
[
2]Ⅰ-9
基督教。”
幕府将军禁教、限商的根本原因就是害
怕基督教触动日本的封建基石。
密潜入日本,开展宗教活动,其中很多活动与葡商有
关。比如:1614年,大船长若昂·塞劳·达·昆哈选
派4—5名使节,带上重礼谒见家康,提出保留一座教
堂的请求,家康非常喜欢礼物,表示欢迎葡商,但回绝
了请求;1615—1616年,20多名传教士扮成商人潜入
在16世纪,葡商能够与耶稣会合作,而且关系密
③
切,但自丰臣秀吉禁教后,教商关系明显不如从前。
1614年,德川家康也开始禁教,并系统地清除基督
[3]77
徒 。传教问题严重阻碍了日葡贸易的发展。德川
家康明确指出,禁令仅针对传教士,日本仍然欢迎葡
商。正是因为如此,葡商并未充分意识到,教商的特
殊关系其实对他们不利,并最终导致日葡贸易走上不
归之路。
⑤
日本;1617年,大船长罗普·萨门托·德·卡瓦尔
霍向德川秀中请求在长崎建仓库,因为葡商认为,他
们很难在幕府规定的时间内将货物售完,建仓库是为
了堆放剩余商品,但请求立即被拒绝,因为将军怀疑
葡人的真实目的,担心仓库会成为藏匿传教士的地
方;1618—1621年,18名(另说为20名)传教士潜入
1614年禁教后,
耶稣会一直没有放弃在日传教
[4]53
事业,他们潜伏于日本,秘密传教 。禁教期间,虽
然有许多传教士和信徒被害或被迫改宗,但基督教在
日本已经传播开,幕府要彻底根除其影响是不容易
的。只要葡船继续出现在日本海岸,传教士就有机会
进入日本,他们仅需伪装成商人或船员即可。耶稣会
士米格尔·德·卡瓦尔霍(MigueldeCarvalho)就曾
假扮成印度士兵潜入日本,当时所有的葡船船员(包
括乘客)都被严格检查,只有印度士兵和黑奴除外。
米格尔上岸后,一直躲在教徒家中,等待天草岛秘密
教会(总部)的接应。禁教后,不少传教士通过这种方
[6]25
日本 。之后,日本加大对葡船的检查力度,这使传
教士假扮成士兵、海员或商人的办法就行不通了。
1621年,大船长杰罗尼姆·德·马塞多·德·
卡瓦尔霍(JeronimodeMacedodeCarvalho)曾试图
⑥
营救两名被困于平户的方济各会修士。此外,他还
暗中协助传教士潜入日本。幕府知情后,逮捕了卡瓦
尔霍及其4名助手,并没收其商货。但由于卡瓦尔霍
财力雄厚,而且是未来几年的大船长,所以仅被软禁,
仍在狱中指挥贸易。1624年,幕府禁止日本天主徒
前往海外,朱印船(日本官船)也不能雇用葡籍船员。
幕府还要求葡、荷船长提供船员和乘客的名单。1625
[5]366
式潜入日本 。
还有些传教士坚信他们能够重返日本,于是广泛
⑦
搜集相关情报,其热情和能力让尚在日本(自由)活动
的葡商自叹不如。西班牙方济各会一直在日本秘密
活动,并监视着(平户)英荷舰队的一举一动。传教士
经常抱怨西、葡商人过于胆怯,据其了解,英荷在平户
的防御较弱(特别是英国),葡商完全可以潜入英荷港
年,日方在口之津逮捕了传教士帕切科(Pacheco),
将军认为帕切科一定是随葡船而来,因此对葡商非常
[7]628
不满 ,并且第一次将澳门使节拒之门外。
1626年,新任长崎奉行要求葡商写下保证书,脱
离与耶稣会的关系,不携带任何宗教物品到日本,同
时不以任何方式资助日本基督徒。当时,大量日本教
徒逃出日本,有些去了印度,多数逃往澳门。同年11
月21日,罗德里格斯收到澳门来信,信中提到:“幕府
对葡船采取了更为严格的检查措施。他们甚至检查
[1]104
口,放火烧船或砍断缆绳 。一些传教士还打听
到,英荷舰队打算切断中国—马尼拉贸易。因为新教
徒认为,如果破坏中国与西班牙的走私贸易,中国商
船就会转向巴达维亚、班塔姆等地,英荷便有机会与
169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船上的钱箱、包裹以及一切可容身之处,以杜绝传教
士潜入日本。多亏神的保佑,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随后,他们制定了更严格的禁令。比如做弥撒用
认为,导致葡人败走日本的主因,并非英荷的竞争,而
是他们始终与天主教有牵连。禁教初期,葡商受到的
影响不大,因为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都宽容商人,限
制传教士。但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三代将军德川家
光并不看重外贸,他们更关心统治问题。秀忠、家光
认为,只要允许葡船来日,传教士就不会消失。
…
的葡萄酒、与基督教有关的书信以及其它一切与基督
