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1期
2
012年1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1
January,2012
《
文渊阁四库全书》
某些卷首首行误出“荟要”考
李祚唐
(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审室,上海200020)
摘要:《文渊阁四库全书》中6种书籍33处卷首首叶首行出现“荟要”字样,是全书抄缮格式与《摛藻堂四库全
书荟要》混淆的讹误。产生讹误的原因是:《全书》与《荟要》的编纂抄缮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齐头并进;编纂抄缮
人员是两套班子、一套人马;抄缮稿纸完全相同、抄缮格式基本相同;工程巨大、任务紧迫;抄缮、校对核查人员的疏
忽。台湾商务印书馆张子文先生在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时,根据整理书稿人员开具的“检核影印稿疑义单”加注
按语,指明这种讹误,启发影印本读者就此细节思考探索,理当铭记。
关键词:《钦定四库全书》;《钦定四库全书荟要》;首行格式;抄缮讹误
中图分类号:G25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2)01-0137-07
[1] [2]
《文渊阁四库全书》 和《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 是两部分别自成体系的抄缮丛书,其抄缮形式的区别
之一是:每一书种各卷首叶的首行,前者顶格为“钦定四库全书”,后者为“钦定四库全书荟要”。但还是可以
看到《全书》一些叶面首行出现“钦定四库全书荟要”的情况。台湾商务印书馆在出版《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过程中发现了这一情况,并在发现当叶右侧框外贴近处工笔加注说明文字,下列表以示:
《
全书》(册ꢀ
序号、书名、所在卷
《全书》当叶右侧框外说明文字 《荟要》(册ꢀ页)
备
注
页)
⒈
八
金佗续编卷二十
4
46ꢀ738下栏
《全书》705ꢀ475下栏卷十
六、705ꢀ509下栏卷十七
首行作“钦定四库全书荟
要卷”;706ꢀ217下栏起为
卷三十四上,706ꢀ260下
栏起为卷三十四下。
案:原书卷十五至四十,卷题均误
作“钦定四库全书荟要”,而荟要实
未收西山读书记。
⒉
五至四十
西山读书记卷十705ꢀ437下栏
起共27处
⒊
十
历代制度详说卷
9
23ꢀ971上栏
案:原书标题首行书名讹误。
1
179ꢀ29下栏、
179ꢀ30下栏案:原书标题讹误。
共二处
⒋
一
沧浪集目录、卷
嘉禾百咏(正文
1
二处均出同样案语。
⒌
1
186ꢀ766下栏案:原书名标题讹为“荟要”。
前)
收稿日期:2011-08-20
作者简介:李祚唐(1943—),男,江苏江浦人,上海古籍出版社编审室编审。
137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⒍
四
御选宋诗卷五十
1
438ꢀ400下栏案:原书标题书名讹误。
444ꢀ64下栏 《荟要》亦收录此书。
以上共计6种33处,除了第1种未见影印者说明文字(似是未发现)之外,其他五种均有说明文字提示。
可见,影印者认为这是应当提醒读者和研究者注意的非正常情况。
这种非正常情况是怎样形成的呢?首先要从二者抄缮格式的异同谈起。
一
《荟要》与《全书》抄缮格式的异同
荟要》与《全书》既是两部分别自成体系的抄缮丛书,却又关系极为密切。
全书》是先于《荟要》定名、编纂的。从乾隆三十七年初开始向全国购访征集遗书,其间朱筠又呈上从
《
《
[3]《安徽学政朱筠奏陈购访遗书及校核<永乐大典>意见折》,20ꢀ22;《大学士刘统勋等奏议覆朱筠所陈采访遗书意
《永乐大典》中辑录古书的奏折并被采纳
