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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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年5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3
May,2012
不事教育的教育学
———论现代教育学的使命
荣暋司暋平
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江苏泰州225300)
(
暋暋摘要:作为学问形态的教育学并不“教人为师暠,而是探索教育中的真理。现代教育学中的工具主义、实用主
义、功利主义只能导致教育学真实使命的遮蔽。以真理为志向的教育学是一项艰苦卓绝的智识活动,对研习者具
有较高的要求。
关键词:教育;教育学;学科性质;现代教育学的使命
中图分类号:G40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2)03灢0075灢03
暋暋在学科壁垒森严,人人自以为是的现代学术界,说教
育学并不教育人,特别是不教给人怎样从事教育活动,那
么,大多数从事教育学研究的专家、学者肯定不能接受。
但是,笔者说教育学并不教育人,并没有丝毫贬低教育学
的意思,只是想呈现教育学的真实使命。因为,在现代的
大学课程设置中,教育学只面向师范类专业的学生开设,
况且师范类专业的学生所学的教育类课程一般也只有教
育学、学科教学法、教育心理学三门,这一做法本身就暗含
了教育学的使命就是教给学生如何做老师。教育学的这
一工具性使命几乎被所有的教育学者、专家、教育管理者、
教师、学生所认同,并内化为自己的不自觉的意识。“教育
学的根本使命是指导教育实践,它有特别强烈的实践性特
笔者认为,我们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向出现了问题。如
果提出的问题本身没有意义,还用得着去解决吗? 如果教
育学的真实使命并不是工具性地“教人为师暠,教育学的工
具性价值危机就是人为虚构的,不应由教育学来负责。我
们知道,经济学并不教给人怎样发财,大多数经济学家并
不富裕,只是研究经济活动,帮助人们理解经济现象;政治
学并不教给人怎样高升,大多数政治学者并不是官员,只
是研究政治活动,帮助人们理解政治现象;文学并不教给
人怎样创作,大多数文学学者并不是作家,只是研究文学
创作,帮助人们理解文学作品。同样,笔者说教育学并不
教给人怎样从事教育,大多数教育学者并不是教育家,只
是研究教育活动,帮助人们理解教育现象,这并没有什么
可奇怪的。
[1]1
0
征。教育学的实践性集中指向怎样实施教育。暠 实际
上,几乎从20世纪80年代教育学恢复学科建制以来,关
于教育学教学效果不彰的反思文章就不绝如缕,教育学不
能满足教育实践需要的呼声日渐增高,教育学的工具性价
值危机日益显著。教育学者反思这一危机的结论是:教育
学严重脱离教育实践;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彰显教育学的
实践性格;理由是:教育本身是一种实践活动。然而,现实
情况是,即使教育学者越来越谦卑地向教育第一线的教师
学习,第一线的教师越来越像教育学者,教育学的工具性
价值危机也并没有解除。
如果有人学了经济学,利用所学多赚了些钱,那么,这
是他个人经济活动的偶然结果,并不是他学习经济学的必
然结果,帮人挣钱不是经济学的真实意图;如果有人学习
了政治学,利用所学升了官职,那么,这是他个人政治活动
的偶然结果,并不是他学习政治学的必然结果,助人高升
不是政治学的真实意图;如果有人学习了文学,利用所学
创作了诗歌、小说,那么,这是他个人文学创作的偶然结
果,并不是他学习文学的必然结果,教人写作不是文学的
真实意图。同样,如果有人学了教育学,利用所学桃李满
收稿日期:2012灢02灢21
作者简介:荣司平(1971—),男,山东单县人,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育与心理科学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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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天下,那么,这是他个人从事教育活动的偶然结果,并不是
育活动。仅是为阐明这些关系,就需要非凡的人类智能。
如果教育学自觉担负起这些智识活动,而不是像个毛头小
伙愣要对现实教育指手划脚,那么,教育学的学术品质必
然会有一个质的提升。
他学习教育学的必然结果,教人为师不是教育学的真实意
图。教育学作为一种学问形态,是关于“教育暠的,并不是
“教育暠本身。教育学“关于暠教育,并不意味着教育学“服务
于暠教育,学问形态的教育学有其自身的存在价值。一个政
府官员、一个农民、一个工人,学习或研习了教育学,并不去
从事教育活动,不能说他们学习或研习教育学就毫无意义,
