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5期
2
012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5
September,2012
生成追求:
杜威审美价值观中的人性生态关怀
1
2
曾永成,艾暋莲
(1.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成都610106;2.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院,成都610072)
暋暋摘要:杜威的价值论特别重视世俗价值,但并非就是庸俗价值论。他的审美价值观从作为活的生物的人与环
境交互作用探究审美价值的生态根源,并指出价值作为事实所具有的客观性,进而从自然-宇宙和人性及其活动
的生成性阐释审美价值的本质,还从审美需要的多样性和全面性的生态内涵出发,在重视审美的世俗价值的基础
上逐步实现其对于人性生成的终极价值,并进而提出了价值创造的生态尺度。杜威的美学提出了一种人本性与生
态性高度统一的审美价值论,表现出对人性生态的深切关怀。
关键词:杜威;审美价值观;世俗价值;人性生态;生态尺度
中图分类号:B83灢0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2)05灢0032灢06
暋暋杜威的哲学在本质上是一种价值哲学。过去有
论者在论及这一问题时认为,“不仅杜威哲学本质上
是一种价值理论,而且整个实用主义哲学,都是一种
着寻求一样,他的美学也对人性生成表达了热忱的关
怀,而且把这种关怀深入到对人和人性生成与自然和
社会环境的相互关系的层面,深入到人赖以生存的大
地,而这种最根本的生态关怀正是一种深度的人文关
怀。杜威把自己的经验自然主义哲学称为自然主义
的人道主义,他的价值理论是他作为一个人本主义者
的价值论。这正如有论者指出的,“杜威的经验哲学,
不是一种传统意义上形而上学理论。而是一种立足
‘兑现价值暞的理论,是一种世俗价值哲学、庸俗价值
哲学;杜威哲学只是把理论的价值哲学与世俗的价值
[1]3
哲学相结合,使之具有理论色彩而已暠 。这里把
“世俗价值哲学暠与“庸俗价值哲学暠相等同,未必公
允。应该说,对世俗价值的重视和追寻,力求使哲学
为世俗价值的实现给以助力,正是杜威为代表的实用
主义哲学的优胜之处,鲜明地表现了那个时代的“美
国精神暠求真务实的一面。世俗的必然是现实的和大
众的,但并不一定就是庸俗的。在杜威的经验论的艺
术美学中,其审美价值观念也首先是世俗的,但决不
就是庸俗的。与那些把审美的价值推升到不食人间
烟火境地的审美“玄学暠不同,杜威更关注艺术和审美
对于人的现世的日常生活包括身体健康的意义。但
是他绝不仅止于此,正如他的哲学对超越性理想的执
[2]85
于人,以人为本的价值理论暠 。杜威的审美价值观
充分体现了他对人性生态的深切关怀,并从生态根
源、生态本质、世俗价值与终极价值的关系和价值创
造的生态尺度等几个层面加以深入阐释,因此它既是
人本的,又是生态的,是人本性与生态性有机统一的。
一暋从人与环境的生态关系揭示审美价值的根
源和特性
在杜威看来,价值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存在于
作为“活的生物暠的人与事物和世界的积极的交互作
收稿日期:2010灢11灢02
作者简介:曾永成(1941—),男,重庆潼南人,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美学和文学理论研究;
艾莲(1973—),女,四川金堂人,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美学和文学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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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成暋艾暋莲暋生成追求:杜威审美价值观中的人性生态关怀
