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卷第2 期
2006 年3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Vol.33,No.2
March,2006
元教坊与元杂剧
张ꢀ 影
(
鲁东大学汉语言文学院,山东烟台264025)
ꢀ
ꢀ 摘要:元代教坊内分部色,地方设有行教坊司,主要掌管承应乐人,参与宫廷仪式性演出,从事宫廷演剧与创
作。 元代教坊艺人为元杂剧的繁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关键词:元教坊;元杂剧;教坊职司;教坊演出
中图分类号:I206ꢁ 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06)02⁃0087⁃06
ꢀ
ꢀ 元代是北曲杂剧最为繁盛的一代,关于元杂剧
品,长宁大夫,德和大夫,以上正四品。 (中略)和声
的创作与演出状况,研究者关注的多是民间,而较少
从教坊演剧与元杂剧的关系这一角度进行论述。 本
文试就此展开讨论,讨论主要涉及元教坊的设置及
职司、教坊演出、教坊创作等几个方面。
郎,和节郎,以上从八品[1]。 元教坊所设此散官,参
照《大元圣政国朝典章》,当为官制分类中之“杂流”
官,而非正员官。 《大元圣政国朝典章》将元官员分
为文资、武资、杂流三类,其中杂流官官名、官品与元
教坊散官完全一致[2](176 页)。 元教坊官最高曾达
正三品,较诸前朝,地位似有提高,不过,元教坊司官
在朝中仍处于低贱地位。 教坊司官员与朝中同品级
官员地位并不平等。 杨瑀《山居新话》载:
教坊之制,始设自唐,历代沿设不辍。 元代作为
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亦设有教坊。 关于教坊设立,
《
元史》卷八十五《百官一》有载:
ꢀ
ꢀ 教坊司,秩从五品。 掌承应乐人及管领兴
和等署五百户。 中统二年始置。 至元十二年,
升正五品。 十七年,改提点教坊司,隶宣徽院,
秩正四品。 二十五年,隶礼部,大德八年,升正
三品。 延祐七年,复正四品。 达鲁花赤一员,正
四品;大使三员,正四品,副使四人,正五品;知
事一员,从八品。 令使四人,设使、知印、奏差,
各二人,通事一人。 其属三:兴和署,秩从六品。
署令二员,署丞二员,管勾二员。 祥和署,秩从
六品,署令二员,署丞二员,管勾二员。 广乐库,
秩从九品,大使一员,副使二员。 [1]
ꢀ ꢀ 教坊司、仪凤司,旧例依所受品级列于班
行,文皇朝令二司官立于班后。 至正初,仪凤司
复旧例,教坊司迄今不令入班。 [3]
《元史》卷一百三十九还曾记载了朝臣的一次争议:
ꢀ ꢀ 正月元日,朝贺大明殿,朵耳直班当纠正班
次,即上言:“百官踰越班直者,当同失仪论,以
惩不敬。” 先是,教坊官位在百官后,御史大夫
撒迪传旨俾入正班,朵耳直班执不可,撒迪曰:
“御史不奉诏耶。” 朵耳直班曰:“事不可行,大
夫宜覆奏也。”[1]
以上记载了元教坊的设置及变化,内部组织及其职
司情况。 元教坊受金代教坊内部分阶官的影响,其
内部亦设十五散官:云韶大夫,仙韶大夫,以上从三
教坊司官员不得入朝班,可见其地位与其他官员并
不平等。 教坊司官员只能在其内部任职,否则就会
引起争议。 《元史》 卷一百七十五《张珪传》:“(延
收稿日期:2005⁃09⁃11