教有关的物品,都不能出现在船上。如果发现此类物
[8]651
品,将烧毁葡船,杀死船员,最后禁商。” 1628年,
幕府缴获了一封奥古斯汀修会的秘信,信中附带一份 1637—1638年的岛原起义恰好证实了他们的担心。
葡商名单,他们曾资助耶稣会秘密传教,其中还有大
在血腥镇压起义后,将军不再犹豫,决定驱逐葡人,直
[9]4
船长罗普·萨门托·德·卡瓦尔霍,按理说,他会被
接锁国 。
[
1]128
烧死,但卡瓦尔霍用钱贿赂幕吏,保住性命 。
1634年,大船长罗普·萨门托再次遇到麻烦。
其手下杰罗尼莫·路易斯·德·谷维阿(Jeronimo
二
葡商向日商贷款的不利后果
据博克舍考证,16世纪中期就有葡商向日本人
贷款。外山卯三郎也认为,葡商贷款问题可追溯到
[10]531
LuisdeGouveia)
私自携带了宗教信件,写信人为澳 1610年以前,高峰在17世纪 。1617年,葡国史
门传教士保罗·多斯·桑托斯(PaulodosSantos)。
学者安东尼奥·博卡诺(AntonioBocarro)记载道:
信件内容并无大碍,仅是催促收信人(日本人)还钱, “1617年,葡商贷款的现象越来越多。迅速增长的澳
但幕府查获此信后,仍然将谷维阿投入监狱,最后还
门财富并非日葡正常贸易所致,澳门大量的白银来自
[
1]137
[2]Ⅲ-65
处死了他 。幕府建议澳门方面,最好将桑托斯也
送回印度,以切断他与日本的联系。同年,幕府禁止
葡人佩戴念珠或十字架,告诫日本教徒尽快忘记基督
教。1637年,一名奥古斯汀会修士在日本被捕。经
严刑拷打,修士供认葡船船员杜阿特·科里阿曾帮助
过他,科里阿立即被投入大村氏的监狱。尽管葡方尽
力营救,但仍然未能避免悲剧,科里阿于1639年5月
被处以火刑。即便面对如此残酷的宗教迫害,传教士
还是没有放弃日本的事业。1637年,5名传教士从马
日商提供的贷款。”
几点。
葡商贷款的主要原因有以下
首先,日葡贸易的总量增加,但利润下降。17世
纪,葡萄牙在日本市场的垄断地位被打破,西、英、荷
均展开对日通商活动,同时幕府也参与到贸易中,日
本的丝割符、朱印船制度对葡商影响颇大。面对激烈
竞争,葡人只能遵循薄利多销原则。但商品总量的增
加意味着投资增加,如果葡商不能在头年获得丰厚利
润,来年就必须贷款。
[
7]634
尼拉出发,再次秘密潜入日本 。1637年的岛原起
义让葡商的处境更尴尬。岛原起义爆发于九州有磨
村。17世纪初,该地区是基督教大名的领地;1614年
禁教后,这里聚集了大量基督教秘密组织和教徒;
其次,17世纪初(1614年以前),葡国巨船因天气
不利,多次不能顺利起航或到达日本。同时,英、荷战
舰几乎封锁了长崎—澳门—马六甲—果阿海域。葡
船时常遭到抢劫,损失巨大。航线危机意味着葡萄牙
的资金链被切断,葡人的投资额逐年减少,于是考虑
向日本人贷款。有了日方提供的白银,英、荷可能会
碍于将军威信,不敢过多过分地劫掠葡船。另外,中
637年
,岛原的基督徒联合农民发动武装起义,人数
1
约2万,这是一次带有宗教性质的农民起义,以致日
葡关系变得异常紧张。不管葡商是否参与过起义,都
⑧
⑨
成为被怀疑的对象。由于岛原军烧毁佛教和神道教
国海盗也很猖獗。杨六、郑芝龙等人在欧洲被称为
寺庙,幕府更是认为葡商暗中支持起义军。1638年2
月,大船长卡斯特尔布兰科打算到江户谒见将军,澄
清事实,但将军没有接见他,大船长甚至成为嫌疑犯,
所有葡人被禁锢在船上,不能登岸,也不能开展交易
活动。
中国海的“超级海盗”或“海盗王”(piratekings),他们
[2]Ⅲ-66
对满载货物或白银的葡船颇有威胁 。葡船还面
临广州官员的盘剥和阻碍。由此看来,葡商从广州进
货,然后将商品安全运抵日本,要经历重重困难。葡
商的资金周转越来越难,没有资金,就只能贷款。
再次,日本盛产白银,大名和日商也想投资外贸。
尽管葡萄牙面临竞争,但贸易总量仍然很大。日商对
此羡慕不已。特别是幕府限制朱印船出海后,他们更
是迫不及待地想与葡方合作。葡商安东尼奥·博卡
诺说道:“日葡贸易一直能获利,所以日本资金也注入
从以上资料可以看出,教商一直没有断绝关系,
正是这层关系破坏了日葡贸易。葡人若想继续通商,
就必须与传教士划清界限,必须弃教或改宗。不然,
他们只有期待幕府垮台,或日本重返战国时代。但幕
府的统治非常稳固,这样的愿望只能是幻想。博克舍
170
张兰星论17世纪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
澳门。很多日商将白银贷给葡人,希望投资在日葡贸
[1]94
抵日之际,可用货物还款。如果贸易被取消或失
败,仍然归还本金,还要加上10%的利息。宽永