用之中的,即人以自己的动作与自然发生的关系之中
的。他认为,“交互作用乃是每一种人类关系所不可
避免的一个特性暠,因此,“把知识、静观、爱好、兴趣、
价值或者其他等等跟动作孤立起来的这个观点本身,
就是认为事物能够脱离与其他事物的积极联系而存
作暠,人的努力也对宇宙的整体具有重要意义,因此从
人与宇宙互动生成的这种内在关系来说,人的活动和
努力又是有价值的,而且人通过自己与环境的交互作
用推进人自身和宇宙的生成,乃是最根本的价值所
在。
[
3]275
在和被认知的这个见解的一种残余暠 。把作为价
值主体的人置于其与自然和社会环境相互作用这样
的生态关系中来认识,进而确立价值的存在的本体根
源及其客观性,这正是杜威审美价值观的人性生态关
怀的现实和自然基础之所在。
审美价值作为一种特殊的价值,是存在于形式之
中的,是由形式直接表现出来的。杜威以某些图像为
例指出,它们“是指示而不是包含意义。它的价值就
像指示牌对于开汽车的人的价值一样,指引他进行下
一步的活动。线条与空间的安排不是由于其自身的
[
3]97
在《经验与自然》中杜威引述了他认为是“我们最
伟大的美国哲学家暠贺尔姆斯的“一些光辉语句暠:“如
果我们不想把我们的生存视为一个外在的小神灵的
存在,而是在这个宇宙以内的一个神经中枢,我们还
有无限的境界在我们的背面。它给予了我们以唯一
的但恰当的重要意义。暠接着他说:“一个已经在经验
面前揭露自己,而且经过训练达到成熟的心灵知道它
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它知道,它的愿望和谢礼,无论
在知识或行为方面,都不是衡量这个宇宙的最后尺
度,因而它终究还是变化无常的。但是它也知道,它
对于权利和成就的这种幼稚的假定也不是一个将被
完全遗忘的梦境。它意味着一个跟宇宙融会一体的
境界,而这是要保持下来的。这个信仰亦即它所激起
的在思想上的努力和奋斗也是这个宇宙的动作,而它
们,无论是多么的微小,在某种方式之下,也推动着宇
宙前进。关于我们的重要性我们已经有一个比较正
确的感知,即理解到,它并不是衡量整体的尺度,这跟
我们相信我们以及我们的努力不仅对我们本身而且
对于整体是有重要意义的这个信仰乃是一致
被经验的性质而是由于它提示了我们某种东西暠
。
这就是说,事物和对象的审美价值乃是“被经验的性
质暠即直接感知的性质,它存在于经验的形式自身所
表现的意义之中,是对象自身的价值,而不是外在的
东西。他说“线条仅仅作为线条所具有的表现性,可
[3]107
以作为审美价值本身暠 ,就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杜威还进而揭示和肯定了自然中客观存在的节
奏对于艺术审美的本体意义。他认为,生活的有节奏
的律动是我们世界中意义和价值的经验之基础,这乃
是杜威得出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结论。杜威不仅指出
“一个经验暠的表现性,而且深刻揭示了经验的有节奏
的形式所具有的能量组织作用,也就是对于审美经验
来说特别重要的动力性特征。他说:“秩序、节奏与平
衡就是意味着对于经验重要的能量在起着最大的作
[4]204
用。暠 他认为,“审美经验的仅有的独特的特征正
在于,没有自我与对象的区分存乎其间,说它是审美
的,正是就有机体与环境的相互合作以构成一种经验
的程度而言,在其中,两者各自消失,完全结合在一
[4]277
起暠 。正是这种进行能量组织的力量造成的节律
感应,使审美主体的自我与对象结合起来并且融合为
一,达到人与宇宙融汇一体的境界。生成于人与环境
交互作用的审美经验,以其具节奏的形式的表现性与
动力性而产生了对于人的生活和人性生成的审美“效
用暠,才具有审美的价值的。从实用主义的本义出发,
杜威注意从后果和实效去确定价值。值得注意的是,
他说的后果和实效,并不仅仅是个人是否感到享受和
满意的主观效果,而是要看是否可以创造一个有利于
人和环境和谐发展的条件。
[3]265-266
的。暠
这段关于人与宇宙-自然的关系的论述,
对于深入理解杜威的价值观包括审美价值观的生态
根源和生态内涵十分重要。