作者简介:张影(1974—),女,山东省枣庄市人,鲁东大学汉语言文学院教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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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祐二年)教坊使曹咬住拜礼部尚书,珪曰:‘伶人为
大宗伯,何以示后世!’力谏正之。”[1] 此种现象亦
容易解释,元代法制对乐人的限制尤为严格,《大元
圣政国朝典章》对乐人婚姻的规定如下:“是承应乐
人呵,一般骨头休成亲,乐人内匹聘者。”“乐人只教
嫁乐人,咱每根底近行的人并官人每,其余的人每,
若要娶乐人做媳妇呵,要了罪过,听离了者。” [2]
卿,我是开封府尹,又不是教坊司乐探。” [5] (第一
册,218—219 页) 由此知开封设有行教坊司。 行教坊
司的职司当为掌管当地乐人,承应官长差遣。 同剧
第二折钱大尹要娶谢天香做小夫人,正旦唱:
ꢀ ꢀ [牧羊关]相公名誉传天下,妾身乐籍在教
坊。 量妾身则是个妓女排场。 相公是当代名
儒,妾身则好去待宾客供些优唱;妾身则是临路
金丝柳,相公是架海紫金梁。 [5] (第一册,224
页)
(
719 页)因此,即使是教坊司官员也要遵守此条例。
青楼集》“国玉第”条:“ 教坊副使童关高之妻也。
《
长于绿林杂剧,尤善谈谑,得名京师。”[4](24 页)即
使做到教坊副使正五品的官位,仍不能摆脱其作为
乐人只能娶乐人的卑贱命运。
钱大尹有为谢天香除乐籍之说,可知当地乐人乐籍
由行教坊司掌管。 关汉卿《金线池》一剧故事发生
在济南府,该剧则提到行教坊的职司为承应官府。
第四折石府尹吩咐张千:
元代教坊司内部组织如何,因史无明言,难得其
详。 不过,《元史》卷六十七载:
ꢀ ꢀ 张千,近前来,听俺分咐:你取我俸银二十
两,付与教坊司色长,着他整备鼓乐,从衙门首
迎送韩解元到杜蕊娘家去,摆设个大筵席。 [5]
(第一册,129 页)
ꢀ
ꢀ (刘) 秉忠复奏曰:“无乐以相须,则礼不
备。”奉旨,搜访旧教坊乐工,得杖鼓色杨皓,笛
色曹楫,前行色刘进,教师郑忠,依律运谱,被诸
乐歌。 [1]
以上为元教坊设置及组织情形。 关于教坊职
司,就材料可知,元教坊掌管天下承应乐人;参与宫
中演出活动;从事宫廷杂剧创作。
此是金教坊内部诸色,而元教坊也承袭了此种内部
分部色的做法。 《元史》卷七十七载世祖至元七年
教坊参与宫中一次游皇城的祭祀活动:
《元史》卷八十五载,教坊“掌承应乐人及管领
兴和等署五百户”。 《元史》载至元七年的一次游皇
城活动,其中教坊掌管人员即为从民间征集承应乐
人:
ꢀ
ꢀ 大都路掌供各色金门大社一百二十队,教
坊司云和署掌大乐鼓、板杖鼓、筚篥、龙笛、琵
琶、筝、蓁七色,凡四百人。 [1]
按,宋代教坊内分十三部色,金亦有部色之制,是否
元教坊内部亦有十三部色之分,此可备一说,有待进
一步考察。 元代似亦如唐曾设内教坊,《大元圣政
国朝典章》列举元官品,其中从七品官有内教坊之
ꢀ ꢀ 大都路掌供各色金门大社一百二十队,教
坊司云和署掌大乐鼓、板杖鼓、筚篥、龙笛、琵
琶、筝、蓁七色,凡四百人。 兴和署掌妓女杂扮
队戏一百五十人,祥和署掌杂把戏男女一百五
十人,仪凤司掌汉人、回回、河西三色戏乐,每色
个三队,凡三百二十四人。 凡执役者,皆官给铠
甲袍服器仗,俱以鲜丽整齐为尚,珠玉金绣,装
来奇巧,首尾排列三十余里。 都城士女,闾阎聚
观。 [1]
“
署丞”。 与前朝教坊之设相异一点,元代曾在地方
设立行教坊司。 《元史》卷十六:“(至元二十七年九
月)丁卯,命江淮行省钩考行教坊司所总江南租
