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 卷第６ 期
２００６ 年１１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Ｓｉｃｈｕ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ｌ．３３，Ｎｏ．６
Ｎｏｖｅｍｂｅｒ，２００６
略论宋代禁事涉边机政事图书
流入异族政权
林ꢀ 平
（
四川大学图书馆，成都６１００６４）
ꢀ
ꢀ 摘要：宋代是我国禁书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其禁书类型和禁书手段较前朝有了较多不同。 由于宋朝一直面
临着紧张的民族矛盾和冲突，故宋政府对禁事涉边机政事之图书流入异族政权非常重视。
关键词：宋代；边境；图书；禁毁
中图分类号：Ｋ２４４；Ｋ２４５ꢀ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３１５（２００６）０６⁃０１２５⁃０７
②
ꢀ
ꢀ 距宋不远的唐朝，对待异族，多采取怀柔政策。
图书贸易规定甚严，管理也很严，但通过其他渠道
流入周边政权的图书仍很多。 笔者通过对《宋史》
的查检，发现宋政府并不完全遵从仅输出九经的律
令，对异族政权，也会赐予非九经之书，如“交州来
但到了宋代，胡马南牧，所以从建国起，就一直面临
着强大外敌的威胁，与辽、夏、金长期对峙，饱受辽夏
金元之苦；加上积贫积弱，连辽金也往往不屑与宋称
兄弟之邦。 在此情况下，边境形势紧张。 故宋朝一
反唐代对外之包容策略，或委曲求全，或消极抵抗。
虽然澶渊之盟后，宋辽关系缓和，边境相对安宁，边
贸随之活跃，但宋政府仍不敢掉以轻心，对图书贸易
查禁尤严，而且终宋之世，查禁不止，原因是图书中
也许有关于国家军机情报之内容。 正如苏轼所云：
［
４］卷７《真宗纪》
贡，赐黎龙廷九经及佛氏书”
公元１０２１ 年），（高丽王）“询遣韩祚等一百七十九
。 天禧五年
（
人来谢恩，…又表乞阴阳地理书、《圣惠方》，并赐
［４］卷４８７《高丽传》
之”
；“哲宗立，（高丽王）遣使金上琦奉
慰，……请市刑法之书、《太平御览》、《开宝通礼》、
［４］卷４８７《高丽传》
《
文苑英华》，诏惟赐《文苑英华》一书”
；
“
臣所忧者，文书积于髙丽，而流于北虏，使敌人周
［６］卷３５
而辽金希望
元祐七年（公元１０９２ 年），高丽王“遣黄宗悫来献
知山川崄要边防利害，为患至大。”
《
《
黄帝鍼经》，请市书甚众”，苏轼奏请勿许，“然卒市
通过图书获取宋方信息，进而侵扰宋朝，其野心亦昭
③
［４］卷４８７《高丽传》
册府元龟》以归”
。 除了赐予图书外，
①
然可见。
异族政权通过商人走私、皇帝特许等也得到了大量
一ꢀ 北宋时期的禁令
④
［１０］
汉籍
。
真宗景德三年（公元１００６ 年）九月壬子，“诏民
以书籍赴边榷场博易者，自非九经书疏，悉禁之，违
由此可知，宋境图书流入境外者，远不止九经书
疏。 所以这一禁令在神宗元丰元年（公元１０７８ 年）
被再次重申：“诏诸榷场除九经疏外，若卖余书与北
客，及诸人私卖与化外之人书者，并徙三年，引致者
减一等，皆配邻州。 本城情重者配千里，许人告，捕
［
３］卷６１，景德三年九月壬子条
者案罪，其书没官”
。 这是宋代首
次以诏令的形式对边贸图书进行限制。 这一禁限范
围极广，规定只能在边榷场卖九经书疏。 虽然榷场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６⁃２６
作者简介：林平（１９６３—），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学图书馆副研究员，历史学博士。
１
２５
ꢀ
ꢀ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３］卷２８９，元丰元年夏四月庚申条
［１］刑法２之１６
弃。
给赏者为令。”
尽管如此，政府仍不时地将非九经书疏赐予外