杜威的这段体现了终极性生态视野的话,包含了
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方面,由于“我们来自宇宙,而非
宇宙来自我们暠,“部分不能吞灭整体暠,因此在宇宙面
前,人应该“知道它自己的渺小和无能暠,“无论在知识
或行为方面,都不是衡量这个宇宙的最后尺度,因而
[3]266
它终究还是变化无常的暠 。这就是说,尽管人是
在宇宙中生成的,不仅因为它只是宇宙的一部分,而
且因为宇宙及其所生成的人还在生成的过程之中,还
杜威严厉地批评了那种把形式与质料区分开来
的观念,认为这种划分造成了深重的灾难。他认为,
艺术的审美价值是同质料和形式的表现性密切联系
的,也可以说是存在于质料与形式的结合之中的。
“由于形式与质料在经验中结合的最终原因是一个活
“变化无常暠,因此不能以为人是衡量宇宙的最后尺
度;另一方面,由于对“跟宇宙融汇一体的境界暠的追
求,人的努力和奋斗就实际上“也是这个宇宙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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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生物与自然和人的世界在受与做的密切的相互作
成性意义的自然界,赋予了人类追求和创造生成性价
[
4]146
用关系暠 ,因此,审美价值的根源也就是作为活的
生物的人与自然及社会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而“区
分质料与形式的理论的最终根源就在于忽视这种关
值的努力。杜威的这一观点,与现代生态思维对自然
-人生态系统的整体生态价值的揭示和重视是精神
相通的。
[
4]146
系暠 。这也就是艺术的审美价值的生态根源所
在。在谈到对一节诗的欣赏时,杜威说,“是否有人在
感受这首优美地写出来的诗的同时,又有意识地将感
觉与思想,质料与形式区分开来? 如果有的话,那么
他就不是审美地去读和听,因为这节诗的审美价值存
在《经验与自然》中,杜威就表达过这样的思想。
他说:“人类之诉诸美感对象,乃是人类从一个痛苦和
艰难的世界中自发地寻求逃避和安慰的一个方式。
如果一个世界全部包括着稳定的对象,直接呈现出来
而且为人们所占有,这个世界就会没有美感的品质,
他就会只是存在而已,而且会缺乏满足和启示人们的
力量。当对象把混乱和失败转变成为一个超越于烦
恼和变化以上的结果时,它们实际上就是具有美感性
[
4]145
在于两者的结合之中暠 。从这些论述可以看出,
杜威是将审美价值作为审美对象自身存在的东西来
看待的,而其最深的根源则是“一个活的生物与自然
和人的世界在受与做的密切的相互作用关系暠。
二暋从对人的活动的生态生成意义确定审美价
值的工具性本质
[4]59
质的。暠 这就是说,对象引起人的美感的内在价值,
乃是其改变不满意的现状的努力及其后果。杜威看
中的是这种不断进取的精神,是像没有终结的自然本
身那样不断自我生成的变化及其过程。他所说的“一
个经验暠正是由于完满而生动地表现了这种精神,并
通过节奏的能量组织去振奋人的这种精神,才具有审
美价值的。
有论者早就指出:“杜威对价值理论的研究,是从
本体论入手,从存在出发,从价值与存在的关系出发
[1]23
进行研究。暠 在杜威看来,价值乃是存在物所产生
的,是独立于思想和判断之外而为我们所经验到的,
因此价值本身也是一种存在,也是一种事实,即“价值
事实暠,即使对价值的评价判断亦即价值判断也是一
种事实判断。在《人的问题》中,他首先使用了“价值
事实暠这个概念,认为事实与价值的关系问题,就是
在论及道德的改善问题时,杜威针对那种只追求
静止的完满目的的观念指出:“发展、改善和进步的过
程,而不是静止的成果和结果,变得重要。不是作为
一成不变的目的的健康,而是健康所需的改善———一
个连续的过程———才是目的和善。目的不再是要达
到的终点或极限。他是改造现存状况的积极过程。暠
[
5]231
“
价值事实暠与其他事实的关系的问题
。这就与
那些把价值包括审美价值仅仅归于人的主观需要和
态度的观点有了根本的区别,而肯定了价值和审美价