赋。”[1]行教坊司设立情形在元人杂剧中曾多处提
及,乔吉《扬州梦》第一折正末唱:
ꢀ
ꢀ 看官场,惯亸袖,垂肩蹴踘;喜教坊,善清
元代娼妓集“妓”与“伎”于一身,此类艺人也归教坊
掌管。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玉堂嫁妓”条载:
ꢀ ꢀ 姚牧庵(燧)以古文词名世,……其在翰林
承旨日,玉堂设宴,歌妓罗列。 中有一人,秀丽
闲雅。 ……问其履历,初不实对,叩之再三,泣
而言曰:“妾乃建宁人氏,真西山之后人也。 父
官朔方时,禄薄不足以自给,侵贷公帑,无所偿,
遂卖入娼家,流落至此。” 牧庵命之坐,乃遣使
诣丞相三宝奴,请为落籍,丞相素重公,意欲以
歌。 妙舞俳优。 大都来一个个着轻纱、笼异锦;
齐臻臻的按春秋理繁弦、吹急管;闹吵吵的无昏
昼。 [5](第五册,110 页)
知扬州曾设有行教坊司,主要从事歌舞戏剧表演。
关汉卿《谢天香》一剧故事发生在开封府,剧中对行
教坊司有更详细的描述。 剧中第一折柳耆卿托付钱
大尹照顾谢天香,钱大尹发怒道:“这里是官府黄
堂,又不是秦楼楚馆,则管里‘谢氏’、‘谢氏’! 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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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影ꢀ 元教坊与元杂剧
侍巾栉,即令教坊检籍除之。 [6](271 页)
竭其巧伎呈献,奉悦天颜。 次第而举,队子唱拜,不
元代妓女从良,须经教坊落籍方可,可见元教坊掌管
天下妓乐人。 正因为教坊有此职司,所以可经常从
民间征集伎艺高超者入教坊。 《青楼集》“顺时秀”
条:
一而足。”腊月“仪凤司、教坊司、云和署、哑奉御,日
日点习社直、乐人、杂把戏等,以备新元部家委官一
同点视。”[8](215 页)
元教坊承应宫中演出的节目种类繁多,与前朝
教坊一样承应宫中散乐百戏,叶子奇《草木子》“杂
制篇”:
ꢀ
ꢀ 姿态闲雅。 杂剧为闺怨最高,驾头诸本亦
得体。 刘时中待制,尝以“金簧玉管,凤吟鸾
鸣”,拟其声韻。 [4](20 页)
ꢀ ꢀ 惟郊天则修大驾而用辇,其余巡行两都,多
用氈车。 散乐则立教坊司,掌天下妓乐,有驾前
承应杂戏飞竿、走索、踢弄、藏木等伎。 [9](65
页)
顺时秀文宗朝入教坊,得到文宗赏识,每每“当筵按
罢谢天恩,捧赐缠头蜀都绮”。 同书“王金带”条:
ꢀ
ꢀ 姓张氏,行第六,色艺无双。 邓州王同知娶
元人胡祗遹《紫山先生大全集》卷七以诗咏诸伎如
小儿爬竿、迓鼓、太平鼓板、相扑、诸宫调等,均为驾
前承应,联系前条叶子奇所言,当为教坊艺人或教坊
组织民间艺人进行承应演出。 明初朱有燉元宫词描
述宫中百戏表演:“大宴三宫旧典谟,珍羞络绎进行
厨。 殿前百戏皆呈应,先向春风舞鹧鸪。”[7](26 页)
元统治者热衷欣赏歌舞表演,《元史·顺帝本
纪》载至元十四年,“时帝怠于政事,荒于游宴,以宫
女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
六天魔舞,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
绡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
执加巴剌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1]。 宫中亦
