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 卷第５ 期
２００６ 年９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ｉｃｈｕ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ｌ．３３，Ｎｏ．５
Ｓｅｐｔｅｍｂｅｒ，２００６
旅法华工与留法勤工俭学生
田雪梅，鲜于浩
（
西南交通大学人文社科学院，成都６１００３１）
ꢀ
ꢀ 摘要：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勤工俭学生出于高度的责任感，有目的地在华工中进行文化教育和政治宣传，
取得了相当成绩。 中共旅欧党团组织成立后，更加注重在华工中开展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和教育工作，并团结他
们建立反帝统一战线，华工们思想觉悟有很大提高，并自觉投入反帝爱国运动。
关键词：旅法华工；留法勤工俭学生；旅欧党团组织；理论宣传；文化教育
中图分类号：Ｋ２６ꢀ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３１５（２００６）０５⁃０１１０⁃０８
［
１］１２
。 至１９１８ 年１０ 月１６ 日，由法国政府
ꢀ
ꢀ 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史和中法关系史研究方
３１４４０ 名
面，旅法华工与勤工俭学生的关系是一个引人瞩目
的内容。 本文拟就这一问题作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招募的华工达３６９２５ 名。 出于补充军事后勤劳动力
的需要，英国也继法国之后在中国招募华工。 １９１６
年秋，英国在山东威海卫开始招募事务。 在英商和
记洋行承揽招募华工事务后，募集华工的工作便得
以大规模进行。 １９１７ 年１ 月１８ 日，英国政府招募
的华工１０００ 余人由威海卫出发。 英国所招募的华
工以山东籍居多，江苏、安徽等省次之。 据北洋政府
侨工事务局统计，“英国招工局在山东一带所招工
人，由威海各口岸自由赴法者约十万人”。 由于这
些华工亦被送至法国境内作军事后勤工作，他们也
被称为旅法华工。 那些非经英、法政府从中国境内
招募，由国内外“各地转赴法国者约一万余人”。 因
此，在法国境内的中国华工人数，“统而计之，不下
一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法国是主要战场，男丁大
都征召入伍，劳动力极度匮乏，战场勤务和许多工厂
急需补充人员。 在这种情况下，人力资源充裕且富
吃苦耐劳精神的中国劳工，便成为法国政府补充劳
动力的重要来源，因而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史和中
法关系史上增添了旅法华工的内容。
最早承揽为法国招募华工的是天津惠民公司。
１９１６ 年５ 月，该公司与法国陆军部陶履德上校订立
［
２］２０
招募华工合同，随即在天津、香港、浦口、青岛四地设
立专事招募华工的分公司。 １９１６ 年７ 月２２ 日，首
批华工１６９８ 人从大沽口出发，远航法国。 据惠民公
司统计，其天津分公司３ 次共运送华工６０３８ 名，香
港分公司５ 次共运送华工３２２１ 名，浦口分公司１４
次共运送１７７７３ 名，青岛分公司３ 次共运送４４１８
名，经惠民公司之手招募赴法的华工人数共计
十五万人”
。
十余万中国华工分别受英、法两国陆军部管辖，
仿正规军队编制，编为团、队、班，主要由英、法两国
军事系统派员管理。 在中国宣布参战以前，在法华
工主要在后方包括军事工厂在内的各工厂作工。 中
国宣布参战以后，华工服务的区域扩大，有的由后方
派至前线，作运输弹药、修筑工事与军事房屋等项事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０５⁃２３
作者简介：田雪梅（１９７０—），女，重庆渝北人，副教授，复旦大学博士研究生；
鲜于浩（１９４６—），男，四川成都人，院长，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１