易中。” 提供贷款的日本人多为中小商人,他们本
来不想参与这种“赌博式”贸易,只是因为朱印船、丝
割符制度(官方贸易)仅满足了日本豪商的利益,普通
日商却受到排挤,根本得不到商品,于是将获利希望
寄托于葡商。
[2]Ⅲ-71
拾五年九月二日(1638年10月9日)。
经外山卯三郎统计,提供过贷款的日商有中野彦
兵卫、中野平吉、末次宗德、伊藤小左卫门、伊藤七兵
卫、大贺道句、高木五郎右卫门和高昌四郎兵卫等人。
个别日商单独为欧洲人放贷,但更多时候他们联合起
来放贷。贷款人多为澳门葡商,他们也经常联合起来
借贷。葡商(一人或多人)每次贷款的最低数额为30
贯白银(3,000两白银),通常是40—75贯,多时达
最后,由于来自澳门以西(马六甲、果阿和欧洲)
的资金得不到保障,葡商便在马尼拉寻求帮助。西班
牙商人可从美洲运来白银,完全有能力帮助葡商渡过
难关,但他们并未这样做,因为其资金也要用于对华
[10]555
贸易。通过走私贸易,西班牙人可以获得中国商品, 150贯 。
中国人也能交换到美洲白银。西班牙人认为,将白银
借给葡商,运作周期太长(一年以上),风险太大,不如
直接与中国人开展贸易,不但资金周转更快,利润也
更高。虽然西、葡同属一国,但两国商人很少互相帮
助。
贷款,对于葡商来说,似乎是解决资金难题的有
效办法;对日商来说,也是不错的投资。但实际情况
并非如此。博克舍认为:“葡商贷款后,希望能够大赚
一笔。但由于种种原因,日葡贸易的利润一直偏低,
或是没有利润,甚至亏本。这直接导致葡商的财政透
[11]118-121
日葡之间的贷款方式为“货物抵押贷款”(日语称
支,最后只能破产。”
贷款非但没有解决资金问
“船積貨物抵擋”,英语为respondentia),简单地说,就
题,反而让情况越来越糟。
是贷款人以货物作为担保进行借贷。如果货船到达
日本后,贷款人还无法还款,债主便可以将货物拿走
或变卖,以抵债。如果货船失事或航行失败,双方的
契约关系便终止。这是一种比较传统而且具有较大
风险的贷款方式,所以其贷款利率颇高,通常为
其一,贷款造成资金链的恶性循环。葡商越想还
钱,就越还不了,他们一直在借还之间疲于奔命。澳
门议会曾禁止葡人向日商贷款,不过收效甚微。如果
不贷款,多数葡商必将破产。葡商只能赌博式地借贷
白银,如果运气好,顺利完成一趟航行,便可清偿债
务,但17世纪的日葡贸易总是面临困难和障碍,造成
葡商的债务越来越重。博克舍认为:“由于日商闲置
的白银无处投资,葡商才能比较容易地贷到款。但这
并不见得是好事,葡商不计后果地借贷,贷款金额逐
渐超过能够偿还的底线。再加上多次广州进货失败,
[10]542-543
3
0%—50%
(一次性利率,非年利率),葡、荷、
⑩
西人多以这种方式向日商贷款。时至今日,澳门仍
保存有当时的“货物抵押贷款契约”,其中记载道:
“
1631年,贷款人加斯普利·巴博萨·皮雷拉
GaasprBarbozaPereira)向长崎富商岛屋权兵卫贷
款,方式为‘货物抵押贷款’。中间人为阿方索·德·
(
[
贷款的‘雪球’越滚越大,越发不能收拾。”
2]Ⅲ-69
[
10]544
莫拉雷斯(AfonsodeMoraes)。”
记载贷款额。日本方面也保存有类似“契约”。如
632年的契约:
澳门代理人阿果斯汀霍·罗伯(Agostinho
向日本博多商人中野彦兵卫贷款3,000两
这份契约没有
17世纪20年代,葡商已经债台高筑。贷款数额
不但巨大,而且利息非常高。葡商的贷款利率通常在
[2]Ⅲ-67
。如果
1
28%—35%左右,有时高达 —
40% 50%
[1]147
还款超期,还需交纳10%的滞纳金 。1632年,葡
商从日本运走800,000两白银,其中的贷款额就达
660,000两白银,而葡商弗朗西斯科·德·里斯·维
尔霍(FranciscodeLisVelho)一人的贷款就占150,
)
Lobo
[
10]546-547
白银,贷款利率为33%。
1638年的契约:
我,佩罗·弗兰德兹·德·卡瓦尔霍(Pero 000两白银;另外,葡澳代理人佩罗·费尔兰德斯·
[
12]533
FernandezdeCarvalho)
是澳门派往日本的代理
德·卡瓦尔霍不止一次向九州商人贷款 。据澳
门官方统计,1634年,仅澳门政府就欠款150,000两
白银,更不用说葡商的欠款金额了。为此,部分官员
建议减免葡商7%的税收,以便顺利还款,但此建议
未被采纳。曼努尔·拉莫斯还提议,禁止葡商以任何
名义再次贷款,违者重罚,但事态已变得无法控制。
人。此次,向日本商人末次德宗(九州富商之一)
借贷40,000两白银(原文记载为40贯目白银),