国人使，以示友好。 针对这一现象，一些大臣表示反
对。 元祐八年（公元１０９３ 年）苏轼就曾上“论髙丽
买书利害札子”三道。 以《汉书》所载为例，“东平王
宇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当时大臣以谓：
康定元年（公元１０４０ 年） 五月二日，诏：
“访闻在京无图之辈及书肆之家，多将诸色人
所进边机文字镂版鬻卖，流布于外，委开封府密
［
１］刑法２之２４
切根捉，许人陈告，勘鞠闻奏。”
至和二年（公元１０５５ 年） 五月甲申，翰林
学士欧阳修言：京师近有雕布宋贤文集，其间或
议论时政得失，恐传之四夷不便，乞焚毁。 从
‘
诸侯朝聘，考文章，正法度，非理不言。 今东平王
幸得来朝，不思制节谨度，以防违失，而求诸书，非朝
聘之义也。 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
物怪；《太史公书》 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 汉兴之
初，谋臣奇策，天官灾异，地形阨塞，皆不宜在诸侯王
家，不可予。’诏从之”，说明以“东平王骨肉至亲，特
以备位藩臣，犹不得赐，而况海外之裔夷，契丹之心
［
３］卷１７９，至和二年五月甲申条
之。
元祐五年（公元１０９０ 年） 七月二十五日，
礼部言：凡议时政得失，边事军机文字，不得写
录传布。 本朝会要、实录不得雕印，违者徒二
年。 告者赏缗钱十万。 内国史实录仍不得传
写，即其他书籍欲雕印者，选官详定，有益于学
者，方许镂版。 候印讫，送秘书省。 如详定不
当，取勘施行。 诸戏亵之文，不得雕印，违者杖
一百。 委州县监司、国子监觉察，从之。 以翰林
学士苏辙言奉使北界，见本朝民间印行文字多
⑤
腹者乎” ，明确指出不能将九经书疏以外的图书赐
⑥
予高丽的原因，但朝廷不以为然。 在辽（金）宋对
峙时期，高丽奉行的是一种“事大主义”政策。 所谓
“
事大”，就是服从于周邻的实力对比关系。 高丽在
地理上与辽、金邻近，与北宋远隔大海，与南宋之间
则更加辽远，因自己的国力与辽、金无法匹敌，故先
后奉辽、金为“上国”。 同时，高丽对宋朝文化高度
认同，他们向往中国灿烂的文化，频频向宋朝派遣使
节，千方百计吸取宋朝文化，所以，高丽可以不顾与
辽、金的朝贡关系而与这些国家所厌嫌的宋朝维持
朝贡关系。 但是，应该看到的是，这种文化认同必须
首先服从于国家实力。 所以，在高丽对辽宋、辽金以
及与北宋、南宋关系的演变上，总体来说，高丽是臣
服于辽金的，文化认同在高丽的外交战略理念中始
［
１］刑法２之３８
以流传在北，请立法故也。
大观二年（公元１１０８ 年）三月十三日，诏：
访闻虏中多收蓄本朝见行印卖文集书册之类，
其间不无夹带论议边防兵机夷狄之事，深属未
便。 其雕印书铺，昨降指挥，令所属看验，无违
碍然后印行，可检举行下，仍修立不经看验校定
文书，擅行印卖，告捕条禁，颁降其沿边州军，仍
严行禁止。 凡贩卖藏匿出界者，并依铜钱出界
［
１］刑法２之４７
法罪赏施行。
［
７］
终居于次要地位
。
宣和四年（公元１１２２ 年） 十二月十二日，
权知密州赵子昼奏：“窃闻神宗皇帝正史，多取
故相王安石《日录》以为根柢，而又其中兵谋政
术，往往具存，然则其书固亦应密。 近者卖书籍
人，乃有《舒王日录》出卖，臣愚窃以为非便，愿
赐禁止，无使国之机事传播闾阎，或流入四夷，
于体实大。” 从之。 仍令开封府及诸路州军毁
板禁止。 如违， 许诸色人告， 赏钱一百
在流入异族的图书中，尤其让北宋政府不能忍
受的是有关边机情报、国家机密的内容。 故宋政府
在仁宗天圣五年（公元１０２７ 年）、康定元年（公元
１
０４０ 年）、至和二年（公元１０５５ 年）、哲宗元祐五年
公元１０９０ 年）、徽宗大观二年（公元１１０８ 年）、宣
和四年（公元１１２２ 年）颁布了六道相关禁令。
ꢀ 天圣五年（公元１０２７ 年） 二月二日，中书
（
ꢀ
［
１］刑法２之８６至８７
门下言：北戎和好以来，岁遣人使不绝，及雄州
榷场商旅往来，因兹将带皇朝臣僚著撰文集印
本传布往彼，其中多有论说朝廷防遏边鄙机宜