１０
ꢀ
ꢀ
田雪梅ꢀ 鲜于浩ꢀ 旅法华工与留法勤工俭学生
［
４］２８６－２８７
；在拉菲尔管理华
务。 美国军队到法后，经常向法国政府商借华工修
筑军事工程。 至１９１８ 年１０ 月，华工在法作工的工
厂达１０３ 家，分属机械、弹药、煤炭、煤气、造船、建
筑、军事工程、装卸、铁路、公路、造纸、化工、军服、军
粮等行业。 中国华工辛勤劳作，为法国军事后勤机
器的运转付出了血和汗的代价。 １９１７ 年２ 月１７
日，一艘载有华工的法国邮船在地中海被德国潜艇
击沉，５４３ 名中国华工全部遇难；华工所在工厂有的
距战场仅三四十里，“时虞德奥飞艇侦探，生命动在
呼吸”；在敦克尔刻附近效力的华工，遭德国轰炸而
死亡者即达９５ 人；仅法国政府招募的华工就有４１３
人因战争、疾病等原因客死异乡。 故英国舆论认为，
中国华工“于欧西大战场，颇能为力扶助战事之进
送黑屋”， 没收衣物金钱等
工的法国工头，“每人每月给他四个佛郎，他就可以
不苛待；若有人能每天给他五个佛郎，就可以免工
作”；一些法国工头将华工当作仆役使唤，有的还私
设赌场，强令华工参加；更有甚者，将收工后的华工，
“关在铁栏里， 不许自由行动”， “ 待遇不如俘
［
４］２８１－２８５
虏”
。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部分华工陆续回国。
至１９１８ 年１０ 月，英国所招华工返国者约２ 万人，法
国所招华工回国者有１４００ 余人。 英国招募华工合
同须由华工本人按手印方能生效，系直接招募，期限
定为三年，所招华工一般视为自由工作，在去留问题
上本人意愿起较大作用。 法国所招华工，大多由惠
民公司代招，期限定为五年，但合同内有五年期满即
可延长在法居留之权并仍享受免费回国待遇的条
款。 战争结束时，华工仍受合同束缚，不得自由觅
工。 战后，法国安置华工不成问题，法国工部也有继
续使用华工的意向，加之华工不堪苛待，急盼成为自
由工人，逃亡之事时有发生。 法方本可对中国华工
作出合理的安排，但法国陆军部态度固执，坚持华工
须交纳６００ 法郎，方可解除合同。 于是，在法国政府
所招募华工的去留问题上，陆军部与华工的矛盾日
益尖锐。 法国陆军部在惩罚华工潜逃一事上，做法
十分严酷。 华工皆由陆军部编号，其人既逃，其号即
缺，逃走之华工便被称作黑号。 被捉获的黑号皆被
送往马赛水牢之中，过着非人的生活。 侥幸脱逃的
华工则昼伏夜出，行踪不定，依靠其他华工接济或从
事贩卖维持生计。
［
１］１２
行”
。
华工的工资待遇比较低下。 按照惠民公司招工
条款，法国政府招募的华工工资一般为每个工作日
法郎，除去规定每日应付的服装费、保险费０ꢁ ５ 法
５
郎，实际所得不超过４ꢁ ５ 法郎。 如果厂方供给伙食，
每日工资不超过３ꢁ ２５ 法郎；如果食宿均由厂方解
决，每日工资则不超过３ 法郎。 此外，凡生病、工休
及停工之日，即无工资。 华工家属仅一次性领取安
家费５０ 法郎，全凭华工节俭所余维持生活。 英国政
府所招华工，待遇稍高。 除衣食住宿外，每名华工每
日可得工资１ 法郎，另有供养家庭的月工资１０ 个银
元。 按照合同规定，旅法华工每日工作时间约１０ 小
时，超过国际通行的每日８ 小时工作量。
在华工的管理方面存在着明显待遇不公甚至种
族歧视。 据北洋政府侨工事务局调查，华工管理者
概属军事范围之人，“管理之法，亦不脱军事气味。
故华工偶不遵守，即生冲突，甚至一遇华工不服，拳
足交加，亦时有之”，在第戎某工厂作工的华工马德
十余万华工身在海外，却心系祖国。 １９１８ 年，
国内京畿地区发生水灾，华工闻风而起，踊跃捐款。
至当年７ 月，他们共筹得１４０００ 多法郎。 以后三个
月内，又捐助赈款１３００ 多法郎。 １９１９ 年初，旅法、
旅英华人组成国际和平促进会，宗旨为“增进中华
民国国际地位，抵御强权侵犯”，并申明要“发表本
［
４］２８６
胜就是“无故被法人打死的”
。 美国军队对待
所借用的华工更为苛虐，美军工头殴打华工之事时
有发生，甚而对华工施以脚镣手铐等刑具，华工不忍
苛待和歧视，“往往藉端停工，持械以示对抗”，法方
［
４］４２４
会对于中国外交问题之主张”
。 该会成立后，适
［
３］２１
在处理罢工、械斗等事件时往往顺美抑华”
。 遇
逢巴黎和会即将召开，遂组织旅法华人积极活动，以
壮中国声势。 旅法华工“因多系山东籍，反日侵略
尤力”，他们热情为国际和平促进会捐款，华工领袖