他们至少了解或理解了人类的教育是怎么回事。这正是作
为学问形态的教育学的自身价值,一种知性的价值。
我们之所以毫无戒备地看重教育学的工具性价值,和
现代教育学初创时的基本抱负有关。捷克教育家夸美纽
斯在《大教学论》的扉页上写明:“《大教学论》,它阐明把一
切事物教给一切人类的全部艺术或使每个基督教王国的
一切教区、城镇和村落,全都建立这种学校的一种可靠的
引导,使男女青年,毫无例外地,全都迅速地、愉快地、彻底
地懂得科学,纯于德行,习于虔敬,这样去学会现世与来生
“教育是一种实践活动暠,这一判断的正确性不能成为
“教育学具有实践性格暠的理据。按照康德的理论,“教育
是一种实践活动暠是一个分析命题,不是一个综合命题。
分析命题必然正确,但不增加任何知识。教育本来就是一
种实践活动,和人类有关的很多活动,如经济、政治、文化,
都是一种实践活动。“教育是一种实践活动暠只是强调了
“教育暠是“实践暠活动,并没有给我们更多的知识。从“教
育是一种实践活动暠推不出“教育学具有实践性格暠。同
样,我们不能因为政治、经济、文化都是人类的实践活动,
就说政治学、经济学、文化学都具有实践性格。教育学研
究教育,这是自明的真理。但我们不能由此就赋予教育学
者为“老师的老师暠,指导老师如何当老师,更不能将教育
学凌驾在其它学科之上,指导其它学科知识如何传承。教
育学的使命在于追求教育中的真理,而不是“教人为师暠。
所以,教育学和其它理论学科一样,仍然是一种智识活动。
师范生学习教育学,是因为作为一个老师,了解和掌
握教育中的真理,意义重大。学习教育学并不是师范生从
教的全部。我们把师范生质量的下降完全归罪于教育学
教学效果不佳,是对教育学教学意义的曲解。同样,我们
把教育改革的失败或教育质量的下降归罪于教育学研究
脱离教育实际,也是对现代教育学使命的曲解。学问形态
的教育学探究教育中的真理,哪有什么能力推动现实的教
育改革。教育学者发现的教育真理并不能自然而然地转
化为人们教育行动的指南。特别是在教育日趋国家化、组
织化、市场化的现代世界,利益成了教育的风向标,教育中
的真理只能以观念的形态存在于教育学者的头脑中、著作
里,脱离实际也就在所难免了。柏拉图、卢梭、杜威,哪一
个伟大的教育思想家不脱离教育实际? 实际的教育中就
必然蕴含教育的真理? 但是,他们教育思想中的真理历经
百年、千年仍熠熠生辉!
[2]1
所需的一切事项。暠 其后,德国教育家赫尔巴特将心理
学作为教育学的基础学科,创立了四步教学法(其学生衍
生为五步教学法)。他说:“教育者的首要科学,虽然不是
全部科学,是心理学,人类活动的全部可能性的概要,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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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中从因到果的陈述了。暠
前者被视为现代教育
学的初创者,后者被视为现代教育独立的标志。两者的共
同点是将教育学的使命定位为提高教育、教学的效率。现
代教育学的工具性品质就这样被决定了。我们为了提高
教育效率,班级规模越来越大,操作过程越来越程序化。
现代教育学的命运被绑系在教育效率上,能够促进教育的
效率就是进步的教育学,不能促进教育效率的教育学就是
落后的教育学,教育学成了任何一种教育活动的盟友或帮
手。
教育学的这一基本品质注定了它在现代学科群中的
次等地位。教育学的工具性成了其自身学术品质提升的
障碍。哲学、文学、历史学等传统学科的价值是自足的,经
济学、管理学、社会学等现代学科的价值也是自足的。判
断这些学科的成败得失是在这些学科的内部进行的。例
如,我们不能说柏拉图的哲学理论没能改善人类状况,就
说柏拉图的哲学无甚意义;我们不能说马克思的经济学没
能抗拒资本主义进程,就说马克思的经济学不够深刻。教
育学的价值同样可以在自身内部找到,教育学的工具性价
值不是命中注定的,而是人为赋予的。
现实教育改革的驱动往往是政治经济制度变化、社会
发展需要等外部因素,这一切恰恰是教育学研究的内容,
而不是教育学服务的对象。教育学不能成为任何一种教
育活动的附庸,就像政治学不能成为任何政治活动的附庸
一样。只有这样,教育学自身的学术品质才有可能获得保
障。我们当前的教育学具有很强的依附性,依附于政治意
识形态、依附于教育行政主管部门、依附于实际的教育实
践活动。这一依附性的典型表现是,面对官员关于教育的
讲话、面对国家的教育政策,教育学只能鼓掌喝彩,而不可
能有质疑、反对的声音。另一方面,教育学者的人身依附
更是使教育学者噤若寒蝉,失去了独立探索教育真理的勇
现代教育学一开始就充当“教育救世主暠(改造现实教
育)的角色是一种自负的表现。教育问题不简单就是一个
效率问题。人类的教育活动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关涉到人
们的思维方式(涉及到哲学)、传统习俗(涉及到历史学)、
政治制度(涉及到政治学)、生产力水平(涉及到经济学)等
等,这些复杂的因素都直接或间接制约、影响着现实的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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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司平暋不事教育的教育学———论现代教育学的使命
