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卷第5期
2
012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9,No.5
September,2012
论《淮南子》身体叙事的诗学构成
郑暋毅
陕西省广播电视台,西安710061)
(
暋暋摘要:对于刘安及其门客而言,《淮南子》是一部道家生存方式的理想寄寓之作。在身体美学的视野下,《淮南
子》试图从时空本源、时空规律与时空意义等立场对身体时空缘起于一、归之无形、依存道德进行理论阐释,以期从
道德与权力、虚构与真实、自然与自我、无为与游世等维度完成《淮南子》宏大的诗学构成。这种叙事构成反映了刘
安的政治身体与道家身体在现实层面发生对峙后的一种觉醒,也反映出刘安身处西汉语境中的自我身体与政治身
体之间的碰撞和抉择。
关键词:《淮南子》;身体叙事;诗学
中图分类号:B234.4暋文献标志码:A暋文章编号:1000灢5315(2012)05灢0038灢06
暋暋彭富春先生曾说:“关于身体的谈论不仅是人们
最一般的日常话语之一,而且也是当前最重要的文
及其门客而言,是他们的一种道家式的生活方式的
展现,并将哲学走向关注身体和审美的进路;也是刘
安的政治身体与道家自然身体在现实层面发生对峙
后的“身体觉醒暠之作;更是刘安身处西汉语境中自
我身体与汉武帝的政治身体的话语权阐释需求之间
的碰撞而诞生的作品。刘安已然把道家哲学作为自
己身体的安顿,抑或一种生存方式,并试图通过《淮
南子》显现自己的独特生活理想。或者说,他与哲学
之间的生活在身体与审美的维度上是一致的,别无
二样。正如当代美国著名学者理查德·舒斯特曼在
评价福柯时所言:“米歇尔·福柯能够成为一位杰出
哲学家有许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一个双重
的宏伟发端:将哲学回复为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坚
[1]59
化现象之一。暠 身体美学是一个有着多重含义,
并且应用十分广泛的术语。本文所论及的身体美学
之内涵不是一般日常话语中的身体美学,譬如身体
美容、身体广告、身体姿势等,而是美学层面上的身
体美学,更确切地说,是依据鲍姆嘉通的“美学暠,即
“感性学暠意义上的“身体暠维度。正如舒斯特曼所
言,“身体美学尽管也关心形体的外在之美以及他外
在的身体表现和标准,但是,它所探讨的主要是身体
[2]4
本身的内在感官与意识能力暠 。对于《淮南子》而
言,其身体美学所关注的核心是刘安及其文人集团
对“身体暠的美学意识与关怀立场,抑或说,是作品对
身体的政治意识、自然无为与生命关怀,即舒斯特曼
所说的身体的“具体化的意向性暠、“个体自我风格
[2]15
持哲学在身体和审美上的突出表现。暠 由此,“身
体暠成为《淮南子》的重要范畴,应在情理之中,同时,
“身体暠成为本文关注的核心题域,这是时代与《淮南
子》文本本身决定的。
[2]12
化暠以及“自我与事物的审美特性暠
。
从时代背景看,汉代人在“大一统暠政治雄心的
支配下,究天地之理的学术魄力成为一种“时尚暠。
刘安及其门客们的鸿篇巨制《淮南子》就是在这种雄
心与魄力的感召下横空出世的。《淮南子》对于刘安
那么《淮南子》的“身体暠立场如何? 是“精神暠的
附庸,还是“道暠的载体,抑或“权力暠的施予者? 刘氏
集团眼中的“身体暠的时空在哪里? 《淮南子》中的
收稿日期:2012灢06灢02
作者简介:郑毅(1981—),男,满族,陕西省西安人,文学博士,陕西广播电视台主持人。
38
郑暋毅暋论《淮南子》身体叙事的诗学构成
“身体暠,是“无暠,还是“虚空暠? 自我的身体与他者的
但是它“怀囊天地,为道开门暠。这里的“一生道暠的
身体如何接近? 《淮南子》中的“身体暠在“道暠的位置
上是否真正存在,还是“缺席暠? 《淮南子》中的“身
体暠遭遇“道暠之后的命运如何? 刘家之书又是如何
为“身体暠提供生存的出路与场所? 这样一些思路关
涉《淮南子》身体时空观的一系列问题,诸如道德与
权力、虚构与真实、自然与自我、无为与游世等诗学
维度将是本文关注的话题。
立场,实际上是对先秦道家“道生一暠观点的根本改
造,也为《淮南子》的身体时空制造可依可据之理论
根据,这一身体的本体论立场特别重要,它暗示身体
的物质存在。
(二)身体的时空规律:出生入死。《淮南子》十
分推崇“光暠与“水暠之可见“身体暠,因为它们都是无
