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2期
2
012年3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2
March,2012
《刘公嘉话录》的版本流传及校勘举隅
1
2
王红霞,李德生
(1.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成都610068;2.四川绵阳中学,四川绵阳621000)
摘要:唐韦绚所撰的《刘公嘉话录》是唐代笔记小说中价值较为突出的一种,为我们研究唐代文史提供了较为
丰富的资料。该书写成即以抄本传播,直到清朝,不断地被篡改,今天通行的本子,已非韦绚原书。该书内容丰富,
却因历史原因,多有混乱,此前学者从辨伪和文字校雠方面做了大量整理工作,但对条目内容是否与史相符,却只
有陶敏等人做过一些考订,但其考订也有粗疏和错误,亟待更细致全面的考订。
关键词:《刘公嘉话录》;版本;校勘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2)02-0090-07
一
《刘公嘉话录》的版本流传情况
绚只按往日所记,依次整理。《刘公嘉话录》,是本书
在大中十年二月写定时的名字,也是本书最早的名
字。
《
刘公嘉话录》,唐韦绚撰,内容追记穆宗长庆元
年(821)刘禹锡在白帝城(今重庆奉节)的谈话,故名
其书为《刘公嘉话录》。因刘禹锡曾官太子宾客,故
今本又题为《刘宾客嘉话录》。该书写成之后,在传
播过程中,产生诸多异本,从而导致种种混乱。
韦绚在《刘公嘉话录序》中说:
但是这部书后来以多个名称行世,唐以后,一些
官修书目甚至将其误作二书。如:《宋史·艺文志五
·小说家类》:“韦绚,《戎幕闲谈》一卷。又《刘公嘉
[2]5220
话》一卷,《宾客嘉话》一卷。” 《宋史·艺文志》
中的记载已开始模糊,《元史》、《明史》、《清史稿》诸
即席听之,退而默记,或染翰竹简,或簪笔
书绅。其不暇记因而遗忘者,不知其数,在掌中 《艺文志》都不著录此书。《四库全书总目》也是模棱
梵夹者,百存一焉。今悉依当时日夕所话而录
两可,《总目》据曹溶《学海类编》本将它题为《刘宾客
之,不复编次,号曰《刘公嘉话录》,传之好事,以
嘉话录》,接着又说:“《宾客嘉话》,则诸家著录皆无
[1]1314
[3]1184
为谈柄也。
之。”
可以断定的是,该书在官家藏书之列消失
此段文字谈到了该书写作过程中的两个问题。
第一,该书只记录了刘禹锡在夔州时的部分言论。
刘禹锡的谈话,没有固定的时间、场合、主题,韦绚即
席听得,并未马上记录,而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再凭
记忆整理。因此所记并不完整,也不成系统,仅是刘
禹锡平时谈吐的极小部分。第二,该书没有编次,韦
的时间,最晚不会超过元代。
但此书在宋末仍有私人收藏的本子存世。私家
书目里,它也有多种名称。《郡斋读书志》卷十三《小
说类》:“《刘公嘉话录》,一卷。”注:“右唐韦绚撰。刘
公,禹锡。绚字文明,执谊子也,咸通中为义武节度
[4]778
使,幼从学刘禹锡,录其言。”
晁公武所记书名虽
收稿日期:2010-11-02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2012年度人文社科规划项目“《刘公嘉话录》研究”及四川省教育厅2011年度人文社科重点项目“《刘
公嘉话录》研究”(编号:11SA06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红霞(1969—),女,重庆彭水人,文学博士,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研究唐宋文学;