经常出席该会召集的会议，“并一再表示愿出钱出
有其它外籍工人与华工械斗，“华工转蒙刑事上扰
乱公安、伤及无辜之罪名，而受法律之惩罚”；某军
工厂华工与他国工人械斗，“法庭竟定华工死罪四
人”，后幸法国总统干预，一人定为终身监禁，三人
力。 如有需要，随时可动员三四万华工作我方后
［
２］１４
［４］３７５
罚作苦工并监禁２０ 年
。 鲁昂某厂的华工８０ 人
援”
。 ６ 月２７ 日，３０ 余名华工与学生包围中国
因吃不饱停工，该厂总办当即将王海龙等七人“押
首席代表陆征祥在巴黎西郊的住宅，迫其表示不在
１
１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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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巴黎和约上签字。 ２８ 日，巴黎和约预定签字，华工、
学生等旅法华人再次包围陆徵祥及中国各专使的寓
所，他们“已预备了每一个专使的命用三个人的命
去偿他。 这预备偿命的人已开了名单，不管要出门
的专使是被谁打死的，这预备偿命的人总去偿命”。
同日，“旅法华工集会至三万余，奔走呼吁”，中国代
表团迫于国内外强大压力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两年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议长的国民党要
人张继指出，中国代表团之所以拒签和约，“其力乃
权利。 １９１８ 年，华工张伯辽、黄恩荣等率先在马赛
发起中华工团，马志远、袁子贞接踵在勒克勒佐成立
中华工团第一支部，“各地相继而起者达十余支部，
团员达两千数百人”；华工潘振东等人也在法国北
部发起华工工会，“分会达数十处，会员亦不下两千
人”，但是因华工作工地点常有更动，各基层组织随
［
４］３３４
之解散，亦难重新成立
。
急待援助的华工在彷徨之际，得到了勤工俭学
生的帮助和支持。 据华工领袖袁子贞回忆，中华工
团和华工工会成立后，“虽然组织经过一载，然并无
一个固定总基础，既感不便，又兼组织华工师范学校
未得陆军部之许可而受刺激。 种种原因，不得不派
［
５］３８２－３８３
在巴黎之华工及学生”
，旅法华工在迫使中
国代表拒签和约方面表现出大无畏精神和崇高的爱
国主义思想。
［
４］３３４
代表来巴向学界人士共筹办法”
。 １９１９ 年１０
旅法华工的本质和主流都是好的，但是，由于文
化程度低，离乡背井在外谋生，也沾染了很多不良习
气。 极个别华工把国内江湖会党的恶习带到法国，
在华工中称王称霸，威逼他人参赌、抢劫、酗酒。 部
分华工常常将辛苦挣得的薄薪在工余聚赌，“为着
月，华工领袖在旅法学界的大力支持下，在巴黎华侨
协社召开会议，决定将中华工团、华工工会以及早期
旅法华工中的华工工会合并，成立旅法华工的统一
组织———旅法华工工会。 旅法华工工会以“巩固中
国工人团结力，扩张中国工人之智识范围，增进中国
工人物质及精神生活程度为宗旨”，在“精神上大概
取联工主义”，即工团主义。 旅法华工工会组织发
展工作一度较为顺利，成立尚不到一月，入会者已有
［
４］３６５
欠债的事，又常常争斗打骂”
工，还不时逛窑子寻欢作乐，遇有械斗，听“首领”、
大哥”号令，不分青红皂白一齐参与。 华工住地与
。 一些青壮年华
“
宿舍常常污物随地排放，极不清洁。 一些节俭的华
工汇款回国，多者达上千法郎，而参与吃喝嫖赌者根
本不能养家赡老。 这些流氓无产者的习气，在法国
社会中造成了一定不良影响。
３
０００ 人，分会成立者有２６ 处，而正在筹备者尚多。
９１９ 年底，各分会代表齐聚巴黎华侨协社，选举潘
１
振东、马志远为总会评议会正副会长，留法俭学生萧
［
４］２６３－２６８
瑜、刘厚分别被举为学务科、理财科主任
。
至１９２０ 年３ 月，其４６ 分会成立，拥有会员４００ 余
人。 各分会人数从百余至上千人不等，一般于所在
工厂或所在地组织。 各地分会成立，勤工俭学生均
表示支持，有的还出席成立大会并发表演说。
二
华工在法种种境况，中国官方基本了解。 北洋
政府成立了侨工事务局，任命了驻巴黎侨工委员，还
数次派人至法国各地调查，并编写了较详细的情况
报告书。 但是，他们不愿开罪法国政府，不敢理直气