值的科学性与客观性。杜威的这个观点,体现了生态
思维中价值论与真理(认识)论在本体论基础上相统
一的意向。即使从“有用(效用)即价值暠的角度看,所
谓“有用暠也存在于人与环境的交互作用之中,存在于
这种交互作用对人和人性的生成的实际影响之中。
艺术审美就是为这个不断的生成过程创造更好的条
件,其生成性“后果暠作为审美价值也是客观存在的事
实。包括审美价值在内的一切价值的这种生成性意
义,正是生态运动的本质所在。杜威说:“人类追求理
想的对象,这是自然过程的一种继续;他是人类从他
所由发生的这个世界中学习得来的,而不是他所任意
[2]101
他还强调说:“发展本身是唯一的道德‘目的暞。暠
这里说的“发展、改善和进步暠,无非是生成的具体表
现。
审美价值与节奏同在,是通过节奏来表现的。人
本来就是在具有节奏的大自然中生成,对于他的生命
存在和运动,节奏具有特殊的意义和价值。杜威说:
“人对自然节奏的参与构成了一种伙伴关系,这要比
为了知识的目的而对它们的任何观察都要亲密得多,
这迟早会引导人将这种节奏强加到尚未出现的变化
之上。暠“通过舞蹈的表演,用石头凿,用银来锻造,在
洞穴的墙上描绘,蛇、麋鹿、野猪的神秘运动具有了节
奏,使这些动物生命最根本的本质得以实现。暠正是这
种节奏使人与自然的关系达到“自由王国中的自由暠
[3]267
注射到那个世界中去的。暠
这就从自然界本身的
[
4]164
生成性本质揭示了人类的能动性和人的活动(实践)
的生成性意义的最深根源。自然界是生成的,而且处
在一个永无终结的过程之中。“人类从他所由发生的
这个世界中学习得来的暠这种永无终结的生成性乃是
其之所以能够创造价值的根源所在。本来就具有生
一样的境界
。这样的节奏本来就存在于自然之
中,而这也就正是审美价值的客观性的基础。杜威说
原始人的舞蹈、雕刻和绘画中的节奏使其所表现的
“动物生命的最根本的本质得以实现暠,这“本质暠是什
么呢? 就是在大自然的生态运动中被赋予的永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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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成暋艾暋莲暋生成追求:杜威审美价值观中的人性生态关怀
结的生成性追求和努力。
那就必然是能够带来肯定性的“效用暠的东西。杜威
的价值观,显然具有极其鲜明的实践性品格,他的审
美价值观也立足于此。
这种并非终结的生成性追求,是与世界和事物的
连续性互为表里的,因为世界的生成性本来就是连续
性的运动,而连续性则本来就是生成运动中的连续。
在这个连续的生成过程发挥作用的一切事物和活动
都成了推动这个进程的工具。这样一来,价值创造活
动中的目的与手段的关系就突现出来。杜威在阐释
他的工具论时,特别强调工具作为手段应该是与“效
用暠的“目的暠相统一因而预示了“目的暠的手段,这就
是他的手段与目的一致论。在杜威看来,恰恰是艺术
最充分地体现了这种“效用暠和工具、“目的暠和手段的
内在的一致性。他说:“艺术———这种活动的方式具
有能为我们直接所享有的意义———乃是自然界完善
发展的最高峰。暠又说:“把经验当做艺术,而把艺术当
做是不断地导向所完成和所享受的意义的自然的过
杜威非常看重理智对于价值认知和判断的作用,
并由此提出一个“主要命题暠:“价值判断就是关于经
验对象的条件与结果的判断;就是对于我们的想望、
情感和享受的形成应该起着调节作用的判断。因为
凡决定我们的想望、情感和享受的形成的东西就决定
[7]205
着我们的个人行为和社会行为的主要进程。暠
尽
管价值判断只是主观的认知和评价,但它所面对的对
象的价值,指的正是“决定着我们的个人行为和社会
行为的主要进程暠的东西,亦即对个人行为和社会行
为的主要进程“有用暠的东西,是对这一进程的“效
用暠。换句话说,也就是“实用即价值暠。
在论及建筑的价值时,杜威特别强调建筑“表现
人的集体生活的持久的价值。它‘再现暞了那些建造
房子以便为家庭遮风雨,为神筑祭坛,设立一个地方
在那里制定法律,或者建起一个堡垒以抗拒攻击的人
的记忆、希望、恐惧、目标,以及神圣的价值。如果建