李德生(1983—),男,四川金堂人,四川绵阳中学一级教师。
90
王红霞李德生《刘公嘉话录》的版本流传及校勘举隅
[
9]19
与韦绚《序》一致,但又把韦绚问学刘禹锡的年龄说
得太小。韦绚此时已成年,而非晁公武所说的“幼从
学”,可见《郡斋读书志》的著录也有不很准确之处。
面因素的限制。
这种以抄写为基本方式传播的文学作品,容易导致
文字、篇次、书名产生诸多歧异,《刘公嘉话录》即是
其中一例。在传抄过程中,它开始变异,最终形成不
同的本子。
《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小说家类》:“《刘公佳话》,
一卷。”注:“唐江陵少尹韦绚文明撰。刘公,禹锡也。
[
5]694
绚,执谊之子。”
书名与韦绚《序》有异,又记韦绚
该书写成以来,即深受文人喜爱,人们竞相传
抄。范摅《云溪友议序》说:“近代何自然《续笑林》,
编此书时官职,陈振孙看到的本子,应该和晁公武看
到的不是一个本子。《文献通考》卷二百五十《经籍
四十二·子部·小说家类》抄《郡斋读书志》作《刘公
[10]1
刘梦得撰《嘉话录》,或偶为编次,近代称美。”
范
摅得到了《刘公嘉话录》的一种抄本,并作了整理。
范摅称作者为“刘梦得”,当是所据抄本无韦绚《序》
而使他不明作者,此为所据抄本之误。范摅,唐僖宗
时人,去韦绚写作该书不久,不会出现误记的情况,
这个本子是迄今所知最早的,可惜不传。今《四库全
书》和《皕宋楼藏书志》所据之海陵卞园本,是当今流
行的《刘公嘉话录》祖本,明《顾氏文房小说》刻本、明
陶珽《说郛》本、清曹溶《学海类编》本,都是以它为底
本排印的。
[6]1756
嘉话》 。(《文献通考》之所以省略“录”字,在于
所据的《郡斋读书志》是袁州本,袁州本无“录”字。)
《
皕宋楼藏书志》卷六十五《小说家类》:“《刘宾客嘉
话》,一卷。”注:“明刊本,唐江陵少尹韦绚录。自序。
[
7]2720
…
…乾道癸巳十月旦海陵卞园谨书。”
与《四库
全书总目》所著录者,在版本上,系出同一祖本,故书
名虽小有差异,但仍为同一本子无疑。
《
太平广记》等书引用该书时,还有称《刘禹锡佳
话》、《嘉话》、《嘉话录》的情况。考察该书名称,以
序》中所说书名为标准,可为两类。一是省字。或
但是,这个本子伪文甚多。《四库全书总目》指
出“昭明太子胫骨”等37条,“皆全与李绰《尚书故
《
[3]1184
者省去“录”,或者省去人“刘公”、“刘禹锡”,或前二
者俱省。二是补名,异字。“刘公”具化为“刘禹锡”、
实》相同,间或改窜一二句,其文必拙陋不通” 。
此外,唐兰先生《<刘宾客嘉话录>的校辑与辨伪》指
“刘宾客”、“宾客”,“嘉话”写作“佳话”。此种情况中
出今本113条中,还有2条出自《续齐谐记》,
29条
[
11]95
特别要指出的是“嘉话”的省称,因为唐代尚有《隋唐
嘉话》一书,后世常将二者混淆,致使《隋唐嘉话》条
目窜入,出现伪文。这点,后面将有论及。
通过上述梳理可知,从宋代开始,对该书的著录
情况就较为混乱。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唐时书
籍传播的主要方式为抄写而非印刷,不利于书籍以
固定的形态传播。
出自《隋唐嘉话》 。因此这个本子是经过了大规
模改动的本子,已非韦绚原书无疑。而关于改动的
时间和原因,唐先生认为在北宋元祐以前,具体是因
祥符八年馆阁失火,藏书被焚,馆臣后来借用太清楼
所藏残本补全,这个漏洞甚多的本子,以后成为馆阁
善本。此后卞园先祖得到这个本子,卞园又将它刊
[11]105
刻行世 。唐先生的考证,是可信的。