壮地为华工撑腰。 华工马德胜被法人无故殴打致
死，当地华工即向驻巴黎侨务委员李骏报告，李却回
函称：“我无有裁判权，不能干涉法国的司法独立。”
华工宋某在铁炉上夜工失踪，疑为失足炉中烧死，请
其调查，“他回信说实在无法”。 在废除军事束缚方
面，法国陆军部要价６００ 法郎，而中国驻巴黎领事馆
又以存储“将来回国的路费”为由，要华工再交１０００
法郎，而交钱后“无实在收据，只有李骏回信一封”，
华工们当面斥责李骏，“照料华工的人不能尽责任，
旅法华工工会成立后，把争取华工成为自由工
人列为要务。 １９２０ 年４ 月，在勤工俭学生的支持帮
助下，华工工会发动了一场规模较大的请愿运动。
他们召开数次会议，印发法文请愿宣言书，联络法国
工团组织，运动法国政界人士。 后因法国当局实施
高压政策，华工工会主要负责人潘振东被捕，马志远
被逐，一些分会负责人亦遭拘捕，原中华工团首领张
伯辽、黄恩荣又聚众退出华工工会另立山头，旅法华
工工会陷入极度困难之中。
旅法华工工会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再次得
到留法勤工俭学生的大力扶持。 很多留法勤工俭学
生通过开办华工学校，积极进行华工教育，稳定了华
工工会的基层组织。 至１９２０ 年７ 月，“各地相继成
［
４］２８６－２９０
不但不保护我们，反来摧残我们”
华工曾经自行组织起来，争取应当享受的基本
。
１
１２
ꢀ
ꢀ
田雪梅ꢀ 鲜于浩ꢀ 旅法华工与留法勤工俭学生
立分会达六十三处， 工余学校亦有三十余处之
个人共同“向领事馆具保这五六人，使他们花钱以
［
４］３３６
［６］６０－６１
多”
。 各华工分会在“每日工余，各就附近邀请
脱合同”
。
［
４］４５７
勤工俭学生教授简易功课”
。 在拉夫列工厂热
１９２１ 年，旅法华工工会再次陷入停顿状态，在
赵世炎、李立三等人支持下，袁子贞辞去勒克勒佐工
厂工作，毅然赴巴黎主持旅法华工工会的重建。 赵
世炎还对旅法华工工会的机关刊物《华工旬刊》极
为关心，提出：“言论机关非常重要，看印刷与发行
方面如何，宜竭力整顿，使复原状。” “稿子方面，我
心求学的华工要求下，徐特立和部分勤工俭学生组
织了工余学校，“担任晚间去上课，教中文和法文或
［
４］３６７
讲演等”
。 在蒙代维尔的旅法华工工会第六分
会于１９２０ 年９ 月第二次组织工余学校，特邀勤工俭
学生担任英文、中文、算术课程，实行“分班教授”，
二个月后，所教华工皆能看《华工旬刊》。 在梅齐东
工厂，勤工俭学生设立工余学校，“每晚六点至七点
［
６］６３
们现在与华工有密切关系，定能常供给。”
在“劳工神圣”思潮的影响下，留法勤工俭学生
还在华工中进行宣传活动，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蔡和森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谈到，他赴法勤工俭学的
［
４］３３１
上课，听课的非常踊跃”
。
勤工俭学生帮助旅法华工工会的另一个重要方
式，是在组织上旗帜鲜明地支持潘振东、袁子贞、马
志远为华工工会领袖。 旅法华工工会成立之初，实
际上是以中华工团为核心进行的联合，会徽“仍照
［
７］５６
动机之一，“全在团结工人”
。 少年中国学会负
责人王光祈称：“劳动阶级中，我们认为留法的华工
最有希望”，“所以我们在巴黎的会员对于此事非常
注意，已设法与他们接近，尽我们的力量启发他们的
［
４］４５６
工团旧式”
，表现了中华工团领袖自恃人多势
［
８］３１５
众、以我为核心的打算。 在旅法华工工会总会组织
领导完善之后，中华工团负责人张迫辽、黄恩荣未能
被举为负责人。 在要求脱离陆军束缚的请愿运动
中，张、黄二人畏葸退缩，直至重新打出中华工团的
旧旗。 留法勤工俭学生所主持的刊物和所写的通讯
报导均支持华工工会，反对分裂。 巴黎通讯社周太
玄等人在通讯报导中，曾经多次指斥华工存在的
思想”
。 勤工俭学生在华工中进行宣传活动，主
要是通过《华工杂志》、《旅欧周刊》、《华工旬刊》等
刊物，登载他们所撰写的论文、通讯、评论。 少年中
国学会强调社会改革“从教育实业下手”，实现“学
［
８］３１６
生、华工、华侨三派人的联合”
。 勤工俭学励进
会将调查“劳动界状况”作为会员应尽的义务，规定
会员深入华工，定期写出报告。 工学世界社明定每
个会员每月写稿一篇，内容包括“工人生活”和“华