贷款利率为25%。贷款分两次运往澳门,运载
白银的葡船为“康赛卡号”(Conseicao)和“圣·冈
卡诺号”(SaoGoncalo)。还款日期为葡船明年
17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635年
扎多。通过议会与商人的共同努力,葡商偿还了约
3的贷款,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
澳门议会承认,葡商总计欠款600多万库鲁
清。因此,一些葡商主动到日本道歉,双方紧张的气
氛暂时缓解。许多葡商与债主商量,一定在1633年
偿清债务。日本人被葡商的诚恳打动,决定缓期一
年,有些债主还主动减少债务。1637年10月,欠款危
机再次扩大。虽然日本债主寄希望于幕府解决此事,
但将军只关心自己的投资和统治的稳定,并告诉属
下,不要让这些烦心事来打搅他,这是一个可以忽略
的问题。日商的焦急心情与将军的轻松态度形成鲜
明对比。一名日商得到长崎奉行允许,将欠债葡人捆
起来游街,并让大家来侮辱、殴打他,这位葡商最终在
1
/
2
但就在这一年,葡商又向日商贷款,他们对白银的贪
婪已经无法控制。先前我们提到一份1638年的贷款
单,其中葡商佩罗·弗兰德兹·德·卡瓦尔霍向末次
德宗借贷40,000两白银,但这仅限于书面记载,佩罗
[10]555
的实际贷款额高达97,000两白银 。1638年8
月,葡商从日本运走1,600箱白银(另有说法为1,250
箱),其中400箱是贷款,贷款利率大概为25%—
[1]155
[1]151-152
7% 。1639 700000两白
年,澳门亏欠九州日商 ,
同胞的帮助下,还清了贷款(共8箱白银) 。但
2
[
2]Ⅲ-74
银 。1639年11月1日,澳门议会决定将欠款葡
商的动产、不动产全部没收,用于还款。
这只是所有欠款中的极小部分,更多葡商无力偿还。
其三,由于债务问题,葡商频频宣布破产。即便
议会与葡商共同承担债务,也无法解决多年积累的呆
账、死账问题。1614年,由于大船长若昂·塞劳·达
其二,债务问题成为日葡关系的不稳定因素,不
能及时还贷导致葡人的信誉度下降。日商往往扣押
葡船或货物,以索还债务。被逼急的日商,甚至绑架、 ·昆哈的贷款数目过大,回到果阿后,他立即宣布破
侮辱葡人,逼迫其亲朋好友还债。30年代,葡商的还
款问题已经形成恶性循环,日商非常不满葡商的拖欠
行为,这已经成为日葡的主要矛盾之一。1630年,5
艘葡船满载白银返回澳门,但多数是贷款。这一年,
王室成员多姆·冈卡诺·达·希尔瓦(DomGoncalo
产。在以后的30年,昆哈一直在投诉,他认为1614
年幕府的禁教导致贸易失利,希望葡王能够补偿他;
最后,葡王让他担任佛得角岛(Verdeisland)总督,才
[1]85
最终还清贷款 。
1633年,葡商的欠款问题越来越严重。日本债
主还发现,葡商用拆东补西的办法来敷衍他们,于是
联合起来,在同一时间逼迫葡商还款。葡商已经没有
退路,只能宣布破产。不过,日本债主对破产的解释
并不满意,要求大船长将欠款者带回澳门,变卖其所
有家产,用以还债。这一年,4名葡商宣布破产,其总
daSilveira)被软禁在日本作人质,葡商欠款是其被扣
的主要原因。澳门议会为此焦急万分,即便是政府也
无法在短期内还清欠款。经过商议,议会宣布,任何
在长崎和马尼拉有欠款的人都不得继续经商,除非偿
清债务。一些欠得少的葡商东拼西凑,清偿了债务,
但大部分葡商无能为力。议会解释道:“葡商在中国
进货遇到困难,影响了正常贸易,遂需延后还
ꢃꢂꢁ
共拖欠日方1,250,000两白银。破产也让日商蒙受
重大损失,并直接影响日葡贸易的开展。
[
1]125
款。” 日商当然不相信此理由,双方的矛盾升级。
也有学者认为,贷款危机从客观上带来一个好
处,就是由于欠款金额过大,日本人不得不延缓驱逐
葡人的时间。德川家康死后,德川秀中将军为了禁
教,早就想驱逐葡人了,但一直没有下达最后通牒,估
计就是考虑到其中的贷款问题。若强行锁国,葡商便
不必偿还债务,必然引来国内商人不满。从表面上
看,葡商在日本贷款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本质上却是
日葡贸易的衰退问题。1640年,当葡人再次抵日请
愿时,丝毫不提欠款之事,看来此点已经成为日葡贸
易的死结,或许日本锁国对于双方(商人)来说都是一
种解脱。
1
631年
,
一些日商扣押了葡船部分货物,并声称
如不还款,将逮捕大船长。好在大船长卡瓦尔霍顺利
完成贸易,偿清部分债务。即便如此,将军还是强迫
大船长在日本过冬,其理由为日方未能在季风来临前