蔡晓初在《五代十国刻书述考》中说:
陶敏先生认为从宋到明前期,始终有和卞园本
不同的《刘公嘉话录》本子流传。他所依据的是王谠
唐代末年,印版书已开始流行,但多在佛教
界和民间,政府还未公开推行。当时刊刻的都 《唐语林》引用了20余条不见于卞园本的佚文,并谈
是佛经和日用图书,士大夫们需要的儒家经典,
到王谠写《唐语林》,最早也是在神宗熙宁年间,故断
定北宋中期还有另一种本子和卞园本同时流传。接
着,他据《永乐大典》残卷影印本卷2979“知人”记元
载、王缙子被时人呼为“四凶”,刘晏子为“八元”,卷
[8]54
主要还是亲自或者请人抄写。
可见,在唐末,印版书的范围,仍然十分有限。
儒家典籍,尚未有雕版刊刻,列在十家之末的小说家
言,就更不会刻版印刷了。《隋唐五代文学史料学》 12444“罚酒”记顾少连要以笏击打裴延龄两条材料,
也认为: 不见于卞园本,认为《永乐大典》编撰时,还有异本存
[
12]136
唐人别集既未经刻印,人们常见的就不可
世 。
陶先生所言似可商榷,理由有二。其一,由上文
能是宋以后那种由于刻版印行而逐渐固定下来
的别集,而往往是作品的杂抄写卷。……抄录
作品也受到抄者兴趣、爱好、用途、闻见等多方
可知,在宋末或仍有异于卞园的本子存世,但此书在
明初仍有异本传世,则未必然。该书元代既已不见
9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官家著录;私家书目中,马端临已经抄袭晁公武,可 “先人手校”一语,表明这个本子又被整理了一次。
见此书元代已经难见。此后它再现于各种书目,已
是卞园本流行之后,如果真有其他本子明初依然存
世,何以不见于典籍记载?其二,两条佚文,可由异
本尚未消亡之时他书转引保存,《永乐大典》的编撰,
是国家行为,收集书籍甚广,找到一两本这样的书,
不足为奇。如果单据此孤证,说有一个完整的异本
存世,理有难胜之处。
因而,它虽然是南宋初年的本子,但已非韦绚原书。
这个本子衍生的三种刊本,失真更严重,影响更恶
劣,前已详论。
对该书的改动,远不止这两次。这可从以下几
个方面证实。首先,此书对刘禹锡的称呼极度混乱,
可以分为以下四类。
其一,敬称:(1)“故赠兵部尚书”、“宾客”、“中山
刘公二十八丈”(“序”);(2)“丈人”(“序”、“画舸覆缇
油”等);(3)“公”或“中山刘公”(“蔓菁”、“鸬鹚胎生”
等)。
《刘公嘉话录》最初以抄本流传,从而导致混乱,
后又在朝代变迁与流传保存中,屡遭劫难。从其版
本流传,我们可知《刘公嘉话录》是一部研究唐代文
史的佳作,但如果不对其做详尽地整理和校勘的话,
此书很难发挥其应有的价值。
其二,称全名:“刘禹锡”(“张巡许远”、“郑珣瑜
知铨”等)。
二
校勘举隅
其三,省称:(1)“禹锡”(“芍药”);(2)“曰”或者
此书写成,即以抄本流传,可惜的是,没有一致 “又曰”(“旄丘”、“为文斗异”等)。
的定本,从而衍生出诸多名称,产生了不同的本子,
导致后世种种混乱。在传播过程中,它屡遭改动,或
添加,或删减。较大的两次,在晚唐和北宋元祐前。
范摅是已知最早改动此书之人。他本是江湖散
人,交游无显赫人物,又长期囿于江南,所著《云溪友
议》,就多有舛误。经他手后,《刘公嘉话录》有的尚
保持原貌,有的却面目全非。但他所据底本,是唐时
抄本,去古未远,故《云溪友议》里的佚文,仍有不可
否定的文献价值。陶敏从此书中辑出《刘公嘉话录》
佚文,析为五条,分拟标题:“牛僧孺刘禹锡唱和”、
其四,第一人称:“予”(“刘禹锡窦常王承弁相代
为夔州”)。
韦绚不会直呼其名,故二、三两种情况,只能是
后人所改。
另一明显之处来自《太平广记》中佚文。“崔
清”、“杜佑杨茂卿”、“刘禹锡替高霞寓”、“袁德师买