见折》,50ꢀ55
,《全书》编纂的工作已经有效进行。到三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乾隆对《大学士刘统勋等奏议定校
核<永乐大典>条例并请拨房添员等事折》作出批示:
[3]60
依议。将来办理成编时,著名《四库全书》。钦此。
这是《全书》定名的时间。
《荟要》决定编纂与定名则在稍后的同年五月初一日:
第全书卷帙浩如烟海,将来庋弆宫庭,不啻连楹充栋,检玩为难。惟摛藻堂,向为宫中陈设书籍之
所,牙签插架,原按四库编排。朕每憩此观书,取携最便。着于全书中撷其菁华,缮为《荟要》。其篇式一
如全书之例,盖彼极其博,此取其精,不相妨而适相助,庶缥缃罗列,得以随时流览,更足资好古敏求之
[
3]《谕内阁编四库全书荟要著于敏中王际华专司其事》,108
益。
可见,《荟要》比《全书》启动晚了一年多,定名也晚了两个多月。
《全书》与《荟要》其实是全本与选本的关系。乾隆所说编纂《荟要》的理由看来也无可非议,但他实际考
①
虑的是,自己当时已届六十三的“望七之岁”,惟恐难见《全书》完成,这样,后启动的选本赶在全本之前编纂
完成,也就不难理解。
《荟要》,“其篇式一如全书之例”。《全书》抄缮格式,每半叶八行,每行二十一字,小字双行,每行亦二十
一字;版心顶格写“钦定四库全书”,下设鱼尾,鱼尾下小字右写书名、左写“卷×”,再下右写页码、左空白:用
统一印刷的朱丝栏稿纸。《荟要》与此完全相同。因此,如果随意翻阅二者书叶,往往区分不出何为《全书》、
何为《荟要》。
当然,二者还是有所区别的,即每一书种各卷首叶首行,《荟要》顶格书写“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全书》则
顶格书写“钦定四库全书”。以《荟要》第一种书《周易注疏》为例,与《文渊阁四库全书》同一种书列表对照:
《荟要》
《全书》
备注
册ꢀ页
ꢀ1下
文字(以“/”分行)
册ꢀ页
文字(以“/”分行)
2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御制重刻十三经序
7ꢀ283下御制重刻十三经序/班固氏曰
2
ꢀ10下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一经部/周易经传原目 7ꢀ295上钦定四库全书/周易经传原目 《荟要》始出卷数
ꢀ12下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二经部/周易注解传述人7ꢀ297上钦定四库全书/周易注解传述人
ꢀ17上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三经部/周易正义序 7ꢀ301下钦定四库全书/周易正义序
ꢀ26下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四经部/周易注疏卷一 7ꢀ310下钦定四库全书/周易注疏卷一 《全书》始出卷数
2
2
2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上表中《荟要》首行出现的卷数与所在该书种正文的卷数并不一致,正文之前已经出
现了“卷一”、“卷二”、“卷三”,“卷四”方才与正文的“卷一”对应。为便于理解,再举两例:
[2]2ꢀ336上栏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十八经部/周易口义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一万八千三百六集部/御选宋诗/姓名爵里一
原来,整部《荟要》是从头到尾连续编卷的,正文以外的部分也时有分卷编入的情况。这本是为《全书》规
定的:
宋
胡瑗
撰
[2]442ꢀ5下栏
138
李祚唐《文渊阁四库全书》某些卷首首行误出“荟要”考
其卷帙甚为浩繁,臣等酌议,凡应写各书,俱于每卷首行写钦定四库全书卷几万、几千、几百、几十,