卸完货物。其实,日方此举是想扣押人质,以便来年
[1]129
能够收回剩余欠款 。这一年,日商又放贷给葡
商,希望次年的贸易开展顺利,能够一次性解决欠债
问题。1632年的贸易虽获成功,但欠款仍未能偿清。
大船长和议会决定,在必要时,将欠款者送至长崎,直
接面对债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只有冒这样的
险,葡商才能躲过一劫。一般情况下,只要态度诚恳,
日商应该不会为难葡人。他们相信,即便大船长遭遇
三
葡国海军衰落对贸易的负面影响
[3]77
16世纪,西、葡海军尚能在亚洲海域称霸 。
不幸,葡商仍然能够安好。大船长罗普·萨门托·德 17世纪初,英、荷军舰来到亚洲,开始打破西、葡独霸
·
卡瓦尔霍还向日商承诺,欠款会在3年后全部偿 亚洲的局面。双方在亚洲交战多次,虽然西、葡偶有
172
张兰星论17世纪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
ꢄꢂꢁ
胜利,但大多数时候处于下风。西、葡商船也常被英
荷舰队袭击和抢劫。曾经披靡亚洲的西、葡海军在
17世纪迅速衰落,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度,即便船上装备有武器,也不主动还击。商人只要
发现英荷船,就立即逃跑或弃船。葡商通常使用最轻
快的小船运载金银,以方便逃跑,剩下的大批货物全
部留给英荷“海盗”。1630年,果阿总督严厉批评了
对葡商的不抵抗态度。总督认为,应该向这些商人征
收重税,以示惩戒。
第一,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击败后,便失去
了大西洋的制海权,在其它海域,西、葡海军也一蹶不
振。1611年,英国人贝斯特率舰队(4艘英国船)来到
印度洋,他们在苏拉特(Surat,印度西部港口)遭遇葡
船袭击。葡方军力包括4艘大船、26艘中型船、5,000
第四,16世纪末17世纪初,葡属亚洲的统治也面
临问题。亚洲据点的土著人开始反对葡萄牙的统治,
ꢁꢂꢅ
[3]77
名士兵和130门火炮,但军力较弱的英国人奇迹般
波斯、印度地区均发生反抗葡人统治的起义 。葡
地抵挡住了进攻,与葡人打成平手。此役使葡国海军
属亚洲面临“内忧外患”,据点的反抗及海上的竞争让
葡人疲于应付。外山卯三郎认为:“葡属亚洲据点的
管理模式属于封建性质,而英荷的管理属于资本主义
[7]581
大受打击 。《通航一览》也提到:“17世纪初,葡、
荷在吕宋岛周围交战,后来葡船逃至肥后国佐志岐
浦,长崎奉行长谷川权六、平户大名松浦法印从中调
[
性质。后者比前者更先进,更文明。”
10]465
[
13]306
停,才帮助葡人解除危机。”
对于葡人来说,军事成功是贸易成功的保证。如
果葡人在远东丧失制海权,其势力范围必然缩小,航
线利益必然受损。曾经称霸海洋的西、葡舰队逐渐失
去威信、领地和资源,日本市场的情况正是这种态势
的缩影。葡萄牙的垄断地位被逐步打破,荷兰的势力
越来越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葡人已经放弃装载能
力很强的巨船,而改用小船船队开展贸易,因为他们
已经失去制海权。
第二,西、葡虽同属一国,但双方的军事配合并不
默契。1612年,葡国贵族多姆·迪奥哥·德·瓦斯
科塞罗斯(DiogodeVasconcelos)率舰队抵达澳门,
以加强远东军力。舰队包括6艘大型战舰、1艘中型
舰和2艘小型舰。除了加强防御,瓦斯科塞罗斯还奉
命与西班牙人合作,驱逐摩鹿加的荷兰人。不过,双
方最终没能达成共识。马尼拉指挥官道·朱安·德
·
希尔瓦(DonJuandeSilva)多次通知葡军到马尼拉
四
葡萄牙与其它国家的竞争
商议对策,但澳门方面没有回应,主要是因为瓦斯科
塞罗斯与澳门议会有矛盾。瓦氏曾拒绝缴纳澳门港
口税,他认为舰队(包括其商船)属于葡王,应该免税。
议会与海军的争执破坏了澳门和谐,西、葡的军事合
作也被“搁浅”。两国合并后,马尼拉方面多次提出直
接管理澳门。他们认为,荷兰人经常抢劫西、葡船只,
如果由西班牙人接管澳门,西、葡的军力将增强。不
过,葡人以澳门有能力自卫为由,拒绝了马尼拉方面
的“好意”。
在对日贸易中,中国走私商一直是葡商的主要竞
争对手。虽然中日勘合贸易被禁,但中国沿海从未停
止走私活动。16世纪中期至17世纪初,九州岛时常
可见中国走私船(日语文献称唐船)。他们不但在日
本活动,还去朝鲜经商,中国走私商一直是维系中日
朝三国贸易的关键。长崎开埠时(1571年),中国船