娄师德园”、“崔护毁苗登”、“慈恩塔题名”、“常愿本
色语”、“刘士荣”、“窦群知厨”诸条,人名前,一律加
国号“唐”,本书其他条目,未见这样的记叙样式。这
当是宋人所加。
“
刘禹锡自悔”、“为文不惬意”、“司空见惯”、“刘禹锡
独吟”。
第二次,馆臣补书。此次补全的本子,存在严重
对该书条目的改动,到清朝仍然没有停止。唐
兰先生校辑本中,“张巡许远”条就有两处:“张巡守
睢阳,胡羯方炽。”注:“‘胡羯’,《唐语林》作‘贼氛’,
[
11]75
的问题。《玉海》卷五十二《淳化秘阁群书》引《宋两
朝艺文志》云:
是清人所改。” “又《夜闻笛》诗曰:‘岧峣试一临,
虏骑俯城阴。’”注:“‘虏’,《唐语林》作‘铁’,亦清人
[
11]76
(
大中祥符)八年馆阁火,移寓右掖门外,谓
所改。”
公嘉话录》佚文。
事实上,传播中出现的诸多问题,使《刘公嘉话
清人修改《唐语林》,连带改了此书中《刘
之崇文外院。借太清楼本补写,既多损蠧,更命
缮还,天圣三年,成万七千六百卷,归于太清。
…
…复以书有谬滥不全,始命定其存废。因仿
录》从内容到形式都出现了混乱。个别条目,在漫长
的历史长河中,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这就需要正本
清源,剔除谬误,尽量还其本来面目,试举数例:
(1)为诗用僻字,须有来处。宋考功诗云:
开元四部,录为《崇文总目》,庆历初年成书,凡
三万六百六十九卷,然或相重,亦有可取而误弃
[13]1090
不录者。
[
1]“诗用僻字须有来处”,1371
据此可知,太清楼藏书,本已残损,馆臣既无它
书对校,又因为此为小说,有失严谨,补书窜入伪文
甚多。这个本子,后为卞园先祖所得。乾道癸巳,卞
园刊刻此书时,在跋中写道:“园家有先人手校旧本,
“马上逢寒食,春来不见饧。”
按:此联下句为沈佺期《岭表寒食》:“岭外无寒
[14]98
食,春来不见饧。”
朝英《靖康缃素杂记》卷九“饧粥”条:
余尝考《嘉话》所载“春来不见饧”云是宋考
诗题与黄朝英所称有异。黄
[
因锓版于昌化县学,以补博洽君子之万一云。”
7]2720
92
王红霞李德生《刘公嘉话录》的版本流传及校勘举隅
功诗,比因阅沈云卿《咏驩州不作寒食》诗云:
海外无寒食,春来不见饧。洛阳新甲子,何日
是清明。花柳争朝发,轩车满路迎。帝乡遥可
念,肠断报亲情。”是时沈谪驩州,故有是诗,但 《唐才子传》载,刘希夷死时未满三十,不知何据。傅
一处。而奸人是谁,刘希夷真正死因是什么,都已不
可知。
刘希夷卒年,不同材料互有抵牾,已难查考。
“
未见宋全篇耳。考其词意,似是云卿之诗。盖
璇琮校笺《唐才子传》,认为刘希夷死时,未到中年,
沈、宋俱仕武后朝,故所传有容讹谬所未详
他又据《大唐新语
》、《 》
本事诗中所说的“诗成未周,
[
15]74
也。
为奸所杀”立论,肯定了刘氏之说的合理性。但此观
黄朝英举出沈佺期诗歌,并考证致误因由,值得
称道。黄称未见宋之问诗,今查宋之问《途中寒食题
黄梅临江驿寄崔融》云:“马上逢寒食,途中属暮春。
可怜南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
点,不可据信。刘希夷虽然早逝,但死因和卒年已湮
[18]99
没无查 。
宋之问是否刘希夷之舅,尚缺佐证。《唐才子
传》记刘希夷上元二年进士及第,时年二十五,据此
他生于高宗显庆元年。宋之问生年不明,难辨二人
年岁大小。《旧唐书》传刘希夷甚简,《宋之问传》中
也找不到二人为亲属关系的相关资料,因此二人关
系难定。此外,二人没有唱和之作,难以知晓他们是
否有文学往来。且宋之问诗歌成就明显高于刘希
夷,作品中颇有传诵甚广的诗句,而刘希夷则显逊
色,宋之问为一联诗句杀害刘希夷,动机不足。