下注经部、史部字样;次行方写本书名目卷次。但首行卷数,此时难以预定,誊写时暂空数目字样,统俟
[3]《办理四库全书处奏遵旨酌议排纂四库全书应行事
编辑告成后再行补填,于排纂体制方能井然不紊。谨将篇式缮样进呈。
宜折》,75
《荟要》每卷首行必须写“钦定四库全书荟要”以区别于《全书》,不言而喻。《荟要》的连续编卷正符合上
述规定,而《全书》却没有遵从,究其所以,应当是:《全书》中违碍书种的撤出和因之而补入另外的书种;某些
书种版本的更换;基本完成后尚馀御制诗文集和其他未及时编定的书种留待补入;撤出与补入书的卷数、替
换版本与原录同书版本的卷数未必相同,留待补入的书种卷数亦未必预先确知,故《全书》连续的卷数无从确
定。由此,导致最终放弃了《全书》连续卷数的填写,从而形成了二者一有连续卷数(《荟要》)、一无连续卷数
(
《全书》)的区别。
试请对照《荟要》、《全书》均收录的《御选宋诗》卷五十四首两行:
荟要》: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卷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一集部/御选宋诗卷五十四
[2]444ꢀ64下栏
《
[1]1438ꢀ400下栏
《全书》: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御选宋诗卷五十四
一看便知连续卷数有无的差别,只是这里全书首行错误地写进了“荟要”二字,又少了两个小字“集部”。
可见,《全书》与《荟要》的抄缮格式大同小异:大同,体现二者的关系密切;小异,提示读者辨认这两部丛
书的区别标志。
《全书》首行出现“荟要”的具体原因
全书》首行“荟要”的出现,显然是编纂、抄缮的失误。这一失误的造成,有客观、主观两方面的原因。
一)客观原因
抄缮时间的长期重合
二
《
(
1
.编纂
全书》与《荟要》的编纂、抄缮有一段相当长的重合时间,亦即在一段相当长时间内,二者是同时编纂、抄
缮的。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全书》编纂正式明确启动,同年五月即令于《全书》中精选若干书种另编《荟要》;
荟要》约成于乾隆四十三年,《全书》约成于乾隆四十六年。这样,二者就有了从乾隆三十八年五月到乾隆四
十三年一段长达四五年编纂、抄缮齐头并进的时期。而且,《荟要》到乾隆四十三年只是基本编成,尚有一些
、
《
《
[4]1ꢀ485上栏
书种仍在继续修订抄缮,直至乾隆五十五年十二月,最后一种《元史》提要才撰写完篇
。
如果根据《全书》首叶出现“荟要”书种提要写作年代,就可以大致统计出与之同年或其后编纂、抄缮完成
[5]69ꢀ70
的荟要书籍种数 :
乾隆四十六年:《金佗续编》、《御制宋诗》。同年或其后完成的《荟要》书籍11种。
乾隆四十四年:《嘉禾百咏》。同年或其后完成的《荟要》书籍13种。
乾隆四十二年:《西山读书记》、《沧浪集》。同年或其后完成的《荟要》书籍151种。
乾隆四十一年:《历代制度详说》。同年或其后完成的《荟要》书籍366种。
两部丛书同时编纂、抄缮,抄缮中难免出现个别混淆现象,尤其是如果有两部丛书均收录的相同书种,则
更易混淆,《御制宋诗》即是此类,虽然当时与全书同时抄缮的《荟要》书籍仅11种,仍然出现了混淆。而《西
山读书记》抄缮混淆竟有27处之多,令人怀疑该书原拟收入《荟要》,抄缮完毕后决定撤出,更改各卷首行纳
入全书,却又改之未尽;当然,这个怀疑只是推测,须细核原书底本,如发现确有涂改或换叶重抄的证据,并发
现明确记载的档案文献,方可断定。
.两套班子,一套人马
2
两部丛书同时编纂,避免混淆的有效措施之一是专人负责、专人操作。可惜,当时没有做到。
当时,《全书》编纂、抄缮人员,其中不少同时又是荟要编纂、抄缮人员。
[4]1ꢀ154上栏
先看负责编纂人员。《荟要》总裁官为王际华、金简、董诰
,王同时任《全书》正总裁,金、董任副
[6]卷首,11
[2]444ꢀ64上栏
总裁 ;《荟要》中《御选宋诗》的详校官李斯咏、总校官侍朝、校对官萧九成