事件，深不便稳。 诏令今后如合有雕印文集，仰
于逐处投纳，附递闻奏，候差官看详。 别无妨
碍，许令开板，方得雕印。 如敢违犯，必行朝典，
仍候断遣讫， 收索印板， 随处当官毁
贯。
从以上禁令可以看出，所禁图书的类型多为文
集。 原因何在？
仁宗朝以来，在儒学复兴思潮的影响下，政治思
想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局面，“学统四起”、朋党竞出。
而此时士大夫忧国忧民之心，拳拳报国之情苍天可
鉴。 文集中多有其政治见解的直接表露，所以其内
１
２６
ꢀ
ꢀ
林ꢀ 平ꢀ 略论宋代禁事涉边机政事图书流入异族政权
容或往往涉及到国家机密，如果输入境外，对国家安
绍熙元年（公元１１９０ 年） 三月八日，诏建
宁府将书坊日前违禁雕卖策试文字日下尽行毁
板，仍立赏格，许人陈告。 有敢似前冒犯，断在
必行。 官吏失察，一例坐罪。 其余州郡无得妄
庸公帑刊行私书，疑误后学。 犯者必罚无赦。
⑦
全不利；文集又是个人情感的宣泄载体，所以有时
会因为个人民族情感的宣泄而影响国家间的友好关
系。 如梅尧臣在其文集中就蔑称契丹人为“匈奴”，
⑧
契丹皇帝为“单于” 。 宋代民间刻书业发达，商贾
［１］刑法２之１２４
逐利，对能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论争自然不会放弃
牟利的时机，故大肆刻印、流布。 有些文章虽未刻
⑨
印，但通过传抄的方式仍然流行，甚至传到境外，
从起居郎诸葛廷瑞请也。
绍熙四年（公元１１９３ 年） 六月十九日，臣
僚言：朝廷大臣之奏议，台谏之章疏，内外之封
事，士子之程文，机谋密划，不可漏泄。 今仍传
播街市，书坊刊行，流布四达，事属未便。 乞严
切禁止。 诏四川制司行下所属州军并仰临安
府、婺州、建宁府照见年条法指挥，严行禁止。
其书坊见刊板及已印者，并日下追取，当官焚
毁。 具已焚毁名件，申枢密院。 今后雕印文书
须经本州委官看定，然后刊行。 仍委各州通判
使皇帝甚为戒备。 此外，虽然真宗时已明确规定边
贸图书的禁限，此后宋廷也再三强调“卖书北界告
［
４］卷１８６《食货志·互舶市志》
，但“人情嗜利，虽重为赏
捕之法”
［
８］卷４１
罚，亦不能禁”
。 到仁宗朝以后，这种情况更加
严峻，原因如下。 第一，由于雕版印刷术的发展，图
书的刊印更加随意，流布更加广泛。 第二，士大夫关
心政治，好议朝政。 大约从仁宗开始，“风俗颓弊，
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 以危言正论为
［
１］刑法２之１２５
专切觉察，如或违戾，取旨责罚。
［
９］卷４６《乞开言路札子》
狂”
。 第三，辽、夏利用一切机会收集
嘉泰二年（公元１２０２ 年） 二月癸巳，禁私
史。 有商人私持起居郎熊克《中兴小历》及《九
朝通畧》等书欲渡淮，盱眙军以闻，遂命诸道察
郡邑书坊所鬻书，凡事干国体者悉令毁弃。 言
者因请取礼部员外郎李焘《续通鉴长编》，知龙
州王偁《东都事略》，监都盐仓李丙《丁未录》及
通略语录家传等书下史房考订，或有禆于公议
宋方涉及到军机边防的书籍。 如夏人为了买书，多
次以策马数十匹作为酬值。 辽使也在东京与宋朝商
［
１］职官３６之３８
人之间“私相贸易”
，使宋朝事涉边机军事
的图书大量流入异域。 所以，仁宗朝以后，北宋对文
集和机密文字等有可能影响国家安全的图书之禁格
外重视，频颁禁令，事出有因。
［１２］卷１３１
二ꢀ 南宋时期的禁令
即乞存留，从之。
南宋时期的相关禁令有：
嘉定六年（公元１２１３ 年） 十月二十八日，
臣僚言：国朝令申，雕印言时政边机文书者，皆
有罪。 近日书肆有《北征谠议》、《治安药石》等
书，乃龚日章、华岳投进书札，所言间涉边机。
乃笔之书，锓之木，鬻之市，泄之外夷。 事若甚
微，所关甚大。 乞行下禁止。 取私雕龚日章、华
岳文字，尽行毁板。 其有已印卖者，责书坊日下
ꢀ
ꢀ 绍兴元年（１１３１）三月乙亥，诏事干机密的
国史日历，辙入本所者，流三千里，凡所见闻，因
［
２７］
而漏泄，并行军令。