诗谶及刘希夷被宋之问压杀之说,正史不载,这
种说法实在是另有所自:《大唐新语》、《刘公嘉话
录》、《本事诗》。录余二书如下:
[14]421
臣。故园肠断处,月夜柳条新。”
故刘禹锡所
举,上句确为宋之问诗,而下句则为沈佺期诗。刘氏
误记,已很明确。
(2)时故人窦参作相,(崔造)拜兵部郎中,
俄迁给事中、平章事,与齐映相公同
[
1]“崔造”,1320
制。
按:崔造由吏部郎中转给事中,而后为相,没有
担任兵部郎中一职,且崔造为相,早于窦参。
《旧唐书·德宗纪上》云:“(兴元元年十二月)戊
[16]347
子,以吏部郎中崔造为给事中。” “(贞元二年春
正月)壬寅,以散骑常侍刘滋、给事中崔造、中书舍人
刘希夷……尝为《白头翁吟》曰:“今年花落
[16]352
齐映并守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新唐书
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既而自悔曰:“我此
诗似谶,与石崇白首同所归何异也?”乃更作一
句云:“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既
而叹曰:“此句复似向谶矣。然死生有命,岂复
由此。”乃两存之。诗成未周,为奸所杀。或云
·
崔造传》:“帝以为有礼,下诏慰勉,擢给事中。贞
[17]4813
元二年,以给事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可见崔
造掌相权之前官给事中,迁给事中之前官吏部郎中,
没有文献记载崔造曾任“兵部郎中”一职。
又《旧唐书·德宗纪下》:“(贞元五年二月)庚子
[19]卷八,“文章”,128
宋之问害之。
诗人刘希夷尝为诗云:“今年花落颜色改,
…
…以御史中丞窦参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兼转运
[16]367
使。”
非窦参之后。
(3)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
崔造贞元二年既已为相,早窦参三年,而
明年花开复谁在?”忽然悟曰:“其不祥欤?”复构
思逾时,又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
同。”又恶之,或解之曰:“何必其然”,遂两存之,
年人不同。”其舅宋之问苦爱此二句,知其未示
[
20]“征咎”第六,19
果以来年春下世。
人,恳乞,许而不与。之问怒,以土袋压杀之。
[1]“宋之问乞刘希夷诗”,1326
对此事的记录,三者多有不同,列表如下:
宋生不得其死,天报之也。
按:刘禹锡所说,大多有据可查,此条所记,却不
知何据,疑点颇多,不可采信。《旧唐书·刘希夷传》
颇为简略,全文仅一句:
《大唐新语》
《刘公嘉话录》
《本事诗》
宋之问酷爱其
诗,求之不得,
怒而杀之。
诗如谶语,招
致不祥。
诗如谶语,
招致不祥。
起因
时又有汝州人刘希夷,善为从军闺情之诗,
词调哀苦,为时所重,志行不修,为奸人所
经过土袋压杀
[
16]5012
杀。
死亡
诗成未周
时间
(诗成)来年春
其传能够和他死因关联起来的,仅“志行不修”
93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6]4130
察。”
可知于頔代樊泽任襄阳节度使是在贞元
有人说是宋之
凶手
宋之问
问,但不肯定。
十四年,张正甫任员外郎不会早于此年。张正甫荐
李绛之弟,当是更晚的事。又《旧唐书·德宗纪下》:
《大唐新语》虽然提到宋之问,但并不肯定。《本
“
(贞元十四年九月)乙酉,山南东道节度使检校尚书
