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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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年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2
March,2012
论《史记》中的感生神话
杨显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8;海南省委党校政治学教研部,海口571100)
摘要:《史记》中记录了许多有关神话的材料,其中帝王感生神话的材料比较突出,研究《史记》中的感生神话可
以从史学的角度来了解神话的再现和发展,对研究汉代神话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
关键词:《史记》;感生神话;汉代神话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2)02-0087-03
汉代史学著作十分丰富,研究汉代史学著作中
的神话,可以从史学的角度来了解神话的再现和发
展,对研究汉代神话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史
记》中记录了许多有关神话的材料,其中帝王感生神
话的材料比较突出。本文不仅对《史记》中的感生神
话材料做了归纳和整理,还对在《史记》中出现的感
生神话追根溯源,并且对汉代其他典籍中出现的感
生神话也做了一定的引述和归纳。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
[
2]622
武汤,正域彼四方。
毛传云:“玄鸟,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
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
[2]622
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
这是一
种历史化的解释,故郑笺有所不同,云:“降,下也。
天使鸟乚下而生商者,谓鸟乚遗卵,娀氏之女简狄吞之
[2]622
而生契。”
汉代其他文献关于殷商始祖的记载还有:
《春秋繁露·三代改制》:“契母吞元鸟卵生契。
《史记》中记录了有关殷、周、秦始皇和汉高祖的
感生神话。其中的殷、周始祖的感生神话,因袭了先
秦神话并有所改造,秦始皇和汉高祖的感生神话则
是在秦汉出现的神话。
[3]181:742
契先发于胸。”
《古列女传》:“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女也。
一
殷始祖的感生神话
关于殷始祖的感生神话,在《史记·殷本纪》中
是这样记载的:
当尧之时,与其妹娣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
而坠之,五色甚好。简狄与其妹娣竞往取之。简狄
[4]448:9
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
周始祖的感生神话
周始祖的感生神话,司马迁《史记·周本纪》有
记录:
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
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
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
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
在宽。”封于商,赐姓子氏。契兴于唐、虞、大禹
二
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
原为帝喾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
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居期而生子,
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过者皆辟不践;徙置
之林中,适会山林多人,迁之;而弃渠中冰上,飞
[1]91
之际,功业著于百姓,百姓以平。
更早的有关殷商始祖的感生神话见于《诗经·
商颂·玄鸟》:
收稿日期:2011-10-28
作者简介:杨显(1978—),女,湖北钟祥人,海南省委党校政治学教研部讲师,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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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1]173
鸟以其翼覆荐之。姜原以为神,遂收养长之。
业。”
《正义》云:“黄帝之孙,号高阳氏。”《索隐》云:
关于这一神话,最早可考的文献资料也是《诗 “女修,颛顼之裔女,吞鸟乚子而生大业。其父不著。
[
初欲弃之,因名曰弃。
1]111
经》。《诗经·大雅·生民》描写到:“厥初生民,时维
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帝武敏歆,
而秦、赵以母族而祖颛顼,非生人之义也。”《正义》又
引《列女传》云:“陶子生五岁而佐禹。曹大家注云:
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 ‘陶子者,皋陶之子伯益也。’按此即知大业是皋
[1]173
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
陶。”
这是最早可以查阅的有关秦始祖的感生神话资
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
[
2]528ꢀ530
矣。”
关于周弃的神话也见于汉代其他典籍,如《古列
女传》和《吴越春秋》:
弃母姜嫄者,邰侯之女也。当尧之时,行见
料。殷始祖有鸟图腾崇拜的习俗,秦是后起的部落,
其祖伯益帮助禹治过水,为舜驯服鸟兽,其后人亦与
鸟有很密切的关系,可以推断秦始祖可能也是鸟图
腾崇拜。
巨人迹,好而履之,归而有娠,浸以益大,心怪恶
之,卜筮禋祀,以求无子,终生子。以为不祥而
四
汉高祖的感生神话
汉高祖的感生神话始见于《史记·高祖本纪》:
弃之隘巷,牛羊避而不践。乃送之平林之中,后 “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
伐平林者咸荐之覆之。乃取置寒冰之上,飞鸟
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
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
伛翼之。 姜嫄以为异,乃收以归。 因命曰
[
4]448:9
[1]341
弃。
身,遂产高祖。”
后稷其母台氏之女姜嫄,为帝喾元妃。年
刘邦的感生神话和龙发生关系了。中国自古就
十分崇拜龙,传说黄帝崇拜龙,有黄帝乘龙升天的传
说。龙本身是一只动物,龙作为帝王的象征和神形
式是从祖龙秦始皇开始的。
少未孕,出游于野,见大人迹而观之,中心欢然,
喜其形像,因履而践之。身动,意若为人所感。
后妊娠。恐被淫泆之祸,遂祭祀以求,谓无子履
上帝之迹,天犹令有之。姜嫄怪而弃于阨狭之
巷,牛马过者折易而避之。复弃于林中,适伐木
之人多。复置于泽中冰上,众鸟以羽覆之。后
稷遂得不死。姜嫄以为神,收而养之,长因名