如宋代教坊,设有队舞专门进行歌舞表演。 队舞由
四队组成,用以承应宫中元日、天寿节、朝会等盛大
节日的演出,仅此四队人数就多达四百三十八人,可
见元教坊当有大批艺人从事歌舞演出。 当时宫中最
为有名者当属教坊女妓顺时秀。 高启《听教坊旧妓
郭芳卿弟子陈氏歌》一诗咏其高超技艺:
之,生子矣。 有谮之于伯颜太师,欲取入教坊承
应,王因一尼为地,求间于太师之夫人,乃免。
[
4](24 页)
可见教坊可随时从民间抽取乐艺人乃至平民入教
坊。 这样无疑促进了教坊与民间伎乐的交流。
元教坊所从事宫廷演出表现在多个场合。 元代
统治者崇信佛道二教,常有宗教祭祀活动,教坊常参
与进行。 《元史》卷一百三十四列传“爱薛”条:
ꢀ
ꢀ 世祖尝诏都城大作佛事,集教坊妓乐,及仪
仗以迎导。 爱薛奏曰:“高丽新附,山东初定,
江南未下,天下疲弊,此无益之费,甚无谓也。”
[
1]
教坊还经常参与宫中祭祀礼仪,上引《元史》卷七十
七所载世祖至元七年的一次游皇城的祭祀活动可
见,皇帝出巡,亦有教坊艺人跟随,进行仪式性表演。
清陆长春《辽金元三朝宫词》曾有:“山势岧峣接上
京,玉虹亭外彩云横。 教坊美女花冠丽,歌舞深宫贺
太平。”《泺京杂咏注》:“千官至御天门,俱下马,徒
行。 独尊者骑马直入,前有教坊舞女导引,且歌且
舞,舞出天下太平字样,出玉阶乃止。”[7](92 页)
除参加宫中诸仪式性演出,教坊还组织承应乐
人参加宫廷娱乐活动。 《析津志·岁记》有多处描
写皇城内一岁之间宫廷组织的诸娱乐活动:
ꢀ ꢀ 仗中乐部五千人,能歌新声谁第一? 燕国
佳人顺时秀,姿容歌舞总能奇。 ……龙笙奏罢
凤弦停,共听娇喉一莺啭。 遏云妙响发朱唇,不
让开元许永新。” [10]
此种表演深得统治者赏识,每每“当筵按罢谢天恩,
捧赐缠头蜀都绮”。 明李昌祺《剪灯馀话》卷四《至
正妓人行并序》叙元至正年间宫廷教坊乐舞演出:
ꢀ ꢀ 神州形盛真佳丽,郁郁葱葱蟠王气。 五谷
丰登免税粮,九重娱乐耽声伎。 ……茜罽缝袍
竺国师,霞绡蹙帔天魔队。 齐姜宋女总寻常,惟
诧奴家压教坊。 乐府竞歌新北令,勾栏慵做旧
《西厢》。 [11]
ꢀ
ꢀ (二月八日),南北二城,行院、社直、杂戏
毕集,恭迎帝坐金牌与寺之大佛游于城外,极甚
华丽……其例于庆寿寺都会,先是得旨,后中书
剳下礼部,行移于各署所司,默整教坊诸等乐
人、社直、鼓板、大乐、北乐、清乐、仪凤司常川提
点,……于以见京师极天下之壮丽,于以见圣上
兆开太平与民同乐之意。 [8](214—215 页)
二月二十五日皇城内,“仪凤、教坊诸司乐工戏伎,
以上二人均以善歌舞而闻名教坊。 此材料也可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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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时教坊声伎之盛。 教坊伶人不仅唱曲,且作曲
以承应。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白翎雀”条
载:
断定其真面目。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金元繁盛
的院本演出,无疑是元杂剧兴盛的基础;何况两者本
身“其实一也”,说明院本与杂剧当有不少相似、相
通、相同之处。
ꢀ
ꢀ 白翎雀者,国朝教坊大曲也。 始甚雍容和
缓,终则急噪繁促,殊无有馀不尽之意,窃尝病