[14]65
就已经光顾那里 。
17世纪初,每年有30—60艘中国船到达日本。
据学者阿特威尔记载:“17世纪初,每艘中国船大概
运走23,500—26,666两(883—1,000公斤)日本白
银,每年大概有10—20艘中国船到日本开展贸
第三,葡国海军的主力布置在阿拉伯海,其远东
军力较弱。尽管葡萄牙垄断了马来群岛和中国海的
贸易,但没有建立起强大的军事基地,甚至没在印度
西海岸建立一定规模的海军。当然,西葡国王也注意
到这点。1621年,有人建议国王直接管理日本航线,
[15]70
易。” 1610年以后,往来于中日的走私船还在增
加,德川家康也对他们表示欢迎。1614年,科克斯提
到:“今年有60—70艘中国船到达长崎,这些全是走
私船。一些中国商人还在日本娶妻生子,中国船的船
主都是中国人,船长和船员却是日本人。虽然葡、荷
[1]102
所得利润用于铸造武器、建造军舰、加强防御 ,但
澳门议会一直不肯交出贸易权,只是每年从澳门—马
尼拉贸易中拨出60,000库鲁扎多白银用作军费。按
[5]299
抱怨来自中国的竞争,但也无可奈何。” 17世纪
理说,葡商从各条航线中获利不少,完全有财力资助 20年代,每年抵日的中国船大概有30—60艘,长崎大
[
16]76
海军。但商人们没有这样做,而是将所有资金投入到
赌博贸易中。如果仅靠葡王和果阿总督来资助军队,
其经费根本不够。另外,葡商一贯采取消极抵抗态
概有2,000—3,000名中国人 。1628年,福建总
兵郑芝龙虽然率舰打击了中国沿海的荷兰海盗,但他
[17]25
很快也成为“海盗”,在中日间开展走私贸易 。
17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
629年
,日荷发生矛盾,贸易暂时被中断,葡萄牙船
投资”属于短期投资,风险高,不稳定。不同于西、葡
队当年也没有抵日,中国走私商趁机获利。据澳门议
[1]117
人,英、荷人都在日本建立了商馆,商馆由东印度公司
统一管理。虽然葡商已经在长崎开展了多年贸易,但
一直没有成立商馆。从某种意义上说,葡商进行的是
集资垄断贸易,是比较传统和原始的模式,其资金和
活动比较分散,个人投资较多,缺乏大公司雄厚资金
的保障;而英、荷商馆都是公司模式,其模式更现代、
先进。从短期来看,葡人占据天时地利,如果运气好,
就能发横财;但从长远来看,英、荷模式更合理,能持
续发展。
会统计,当年有60—70艘中国船到达日本 。
1630年,除了葡船,另有30—40艘中国船也运来生
丝,从东南亚返日的朱印船同样满载而归,日本一度
处于丝绸饱和的局面。1634年,虽然葡船仅运来200
担生丝,但中国船(36艘)一口气运来了1,700担生
[18]122
丝 。据记载:“1635年,40艘中国船抵日易货”;
1637年,有50—60艘(博克舍提供的资料为64
[1]151
艘 )中国船抵泊长崎,它们来自广州、福州、厦门
和宁波等地;1639和1640年,分别有93艘和87艘中
澳门葡人过分依赖日本市场。其实,葡商也想开
发其他地区的贸易,只是限制太多。如澳门—马尼拉
贸易只能秘密进行,因为国王禁止(西)葡属据点互相
通商。17世纪,澳门若要与马六甲、摩鹿加等地往来
通商,风险太大,因为那里有太多英、荷战舰。虽然澳
门与其他亚洲地区也有贸易往来,但东南亚的贸易量
小,分量轻,且日、英、西、荷人也参与到商业竞争中。
葡商对中国货源过分依赖,如果没有中国商品,
日葡贸易几乎不能开展。中国大陆对澳门的影响表
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日本倭寇问题。1613年,广州
官员曾向澳门抱怨:“你们应该阻止日本人前往澳门。
为什么使用日籍奴隶代替黑奴?如果继续这样,就是
养虎为患。我曾经命令你们驱逐日本人(大约90
人),但在这之后,你们还容忍日本人来到澳门。这次
[19]42
国船来到日本 。据学者约翰·威利尔斯统计:
ꢁꢂꢆ
“
除了
年,在 —
634
1613 1640年间,平均每年有
1
[20]77
6
0—80艘中国船抵日。”
除此而外,葡萄牙还要面临其他欧洲国家的竞
争。自日荷通商以来,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来自欧洲的
强劲对手,每年大概有6—10艘荷兰船(吨位比中国
船大)抵达平户。西班牙人虽然是葡人的盟友,但其
在菲律宾的商贸活动也间接影响到日葡贸易,比如马
尼拉—中国贸易直接导致丝价上涨,葡商采购生丝的
[1]49
价格随之上升,利润却从60%下降到25% 。1586