形化育形成。“夫光可见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
毁。故有像之类,莫尊于水暠,暗示光和水得到人们
尊视,那么光和水之外的身体,就因为有产生到衰亡
的生命过程,所以被贱视,这暗示可见的、终究要衰
亡的身体被《淮南子》所贱视。
一暋《淮南子》身体时空:道德与权力
在道家的本原意义上,道德,乃是德(得)道。
《淮南子》对待身体的立场:道先于身体。因为,“夫
[3]1
道者,覆天载地暠 ,道是万物之源,宇宙之本,所
[
3]2
以,“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暠 。基于道生
万物的观点,《淮南子·齐俗》指出:“是故身者,道之
所托,身得则道得矣。道之得也,以视则明,以听则
(三)身体的时空提升:清静与反本。由于有形
的身体不像光与水那样无穷无尽,而被贱视,那么,
身体如何提升自己的时空位置? 《淮南子》的立场
是:“是故清静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虚
无恬愉者,万物之用也。肃然应感,殷然反本,则沦
于无形矣。暠这实际上是作者对水与光的可见形象与
特征比附人的精神与道德的一种策略。
[
3]358
聪,以言则公,以行则从。暠
可以看出《淮南子》的
身体是道德之所托,得身先得道,身体也只有得之
道,才能成为身体:视明、听聪、言公、行从。
视与听,是身体的重要功能,但身体的时空又不
是以可听可见为依据,原因在于“道暠是无形的,所以
(四)身体的时空意义:至德与要道。光与水的
清静与软弱,正是“德之至也暠和“道之要也暠,这正是
《淮南子》为身体提升后的意义实现。因为只有“纯
德独存暠,才能“布施而不既,用之而不勤暠。
“
循之不得其身暠,才是真正的身体。
暋暋夫无形者,
物之大祖也;无音者,声之大宗
也。其子为光,其孙为水,皆生于无形乎! 夫光
可见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毁。故有像之类,
莫尊于水。出生入死,自无蹠有,自有蹠无,而
为衰贱矣。是故清静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
道之要也;虚无恬愉者,万物之用也。肃然应
感,殷然反本,则沦于无形矣。所谓无形者,一
之谓也。所谓一者,无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
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下贯九野,员不中
规,方不中矩,大浑而为一叶,累而无根,怀囊天
地,为道关门,穆忞隐闵,纯德独存,布施而不
既,用之而不勤。是故视之不见其形,听之不闻
其声,循之不得其身,无形而有形生焉,无声而
五音鸣焉,无味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
是故有生于无,实出于虚,天下为之圈,则名实
至此,《淮南子》从对身体的时空本源、时空规
律、时空提升到身体的时空意义的阐释,完成了对身
体时空缘起于一、归之无形、依存道德的理论阐释。
身体时空的道德依附,来源于《淮南子》的政治
权力立场,“任何一种人类行为,都一无例外地与‘权
[4]155
力暞联系着暠
。权力,也是一种权利。“我们知
道,知识和权利是共生之物,知识产生于权利,权利
[5]3-4
则创造知识。暠
《淮南子》是刘安及其门客在西
汉中期对社会权力分割的一种模式,可以说,以董仲
舒为首的《春秋繁露》之儒家权力阐释与结构,和以
刘安为主的《淮南子》之道家权力推演与模式,是西
汉中期政治社会“双峰暠似的权力存在。儒道政治权
力诠释给西汉人的身体诠释也带来两种不同的视
界,儒道身体时空诠释的分野恰恰反映西汉政治社
会权力的分割史实。对于《淮南子》来说,无为而治,
就是一种“自由主义暠国家立场,刘安及其门客的权
力立场正如福柯所宣称的那样,“只有当主体是自由
的时候,权力身体才是可能的暠。《淮南子》对待身体
时空的至境———光与水,为作为身体的主体提供了
[3]《原道》,28-29
同居。
这段文字暗示出《淮南子》对身体空间的认识:
(
一)身体的时空本源:一与道。“所谓一者,无
匹合于天下者也。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上通九天,