事诗》根本没有提及凶手。只有《刘公嘉话录》确指
是宋之问所为,将诗谶致祸改为谋杀,不知何据,且
为孤证,故此说不可采信。
[
16]388
左仆射、襄州刺史樊泽卒。”
四年九月卒于任上。
可知樊泽在贞元十
从时间上推算,李绛弟弟,仕进不会如此迅速,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为郎官,此说有误。
(4)又曰:薛邕侍郎有宰相望,时有张山人
善相,崔造方为兵部郎中,与前进士姜公辅同在
[1]“薛邕姜公辅”,1322
(6)又曰:李安邑之为淮海也,树置裴光德,
薛侍郎坐中。
及去,则除授不同。李再入相,对宪宗曰:“臣路
按:此条所说,与史籍出入甚大。崔造任兵部郎
中一职,仅见《刘公嘉话录》“崔造条”。从其表述,可
知崔造为兵部郎中与窦参为相有关。但崔造实早于
窦参为相,崔造为兵部郎中一职无据可依。或误“吏
部郎中”为“兵部郎中”。《旧唐书·崔造传》云:“朱
泚之逆,造为建州刺史……及收京师,诏征造至蓝
田,以舅源休明逆伏诛,上疏请罪,不敢即赴阙。上
逢中人送节与吴少阳,不胜愤愤。”圣颜赪然。
翌日罢李丞相藩为太子詹事,盖与节是藩之谋
也。又论征元济时,馈运使皆不得其人,数日罢
光德为太子宾客,主馈运者裴之所除
[
1]“李吉甫”,1385
也。
按:此条所记,与史出入甚大:裴垍罢相,实因生
[16]3625
以为知礼,优诏慰勉,拜吏部郎中、给事中。”
见崔造回朝为吏部郎中在朱泚乱平后。据《旧唐书
可
病
事
,
与李吉甫无关,此其一;征讨吴元济,是裴度时
,此处当是征讨王承宗,此其二;李藩罢相,不全因
·
朱泚传》可知朱泚建中四年十月叛乱,兴元元年三 “与节之谋”,此其三。
[
16]5387
月为部将所杀 。《旧唐书·德宗纪上》:“(兴元
元年十二月)戊子,以吏部郎中崔造为给事
《旧唐书·裴垍传》:“(元和)五年冬,裴垍病免。
明年正月,授吉甫金紫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平章事、
[16]342
[16]3994
中。”
至兴元元年末。
又据《唐尚书省郎官石柱题名考》卷三,可知大
历二年至七年,薛邕先后担任礼部侍郎、吏部侍
故崔造为吏部郎中,是在兴元元年三月后
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
裴
垍病免后,宪宗对他仍然礼敬有加。同书本传对此
有详细记载:“元和五年,中风病。宪宗甚嗟惜,中使
旁午致问,至于药膳进退,皆令疏陈。疾益固,罢为
兵部尚书,仍进阶银青。明年,改太子宾客,卒,废
[21]39
郎 。大历八年,薛邕贬歙州刺史,建中元年诏为
尚书左丞,同年又被贬为连山尉。薛邕为侍郎时,崔
造未任吏部侍郎;崔造为吏部侍郎时,薛邕已非侍
郎,且不在京,记述有误。
[16]3990
朝,賻礼有加,赠太子少保。”
李吉甫无关。
裴垍因病免相,与
《旧唐书·宪宗纪下》:“(元和十二年冬十月)己
卯,随唐节度使李愬率师入蔡州,执吴元济以献,淮
(5)李丞相绛先人为襄州督邮,方赴举求乡
试。时樊司空泽为节度使,张常侍正甫为判官,
主乡荐。张公知丞相有前途,启司空曰:“举人
悉不如李某秀才,请只送一人,请众人之资以奉
之。”欣然允诺。 又荐丞相弟为同舍
[16]461
西平。” 《旧唐书·裴度传》载:“(元和十二年)
十月十一日,唐邓节度使李愬,袭破悬瓠城,擒吴元
[16]4418
济。”
故讨伐吴元济,是裴度时事,与此条中人
物无关。
[
1]“樊三盖代”,1331
郎。
吴少阳加封节度使,则因讨伐王承宗。《旧唐书
按:李绛弟与樊泽“同舍”为郎,误。《旧唐书· ·吴少阳传》:“时王承宗求继士真,不受诏,宪宗怒,