焉。 后见陈峤先生云:“白翎雀生于乌桓溯漠
之地,雌雄和鸣,自得其乐。 世皇因命伶人硕德
闾制曲以名之。 曲成,上曰:“何其未有怨怒哀
嫠之音乎?”时谱已传矣,故至今卒莫能改。 [6]
元代杂剧为当时诸种艺术形式中最为繁盛和突
出的一种,此点在教坊中亦是如此。 虽然元统治者
对教坊演出提出诸种严厉限制,《元典章》曾有这样
的禁令:
ꢀ ꢀ 至元十八年十一月初二日,御使台承中书
省札付御使呈提点教坊司申:闰八月二十五日,
有八哥奉御、秃烈奉御,传奉圣旨,道与小李,今
后不拣什么人,十六天魔休唱者,杂剧里休做
者,休吹弹者,四大天王休妆扮者,骷髅头休穿
戴者,如有违犯,要罪过者,仰钦此。 [14](4—5
页)
(
248 页)
ꢀ
ꢀ 除歌舞演出外,教坊还经常上演院本,这与民间
演出的剧艺形态基本一致。 元人陶宗仪“院本名
目”条载院本六百九十多个,可见当时院本演出之
盛。 虽然王国维先生考证认为这些剧目多为金代院
本,不过日本学者青木正儿则认为:“然收入之者,
为元人之书,则院本尚行于元代为最显著之事实,然
则此中或混入若干元人院本亦未可之。”[12](7 页)
由杜仁杰《庄家不识勾栏》套曲、南戏《错立身》第十
二出所记院本演出可知青木正儿的推论是有道理
的。 关于教坊院本,元人胡祗遹《紫山先生大全集》
卷八《赠宋氏序》有:“乐音与政通,而伎剧亦随时尚
而变。 近代教坊院本之外,再变而为杂剧。” [13]
元代教坊中仍经常上演杂剧,元明时诗作有助于我
们对元教坊杂剧演出的了解。 元杨维桢《元宫词》
咏:
ꢀ ꢀ 开国遗音乐府传,白翎飞上十三弦。
大金优谏关卿在,伊尹扶汤进剧篇。 [7](8
页)
明初朱有燉作《元宫词》一百首,其在序中言:“永乐
元年,钦赐予家一老妪,年七十矣,乃元后之乳姆女,
知元宫中事最悉。 间尝细访,一一备知其事。 故予
诗百篇,皆元宫中实事。” [7](19 页)朱有燉诸宫词
记载了教坊上演的杂剧剧目:
《
南村辍耕录》的一则材料更确证元教坊院本演出
之盛:
ꢀ
ꢀ 院本、杂剧其实一也,国朝始釐而二之。 院
本则五人,……其间副净有散说,有道念,有筋
斗,有科范。 教坊色长魏、武、刘三人,鼎新编
辑。 魏长于念诵,武长于筋斗,刘长于科范,至
今乐人皆宗之。 [6](306 页)
ꢀ ꢀ 初调音律是关卿,伊尹扶汤进剧编。
传入禁垣官里悦,一时咸听唱新声。
教坊色长不仅擅长院本中副净色,且都“ 鼎新编
辑”,可见教坊艺人定当经常在宫廷上演院本。 目
前未见有具体教坊院本演出的记载,不过民间院本
的演出却是很常见的,杜仁杰《庄家不识勾栏》套曲
就生动的描绘了院本的演出情形,通过杜曲描述证
实,院本演出以副净色为主,众演员念诗诵词,插科
打诨,结合前条所引《南村辍耕录》的材料可知,教
坊院本演出当为此种形态无疑。 不过,青木正儿在
比较了《南村辍耕录》所载院本名目与后世流传之
杂剧传奇后指出当时院本:“内容亦不仅止于单纯
之滑稽戏,且扮演古今故事,略达于正剧之域者不
少。” [12](7 页)是否这些院本虽接近正剧,其中仍
穿插滑稽调笑的场面? 因现今没有剧本留存,难以
尸谏灵公演传奇,一朝传到九重知。
奉旨赉与中书省,诸路都教唱此词。
风调雨顺四海宁,丹墀大乐列优伶。
年年正旦将朝会,殿内先观玉海青。 [7]
(20—21 页)
以上几首诗歌揭示以下两点:第一,教坊曾上演《伊
尹扶汤》、《尸谏灵公》等符合当权者欣赏口味的教
化剧。 元郑德辉作有《伊尹耕莘》剧,剧作歌颂了伊
尹济世安民,忠君报国的精神。 《伊尹扶汤》当即为
此类宣扬君圣臣贤的教化剧。 元鲍天佑作《史鱼尸