下贯九野。暠而“一暠是什么? 就是“无形暠,而“夫无形
者,物之大祖也暠。它的特点是“大浑暠的、“无垠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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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自由的空间状态,也只有这样,政治权力身体才
是可能的。
(神)暠又是看不见的,如此身体空间在真实与虚构中
的纠缠,《淮南子》又是怎样处理的? 试看《原道》的
描述:
如何提供政治权力身体,《淮南子》提供了“顺应
自然暠与“自得暠的理念。《原道》指出:
暋暋故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
之。……吾所谓有天下者,非谓此也,自得而
已。自得,则天下亦得我矣。……所谓自得者,
暋暋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
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是故圣人使
人各处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
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
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
慎守也。……何以知其然也? 凡人之志各有所
在而神有所系者,其行也,足蹪趎陷、头抵植木
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见也,呼之而不能闻
也。耳目非去之也,然而不能应者,何也? 神失
其守也。故在于小则忘于大,在于中则忘于外,
在于上则忘于下,在于左则忘于右。无所不充,
则无所不在。 是故贵虚者以毫末为宅
[3]35-36
全其身者也。全其身,则与道为一矣。
在此,刘氏之书强调政治权力身体在参与“天下
神器暠之时,要恪守不为、不执,即不人为的刻意去获
得与治理,要“自得暠,而所谓“自得暠,就是保全自己
身体的天性,这样才能“与道为一暠,也只有这样,才
能“以中制外,百事不废暠。
暋暋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通而不变,静之至
也;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平之至也;
不与物散,粹之至也。能此五者,则通于神明。
通于神明者,得其内者也。是故以中制外,百事
不废;中能得之,则外能收之。中之得,则五藏
宁,思虑平,筋力劲强,耳目聪明,疏达而不悖,
坚强而不鞼,无所大过而无所不逮,处小而不
逼,处大而不窕,其魂不躁,其神不娆,湫漻寂
[
3]39-41
也。
首先,《原道》指出,身体(生命)的三要素:形、
气、神,并认为“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
神者,生之制也暠。也就是说,身体是生命的房舍,气
脉是生命的支柱,精神是生命的主宰。在《淮南子》
看来,形,是真实的虚构;而气与神,乃是虚构的真
实。因为,形源于虚无的“道暠;气与神是生命的支柱
与主宰。
[
3]《原道》,31-32
寞,为天下枭。
这段话里,《淮南子》提出了用五种策略来保全
政治权力身体的修养办法:一是去忧乐,“心不忧乐,
德之至也暠;二是知通变,“通而不变,静之至也暠;三
是去欲望,“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暠;四是无好憎,“无
所好憎,平之至也暠;五是要专一,“不与物散,粹之至
也暠。同时,也是为政治权力身体提出了五种保全标
准,即“至德暠、“至静暠、“至虚暠、“至平暠、“至粹暠。这
种政治权力身体的修养办法与保全标准,是权力身
体在时空中的水平的标志,政治权力身体已经不是
一般的身体,而是一种战略身体、治理技术和统治状
态的统一体。但很明显,“以中制外暠的身体立场,无
疑将权力身体空间置于精神之外。但在《主术》中又
其次,《原道》指出,身体(生命)的空间须有序,