《史记·秦始皇本纪》:“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
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秋,使者
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
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
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
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
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
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
[
弃。
5]3ꢀ4
从上述材料看,司马迁以《诗经》描写的殷商和
周始祖的感生神话为原型,进行了一些改造:其一,
《
诗经》天命玄鸟生商,没有具体形式,说得很笼统,
[1]259
而《史记·殷本纪》中说得更为翔实;其二,《诗经》中
家。”
《集解》:“苏林曰:祖,始也。龙,人君象。谓始
没有提到帝喾,而《史记》中给予充分的说明,“母曰
[1]91
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 ,“姜姬为帝喾
皇也。服虔曰:龙,人之先象也,言王亦人之先也。
[
1]111
[1]260
元妃” 。司马迁提到殷、周始祖的父亲帝喾。可
以看出,司马迁已经开始怀疑“圣人无父,感天而生”
的现象。虽然司马迁对感生现象表示怀疑,但是仍
应劭曰:祖,人之先也。龙,君之象。”
秦始皇为龙祖,是白帝子。在司马迁的笔下,刘
邦长有龙须,有帝王之气,斩杀白蛇,成为赤帝子。
然把殷周始祖的感生神话写入史学著作中。可能是 《史记·高祖本纪》:“高祖被酒,夜径泽中,令一人行
司马迁作为一名史官,对原始神话在汉代流传及演
变的情况做如实的记载。
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愿还。’高祖醉,
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
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
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
三
秦始皇的感生神话
《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
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 ‘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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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显
论《史记》中的感生神话
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告
之,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后人告高祖,高
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姜原出野,
见巨人迹,心忻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
[1]347
[1]111
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
集解》引应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戎,主少昊
者” 。孙作云的考证认为“巨人迹”就是“熊迹”,
《
周民族应该是熊图腾崇拜的民族。
之神,作西畴,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尧
后,谓汉也。杀之者,明汉当灭秦也。秦自谓水,汉
由此可见,司马迁记录感生神话一方面是为了
探求民族起源,展现了他对民族诞生的深沉思考;另
一方面是司马迁作为一位史官,需要对原始神话在
汉代流传及演变的情况以及汉代出现的感生神话情
况做如实的记载。
[1]348
初自谓土,皆失之。至光武乃改定。”
在《史记·高祖本纪》中对汉高祖刘邦的龙貌有
详细的描述:“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
有七十二黑子。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
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
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
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
司马迁把感生神话引入正史,对后世的史学创
作产生了巨大影响。从此以后,许多正史记载的开
国皇帝都有自己的感生神话。从这一点来说,从史
学的角度描述帝王的感生神话,将神话历史化,《史
记》开了先河。《汉书》对汉高祖的出生描述与《史
记》相同,文字有细微差别。《汉书》中“太公”前多了
[1]342
留饮,酒雠数倍。”
司马迁极力为汉高祖刘邦塑造一个真龙天子的
形象,为的是为刘邦披上天意的外衣,不是草莽之人 “父”字,《史记》中的“有身”在《汉书》中变为“有
[6]1
夺权,证明刘邦执政的合法性和权威性。
娠” 。“娠”和“身”其实是古今字之区别。颜师古
[
6]2
从司马迁描述的感生神话可以看出殷始祖和秦
始祖的感生神话十分相似。“殷契,母曰简狄,有娀
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
注对其有详细解释 。《后汉书》中也有关于帝王
的神异的描写。《后汉书·孝安帝纪》说:“父清河孝
王庆,母左姬。帝自在邸第,数有神光照室,又有赤
[1]91
[7]203
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
蛇盘于床笫之间。” 《魏书》中说:“太祖道武皇帝
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 ……,母曰献明贺皇后,初因迁徙,游于云泽,既而寝
[1]173
业。”
而“玄鸟生商”神话最早的材料在《诗经》中
息,梦日出室内,寐而见光自牖属天,歘然有感。以
可见。从材料看,殷始祖和秦始祖是同祖的,都是鸟
图腾崇拜的民族,应该都出自少昊,而且在《史记·
秦本纪》中还记载了秦人与鸟的关系,“太费生子二
人:一曰大廉,实鸟俗氏……大廉玄孙曰孟戏、中衍,
建国三十四年七月七日,生太祖于参合陂北,其夜复
[8]19
有光明。” 司马迁用《史记》来说明君权神授,承
认天的意志,创建了一套汉代独特的帝王神话系统。
帝王把历史神话化,司马迁则把神话历史化。
[1]174
鸟身人言” ;周始祖的感生神话则有所不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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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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