年,大船长蒙特罗向果阿总督反映情况,投诉西班牙
商人扰乱东亚丝市,总督遂下令禁止马尼拉周边的贸
易,但西班牙人对此不予理睬,继续与中国人交易生
丝。1622年,葡商再次抱怨,由于大量美洲白银流入
亚洲,中国商品的价格已经上涨为原价的两倍,特别
是生丝。为此,葡商甚至请求国王限制西班牙人在远
东的贸易活动。
[5]299
我不仅要驱赶他们,还要砍他们的头。”
其实,葡
商也不希望日本人出现在澳门,他们知道中国人对倭
寇特别敏感,但同时他们也不想破坏日葡关系,因此
只能适当地限制日本人的数量。这样一来,中国担心
[
2]I-44
亚洲商船与日本朱印船也对日葡贸易构成威胁。
德川幕府初期,安南、暹罗、吕宋等地的东南亚商船也
来到日本,开展贸易活动。17世纪前30年,日本朱印
船贸易家在家康、秀中的支持下,活跃于东南亚,他们
将日本白银运到东南亚,换得大量中国商货,以致葡
国对日本外贸的统治力逐年减弱。
的倭寇问题还是没能彻底解决 。第二,中国大陆
商品市场的变化也对葡国贸易影响巨大。葡人虽然
强租了澳门,但澳门仅是个贸易据点,葡商进货必须
依靠大陆市场(广州),因此,明朝的态度以及中国政
治形势的变化对澳门影响巨大。明朝中后期,北方少
数民族南下,南北商路受阻,广州市集贸易必然受影
响,一些葡商无法获得足够货源,只能破产。
五
葡式贸易的缺点
葡式贸易还存在一些固有缺点。
凡是在中国海航行的船只都不免要遭遇暴风(主
要是台风)袭击,就当时的航行技术而言,即便是善于
航海的葡人也无法对抗或避开这种恶劣天气。
葡船贸易或大船长制度属于“一次性投资”,这是
葡人在亚洲的主要投资方式和资金运作方式。多数
大船长只能获得或购买一次特权,所以把所有资金投 1599—1617年,巨船成功抵达日本的次数为10次,失
入其中。如果航行成功,其利丰厚;一旦失败,损失巨
大。特别是那些依靠贷款或租借船只进行贸易的大
船长,更是如此。参与贸易的普通葡商也投入大量资
金,希望通过一次航行就能获得最大利润。“一次性
败的有7次,有好几次都是因为天气原因导致航行失
败;1618年以后,葡商改用小船船队进行贸易,小船
[21]232
虽然灵活,但抵御风暴的能力比巨船更弱 ,如果
遇到风暴,就只能被迫返航。澳门到长崎的距离虽然
174
张兰星论17世纪日葡贸易衰落的原因
不远,但中国海的天气实在是难以捉摸,天气也成为
这些曾经不被重视的偏远据点在“后日葡贸易”时期,
扮演了拯救澳门经济的角色。这也解释了葡据澳门
为什么能够在放弃日本后以及在荷兰人封锁马六甲
地区后还能顽强地生存下来。无论如何,由于失去日
本市场,葡属亚洲贸易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新崛起
的英荷东印度公司时代已然来临。而对于日本来说,
第一次日欧交流活动就此结束,锁国后的日本继续与
荷兰保持有限关系,迎来日欧交流的荷兰商馆时代。
制约日葡贸易发展的因素之一。
澳门葡人被日本驱逐后,并未放弃生存希望。他
们又逐步开辟其他亚洲地区,最大程度地弥补日本市
场带来的损失。菲律宾和美洲都需要中国商品,澳门
遂重点开发马尼拉市场。另外,东南亚的帝汶、索罗
(Solor:印度尼西亚的一个群岛)和马六甲也与澳门
[11]10
有贸易往来 ,交趾和暹罗也是澳门的贸易对象。
注释:
①
②
澳门—长崎航线属于里斯本—果阿—澳门—长崎航线的远东部分,不过果阿、马六甲等地仅是巨船途径地,澳门和长崎才
是航线贸易的关键。相关论述请参见:张兰星《论十六至十七世纪的巨船贸易———以“澳门—长崎”航线为例》,《澳门研究》
2
012年第1期。
葡语称之为Capitao-Mor,英语为Captain-Major。“大船长”的翻译不太统一,“大船长”还被翻译为“总指挥官”、“司令官”、
“长官”或“甲比丹”。“甲比丹”为日语汉字,其对应的葡语为capitao,英语为captain,都是指船长的意思。
③
④
但秀吉的禁教不太彻底,其禁教期间,外国传教士没有离开日本。
西、葡均为天主教国家,他们最先抵达日本,被日本人称为“南蛮”,稍晚到来的英、荷人被称为“红毛”。16世纪末,西、葡曾
合并为一个国家。当时,马尼拉为西班牙(人)的据点,澳门、马尼拉之间偶有商贸往来。
⑤
另说,1615ꢀ1618年,约20名耶稣会传教士假扮成商人,抵日秘密传教。参见:C.R.Boxer,TheChristianCenturyin
Japan1549-1650,Manchester:CarcanetPress,1993,p.366.
1621年,大船长杰罗尼姆·德·马塞多·德·卡瓦尔霍试图营救方济各会传教士弗洛伊斯(Flores)和祖尼佳(Zuniga)。