工情况”。 少年中国学会周太玄主要利用巴黎通讯
社和旅欧周刊记者身份，从华法教育会、勤工俭学生
和华工团体等处探询有关情况，有时直接在华工中
进行采访。 工学世界社社员李富春所写的《法国哈
佛柳（Ｈａｒｆｌｅｕｒ） 史来德工厂（Ｅｔａｂｌｉｓｓｅｍｅｎｔｓ Ｓｃｈｎｅｉ⁃
ｄｅｒ）的华工实况》一文“是工后偷闲写出来的”，“依
据真实情形，拿客观的眼光去写”，将华工分为脱离
合同者和未脱离合同者两类，然后详细列出他们的
人数、籍贯、到法日期、到厂日期、废合同日期、工种、
工价、工作时间、工厂对华工的管理、饮食、居住、衣
服、经济状况、知识教育、嗜好、娱乐、与法女结婚者
“
水浒式之团体组织”，称赞潘振东“虽系工人，而文
［４］２４７
词极佳”
。 当潘振东、马志远遭受法国政府迫害
之后，巴黎通讯社又屡屡为他们鸣不平。 《旅欧周
刊》也经常登载华工工会的声明、通告，竭力为华工
工会宣传。 １９２０ 年１０ 月，勤工俭学生创办《华工旬
刊》，作为旅法华工工会的机关刊物。 以潘振东、马
志远为正副评议会长，袁子贞等人为评议员的旅法
华工工会重新崛起之后，会务一度欣欣向荣，“工团
的组织早已无形消灭，工会日见发达，颇抱乐观的气
［
４］３３６
象”
。
赵世炎、李立三等到法国勤工俭学后，极为注重
联络华工。 在勒克勒佐作工之时，他们与袁子贞等
华工领袖过从甚密，在华工中开办工余读书会。 赵
世炎对华工脱离陆军部束缚一事极为关心，并尽力
为之奔走，在致周太玄的信中，他深情地写道：“此
地工界朋友对我们感情太好，然而他们不自由的身
体实在令人痛心”，他和李立三“打算使这里边几
个———大约五六人———优秀分子脱离陆军部的合
同，使他们身体得自由”，希望周太玄出面并约请几
［
４］３４９－３５８
的状况等等
。
勤工俭学生呼吁包括华工在内的广大工人群众
认识到自己受苦受穷的根源，并且奋起抗争。 罗学
瓒指出，那些“吃阔饭、穿阔衣服、居阔房子的，享用
极阔的，都是一些不作工的人”，这些人“把我们不
作人看，或把我们视为奴隶，作为仆役，或入战场互
相杀害”，工人群众应当起而“争自己生存与人格的
１
１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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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４］３８０
。 另一位勤工俭学生认为，“在历史上，
权利”
帮助、 群策群力， 就能“ 维持生活， 增加实
［
４］３８１－３８２
凡是劳动的，生产的，多处在贱的这个阶级上；不劳
动的，不生产的，多处在贵的那个阶级上”，下贱阶
级即工人阶级理应起而抗争，“大家的东西，大家支
力”
。
在中共旅欧党团组织成立前，留法勤工俭学生
中流行工读互助主义，他们在华工中的宣传教育活
动必然有明显的工读互助主义倾向，客观地说，这类
宣传有助于华工重视自身素质的提高。 不少华工正
是从勤工俭学生的理论宣传和社会实践中，摆脱了
蒙昧的境地，和勤工俭学生一道追求新思想，并为改
变命运和地位而努力探索。
［
４］３１９
配，大家享受”
。
如何抗争，如何获得平等、民主、自由的权利呢？
勤工俭学生在他们的著述中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极个别勤工俭学生提出了俄国模式，并将其作
为改变工人命运的一种方案。 《华工应该有的思
想》一文称：“现在劳动者的理想已经见诸实行的，
第一个自然算俄国。 俄国的宪法，只承认劳动的工
人是俄国主体人民，有执政权，有选举权；不劳动的
人，就是从前一般在‘贵’字阶级上的，不但不算是
主体人民，而且还是人民的公敌。” 在作者看来，俄
国模式属于“激烈”一类方案，“是不劳动的滚下来，
劳动的站上去”；当不劳动者不愿“自家去寻取衣食
三
前已述及，早在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成立之前，
赵世炎、李立三等人便在旅法华工中进行艰苦细致
的宣传组织工作，坚定地支持优秀华工领袖袁子贞
等人出面重建华工工会，对于办好旅法华工工会的
机关刊物《华工旬刊》 也提出了极为中肯的建议。
［
４］３２２
住”时，便不妨实行这种激烈的手段
。 李立三也