气。人身依附的典型表现是,几乎所有的教育学者都属于
目等,教育学者们忙得不亦乐乎。柏拉图说得好,灵魂的
眼睛只能盯着一样东西,你不可能一只眼睛盯着金钱,另
一只眼睛盯着真理。教育学虽然不能直接指导教育改革,
但教育学的学术品质能够影响教育的品质。教育事关一
个民族的未来,不要说千百年后,就是几十年后,我们能给
后人留下多少有意义的教育真理?
国家公务人员,生老病死全由国家负责。正像一位国际著
名教育学家的真实感受,“中国的教育学者都更像官员,不
像学者暠。从某种意义上说,教育学的依附性基于教育学
者的依附性。这种依附性的解除尚需时日,“中国真正的
教育学在民间暠的说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无论如何,意
识到现代教育学的真实使命总会给人一种希望。
以真理为志向的教育学并不比哲学、文学、经济学、管
理学等学科易学,教育中的真理往往掩盖在习俗、权威意
见、政治势力、经济霸权等人们难以摆脱的因素之下,了解
教育中的真理往往需要有非凡的才智,不是所有的人都适
合去研习教育学。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对人类教育思想有
重大贡献的教育学家往往是博大精深的哲学家、思想家。
赫尔巴特自认天资平平弃哲学而转攻教育学的说法,可能
是教育学家的自谦之词。如果没有深厚的哲学功底,赫尔
巴特的教育学成就是无法想象的。
实际上,任何一种学问形态的合法性都指向真理探
索。不以真理为志向的学科必定是短命的、低俗的。说教
育学的使命是探索教育中的真理,并不是什么标新立异,
只是拨开罩在教育学身上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工具主
义迷雾而已。教育学和真理的相关性,是教育学作为学问
形态存在的本质要求。离开了真理探索,教育学就会堕落
成服务于任何一种教育活动的实用技术。技术具有一定
的程式,人人可以通过训练来掌握,所以,堕落的教育学会
吸引任何人来学习。近年来,教育学界出现大量跨学科报
考教育学的硕士、博士,理由几乎千篇一律,“教育学易学、
易考暠,以真理为志向的教育学真的易学、易考吗?
现代教育学至今仍处于学科之林中的二等公民地位,
和教育学者没能坚守教育学的真实使命不无关系。教育
学赋予教育学者合法的学术身份,没有真正的教育学就没
有真正的教育学者,所以,恢复教育学的真实使命才能使
教育学者寻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今天的教育学界已然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博弈场,围绕
着招生、资格考试、教育改革项目、国家政策干预、科研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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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乐天.教育学:新编本[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2]夸美纽斯.大教学论[M].傅任敢译.第2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4.
3]张焕庭.西方资产阶级教育论著选[M].第2版.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
[
[
TheMissionofModernEducation
RONGSi灢ping
TaizhouTeachersCollege,Taizhou,Jiangsu225300,China)
(
Abstract:Asamodeofscholarship,educationisnottoteachstudentstobeteachers,butto
exploretruthineducation.Therealmissionofeducationwillbeconcealedundertheshadowof
instrumentalism,pragmatismandutilitarianisminmoderneducation.Truth灢orientededucation
isanarduousintellectualactivity,demandingresearchers暞highqualifications.
Keywords:educate;education;disciplinenature;themissionofmoderneducation
[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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