谏卫灵公》,此剧今已亡佚。 曹楝亭本《录鬼簿》“鲍
天佑” 条:“ 谈音律,论教坊,唯先生,占断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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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影ꢀ 元教坊与元杂剧
[
15]此剧或为鲍作,由剧名看亦为宣扬臣子贤良的
[18](479 页)。 笔者以为,以张“教坊管勾”的身份,
不可能做出以宣扬与当权者不合作为旨的杂剧,所
以该剧非张作。 由以上诸剧目来看,教坊演出涉及
历史剧、神仙道化剧、社会生活剧及水浒剧等各个方
面,因此可以推断,教坊艺人在当权者允许的范围
内,涉及题材是十分广泛的。 特别值得提出的是水
浒剧这一题材,据季国平《元杂剧发展史》统计,可
考作家作品有十七种,无名氏所作有十余种,(或为
元明间作不计) 而红字李二一人就有五种之多,可
见教坊艺人对元杂剧发展的贡献是值得一书的。 元
教坊杂剧来源除其内部艺人进行创作外,还当有士
人进奉者,高启《听教坊旧妓郭芳卿弟子陈氏歌》有
“翰林才子山东李,每进新词蒙上喜。” [10]此所进
新词当亦有杂剧本子无疑。 上引杨维桢、朱有燉宫
词中所涉及伊尹扶汤、尸谏灵公等均为下层文士所
进之作。
教化剧。 历代统治者为其江山社稷着想,均对道德
教化题材感兴趣。 第二,教坊虽为少数当权者服务,
其演剧仍保持与民间的一致性,时有新声进入宫廷。
除上述教化剧以外,当时还经常上演神仙道化剧。
元统治者崇信佛道二教,因此神仙道化题材成了元
杂剧不可或缺的部分,教坊中亦曾风行神道剧。 元
马臻进宫赋诗《大德辛丑月十六日泺都棕殿朝见谨
赋绝句》:
ꢀ
ꢀ 清晓传宣入殿门,箫韶九奏进金樽。
教坊齐扮群仙会,知是天仙朝至尊。 [16]
清人姚燮《今乐考证》列朱有燉杂剧《群仙庆寿蟠桃
会》,其下标:元无名氏有此目马臻诗中所描述的当
即为此类佐樽庆寿之神道剧。 另有元耶律铸于宫廷
观演剧,写下《为阅俳优诸相赠优歌道士》诗:
ꢀ
ꢀ 一曲春风踏踏歌,月光明似镜新磨。
谁游碧落骑鸾凤,记姓蓝人是采和。 [17]
元教坊还曾上演宋金时期形态的杂剧。 姚旅
《露书》记元内廷演出:
此诗所咏为优扮蓝采和故事中的片段“醉唱踏歌”,
亦是一神仙道化剧。
ꢀ ꢀ 元大内杂剧, 许讥诮为谑。 尝演《 吕蒙
正》。 长者买瓜,卖瓜者曰:“一两。” 长者曰:
“安得十倍其值?”卖瓜者曰:“税钱重。 十里一
税,宁能不如是!” 及蒙正来,卖瓜者如前。 蒙
正曰:“吾穷人,买不起。”指旁南瓜曰:“买黄的
罢。”卖者怒曰:“黄的亦要钱。” 时上始觉其规
己,落其两齿。 [19]
于北宋即已产生的戏文在元宫廷未见有上演的
记录,这或许与当权者不好南曲有关,朱有燉元宫词
揭示了这一现象:“江南名伎号穿针,贡入天家抵万
金。 莫向人前唱南曲,内中都是北方音。”[7](24 页)
元代教坊中不仅上演大量杂剧,还有专门艺人
进行杂剧创作,以满足教坊演出需要。 元人钟嗣成
《
录鬼簿》为我们提供了大量这方面的信息。 以天
宋金杂剧情节简单,上场演员仅以“四人或五人为
一场”,整个一场的表演仅用一盏酒的工夫,且演剧
“全以故事世物为滑稽”,其旨“本是鉴戒,或隐为谏
诤”,此条材料所记杂剧的演出形态与宋金时期杂
剧完全一致。 可见,宋金时期形式简单的杂剧,在元
宫廷仍为统治者喜好的对象。
一阁本《录鬼簿》为例,该书提到教坊艺人有时任教
坊色长的赵敬夫,所作杂剧有《错立身》次本、《武王