１９２２ 年６ 月，旅欧少年共产党建立后，将在旅法华
曾公开号召，勤工俭学生应当与“劳动阶级携手，在
这个黑暗世界中，杀一个七出七进，将资本主义完全
工中开展工作视为要务。 在赵世炎等人的扶助下，
１９２２ 年１０ 月１０ 日，曾经人心涣散、会务停顿的旅
法华工工会在勒克勒佐召开代表大会，暂设临时委
员会为过渡机构，翌年元旦，正式把旅法华工工会的
旗帜重树起来。 １９２３ 年２ 月，旅欧共青团巴黎临时
代表大会的决议案特别强调：“华工运动问题———
决定维护现在我们所主持的‘华工总会’，实力援助
《华工旬报》———工会机关报———努力图华工教育
实现，以便吸收同志。”续出《少年》也是为了“传播
共产主义学理于不甚能读外国文主义书报之勤工俭
学生和华工中”。 为推进华工工作，旅欧共青团成
立了“华工运动委员会”，以萧朴生为主任，华工领
袖袁子贞不仅被吸收入团，而且当选为旅欧共青团
［
４］１４０
推倒，然后才有光明”
。
不过，更多的勤工俭学生主张工人阶级应当提
高自身素质，以和平的非暴力手段来改变自己的地
位。 而要达此目的，必须实行工读互助，首先做好华
工教育。 巴黎通讯社认为，华工中存在的种种不良
习俗和行为，以及不能有效奋争的原因，“皆在精神
［
４］２４７
萎靡，心理脆弱，不感知识增进之必要”
。 《华
工旬刊》提出：“我们现在第一应该准备的，便是这
识字一件事。”有的勤工俭学生还强调：“工读的生
活，是我们人的正当生活。 如果我们工人只做工不
读书，便是过半身不遂的生活，不是完人的生活
［
４］３５５－３５６
了。”
［
９］８９５－８９９
执行委员会侯补委员
。
在鼓吹宣传工读主义的同时，一些勤工俭学生
旅欧少年共产党成立前后，因北洋政府寄往法
国的１０ 万元（约合７３ 万法郎）津贴的分配问题，引
发了留法勤工俭学生内部及他们与旅法华工之间的
争执和矛盾。 如何公平地分配这１０ 万元，成为赵世
炎、周恩来等中共党员以及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所
必须解决的难题。 在争取开放里昂大学斗争失败
后，“始有一个勤工俭学生联合委员会出现，以谋善
还在华工中提倡无政府主义的互助论。 一位勤工俭
学生在《工人互助浅说》一文中论证了“大家互助起
来，谋共同生存，各各分工，才能各各均享，也才许各
各均享”的道理，在“劳动问题已经成了世界上大问
题”的时代，只有增强工人的互助能力，才能予以解
［
４］３９０－３９４
决
。 勤工俭学生不仅提倡工人在工作、生
活、读书时的互助，也强调结成团体就是互助。 有的
勤工俭学生提出，“结成团体有三种作用，‘增进工
人的工作能力，增进工人的知识，使奸人强盗‘反
省’、‘畏忘’，使他们改变方针”，工人在团体中互相
［
１０］６９２
后”
，但至１９２２ 年初，该会无成果可言。 ８ 月中
旬，勤工俭学生在巴黎召开了代表大会，宣布留法勤
工俭学生总会正式成立。 在款项的分配方面，有勤
１
１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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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雪梅ꢀ 鲜于浩ꢀ 旅法华工与留法勤工俭学生
工生与俭学生、非宗教学生与宗教学生的矛盾，也有
勤工俭学生与旅法华工的矛盾，而留法勤工俭学生
总会的基本态度是完全排斥华工与入教学生，严格
按照是否勤工为标准。 旅欧少年共产党认为，勤工
俭学生的团结应当“把基础建筑在真正实行勤工俭
学者上面”，“旗帜鲜明地拒绝宗教徒加入，拥护青
他们不了解工会与行会究竟有别，工会运动的目的
是“要改良工人状况，引导工人为经济的奋斗，协助
工人政党图谋工人阶级的解放，取消工银奴役，以达
到最后共产主义的胜利”。 “赁银劳动者”即雇佣劳
动者，“无论其为劳力与劳心的皆有从事工会组织
的任务”，即他们都可以参加工会，进而按行业或职
业组合工会，然后按区、省、全国直至国际的联合。
革命之前，工会要“扫除劳动运动的障碍和增进工
人的地位”，特别是“以工会的机关来促进工人的阶
级觉悟，宣传无产教化，散布革命种子”。 工人阶级
夺取政权后，工会“要转移他的重心到经济组织的
领域内，以图在为共产社会建设和消灭社会阶级的
工人所有努力中来作有力的参与”，工会“尤要以一