其要素要各守其职。即“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守
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暠。否则,“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
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
之则昧暠。
第三,气与神,作为虚构的真实,如何体现于真
实的身体之中? 《原道》提出了“神有所系者,其行
也暠,也就是通过行为来判断。接着举例道:“足蹪趎
陷、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招之而不能见也,呼之而
不能闻也。耳目非去之也,然而不能应者,何也? 神
失其守也。暠
[
3]287
强调:“贤不足以为治,而势可以易俗明矣。暠
也
最后,作者得出结论:“是故贵虚者,以毫末为宅
也。暠即要养虚静之神。身体的地位或空间被挤压在
“神暠之下,对于政治权力而言,并非意味身体的空间
是虚无的,因为“且夫圣人者,不耻身之贱,而愧道之
就是说君王的贤德智慧不足以治理天下,而权力却
能改变风俗。《主术》肯定的是:“权势者,人主之车
[
舆;爵禄者,人臣之辔衔也。暠
3]
[3]《修务》,632
二暋《淮南子》身体时空:虚构与真实
不行暠
。又曰:“《原道》者,…… 欲一言而
在《淮南子》看来,身体是“形、神、气暠贯于一体
的,但我们的身体之“形暠是什么? 处于何种空间才
是“真的暠? 既然《淮南子》肯定要“以中制外暠,而“中
寤,则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则贱物而贵身;欲参
[3]《要略》,700-701
言而究,则外物而反情。暠
身体的虚无还体现在“行尸走肉暠,虽然有神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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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暋毅暋论《淮南子》身体叙事的诗学构成
气,但它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原道》用“狂者暠为
如何在自然中找到自我? 《俶真》曰:“是故圣人
例,阐明他们神、气失去了应有的位置,与身体分离,
所以“终身运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而蹪蹈于污壑阱
陷之中暠,成为“行尸走肉暠,被人们“戮笑暠:
之学也,欲以返性于初,而游心于虚也。达人之学
[3]67
也,欲以通性于辽廓,而觉于寂漠也。暠 作者在
此,进一步批判“世俗之学暠,指出统治者已经失去
“自我暠:“若夫俗世之学也则不然,擢德搴性,内愁五
藏,外劳耳目,乃始招蛲振缱物之豪芒,摇消掉捎仁
义礼乐,暴行越智于天下,以招号名声于世。此我所
暋暋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难,而越沟渎之
险者,岂无形神气志哉? 然而用之异也。失其
所守之位,而离其外内之舍,是故举错不能当,
动静不能中,终身运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而蹪
蹈于污壑阱陷之中。虽生俱与人钧,然而不免
为人戮笑者,何也? 形神相失也。故以神为主
[3]67
羞而不为也。暠 并进一步指出“道治暠的合理性:
“是故与其有天下也,不若有说也;与其有说也,不若
[3]67
尚羊物之终始也,而条达有无之际。暠
[
3]41
者,形从而利;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
“身体并非独立于自然,身体不是在自然之外形
成自身,身体也并非将自然还原为自身的从属之物,
自然不是人的创造,相反,没有自然人则不可能存
在,在自然与身体之间不存在任何方向上的还原论
的身体,当我们反对以任何形式的文化主义来理解
身体时,我们也同样拒绝任何形式的自然主义,问题
的关键是辨明身体与自然之间的联系,这不是一种
双向的建构,身体不是自然的建构,而自然也不是身
在此,作者进一步说明“以神为主者,形从而利;