,同时均任《全书》
[6]卷首,14
缮书处分校官 。就连王际华这样的主要负责人,乾隆虽然明令他对《荟要》“专司其事”,却仍要兼掌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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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书》。
再看《全书》誊录人员:
金佗续编》卷二十八:许溶
西山读书记》卷十五至四十:邓肇槐、程澍、王朝宁、周嘉猷、杨邦彦、杨星乙、程华、朱文佐、周元、许
祖怀、章浴曾、薛翰、张元信、茹澐
历代制度详说》卷十:曹秀榆
沧浪集》目录、卷一:李豳图
嘉禾百咏》(正文前):陆学稼
《
《
《
《
《
②
《御选宋诗》卷五十四:许思光
[5]10ꢀ17
除了抄缮《沧浪集》的李豳图之外,都同时任《荟要》誊录 。李豳图在吴哲夫《四库全书荟要纂修
考》中未能检出,是否吴氏的偶尔漏记,因未遍索《荟要》原书,未便遽定。
据上,已经可以说明二者确实存在着同样人选兼任的情况。《全书》和《荟要》的首要和主要责任者自然
知道兼任容易产生张冠李戴、误甲为乙的弊病,因而采取二者同一书种基本安排不同人员编纂、抄缮的措施
③
以求避免,只是在稀缺人才捉襟见肘时方不得已在同一书种中安排相同人员。
两部丛书由相同的人员同时编纂、抄缮,也应容易增加出现混淆的概率。
3.二者抄缮稿纸全同,格式绝大多数叶面相同
两部丛书难以错开编纂、抄缮时间,又难以完全安排不同的工作人员,如果采用明显区别的稿纸和抄缮
格式,应当可以随时提醒誊录和校对人员以杜绝混淆。可惜当时没有做到。
《全书》和《荟要》抄缮所用都是完全相同的朱丝栏稿纸。誊录人员面对清一色的稿纸,又是遵照基本相
同的格式,很难产生自己正在抄缮那一部书的明晰印象,只能各自依靠自己特定的方式提醒;而万一走神,未
能确记抄的是哪一部书,张冠李戴就铸成了。
二者同样稿纸和抄缮格式的规定,在当时也是无奈之举。二者编成均贮藏于宫廷、御苑(别贮的《全书》
南三阁本是后来决定编纂的,稿纸尺寸、材质已有小异),其规格难定高低,惟有取相同规格方能避免麻烦与
可能产生的责难:若《荟要》规格高于《全书》,比如《圣祖仁皇帝亲征平定朔漠方略》卷首康熙所作《圣祖仁皇
[1]354ꢀ425起
帝御制亲征朔漠方略序》
,《全书》收录而《荟要》未收,《荟要》中乾隆著作的规格岂非反而高于乃祖,
更无论《荟要》中其他常人著作;若《全书》规格高于《荟要》,则《荟要》中康熙著作亦会遭遇类似情况。决定二
者规格一律,应当是考虑到这个因素的;况且,二者规格一律,既可减省稿纸的设计和印制工序,又能在绝大
多数操作过程中免去鉴别的精力。
4
.剋日以计的紧迫任务
当时乾隆已届望七之岁,馆臣亦急圣上之所急,于誊录人员之征召和誊写工作量的规定即可见一斑:
令现在提调、纂修各员于在京之举人及贡监各生内择字画工致者,各举数人,臣等覆加阅定,共足四
百人之数,令其充为誊录,自备斧资效力。仍核定字数,每人每日写一千字,每年扣去三十日,为赴公所
领书交书之暇。计每人每年可写三十三万字,并请照各馆五年议叙之例,核其写字多少以为等差。如五
年期满,所写字能逾十分之三以上者,列为头等,准咨部议叙。其仅足字数者,次之。若写不足数,必须
[3]《办理四库全书处奏遵旨酌议排纂四库全书应行事宜折》,77ꢀ78
补写完足,方准咨部。如此则人知奋进,其书可冀速成。
征集了大量誊录人员并规定了高额的工作量,仍感不足应付,又有增加誊录人员的申请:
查吏部考取誊录内,现在正途甚少,不敷选用。臣等拟即于上年乡试落卷内选取誊录,未经补缺之
[3]《户部尚书王际华等奏请增武英殿誊录名数及减议叙年限折》,391
恩、拔、副、优四项贡生中,文理字画尤长者,拣选充补。
因为任务紧迫,一开始就检查出抄缮差错:
[3]《多罗质郡王永瑢等奏议添派覆校官及功过
此次恭进缮写《荟要》各种书内,经我皇上幾馀偶阅,即指出错字二处。
处分条例折(附条例)》,167
这是错字。格式错误也有发现:
40