筑不是对人的利益和价值具有高度的表现性的话,那
么一些建筑物分别称为宫殿、城堡、家、市政厅、会场,
[3]228
程和自然的材料。暠
目的暠的手段,其自身就包含和“导向暠这个“目的暠。
这就是说,艺术作为一种实现
“
须知,目的和手段的高度统一,正是艺术审美的本质
性的特征。席勒主张通过审美教育实现政治的自由,
就是出于对审美活动这一本质特征的确认。显然,杜
威对艺术审美作为“有用暠的工具的认识,其中不仅包
含了对其“目的暠的确认,而且正是为了有效地达到目
的才强调其作为工具即手段的意义的。杜威的目的
与手段应该一致的工具观,无论对于认识审美价值还
是其他领域中的价值问题,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在杜威那里,经验的生成性意义就既是目的也是手
段。正如他说的,“发展本身是唯一的道德‘目的暞暠。
当然也是艺术审美的目的。因此,那种认为杜威在价
值论中重视手段价值而轻视目的价值的观点,是立不
住脚的。
[4]246
就会使人无法理解暠 。在杜威看来,这些建筑的
审美价值是与它们在生活中与人的实际关系所造成
的经验密切相关的。而对象的“有用暠性即“效用暠,又
总是同人的欲望相关的。杜威说:“由于生命就是活
动,每当活动受阻时,就会出现欲望。一幅画令人满
意,是因为景色比日常围绕着我们的绝大多数事物具
有更完满的光与色,从而满足了我们的需要。暠“在审
美对象中,强烈的感性性质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本身,
[4]284
从心理学上说,就证明了欲望的存在。暠
对审美需
“
除非记住经验生长,而且在生长中呈现出意义
要这种特殊的生命需要的满足,带给人对生命意义的
体验和对物我关系的调适,这就是艺术的“效用暠,这
也就是审美的价值。他认为“黑人雕塑家所作的偶像
对他们的部落群体来说具有最高的实用价值,甚至比
这一基本学说,否则就无法理解杜威的思想,尤其是
[6]94
无法理解他审美意义理论中的任何思想。暠 亚历山
大·托马斯的这个告诫是十分深刻的。
[
4]27
三暋在回归世俗价值的基础上重建审美价值的
终极关怀
他们的长矛和衣服更加有用暠 。“实用即价值暠的
观念也适用于艺术,只不过“实用暠的含义与通常的理
解有所不同。
实用主义的价值观是以对象的实际效用为依归
的,艺术的审美价值也不离这个根本的准绳。杜威认
为“哲学的中心问题暠是“由自然科学所产生的关于事
物本性的信仰和我们关于价值的信仰之间存在着什
么关系暠,而“在这里所谓价值一词是指一切被认为在
有论者认为,实用主义哲学的“兑现价值暠的观
念,主导的是一种求利思维或求利倾向,这种倾向所
体现的“美国精神暠中“求实精神暠的一面恰好与市场
经济中“经济人暠对物质利益的追求相一致。宾克莱
就曾说:“美国人常常被称为注重实际的人民。他们
希望把事情做成;他们关心一样东西或一种理论有无
[7]197
指导行动中具有正当权威的东西暠 。既然说“价
值暠是指能够“在指导行动中具有正当权威的东西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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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6]4-5
用处的问题胜似关心人生终极意义的比较理论性的
问题。暠“实用主义的方法,如威廉·詹姆士和约翰·
杜威所发展的那样给美国人之关心实际行动而不关
审美就变成了对于任何哲学理解的最终关怀。暠
而审美之所以能够成为这样的“最终关怀暠,就因为在
审美经验的形式及其节奏中最完满、最充分也最生动
地表现了人与自然环境之间交互作用中的生成性意
义。杜威说:“一个真正的美感对象并不是完全圆满
终结的,而是还能够产生后果的。如果一个圆满终结
的对象不也是具有工具作用的,它不久就会变成枯燥
无味的灰尘末屑。伟大艺术所具有的这种‘永垂不
朽暞的性质就是它所具有的这种不断刷新的工具作
[8]19-20
心崇高理想提供一个哲学根据。暠
实用主义的价
值观无疑有“求利思维或求利倾向暠,但是这种“求实