以形为制者,神从而害暠。因此,“无论那是‘神暞、
‘
灵暞、‘空暞、‘无暞还是别的什么,在身体之外总是有
一个不关涉利害和欲念的超然存在,它常常覆盖了
身体在审美活动中自足自为的正当诉求。而当纯粹
抽象的精神价值不断地扩张放大为远离身体(肉体、
个体)的‘天道暞、‘天理暞、‘神圣性暞,乃至衍化出一整
套规训和惩戒机制的时候,被贬抑的除了‘人欲暞所
附丽的肉身之外,个体性的‘心暞也因为事实上与身
[7]28
体的产物。暠 《淮南子》的自然身体观在强调“自
然暠的同时,还十分重视身体的“非自然暠的一面,因
为在《淮南子》看来,“自然暠的身体也是“自我暠的
“道暠之身体,否则就是“俗世之学暠之身体:“招蛲振
缱物之豪芒,摇消掉捎仁义礼乐,暴行越智于天下,
以招号名声于世暠,这不是“身体暠之“自我暠的本然,
更不是本然而然的“自然暠身体。
[6]23
体有粘连而受到禁锢暠 。这不仅是《淮南子》中
的身体空间之宿命,也是传统中国身体美学的宿命。
三暋《淮南子》身体时空:自然与自我
在《淮南子》中,与其说身体与“道暠是一体的,不
如说是身体与国家范畴是联系在一起的。《泰族》
[3]686
曰:“故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国之本也。暠
身体
四暋《淮南子》身体时空:无为与游世
的权力范围与道一样,而道法自然,这就提出了一个
十分矛盾的命题:自然身体与自我身体如何存在?
克罗齐在分析批评艺术史的时候,他给批评的
概念用了三种很形象的比喻:第一种是“批评表现的
像是地方行政官和法官暠,第二种是“表现得像是个
学究气十足的教师和暴君暠,第三种是“好像是一位
有修养的导游者或者一位耐心而谨慎的教
《俶真》中有详细阐释。
《俶真》指出,身体是大自然赐予的,也是偶然
[3]46
的。“夫大块载我以形暠 ,这里的“大块暠,即自
[
8]223-224
然。也就是说,自我的身体是自然的;并且不因“一
师暠
。这里,我们无意讨论艺术批评,而是明
[
46]
范人之形而犹喜暠 ,因为“若人者,千变万化而未
[3]47
确在克罗齐看来,这三种事物都是批评的必要条件,
他们共同的特点是“权力暠,没有权力,“行政官和法
官暠也好,“教师和暴君暠以及“导游者暠也罢,他们都
没有行为的条件与资格。何谓权力? 美国学者丹尼
斯·朗(DennisH.Wrong)在《权力论》中认为,权
力是某些人对他人产生预期效果的一种能力。德国
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1864-
1920)将权力定义为,一个人或一些人在某一社会活
动中,甚至是在不顾其他参与这种行动的人进行抵
抗的情况下实现自己意志的可能性。英国近代伟大
始有极也暠 。自然的身体,不过是“一范人之
形暠,既是偶然的,也是变化的。
《
俶真》指出,自然之形与自我之神必须相互扶
[3]48
持,即“夫圣人用心,杖性依神,相扶而得终始。暠
俶真》指出,与“自然暠相处,就能忘却“自我暠。
俶真》曰:“是故与至人居,使家忘贫,使王公简其富
《
《
贵而乐卑贱,勇者衰其气,贪者消其欲暠,所以,至德
至人“坐而不教,立而不议,虚而往者实而归,故不言
[
而能饮人以和暠
3]54
。
41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哲学家托马斯· 霍布斯(Thomas Hobbes,
作者眼中,治理天下,最根本的就是精神的作用,奖
588—1679)认为,权力是“获得未来任何明显利益
赏与惩罚最为下策,仁义礼制介于其中,《主术》指
出:“故太上神化,其次使不得为非,其次赏贤而罚
1
的当前手段暠。而对英国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
[
3]276
伯特兰· 罗素(BertrandRussell,1872-1970)来
说,权力则是“预期效果的产生暠。可见“权力暠的特
性,即:权力是一种支配力和控制力,是一种力量,借
助这种力量可以或可能产生某种特定的预期目标和
结果。它是特定实施主体在实现既定目标的过程中
对目标对象理念、行为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实施主体
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集团。那么,刘安及其文人集
团的政治权力是如何实现的? 《精神》曰:“明白太