淳熙二年（公元１１７５ 年） 二月十二日诏
令：“自今将举人程文，并江程地理图籍，与贩
过外界货卖或博易者，依与化外人私相交易条
法施行。 及将举人程文，令礼部委太学官点刊
［
１］刑法２之１３８
缴纳，当官毁坏。 从之。
［
１］刑法２之１１８
讫，申取指挥刊行。”
这些禁令与北宋时期的相关禁令相比，从禁书
类型上看，禁书重点又转向了江程地理图籍、举人程
文、当代史等。
淳熙九年（公元１１８２ 年） 三月二十一日，
诏诸路转运司行下所部州军，将见卖举人时务
策并印板，日下拘收焚毁，令礼部检坐见行条
法，申严禁约，延致违戾。 以给事中施师点言：
文字过界，法禁甚严，人为利回，多所抵冒。 窃
见书坊所印时文，如诗赋经义论，因题而作，不
及外事。 至于策试，莫非时务。 而临轩亲试，又
皆深自贬损，以求直言，所宜禁止印卖。 故有是
（一）禁地理图志
地理图志关系到国防安危，两宋都相当重视。
ꢃꢂꢁ
北宋时曾规定不得对外国人使供应地图，甚至禁
止在边境州军驿舍之内张贴悬挂地图。 因为驿舍失
职，造成州郡地理为北人所知晓的情况。 “庆历五
年（公元１０４５ 年） 二月二十一日，诏令国信所申明
旧条，密谕河北州军，今后人使驿舍不得供设州府图
［
１］刑法２之１２１
命。
１
２７
ꢀ
ꢀ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障。 先是，户部副使傅永言：‘臣昨奉使契丹，接伴
副使李翰问益州事，臣诘其由，乃是尝于都亭驿见益
所不及。 目前传世的有曾巩《隆平集》、熊克《中兴
小记》、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王称《东都事略》、
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近３０ 种。
［
１］职官３６之３９
州图’”
。 高丽人使四处搜罗各地州县图，
为我大臣所忧，也是针对地图的这种重要性而发的。
到了南宋，偏安江南，长江成为天堑，南宋政权
依恃大江之险以固国家安全，所以江防险要，江程地
私人修撰当代史在宋代繁荣的原因，何忠礼先
生进行了如下分析：“宋代私史所以如此众多，一方
面固然与封建帝王遵行右文政策，政治崇尚宽厚，使
士大夫们能够畅所欲言有关。 另一方面，要使这些
篇帙浩繁，内容枯燥，相互间不乏重复、雷同的史籍，
让书坊不惜工本，一一予以刊行，却另有一番原因。
这就是当代史作为场屋用书深受广大士人青睐之
ꢄꢂꢁ
图的重要性越发显现，政府禁止，自在必然。
（
二）举人程文
宋代对科举制度进行了两个层面的改革。 一是
从太祖到真宗时期，进行了完善考试规则的变革。
二是从仁宗到徽宗时期，进行了改革考试内容和取
士科目，纠正士人“所习非所用，所用非所习”的流
弊的改革。 这些改革的后果之一，是使考试内容趋
向多样化，进士科由以诗赋为主转变为经义、诗赋、
策、论并重，经义由试墨义改为试大义。 所以，考试
的内容相当广泛，士人不仅需要背诵儒家经典或擅
［
１４］
故。” 按翰林学士、知制诰洪迈等于孝宗淳熙十四
年（１１８７）二月上言：“仰惟祖宗事实载在国史，稽诸
法令，不许私自传习，而举子左掠右取，不过采诸传
记、杂说以为场屋之备，牵强引用，类多讹舛，不择重
［
１］选举５之１０
轻。”
宁宗嘉泰元年（公元１２０１ 年）十二月，
臣僚上省闹利害四事，其四曰：“国朝正史与凡实
录、会要等书，崇护惟谨，人间私藏，具有法禁。 惟公
卿子弟，或因父兄得以窃窥，而有力之家冒禁传写，
至于寒远士子，何缘得知？ 而近时乃取本朝故事，藏
匿本末，发为策问，是责寒远之士从素所不见之书，
ꢅꢂꢁ ［１４］
长吟诗作赋，而且必须关心国家大事
，有关朝廷
兴替、政治得失、制度沿革、军事成败乃至国计民生
方面内容的书籍，都有助于士人应试。 这一背景使
士子们对上述各类图书的需求大大增加，书商从牟
利的角度出发，无不乘机刊行，广泛传布，一些官吏
［
１］选举５之２５
欲其通习，无乃不近人情。”
从这两道奏疏
ꢆꢂꢁ
甚至也利用公款刊印策试时文。
中可以看出，“宋自熙宁变法以来，在礼闱到殿前的
策试中，常以国史内容发为问目，少数公卿子弟和有