个忠实的工党（按：指共产党）来作工会的指导，使
有阶级觉悟的工人好源源不断地走入工党”，换言
之，工会要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协助工人政党图谋
［
１１］
年人的自由思想” 。 为此，赵世炎等５０ 余人还致
函华法教育会，明确表示入教学生不能参与分配。
不过，旅欧少年共产党提出：“无产阶级应当本其协
作的精神，相友相助，中国汇来的十万元亦应当作
‘
侨民教育经费’底意义与工友共之，纵是政府指定
了，也当自动的分给。”１０ 万元最终只在勤工生中分
配，作为他们进入法国各类实习学校的费用。 对这
种分配结果，旅欧少年共产党斥责经办人李光汉，
“
改工友可入之技艺传习所为勤工同学入学津贴，
［１２］
单分给同学” 。 对于因１０ 万元分配问题所带来
的种种矛盾，旅欧少年共产党呼吁勤工俭学生在坚
持原则的基础上团结起来：“无产阶级的少年，在阶
级觉悟的认识之下，有最重的负担和最大的使命，
［
１２］３４８－３５６
工人阶级的解放”
。
针对旅法华工中尚存的无政府主义思想，《少
年》第１０、１１ 号连载了《工人与政治》一文，批驳无
政府主义者在工人运动问题上所发出的一系列谬
论。 文章指出：“工人阶级的政治争斗，不是任何人
可以煽惑得起来，也便不是任何人可以否认得下去
的。 这种必然的步趋，完全是由他们的生活条件来
决定的”，“生产手段（即一切生活来源）的垄断者屈
伏劳动者于经济隶属地位之下，是劳动者生活贫困、
智力低弱、人格堕落、政治依赖的总因”，所以，“工
人阶级的解放，是求经济的解放，为求经济的解放而
争斗，是政治的争斗，因为经济权连着政治权”，“阶
‘
团结起来’———这更是唯一的标语”，“我们认定旅
法的华工与勤工俭学生，同是现社会制度下的被压
迫者，同是未来社会改造的伙伴。 勤工同学团结好
了，华工朋友的团结也是急不可缓的，大家应当相互
［
１１］
援助起来” 。 针对勤工俭学生与华工出现的矛
盾，周恩来还特撰《告工友》一文，期盼“劳工朋友必
须急图团结组织，勿放松一切机会，勿远离可引为友
的勤工同学，更须认清对象，好轰轰烈烈地做将起
来”；赵世炎也在一封致华工的信中说，“同是现社
会的被压迫者，只有无条件的携手，不当有丝毫的误
级争斗，便是政争”，“要想推翻有产阶级，要想打破
［
１１］
［１０］第３册２４６－２６０
会” 。 旅欧中共党团组织的劝导取得了一定的效
果。 自此之后，勤工俭学生在经济问题上开始注重
与华工分享，华工总会也发表书面宣言，希望“双方
国家，便是进行政治的争斗”
。 文章说
明，工人阶级是不可能远离政治的，无产阶级只有在
夺取政权并消灭阶级差别和实现生产资料社会公有
之后，才可能消灭政治。
［
１３］
推诚相与”、“协力同进”
。
中共旅欧党团组织十分强调华工的教育问题。
不过，他们这时所提出的教育问题已经不是识字扫
盲一类的教育，而是用马克思主义在工人群众中进
行宣传教育。 １９２２ 年１２ 月，周恩来发表《论工会运
动》，全面地论述了工会的性质、目的以及工会与无
产阶级政党的关系。 他在文中首先指出，“行会目
标重在自和，彼此希望画一交易标准，俾各无损
伤”，“工会目标，则重在外抗，协助以图自存”；“行
会社会主义和无政府主义之不易使人倾信”，就是
旅欧的中共党员、团员不仅在华工工会总会机
关报《工人旬报》发表文章，还在《少年》杂志反复介
绍《工人旬报》的宗旨是“筹画侨工教育，唤醒阶级
［
１５］
觉悟，贯输工人常识，供给正确新闻” ，以扩大其
影响。 在他们的帮助下，华工总会第一二分会在勒
克勒佐还联合出版了半月刊《新工人》，“努力工人
团结为防敌人”，“努力工人教育作打倒敌人的工
［
１６］
具”，为其鼓吹目标。 华工总会和各个分会还举
办了工人夜校和各种实习学校，一些党团员在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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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学校中担任教员，帮助工人学习文化科学知识与马
克思主义理论。 蔡畅回忆道：“巴黎附近的一个边
古（按即比扬古）的地方，工厂多，有很多华工，于是
在那里组织俱乐部、工会、补习学校等，另外还和国