张正甫传》:“正甫登进士第,从樊泽为襄阳从事,累
转监察御史。于頔代泽,辟留正甫。正甫坚辞之,遂
诬奏贬郴州长史。后由邕府征拜殿中侍御史,迁户
部郎中,转司封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迁户部郎
以讨承宗,不欲兵连两河,乃诏遂王宥遥领彰义军节
度使,以少阳为留后,遂授彰义军节度使、检校工部
[16]3947
尚书。”
吴少阳加封,是宪宗不想扩大战局,安
抚、稳定吴少阳促成的。
[
16]4252
中,改河南尹。”
又《旧唐书·于頔传》记于頔:
李藩罢相,实在是由他的性格和长期大胆无忌
的行事风格所致。《旧唐书·李藩传》:“时河东节度
“
贞元十四年,为襄州刺史,充山南东道节度观
94
王红霞李德生《刘公嘉话录》的版本流传及校勘举隅
[
16]335
使王锷用钱数千万赂遗权幸,求兼宰相。藩与权德
舆在中书,有密旨曰:‘王锷可兼宰相,宜即拟来。’藩
遂以笔涂‘兼相’却奏上云:‘不可。’……李吉甫自扬
使。”
《旧唐书·德宗纪上》:“(建中四年三月)辛卯,
嗣曹王皋击李希烈将陈质之众,败之,收复益州。
[16]4000
[16]336
州入相,数日,罢为詹事。”
李藩直接涂改密旨, ……嗣曹王收复蘄州。”
激怒宪宗,得罪同僚。吉甫回朝,或是看到这点,进
言诋毁,但李藩激怒宪宗在前,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
在。又《新唐书·李藩传》:“制有不便,就敕尾批却
之,吏惊,请联它纸,藩曰:‘联纸是牒,岂曰敕耶?’”
《旧唐书·李皋传》:“上至梁州,进献时至。皋
以上蒙尘于外,不敢居城府,乃于西塞山上游大洲屯
军,从近县为军市,商货毕至。加工部尚书。……希
烈遣甥刘戒虚将骑八千来援,皋命李伯潜分师迎击
于应山,获戒虚及大将二、裨将二十、斩首千余。
[17]5151
“
藩忠谨,好丑必言。”
综合两《唐书》可知,李藩好丑必言,且长期行事 ……希烈又遣兵援随州,皋令伊慎击于厉乡,大破
[
16]3639
直率,宪宗不满,是必然之事。这才是其罢相根源所
在。
之,复平静、白雁等关。希烈惧,乃戢兵。”
后两条即是李皋护驾,屡立功勋的佐证。
(9)李绛既为八年进士,当于七年冬求乡
荐,但此时樊泽上在荆南节度使任,未移襄州,
(7)永徽:唐高宗年号(
650—655)。卢齐
卿:幽州涿人,卢思道曾孙,卢承泰子,长安初,
为雍州参军,开元中拜幽州刺史,终太子詹事。
[1]“樊三盖代”条注②,1332
故小有不合。
…
…宇文融开元十七年为相,去高宗永徽年间
按:此处所指八年,即贞元八年,误。李绛登科
在贞元九年。刘禹锡《祭兴元李司空文》:“追怀周
[1]“宇文融官前定”条注①,1318
已七十余年,疑永徽字误。
[
22]605
按:卢齐卿拜幽州刺史,在开元初年,而非开元
旋,弥四十年。射策校文,接武联翔。” “射策”
指登宏词科,“校文”则为授校书郎一职。《子刘子自
传》:“初,禹锡既冠,举进士,一幸而中试,间岁又以
中。《旧唐书·卢承庆传》:“齐卿,开元初为豳州刺
[16]2749
史,时张守珪为果毅,齐卿礼接之。” “豳”为
幽”形误,“豳州”当为“幽州”。这点,有内证外证:
旧唐书·张守珪传》:“时卢齐卿为幽州刺史,深礼
[22]590
“
文登吏部取士科,授太子校书。”
刘禹锡授此官
《
职在贞元十一年,晚于李绛,故言“接武”。所谓“联
翔”,当指“射策”,此为刘禹锡、李绛于贞元九年同中
宏词科之证。《登科记考》卷一三也记李绛在贞元九
年登宏词科。
[16]3193
遇之。” 《新唐书·卢承庆传》:“及拜幽州刺史,
[17]4048
而张守珪隶果毅。”
在开元初无疑。
因此,卢齐卿授幽州刺史,