伐纣》、《张果老》。 另有教坊勾管(按:为教坊管勾
之误) 张国宾,其作品有《高祖还乡》、《汗衫记》、
《
衣锦还乡》、《七里滩》。 还有教坊刘耍和婿花李郎
和红字李二,二人作品分别为:《勘吉平》、《酷寒
亭》、《钉一钉》;《病杨雄》、《武松打虎》、《黑旋风》、
元代宫廷与民间戏剧文化的交流依赖教坊而进
行,如前所引宫廷关于演剧的禁令,上层统治者关于
某些剧目的推行等等,均依赖教坊实现。 元教坊司
艺人似还可随时为民间承应表演。 《朴通事谚解》
卷上开头曾记载三十人举行赏花筵席,“著张三去,
叫教坊司十数个乐工和做院本诸般杂伎的来。”“弹
的们动乐器,叫将唱的跟前来著他唱。” [20] (186
页)元教坊位于当时大都东皇华坊,不在宫廷之内,
这或许为其承应民间表演提供了便利条件。 元教坊
艺人因社会动乱,朝代陵替等原因又流入民间,将宫
廷教坊伎艺带入民间。 高启《听教坊旧妓郭芳卿弟
《
全火儿张弘》、《窄袖儿武松》。 另外,《录鬼簿》还
提到李时中,马致远,红字李二,花李郎四人合作
黄粱梦》一剧。 其中张国宾的《七里滩》一剧存疑。
《
按张国宾为教坊管勾,其创作杂剧当为教坊艺人在
宫廷上演,因此所作当以厚人伦、美风化为旨。 《七
里滩》一剧写严子陵辞官归隐,不与当权者合污事,
此剧创作主旨与张身份不符。 严敦易《元剧斟疑》
根据张作《汗衫记》、《薛仁贵》等作品的风格与《七
里滩》 比较,认为后者与前者路数不同,非为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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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子陈氏歌》有“风尘一旦禁城荒,谁是花前听歌者?
从此飘零出教坊,远辞京国客殊方” [10]。 明李昌
祺《剪灯馀话》描述了此种情形:
以上讨论了元代教坊演剧与创作情况,关于元
教坊为元杂剧繁荣所做的贡献,通过以上论述可知,
元代戏剧的繁兴不止在民间,元宫廷仍为当时戏剧
演出的一个重要场所。 元代民间和宫廷杂剧的繁
盛,是构成杂剧黄金时代的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这
一点任何朝代都是如此。 多年来,众多研究者均强
调民间是中国古代戏剧发源、成长、成熟的温床,这
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历代宫廷尤其教坊为戏剧的繁
荣所做的贡献也是不容忽略的。
ꢀ
ꢀ 永乐十七年,予自桂林役房山。 是冬,邂逅
一遗姬于逆旅中。 虽汩没尘土,有衰老态,然尚
余笑谈风韵,犹以紫箫自随。 访其详,盖大都妓
人,以才貌隶教坊供奉。 陵迁谷替,将落发为
尼,未果。 已而转嫁编氓,愈益沦落。 [11]
朝代陵替给百姓带来灾难,却为宫廷与民间的
艺术交流提供了契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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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 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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