1
李祚唐《文渊阁四库全书》某些卷首首行误出“荟要”考
蒙皇上发下四库全书内《吴都文粹·十老序》一篇,指出上页低一格写,下页顶格写,前后书写体例
[3]《大学士舒赫德等奏<十老序>文系格式错误应将总裁等议处折》,577
不符之处,实属错谬。
虽然增加了誊录,制订了《功过处分条例》,此后错误仍然不断,以致又有三个月一次的定期查核:
臣等奉旨,令将四库全书处进过书籍,从今年正月起,所有指出错讹记过之处,通行查核。其分校、
[3]《军机大臣奏遵旨将总裁等错
覆校错至两次,总裁名下错至三次者,均著查明,交部议处。此后每三月一次奏闻。
误次数查核并交部察议片》,580
三个月一次定期查核的制度可能减少了差错,但并未杜绝错误:
自本年正月至三月止,四库馆进过全书二次,散片一次,武英殿进过《荟要》二次。臣等详加查核,八
阿哥抽阅书内有错误一次,十一阿哥抽阅书内有错误三次,侍郎王杰有记过一次,应请旨交部分别察
[
3]《军机大臣奏遵旨查明一至三月所进书籍错误次数请将阿哥总裁等交部察议片》,811
议。
紧迫任务中不断出现的错误,也应包括《全书》和《荟要》抄缮格式的混淆,虽然笔者尚未在有关档案中发
现这样的记录。
二)主观原因
.誊录人员的疏忽
(
1
如,许溶抄缮《金佗续编》卷二十三至三十,仅卷二十八首叶首行误书“荟要”;曹秀榆,《历代制度详说》十
二卷均系其一人抄缮,仅卷十误书;李豳图,《沧浪集》三卷均系其一人抄缮,目录、卷一误书,卷二、三不误;陆
学稼,一人抄缮《嘉禾百咏》,提要不误,正文误书;许思光,抄缮《御选宋诗》卷五十三至五十五,仅卷五十四误
书。上述诸人均不是全部误书,可见正是紧张工作高压下的精力分散疏忽致误。
抄缮《西山读书记》卷十四、十五的邓肇槐,卷十四不误,卷十五误书,也与以上诸人情况相似;不过,其后
十余位誊录抄缮至该书卷末(卷四十)的二十余卷竟无一不误书,是否即由邓的误书引发,抑或该书原拟收入
《荟要》后又决定撤出充做《全书》一种,而卷首改之未尽,却颇堪探索。
在前引乾隆三十八年闰三月十一日《办理四库全书处奏遵旨酌议排纂四库全书应行事宜折》“首行卷数,
此时难以预定,誊写时暂空数目字样,统俟编辑告成后再行补填”的规定下,当时的《荟要》誊录似乎养成了这
样的习惯,即根据接受任务的大致抄缮卷数,预先写好每卷的首行的书名或书名后再加一“卷”字,每开始抄
一卷时取预先写下首行的一张作为该卷首叶。至于在每卷首叶首行预写书名(或加“卷”)下的“卷×”(或
“×”),则待负责排列卷序的人员确定该书在《荟要》中的卷序时填入。
暂留空白待日后填写,不仅限于卷首的卷序:
今朕偶阅文津阁四库全书内《扬子法言》一书,其卷一首篇有空白二行,因检查是书次卷核对,竟系
[3]《谕内阁将文津阁全书内<扬子法言>空行行交军机大臣填补等事》,2233
将晋、唐及宋人注释名氏脱写。
所谓“脱写”的两行,按照文渊阁本是卷一首叶a面的第三、四行,上空七字,抄缮格式如下:
晋李轨唐柳宗元
宋咸吴祕司马光重添注
注
[1]696ꢀ274上栏
宋
其中朝代与人名之间,晋、唐两代不空格,但宋朝的第一位注释者偏又姓宋,不空格则两“宋”相连,似是
开始抄缮一时难定格式,暂留两行空白,最后决定以空格特殊处理避免两“宋”相连,再行填入。文津阁本的
所谓“脱写”,其实是留空的一处填写遗漏。
留空待填写,与版刻书籍中留空待刻近似。
[7]1001,12022号④
如清沈峻曾《涟漪堂遗稿》三卷
,每卷卷首首行都只顶格刻“涟漪堂遗稿”,接下为空白,没有
通常“卷×”或“卷之×”,第二、三、四行是选者、著者、校阅者、编辑者身份姓名,第五行分别是该卷的文体名
称“文”、“诗”、“理言”,中缝亦出相应的文体名称。这可以理解为沈氏遗稿开始编辑时总卷数和卷序未能确
定;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选者林云铭本来就是按文体选编作者的文稿,汇集某一文体文稿便编一卷,不便亦不
拟出卷序,所以卷首首行只刻书名。
[8]
与之类似的有清朱定元《静宁堂文集》不分卷,只是卷首众多而杂乱,中缝文字亦多有与卷首不对应