力之家犹可依恃权势，得到正史、实录等抄本。 对于
成千上万平民出身的士子来说，除抄略传记、杂说以
作应付外，就显得一筹莫展。 这说明，在强调科举考
试以公平原则为第一的宋代社会，私人编撰当代史
已刻不容缓，雕版印行也成为一桩有利可图的事
由于这些改革完成于北宋末，所以从北宋末开
始，书坊为利所诱，为迎合科举考试的需要，编纂出
版大量科举时文的现象非常严重。 如《直斋书录解
题》卷３：“《左氏博议》二十卷，吕祖谦撰，方授徒时
所作，自叙曰：《春秋》经旨，概不敢僭议，而枝辞赘
喻。 则举子所资课试也。”卷５：“《高宗孝宗圣政编
要》二十卷、《高宗圣政》 五十卷、《孝宗圣政》 五十
卷，乾道淳熙中所修，皆有御制序。 此二帙，书坊钞
节，以便举子应用之储备也。”卷１５：“《指南赋笺》
五十五卷、《指南赋经》八卷，皆书坊编集时文，止于
绍熙以前。”“《擢犀策》一百九十六卷，《擢象策》一
百六十八卷。 擢犀策者，元祐宣政以及建绍初年时
文也。 擢象则绍兴末。 大抵科举场屋之文，每降愈
下，后生亦不复识前辈之旧作，姑存之以观世变。”
由于举人程文包含了大量的政治经济军事信
息，加之多节钞原书，未免玉石兰艾，混淆杂揉，故成
为被禁的对象。
［
１４］
ꢇꢂꢁ
业” 。 国史之禁从来有之，但如何先生所分析
的，许多人为方便举子参加科举考试，并取得好成绩
而大量编纂当代史，却是政府头疼的事情。 况且当
ꢈꢂꢁ
代史涉及国家政事极多，传到境外，必不利国家安
全，同时，也可能影响到国家之间的外交关系，如欧
阳修编《五代史》，因将辽附于《四夷》部分，辽人就
ꢉꢂꢁ
认为是“妄加贬訾” 。 所以，禁当代史实属政府的
必要举措。
三ꢀ 禁书措施
在仁宗天圣五年（公元１０２７ 年） 之前，对违法
ꢊꢂꢁ
者采取的措施是事后打击。 事后打击的基本措施
（
三）当代史
是：对犯法者科罪，对违禁图书予以没收和焚毁。 如
景德三年（公元１００６ 年）的禁令，“违者案罪，其书
没官”。
私人修撰当代史，自北宋后期起逐渐盛行，是宋
代史学的一个重要特征，编纂的数量也为其他朝代
１
２８
ꢀ
ꢀ
林ꢀ 平ꢀ 略论宋代禁事涉边机政事图书流入异族政权
科罪的方法有收监、流放，甚至弃市。 如元丰元
本申所属州，为选有文学官二员，据文字多少立限看
年（公元１０７８ 年）禁令：“并徒三年，引致者减一等，
皆配邻州、本城。 情重者配千里，许人告、捕、给赏，
详定夺。 不犯上件事节，方得开行。 仍重立擅开及
看详不实之禁。 其今日前已开本，仍委官定夺。 有
［
３］卷２８９，元丰元年夏四月庚申条
著为令”
年）七月二十五日禁令：“违者徒二年”
观二年（公元１１０８ 年）三月十三日，诏令：“凡贩卖
；元祐五年（公元１０９０
渉上件事节，并令破板毁弃（如一集中有犯，只毁所
［
１］刑法２之３８
［８］卷４２
；大
犯之文，不必毁全集。 看详不实，亦准前法）”
。
苏辙将审查步骤、审查人员资格（州文学官二员）、
审查时限（据文字多少立限看详定夺）等作了详尽
要求，并提出“抽毁”的思想。
［
１］刑法２之４７
藏匿出界者，并依铜钱出界法罪赏施行”
。
宋太祖时所定铜钱出界法极严，“至二贯者徒一年，
［
４］卷１８０《食货二下·钱币》
。
五贯以上弃市，募告者赏之”
总之，为防止事涉军事政治制度图书流到境外，
政府采取了在境内收缴、焚毁有关书籍，在边防沿线
加强榷场内走私缉查，在书籍刊印前加强出版管理，
对违法者严加处罚，对告密者予以一定物质奖励等
措施。
对告密者政府亦予以奖励。 元祐五年（公元
０９０ 年）的诏令甚至明确规定“告者赏缗钱十万”。
但从仁宗天圣五年（公元１０２７ 年） 开始，政府
１
已清楚地认识到，徒禁商人走私贩运，事属治末，未
能穷本。 那末，何者为“本”？ “本”即出版环节。 宋
代是最早规范出版的朝代。 叶德辉著《书林清话》，
即有“出版有例禁始于宋人一条”。 宋代文化发达，
如果完全禁止雕印图书，实在有伤斯文，亦不利于社
会的发展。 解决的办法是从源头入手，加强出版控
制，以期从根本上杜绝统治者不欲异邦知晓的图书
出境。 从天圣五年开始，官府出台了多个法令，尤其