暴。暠
(四)集众人力量,各得其宜,不轻举妄动
《主术》认为个人的才智是不足以治天下的:“无
为者,道之宗。故得道之宗,应物无穷;任人之才,难
[
3]278
以至治。暠
那么君主何以治天下? 作者认为君主
应该集中身边的人办大事,而且人人各得其宜,《主
术》曰:“君人者不下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
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故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
[3]227
[3]279
素,无为复朴,体本抱神,以游于天地之樊。暠
此,《淮南子》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政治命题“无为暠与
游世暠。“无为暠是身体的时间境界;“游世暠是身体
在
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暠
作者在此肯定君
王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必须依赖群体的力量。因
[
为“千人之群无绝梁,万人之聚无废功暠
3]279
“
,对君主
的空间实践。如果说“无为暠是政治身体的宏观理
想;那么,“游世暠则是政治身体的微观操作。《主术》
开篇指出:“人主之术,处无为之事,而行不言之
而言,“乘众人之智,则天下之不足有也。专用其心,
[3]283
则独身不能保也暠
。
(五)处静、淡泊与俭约
[
3]269
教。暠
政治身体的“无为暠表现在如下方面。
一)眼、口、腿与耳(生理身体)的“无为暠
主术》曰:“是故心知规而师傅谕导,口能言而
行人称辞,足能行而相者先导,耳能听而执正进
《主术》指出:“君人之道,处静以修身,俭约以率
[3]283
(
下。暠
因为,“静则下不扰矣,俭则民不怨矣。下
《
扰则政乱,民怨则德薄。政乱则贤者不为谋,德薄则
[3]289-290
勇者不为死暠
。在此,作者批判当时“人主好
[
3]269
谏。暠
导,要发挥大臣百官的口、腿与耳的功能,让他们去
称辞暠、“先导暠与“进谏暠。因为政治身体的空间置
也就是说,君王的身体在于藏韬晦、谕开
鸷鸟猛兽,珍怪奇物,……生业不修矣。人主好高台
深池,雕琢刻镂,黼黻文章,絺绤绮绣,宝玩珠玉,则
[3]290
“
赋敛无度,而万民力竭矣暠
。这在《西京杂记》中
于辽阔广袤的国土之上,它处理的事情在时间上必
多有记载,大量出土的汉代器物也可说明《淮南子》
这里批判的可能性。因此,作者指出“人主之居也
……是故非澹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
须少而精,否则“夫目妄视则淫,耳妄听则惑,口妄言
[3]270
[3]270
。因此,“夫三关者,不可不慎守也暠 。
则乱暠
[3]291
(二)法令简明与刑律轻缓的“无为暠
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暠
。
在《主术》中,作者采用神农氏时期治理天下与
近世的政事作对比,阐明君王治国需要法令简明与
刑律轻缓的“无为暠。《主术》曰:“昔者神农之治天下
也,神不驰于胸中,智不出于四域,怀其仁诚之心,
作者在《主术》中强调,“无为者,非谓其凝滞而
[3]295
不动也,以其言莫从己出也暠
。《淮南子》亦主张
法制,《主术》曰:“法者,天下之度量,而人主之准绳
[3]295
也。暠
但强调君王首先要自己做好守法执法的表
…
…因天地之资而与之和同,是故威厉而不杀,刑错
率,这样政令才能畅行无阻:“是故人主之立法,先自
为检式仪表,故令行于天下。……故禁胜于身,则令
[
3]271
而不用,法省而不烦,故其化如神。暠
并进一步指
[3]295
出:“末世之政则不然。上好取而无量,下贪狼而无
行于民矣。暠
因为,对于君王而言,“是故有术则
[3]299
让,民贫苦而忿争,事力劳而无功,智诈萌兴,盗贼滋
制人,无术则制于人暠
。同时,君王“摄权势之
[3]271-272
[3]301
彰,上下相怨,号令不行。……乱乃逾甚。暠
三)身教大于言传,不待言使令,以德服人
主术》曰:“故民之化也,不从其所言,而从所
柄,其于化民易矣暠
。
(
作为君王,还要实时指导农民进行农业生产。