14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者,故卷数无定,著录为“不分卷”。
另有清吴应棻《青瑶草堂诗集》五卷
[7]1107,13286号
,每卷卷首首行刻“青瑶草堂诗集卷之”,下不出序数,中缝
亦无该卷的相应标识字样。这应当是编集时尚无法确定卷序,而先将独立成卷各部分编成雕版,卷首卷序数
字留待全部编成付印时补刻;而实际情况是,该书印出并未补入卷序,似是因故未能全部完成编集计划,就以
编成刻好的一部分付印了。
前一例与首行书写“钦定四库全书荟要”相似;后一例与《西山读书记》卷十六、十七首行程澍书写“钦定
四库全书荟要卷”相似,由于书写有“卷”字,与版刻“卷之”留待补刻的相似更为明显。
誊录人员预先写下每卷首叶首行,除了大致计算抄缮进度之外,也有力求自己抄缮卷首书名的字迹大
小、工整程度一致的意图;虑及可能出现的差错撤换,这种预写的卷首往往会比实际需要稍多。一个书种抄
完,不会浪费,因为只写“钦定四库全书荟要”,同一誊录人员仍可用于抄缮其他《荟要》书种卷首;整部《荟要》
完成后多余的预写卷首,也不难处理,只要涂去“荟要”,留下“钦定四库全书”,正可移作同一誊录人员抄缮的
《全书》书种卷首。
将多余的预写《荟要》卷首移作《全书》抄缮之用,必须涂去“荟要”(程澍则要涂去“荟要卷”)。正是涂之
不尽,全书一些卷首出现了“荟要”字样;而预写卷首是誊录人员自己保管的(一般不会用别人预写的卷首,那
会在同一叶面出现不同的笔迹),涂之不尽是预写者自己的责任。
2
.加盖印宝人员的疏忽
荟要》和《全书》卷首的用印区别十分明显:《荟要》加盖“摛藻堂”椭圆小印,文渊阁《全书》加盖“文渊阁
宝”大方印。二者加盖印宝一般是在每一册首的正文卷首,一册中如有两卷以上,后面的卷首不用印。
《
[1]923ꢀ971上栏
上引《全书》卷首首行出现“荟要”33例,也有少数不在册首,如《历代制度详说》卷十首叶
,《西
[1]1179ꢀ29下栏
,无须加印;《沧浪集》目录 ,不是正文,也未用印。但其他30
[
1]706ꢀ376上栏
山读书记》卷三十九首叶
处,都加盖了“文渊阁宝”方形大印,首行出现的“荟要”与之明显不合。加盖印章人员,当时无论是根本不看
抄缮文字,或视而不见,或见了未能反应过来,都是一种失职的疏忽。
3
.校对核查人员的疏忽
为保证成书的质量,《全书》每一书种一般都配备了详校官、覆勘、总校官、校对官,层层把关。以《西山读
书记》卷十五至四十为例,配备的各级校核人员是:详校官中书臣孙球,刑部郎中臣许兆椿覆勘,总校官庶吉
士臣侍朝,校对官分别为张埙、陈崇本、闵惇大、王坦修、萧九成、何思钧、陈墉。然正如乾隆所说,“既有校对
[3]《谕内阁严饬总裁等嗣后物宜
专员,复有总校、总裁,重重覆勘,一书经数人手眼,不为不详,何竟漫不经心”
悉心校勘毋再因循干咎》,836
,仍然出了差错。
其实,这些馆臣并非一向“漫不经心”之徒,校对官中的何思钧、陈崇本、许兆椿、王坦修、张埙等人,在第
[3]《四库全书总裁等奏请准议叙缮校第一分书籍各员折奉旨依议》,1458;《谕孙士毅补授太
一分书即《文渊阁四库全书》完成时分别议叙受奖晋职
常寺少卿等议叙事》,1459;《军机大臣等奏遵旨拟赏四库全书议叙人员及未经引见名单片(附单)》,1463,1464
。
可见他们仍属尽职敬业,只是在偶然疏忽
中未能纠正誊录人员的差错。
三
向张子文先生及相关人员致谢
出现上述讹误的六种书籍,其中三种《西山读书记》、《历代制度详说》、《沧浪集》分别收入《四库全书珍
本》六集、三集、十二集,似未见珍本影印者指明其讹误。
指明《全书》首行出现“荟要”讹误的按语,应是张子文先生在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时加注的:
张子文兄则负文字之役,举凡查证原书,加注按语,处理一些疑义和配本,并编辑全书目录和索引,
[9]22
诚属难能。
正是这几处按语,提醒影印本读者认清原书讹误,启发读者思考并由之探索四库全书编纂中的某些细
节。
加注按语是在影印过程中“整理书稿”阶段完成的:
整理书稿……除派员专责外,另招请各大学中文或历史系毕业之女性为助手……若发现原稿有缺
142
李祚唐《文渊阁四库全书》某些卷首首行误出“荟要”考
页、重页、页码误号,册数、卷数与资料不符,以及书名、作者姓名、朝代,乃至该书之撰辑,内文文字缺损,
或封面与内文有别,影印瑕疵等问题,皆需开具“检核影印稿疑义单”,一一提示,而逐一设法解
[
9]11ꢀ12
决。
当时“招请各大学中文或历史系毕业之女性”,旨在既取文史毕业生具备基本专业知识,又取女性专心与
细致,本文所涉按语,应当是根据她们发现讹误后开具的“检核影印稿疑义单”提示而采取的解决措施。
因此,在感谢张子文先生的同时,也应当感谢相应疑义单的开具者。如果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
四库全书》的出版档案仍然保存,便不难查出这些疑义单开具者的姓名,她们和张子文先生的贡献理应共同
铭记。
注释:
①
《经筵毕文渊阁赐宴以四库全书第一部告成庋阁内用幸翰林院例得近体四律首章即叠去岁诗韵》“从来举事待时节,四库修
书未预筹”注:“癸巳岁始思及依经史子集为四库全书,命辑《永乐大典》中散篇成帙,朕临御已三十馀年,亦望七之岁矣。斯
事体大而物博,时略嫌迟。”《御制诗集》四集卷八十七,《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308册,697页下栏。
吴哲夫《四库全书荟要纂修考》中,“周嘉猷”作“周嘉猶”,“茹澐”作“如雲”,曹秀榆作“曹秀瑜(亦作榆)”,“许思光”作“许恩
光”。台湾“国立故宫博物院”1976年版,10-17页。
②
③
如《全书》和《荟要》均收录的《钦定西域同文志》中,蒙古字校对官巴通、誊录福宁,托忒字誊录成泰,回字誊录壹八尔西母
(《全书》作“伊巴尔锡穆”),西番字誊录伊史根敦(《全书》作“伊什根敦”),该书编纂、抄缮中便是二者兼任。《景印摛藻堂四
库全书荟要》183册38页上栏,《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235册1页上栏。
④
《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书名卷数作“涟漪堂遗稿一卷诗一卷理言一卷”,将总名“涟漪堂遗稿”下的子目“文”径列为总名
一卷,同样是总名下的“诗”、“理言”又以子目各列一卷,似未稳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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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G].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1986.
2]景印摛藻堂四库全书荟要[G].台北:台湾世界书局,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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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吴哲夫.四库全书荟要纂修考[M].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1976.
6]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
7]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M].清康熙刻本.中国科学院图书馆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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