是元祐五年（公元１０９０ 年） 的法令，更逐步完善了
对出版环节的管理。 总体来说，宋政府采取了如下
措施。
四ꢀ 禁书特点
（一）首次对出版环节进行控制
仁宗已经逐步将真宗时仅限于控制图书出境，
而变为禁止内容涉及边防军机图书的出版上来，试
图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即通过政府对图书出版审查
制度的建立，规范图书出版。 以法律来规范出版，实
属首次。 虽然这时的书稿审查制度尚不完善，但在
我国古代图书出版史上仍具有重大意义。
（二）建立了出版物呈缴本制度
呈缴本制度是某个国家或地区为了完整地收集
和保存全部出版物，要求所有出版者必须向指定的
图书馆或出版主管机关呈缴一定份数的最新出版物
第一，凡议时政得失、边事军机的图书不准写录
ꢋꢂꢁ
传布，国史、实录和诸戏亵之文一律禁止雕印。
［
１６］出版物呈缴本制度
第二，除以上规定的其他图书，在雕印前，必须
的制度
。 目前已有１００ 多个国家和地
逐处投纳、附递闻奏、差官看详。 即出版者到有关部
区确立了出版物呈缴制度。
ꢌꢂꢁ
门申报，得到允许后，将书稿一并附上进呈，官府
北宋哲宗元祐五年（公元１０９０ 年）七月二十五
［
１］刑法２之３８
派专人对之进行审查。 审查合格后，方可雕印；不合
ꢁꢍꢃ
格者，当场被毁。
日，“礼部言：……候印讫，送秘书省”
。 南
宋淳熙十三年（１１８６）孝宗皇帝下诏，要求各地政府
将《中兴馆阁书目》中未收书的印本缴送秘书省，以
ꢆꢍꢁ
“广秘府之储” 。 书印好之后的样本送交秘书省，
第三，印后，出版商还必须将印好的图书交秘书
ꢁ
省。 将印本再交秘书省，实开启后人所称之“呈缴
本”制度之先。
既可检验图书是否按审查过的书稿出版，又可以检
查审稿人员是否认真，还可以充实国家图书馆的馆
藏，一举数得，实属良策。
第四，另派人对图书审查官吏进行监督，以防官
ꢁꢍꢅ
吏徇私舞弊，杜绝在图书出版或书稿审查时官吏
不严或不实之举发生。
虽然目前也没有史料证明当时对呈缴本制度执
行情况如何，但不可辩驳的是，其思想是中国古代人
民对世界文化发展的一个贡献。
这些管理措施，对图书出版的步骤进行了严格
控制，具有积极意义。 但其中也有许多不足，如应由
哪一级官吏进行审查，审查的时限等等。
（三）构思出“抽毁”的禁书方法
其实，在宋人的出版管理设想中，已经有非常成
熟的意见。 如苏辙在元祐四年的上奏中就说：“惟
是禁民不得擅开板印行文字，令民间每欲开板，先具
抽毁是将一部书中不符合统治者要求的部分毁
掉，保留其他“有益” 部分的禁书方法。 我们知道，
《四库全书》在我国禁书史上是抽毁图书的典范，但
１
２９
ꢀ
ꢀ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其源头，却可上溯到宋代。 苏辙“如一集中有犯，只
毁所犯之文，不必毁全集”的思想，在禁书史上具有
重要意义。
人著作，不得传于邻境。 故五京兵燹，荡然无存。 托
克托修史之时，无可考证，仅据耶律俨陈大任二家所
［
１１］卷５
纪以成书，故颇伤疏略。”
沈括亦云：“幽州僧行
总之，宋代真宗首开图书输出境外之禁，到仁宗
加强出版管理，经英宗、神宗二朝而至哲宗，书籍过
界北边情形，似每况愈下。 徽宗时更严申禁令，处罚
至死刑。 但由于其利十倍，走私风炽，南宋时依然面
临着相同的问题，故禁令迭出，终不能止。
均集佛书中字为《切韵训诂》，凡十六万字，分四卷，
号《龙龛手鉴》，燕僧智光为之序。 甚有词辩，契丹
重熙二年集， 契丹书禁甚严， 传入中国者法皆
［
１３］卷１５
死。”
宋人对辽金书禁的原因与辽金对宋书反禁的原
事实上，不仅宋政府对图书输入辽金之边禁甚
严，辽金对图书出版和传入宋境也是监视甚严。 辽
道宗清宁十年（公元１０６４ 年）十月“戊午，禁民私刊
因相似，都是为防止各政权之机密互相透漏。 同时，
书中所载相互诬蔑攻击之词，各方亦不欲外扬，以免
造成对方不愉，影响相互关系。
［
５］卷２２《道宗纪》
印文字”
。 四库馆臣论辽史云：“辽制，国
注释：
①
如《三朝北盟会编》卷８１ 就云：“金人挟（宋太学生）而诱之曰：金国不要汝等作大义策论，各要汝等陈乡土方略利害，诸生有