《主术》指出:“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国之本也。国
者,君之本也。是故人君者,上因天时,下尽地财,中
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长,五谷蕃植。教民养育六畜,
以时种树,务修田畴滋植桑麻,肥硗高下,各因其宜,
《
[
3]274
,因为“待目而照见,待言而使令,其于为治,
。作者认为精神在国家治理中的作用,
行暠
[3]274
难矣暠
[3]273
“
夫疾呼不过闻百步,志之所在,逾于千里暠
。在
42
郑暋毅暋论《淮南子》身体叙事的诗学构成
丘陵阪险不生五谷者,以树竹木,春伐枯槁,夏取果
对时间与空间的超越,更是对自我精神的超越,总之
[3]308
[3]《原道》,20
蓏,秋畜疏食,冬伐薪蒸,以为民资。暠
是“循天者,与道游者也暠 ,所以《俶真》曰:
游世,是《淮南子》对道的无为的另一种阐释,这
意味着在《淮南子》中的政治身体已经超越时间与空
间的限制,如《原道》中对“神与化游暠、“御游暠与“云
游暠之描述:
“游于精神之和。暠可见,《淮南子》之游世,实际上是
“无为暠的至境,也就如同庄子之“逍遥游暠一般。换
句话说,《淮南子》之游世,不是身游,而是“神游暠、
“心游暠、“道游暠。如《俶真》曰:“夫鱼相忘于江湖,人
相忘于道术。古之真人,立于天地之本,中至优游,
抱德炀和,而万物杂累焉,孰肯解构人间之事,以物
烦其性命乎!暠“是故圣人内修道术,而不外饰仁义,
不知耳目之宜,而游于精神之和。若然者,下揆三
泉,上寻九天,横廓六合,揲贯万物,此圣人之游也。
暋暋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
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
而不止,与万物终始。风与云蒸,事无不应;雷
声雨降,并应无穷。鬼出电入,龙兴鸾集;钧旋
[3]2
毂转,周而复匝。
昔者冯夷、大丙之御也,乘云车,入云蜺,游
[
若夫真人,则动溶于至虚,而游于灭亡之野。暠
3]60-61
微雾,骛怳忽,历远弥高以极往,经霜雪而无迹,
照日光而无景,扶摇抮抱羊角而上,经纪山川,
蹈腾昆仑,排阊阖,沦天门。末世之御,虽有轻
车良马,劲策利锻,不能与之争先。是故大丈夫
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
为马,阴阳为御,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纵志
舒节,以驰大区。可以步而步,可以骤而骤。令
雨师洒道,使风伯扫尘。电以为鞭策,雷以为车
轮。上游于霄雿之野,下出于无垠之门,刘览偏
照,复守以全。经营四隅,还反于枢。故以天为
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舆,则无不载也;四时为
自先秦以来,诸子的立场各异,引起百家的争
鸣,这一立场的争吵不仅困扰先秦学人的神经,也牵
累汉代学人的思想。《淮南子》就是这场争鸣在汉代
的持续,它既是刘氏及其门客对先秦文化的总结,也
是对未来理想社会的宏大建构。这种叙事构成反映
了刘安的政治身体与道家身体在现实层面发生对峙
后的一种觉醒,也反映出刘安身处西汉语境中的自
我身体与政治身体之间的碰撞和抉择。《淮南子》的
身体叙事暗示了身体的时空维度下的政治立场与诗
学构成,这一身体的本体性的判断的意义是重大的,
它至少放弃了唯心主义的形而上学与先验论的立
场,对当代身体美学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3]5-9
马,则无不使也;阴阳为御,则无不备也。
在此,泰古二皇的“神与化游暠,冯夷、大丙之御
游,大丈夫之云游,他们揭示了对自我身体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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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唐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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