精神暠并不弃绝“崇高理想暠。杜威哲学中对生成性的
一贯强调,就在高扬自然-宇宙的生成性的主张中为
这种“崇高理想暠留下了充足的空间,并且把它与“求
实精神暠有机统一起来。
[
3]233
问题的关键在于,杜威所说的“有用暠或“效用暠本
来就超越了传统的美学所说的“功利暠的范围,他是把
艺术对人的美感上的享受和满足也看成一种重要的
用,以便进一步产生圆满终结的经验。暠
他又说:
“审美经验的材料由于其人性———与自然联系在一
起,并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而具有社会性。审美
经验是一个文明的生活的显示记录与赞颂,是推动它
发展的一个手段,也是对一个文明质量的最终的评
“效用暠的。在《经验与自然》中,他明白指出:“所谓有
用就是满足需要。人类特有的需要就是去占有和欣
赏事物的意义,而这种需要在传统的对于‘有用暞这个
[4]362
判。暠 以此可见,艺术正是作为推动文明发展的工
具即手段而具有其独特而重要的价值的。既然如此,
杜威的这种工具主义的价值观就不是像某些论者说
的那样“特别是忽视对终极价值的追求暠,并因而为
“不关心崇高理想提供一个哲学根据暠了。
[3]231
概念中却被忽视而未曾予以满足。暠
如果艺术的
美感不是“有用暠的,人为什么会需要它,还那么努力
地去创造它呢? 杜威对于艺术审美的“有用暠性的观
点,不禁使人想起鲁迅关于美术乃“无用之用暠的说
法。
杜威关注世俗价值,但绝不只是关注迫在眉睫的
问题。他对价值的追寻最终指向人性的生成,指向人
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动态的和谐和平衡,指向人与宇宙
融汇一体的某种神秘的宗教境界,这无疑是超越了所
谓世俗价值层面的。只是他并不虚悬一个抽象的所
谓“终极暠目标,而是把它融入当下每一个具体的目的
之中,并一步步地去加以实现。这样的观念在他的审
美价值观中表现得十分明显。
不仅如此,杜威在所谓“高级暠艺术与“低级暠艺术
的联系中,在“一个经验暠与日常经验的联系中认识审
美的价值,与传统美学局限于博物馆、画廊和音乐厅
的审美视野不同,他首先关注的是大众的、娱乐性的、
身体也参与其中的那些原生性的艺术和“准艺术暠,认
为这些艺术绝不只是精神的享受,而是有各种各样的
实际效用,会给人带来现实的好处。本着“回归大地暠
的生态化的思路,杜威把凡是具有类似“一个经验暠的
行为都称为艺术,也就是说在人与环境交互作用中那
一切能够同时给人以美感享受的技艺活动及其经验,
都是艺术。正是出于对艺术的工具性的坚持,杜威极
其反感“为艺术而艺术暠的观念并屡屡加以批评。在
杜威心目中,艺术不仅是“有用暠的,而且它的用处首
先是面向世俗日常生活的。
四暋从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把握价值创造的适
当尺度
杜威说,理想主义和教会把价值分为两种:一是
“具有低级实有的特征暠的价值,即从“世俗兴趣暠出发
的“暂时性的价值暠;一是“由‘最后实在暞(或‘最高实
在暞)所产生的标准和理想来衡量的暠价值。他不赞成
这样的区分,而倾向于用比较符合日常生活实践的概
念,去代替具有永久而超验价值的权威的旧说。杜威
并不简单地把享受和满足就看作价值,而是把它与思
想、智慧联系起来,享受并不就是价值,相反,价值要
调节享受,并且进而要去指导对经济、政治和宗教的
改造。它并不认为一切现实的享受就是合理的,而追
求有思想、有智慧的享受,为此就必须改造现实。也
就是说,真正的价值是人在与自然和社会环境的交互
作用中以自己的行动去创造的。
杜威通过对“艺术暠概念的生活还原和外延扩展,
既沟通了艺术与日常经验之间的联系,又使艺术审美
价值的生态内涵的多样性和全面性得以敞亮,并且在
重视其世俗价值的同时也展示了对于艺术的终极价
值的追求意向。对于坚持认为宇宙是一个不断生成
的过程的杜威来说,对于与生成的无限性直接相关的
终极价值的漠视,乃是不可思议的。亚历山大·托马
斯说:“经验的终极目的是审美。审美标志着经验成
为积累的表现与内部价值这种可能性的实现。因此