川人闽浙人者，各争持纸笔陈山川险易，古今攻战据取之由以献。”
②
③
④
元祐八年（１０９３）苏轼上“论髙丽买书利害札子”中曰：“臣闻河北榷场，禁出文书，其法甚严，徒以契丹故也。”
《文苑英华》为宋初之巨作，流布极为不易，而高丽竟能俱得之，真乃幸事。
又如交趾“大观初，贡使至京师乞市书籍，有司言法不许，诏嘉其慕义，除禁书、卜筮、阴阳、历算、兵书、敕令、时务、边机、地
理外，余书许卖。”见《宋史》卷４８８《交趾大理传》。
⑤
其实，高丽与契丹和宋的关系也很微妙。 ９６０ 年，赵匡胤建宋；９１６ 年，耶律阿保机建立政权，国号契丹；９３８ 年，改称辽（９８３
年复称契丹，１０６６ 年又改称辽）。 ９１８ 年，朝鲜半岛上的王建被诸将拥戴，建立了高丽王朝。 这样，在１０—１２ 世纪的东亚舞
台上，宋、高丽、辽就开始了频繁而复杂的交往，宋朝因为悠久的历史文化受到高丽尊重而且受其朝贡，而辽国凭借强大的
军事力量迫使高丽向其称臣纳贡。
⑥
⑦
《宋史》卷３３８《苏轼传》云：“高丽遣使请书，朝廷以故事尽许之，轼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予。 今高丽
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予乎？’不听。”
欧阳修《论雕印文字札子》：“臣窃见京城近有雕印文集二十卷，名为《宋文》者，多是当今议论时政之言。 其首篇是富弼往年
让官表，其间陈北虏事宜甚多，详其语言，不可流布。 而雕印之人不知事体，窃恐流布渐广，传入虏中，大于朝廷不便。”见
《
欧阳文忠公集》卷１０８《奏议》卷１２。
⑧
⑨
如《宛陵集》卷１８“依韵和原甫辞”、卷３０“送刘司勋奉使”、“送韩仲文奉使”、卷４９“送石昌言舍人使匈奴”等。
在“庆历党议”中，范仲淹、欧阳修等和吕夷简等人的激烈斗争，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馆阁校勘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以
誉仲淹、靖、洙、修而讥若讷，都人士相传写，鬻书者市之得厚利。 契丹使适至，买以归，张于幽州馆”，见《宋史纪事本末》卷
２９。
⑩
《宋会要辑稿·职官》２２ 之３ 云：（熙宁六年）二月二十六日，“诏（外国）人使缘程到阙，应驿馆顿宿位次，令仪鸾帐设司，不
得以诸处地图供应”。
ꢁꢄꢂ《癸辛杂识续集》上卷“盗马践踏”条云：“甲戌偷渡之事，其先乃因淮閫遗无鼻孔回回渡江北盗马，或多至二三百匹，其后遂
为所获。 遂扣其渡江践踏之处，乃自阳罗堡而来。 于是大江可涉地，北尽知之，遂由其处而渡焉。”
ꢁꢅꢂ见杨世文《宋代经学怀疑思潮研究》，四川大学博士论文，打印本，第４６ 页。 又如淳熙九年（１１８２）三月二十一日，“诏诸路转
运司行下所部州军，将见卖举人时务策并印板，日下拘收焚毁，令礼部检坐见行条法，申严禁约，延致违戾。 以给事中施师点
言：文字过界，法禁甚严，人为利回，多所抵冒。 窃见书坊所印时文，如诗赋经义论，因题而作，不及外事。 至于策试，莫非时
务。 而临轩亲试，又皆深自贬损，以求直言，所宜禁止印卖。 故有是命。”见《宋会要辑稿·刑法》２ 之１２１。
ꢁꢆꢂ绍熙元年（１１９０）三月八日，诏：“建宁府将书坊日前违禁雕卖策试文字，日下尽行毁板，仍立赏格，许人陈告。 有敢似前冒
犯，断在必行。 官吏失察，一例坐罪。 其余州郡，无得妄庸公帑刊行私书，疑误后学。 犯者必罚无赦。”见《宋会要辑稿·刑
法》２ 之１２４。
ꢁꢇꢂ如元祐五年（１０９０）七月二十五日，礼部言：“凡议时政得失，边事军机文字，不得写录传布。 本朝会要、实录不得雕印，违者
１
３０
ꢀ
ꢀ
林ꢀ 平ꢀ 略论宋代禁事涉边机政事图书流入异族政权
徒二年。 告者赏缗钱十万。 内国史实录仍不得传写，即其他书籍欲雕印者，选官详定，有益于学者，方许镂版。 候印讫，送秘
书省。 如详定不当，取勘施行。 诸戏亵之文，不得雕印，违者杖一百。 委州县监司、国子监觉察，从之。”见《宋会要辑稿·刑