民党左派做统一战线的工作，反对李璜、曾琦，他们
提出“共管中国铁路”的谬论，激起海内外炎黄子孙
奋起抗争。 ７ 月，旅法华工总会袁子贞、《少年》杂志
社周恩来、华工组合部书记萧朴生等联合其它１９ 个
旅法团体，成立了旅法各团体联合会，袁子贞、周恩
来等被选为中文书记、会计。 在该会的领导下，数次
向国内外发布文电， 历陈“ 铁路共管， 等于亡
［
１７］５５５－５５８
是醒狮派。”
［
１０］７６１
中共旅欧党团组织的宣传教育工作，团结了很
多华工，华工聚集在统一战线的旗帜下，他们的思想
觉悟也有所提高。 １９２３ 年，《工人旬报》印行“五·
一纪念号”特刊，登载了２０ 余篇文章和诗歌，表明
部分旅法华工已具有一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
其中，《五·一底历史与意义》一文写道：“工人们：
阶级争斗开始了！ 自一八八六年五月一日以来，工
人被资本家杀了的以百数，监禁了的以千数（专就
国”
，号召同御外侮。 在召开的救国大会上，袁
子贞、周恩来等先后发言。 由于国内外广大群众的
反对，列强“共管”中国铁路的阴谋破产。 １９２５ 年五
卅运动中，《赤光》杂志社、旅法华工总会、国民党驻
法总支部、中国留法勤工俭学生总会等２８ 个团体，
于６ 月７ 日在巴黎成立“旅法华人援助上海反帝国
主义运动行动委员会”，多次印发《旅法华人反帝国
主义特刊》和通告，宣传反帝爱国思想，动员旅法华
人参加反对帝国主义的联合阵线。 １４ 日，８００ 余华
工、勤工俭学生会聚巴黎第七区格奈尔路８４ 号的法
国园艺学会，准备举行反帝示威大会。 由于法国警
察的无理干涉，与会群众同警察相持２ 小时后又聚
集在布朗基街，成功召开了反帝示威大会。 １９２６ 年
１０ 月，包括共产党、共青团员、国民党员在内的勤工
俭学生和华工纷纷奔向布鲁塞尔，参加废除中比条
约的斗争。 他们不畏抓捕，在布鲁塞尔召开旅欧华
人大会，多次举行示威游行，终于迫使北洋政府于
１１ 月６ 日正式宣布废除不平等的中比条约。
‘
五·一’ 运动而言），这是何等伤心惨目的事啊！
统治工人的老虎（资本家）要贪婪工人的血，这是莫
有人疑惑的了！ 但是工人不是屠杀场的羊子，（白
的）恐怖来要回答以（红的） 恐怖！ 奋斗而死的价
值，大于坐受贫困！”“武装呀！ 受痛苦的，拭干你们
的眼泪！ 当奴隶的，抖擞你们的精神！ 反抗起来
［
１８］１９１
啊！”
一批旅法华工还被吸纳为旅欧共青团员。
据１９２６ 年初发布的《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旅欧地方
团训练部通告第一号》 所记，在开讨论会和批判会
时，像比扬古等支部或小组，“不认字的同志太多
时，则不举行读者报告，且每次讨论会尚须采取讲演
综上所述，在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旅法华工思
想逐渐进步，与留法勤工俭学生关系十分密切。 出
于高度的责任感，勤工俭学生大多有目的地在华工
中进行文化教育和政治宣传，并取得了相当实绩。
尤其是中共旅欧党团组织成立后，更加注重在华工
中开展工作，且成效斐然。
［
１９］１７－２０
式”
。 比扬古是华工较集中的地点，“不识字
的同志”当为共青团员中的旅法华工，而“太多”则
说明已经有一批旅法华工被吸收为共青团员。
在中共旅欧党团组织的团结帮助下，广大旅法
华工还参加了一系列反帝爱国运动。 １９２３ 年５ 月，
中国山东临城发生土匪绑架中外人质案，列强趁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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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ａｂｏｕｒｅｒｓ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Ｓｔｕｄｅｎｔｓ ｉｎ Ｆｒａｎｃｅ
ＴＩＡＮ Ｘｕｅ⁃ｍｅｉ， ＸＩＡＮＹＵ Ｈａ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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