⑥
⑦
1614年禁教时,帕切科离开日本。1615年,他又扮成商人,返回日本。1622ꢀ1625年,他被任命为日本教区的秘密主教。
幕府最终将其逮捕,处以死刑。
⑧
岛原起义之前,幕府规定:“葡商到达日本后,必须在50天内售完货物。”1637年11月14日,葡船船队(6艘)抵达长崎,岛原
起义两个月后爆发。恰好在这一年,葡船迟迟没有离开日本,这让将军起了疑心。将军怀疑葡商暗中煽动起义,支持岛原叛
乱,于是对葡商展开调查,1637和1638年的大船长均被传讯审问。参见:JamesMurdoch,IsohYamagata,A Historyof
Japan:DuringtheCenturyofEarlyForeignIntercourse (1542-1651),Kobe:Officeofthe“Chronicle”,1903,p.663.
⑨
杨六(外文为Yang-Louw,?ꢀ1629年),有史书写作杨禄,为明末的海盗商人,和杨七一起活跃于福建沿海。郑芝龙和郑成
功两父子在外国文献中,分别被称为“Iquan”(一官,郑芝龙小名)和“Koxinga”(国姓爷)。
⑩
还有一种贷款方式叫“船只抵押贷款”(英语为Bottomry),是以船只作为抵押物品的贷款方式。也就是说,如果航行失败或
贸易失败,贷款人用航船来还款。如果船舶被损坏,则取消债务。其实相比“货物抵押贷款”,贷款人选择“船只抵押贷款”更
稳妥。但在当时,多数葡商没有选择后者。
ꢁ
ꢂꢃ4名葡商分别欠款20、30、35、40万两白银。参见:OmPrakash,“InternationalConsortium,MerchantNetworksandPortu-
gueseTradewithAsiaintheEarlyModernPeriod p p
”,PaerresentedatSession37oftheⅩⅠⅤInternationalEconomic
HistoryCongress,Helsinki,2006,p.21.
ꢁ
ꢁ
ꢂꢅ数据看来有些夸张,这可能是葡萄牙在印度的全部兵力。
ꢁ
ꢆꢂ1634年,幕府暂停所有的外贸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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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Lan-xing
Collegeof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SichuanNormalUniversity,Chengdu,Sichuan610066,China)
(
Abstract:PortuguesehadarrivedJapaninthemiddleofthe16thcentury,andtheysuccess-
fullyestablishedtraderelationswithJapanese.Inthebeginningofthe17thcentury,especiallyaf-
terTokugawaIeyasuforbadeChristianity,thetradestartedtowane.Themostimportantreason
forthedeclinationwasthatPortuguesemerchantskeptrelationshipwithCatholicmissionary
whichmadeshogunanxious.Furthermore,crisisofindebtedness,fallofCatholicnavy,competi-
tionfromothercountriesanddefectsofPortuguesetrade,alsomadethetradedeclined.Atlast
shogunclosedthedoorofJapanandevictedallPortuguese,anditmeanttheendofthefirstcom-
municationbetweenJapanandEurope.
Keywords:Japan;Portugal;tradebetweenJapanandPortugal;reasonforthedeclin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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