法》２ 之３８。
ꢁꢈꢂ如宣和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权知密州赵子昼奏：“窃闻神宗皇帝正史，多取故相王安石《日录》以为根柢，而又其中兵谋政术，
往往具存，然则其书固亦应密。 近者卖书籍人，乃有《舒王日录》出卖，臣愚窃以为非便，愿赐禁止，无使国之机事，传播闾
阎，或流入四夷，于体实大。”见《宋会要辑稿·刑法》２ 之８６ 至８７。
ꢉꢂꢁ如《辽史》卷１０４《刘辉传》云：“寿隆二年，复上书曰：‘宋欧阳修编《五代史》，附我朝于四夷，妄加贬訾。 且宋人赖我朝宽大，
许通和好，得尽兄弟之礼。 今反令臣下妄意作史，恬不经意。 臣请以赵氏初起事迹，详附国史。’上（道宗）嘉其言，迁礼部郎
中。”
ꢁ
ꢁ
３８。
ꢁ
１９９５ 年第５ 期。
ꢁꢃꢍ仁宗天圣五年（１０２７）二月二日诏：“中书门下言，北戎和好以来，岁遣人使不绝，及雄州榷场商旅往来，因兹将带皇朝臣僚著
撰文集印本传布往彼，其中多有论说朝廷防遏边鄙机宜事件，深不便稳。 诏：令今后如合有雕印文集，仰于逐处投纳附递闻
奏，候差官看详，别无妨碍，许令开板，方得雕印。 如敢违犯，必行朝典，仍候断遣，讫收索印板，随处当官毁弃。”见《宋会要
辑稿·刑法》２ 之１６。
ꢁ
《
ꢁ
戾，取旨责罚。”见《宋会要辑稿·刑法》２ 之１２５。
ꢁꢆꢍ《经义考》卷２９３ 载：“《中兴馆阁续录》：淳熙十三年九月，秘书郎莫叔光……乞诏诸路监司郡守各以本路本郡书目解发至秘
书省，听本省以《中兴馆阁书目》点对，如见得有未收之书，即移文本处取索印本，庶广秘府之储以增文治之盛。 有旨令秘书
省将未收书籍径自关取。”
参考文献：
［
［
［
［
［
［
［
［
［
［
［
［
［
［
［
［
１］（清）徐松．宋会要辑稿［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５７．
２］（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２．
３］（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２．
４］（元）脱脱．宋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７．
５］（元）脱脱．辽史［Ｍ］．北京：中华书局，２０００．
６］（宋）苏轼．苏轼文集［Ｇ］ ／ ／ 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６．
７］吕英亭．高丽王朝对辽、宋、金政治关系的比较研究———以高丽为中心［Ｊ］．万方数据库之《学位论文库》部分．
８］（宋）苏辙．栾城集［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７．
９］（宋）司马光．传家集［Ｇ］ ／ ／ 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６．
１０］潘德利，金咏梅．流寓日本之中国珍善本古籍述状［Ｊ］．图书馆论坛，２００４，（６）．
１１］（清）邵懿辰，邵章．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７９．
１２］（清）徐乾学．资治通鉴后编［Ｇ］ ／ ／ 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１９８６．
１３］（宋）沈括．元刊梦溪笔谈［Ｍ］．北京：文物出版社，１９７５．
１４］何忠礼．科举制度与宋代文化［Ｊ］．历史研究，１９９０，（５）．
１５］周宝荣．宋代的书稿审查［Ｊ］．社会科学，１９９５，（５）．
１６］中国大百科全书编辑委员会．中国大百科全书［Ｋ］．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１９９３．
［
责任编辑：凌兴珍］
１
３１
（已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