陶氏怀疑永徽年号有误,却未指明此误来由。
永徽初年,卢齐卿祖父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
品,此即混淆卢齐卿祖父拜官年号所致。《旧唐书·
宇文融传》:“宇文融,京兆万年人……祖节,贞观中
为尚书右丞,明习法令,以干局见称。……永徽初,
累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代于志宁为侍中。
(10)据《登科记考》卷一五,牛僧孺永贞元
年进士,故牛、刘交往当在贞元末,永贞初,时刘
[1]“牛僧孺刘禹锡唱和”
禹锡官监察御史或屯田员外郎。
条注③,1342
按:陶氏此处含糊其辞,考证不详。刘禹锡结识
牛僧孺是在贞元二十年,时官监察御史。
[
16]3217
坐房遗爱事流桂州而卒。父峤,莱州长史。”
(8)有功:指李皋在湖南观察使任招降叛逆
王国良,在江西观察使任破淮西李希烈事,见
据卞孝萱《刘禹锡年谱》,知刘禹锡、牛僧儒相识
在贞元二十年。杜牧《唐故太子少师奇章郡开国公
赠太尉牛公墓志铭》(并序):“故丞相韦公执谊,以聪
明气势,急于褒拔,如柳宗元、刘禹锡辈,以文学秀
才,皆在门下。韦公亟命柳、刘于樊乡访公,曰:‘愿
[1]“崔造”条注④,1321
《旧唐书》本传。
按:此条错误有三。李皋从湖南观察使迁官洪
州刺史、江西节度使而非江西观察使,此其一;有功
除招降王国良外,还有平李希烈过程中收复城池、护
驾之功,此其二;江西节度使任上,李皋破李希烈部
将进攻,而非李希烈他本人,此其三。
[23]7825
得一相见。’公乘驴至门,韦公曰:‘是矣!’”
故
可知,刘禹锡结识牛僧孺受意于韦执谊。永贞元年
八月,王叔文被贬,数月后,韦执谊亦被贬,刘禹锡不
可能在永贞初才结识牛僧孺。
《旧唐书·德宗纪上》:“(建中三年)冬十月辛
《旧唐书·刘禹锡传》:“为监察御史,与吏部郎
[16]4210
亥,以湖南观察使嗣曹王皋为洪州刺史、江西节度
中韦执谊相善。”
柳宗元《监察使壁记》:“旧以
95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监察御史之长居是职。贞元十九年十二月,御史多
节度任上加检校兵部尚书,在开成四年;三是李绅不
仅任过兵部尚书,还任过兵部侍郎,以上任职,均见
本传。
缺,予班在三人之下,进而领焉。明年,中山刘禹锡,
始复旧制。由礼舆敬以临其人,而官事益理。制令
[
24]689
有不宜于时者,必复于上,革而正之。”
由此可
《旧唐书·李绅传》:“开成元年,郑覃辅政,起德
裕为浙西观察使,绅为河南尹。六月,检校户部尚
书、汴州刺史、宣武节度、宋、亳、汴、颖观察等使……
四年,就加检校兵部尚书……会昌元年,入为兵部侍
郎、同平章事,改中书侍郎,累迁守右仆射、门下侍
知,贞元二十年,刘禹锡已任监察御史。刘禹锡结识
牛僧孺时,身份为监察御史无疑。
(
1
1)李绅:字公垂,相武宗,《旧唐书》卷一
三七,《新唐书》卷一八一有传。李绅未曾为兵
[
16]4500
部尚书或者侍郎,本传但云开成二年在宣武节
郎、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食邑二千户。”
此条注释,非但误讲李绅加检校兵部尚书年限,还断
言李绅未任兵部尚书或侍郎职,错误甚明。
[1]“刘禹锡自悔”条注⑤,1393
度使任上加检校兵部尚书。
按:此条有三处错误。一是李绅的传在《旧唐
书》卷一七三,列传一二三中,并非一三七;二是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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