那么价值应该怎么创造呢? 杜威在《经验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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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永成暋艾暋莲暋生成追求:杜威审美价值观中的人性生态关怀
然》中说:“忠实于我们所属的自然界,作为它的一部
分,无论我们是多么微弱,也要求我们培植我们的愿
望和理想,以致我们把他们转变为智慧,而按照自然
所可能允许的途径和手段去修正它们。当我们尽量
运用我们的思想而把我们微薄的力量投入这种动荡
不平的事物均衡状态之中时,我们知道,虽然宇宙在
残害我们,我们仍然是可以信任它的,因为我们的命
运总是和存在中一切好的东西相一致的。我们知道,
这样的思想和努力乃是产生更好的东西的一个条
件。暠“要求更多的东西,这是幼稚的;但是如果要求得
比这还更少一些,这又是懦怯;期望宇宙符合和满足
我们一切的愿望,这是一种自我中心的表现,把我们
自己跟宇宙分割开来了,但是要求过低也同样是这样
的。诚意地提出要求,如要求我们自己一样,就会激
起我们一切的想象力,而且从行动中索取一切技能和
把自己“微薄的力量暠投入到对自然界的“修正暠中去,
以实现需要的平衡,达到“跟宇宙融会一体的境界暠。
这样一种洋溢着理想精神的追求,具有鲜明的终极性
意义。
对于人在改善自己与自然界的生态关系上的能
动性,杜威还提出了一个必须适度的要求,那就是既
不能沦于自我中心主义的为所欲为,也不能要求过
低,而应该把自然界看作我们自己一样,在这个范围
内“激起我们一切的想象力,而且从行动中索取一切
技能和勇气暠。这就是说,人对自然界的“修正暠是有
“度暠的,把握这个“度暠乃是对人的能动性的更高层上
的要求。在杜威看来,在人与环境交互作用中生成的
经验在不断地自我调适中本来就会引导我们去考虑
并走向未来,因为作为人的环境的自然-宇宙环境本
来就是没有终结因而总是处在尚未完成的进化过程
之中。自然在生成中,人也不断追求生成,这个追求
永无止境。而艺术审美正应该是促成和推进这种生
成理想的一种价值创造。杜威对人在改造自然环境
时应该“适度暠的强调和现实的物质价值的重视,体现
了他的价值尺度的生态精神。在杜威的审美价值观
中,作为价值创造者的人才回归到了真正立足大地
的、有真实血肉的现实的人。由此可以说,杜威的审
美价值观中的人性生态关怀,只有在他提出的生态尺
度的要求下才能确保其逐步实现。
[3]266
勇气。暠 这段话包含了非常丰富而又深刻的内容,
不仅集中地表达了杜威关于人对自然生态的能动作
用的观念,而且提出了人的能动作用的“尺度暠问题。
杜威明确地把人视为自然界的“一部分暠,要求
“忠实于我们所属的自然界暠,这是其价值意识的基本
立足点,也是其价值观念的生态内涵的根本所在。他
又明确主张人应该“按照自然所可能允许的途径和手
段去修正暠自然界,“尽量运用我们的思想而把我们微
薄的力量投入这种动荡不平的事物均衡状态之中暠,
从而肯定了发挥人的能动作用去实现生态平衡的必
要和可能。这种能动性首先表现为“培植我们的愿望
和理想暠,即有“修正暠自然界使之达到生态平衡的追
求,进一步还要通过对自然界的了解,增强和深化对
自然界的知识,而把修正自然界的理想转变为相应的
生态智慧。再进一步,还要把这些“思想暠化为行动,
杜威的价值论还有关于价值评价和评价判断、价
值判断与具体情境等方面的论述,这些对于理解他的
审美价值观都是很重要的。本文重在揭示其审美价
值观的人性生态关怀这一本质内容,对于上述观点无
暇深入涉及,谨此提及以引起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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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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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