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卷第5期
2
011年9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ichuan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sEdition)
Vol.38,No.5
September,2011
试论《女勇士》母女关系中的食物意象
刘芹利
(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成都610101)
摘要:食物因为具有强烈文化色彩、性别与民族属性成为女性研究和少数族裔研究的课题之一。美籍华裔女
作家汤亭亭的代表作《女勇士》,通过琐碎而丰富的食物意象刻画华裔家庭母女的矛盾冲突,揭示了华裔女性长期
受压制的欲望与身份寻求的历程,显示出汤亭亭小说特有的女性声音与张力。
关键词:美国华裔文学;汤亭亭;《女勇士》;华裔母女;食物意象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11)05-0137-05
①
美籍华裔女作家汤亭亭(原译名马克辛·洪·
金斯顿,1940—)的首部小说《女勇士》(The
WomanWarrior)1976年出版后即大获成功,荣获
美国国家图书批评界非小说奖,成为美国当代文学
中的经典作品之一。这部小说通过章回体叙事结构
讲述群鬼中少女的回忆,共分为《无名女子》、《白虎
山学道》、《乡村医生》、《西宫门外》、《羌笛野曲》五个
章节。这五个部分既独立成章又彼此关联、重叠与
统一。每个章节都涉及小说叙述者美国女儿马克辛
与其华裔母亲勇兰之间的故事。这些母女故事尤其
是母女矛盾包含着形形色色的食物意象,蕴含了丰
富的意义。
注。其中黄秀玲的《从必需到奢侈:解读亚裔美国
文学》一书第一章和保罗·奥特卡《出版还是毁灭:
论汤亭亭<女勇士>中食物饥饿与自我的建构》论文,
分析《女勇士》食物与女性身份最为深入和透彻。但
遗憾的是大多数中外学者都仅仅是对华裔文学作品
中的饮食进行面上的或者是文本间的对比分析,缺
乏对华裔女性小说中食物意象进行文本内系统深入
的梳理与分析。
纵观《女勇士》五个章节,在叙述者亦梦亦幻的
叙述中可以笼统地将其间涉及到的母女关系分为三
个阶段。在母女矛盾的初现、激化与调和三个阶段,
真实意义和象征层面的食物意象虽然琐碎但一直伴
随母女左右,言说美籍华裔女性内心的矛盾与困惑。
食物与女性文化及其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女性
因为承担了家庭的主要事务,饮食起居占据了她们
生活的重要部分。当她们面临身份危机时,通常借
助这种最为熟悉和唾手可得的方式来抒发自己内心
一
母女矛盾的显现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小说中母女所处的历史背
景: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尽管长达百年的
排华法案已被废除,但是历史的阴影让处于社会底
层的华裔在美国受尽了种种凌辱、迫害和制裁,加之
那个年代美国麦卡锡主义盛行,华裔主要聚居在唐
人社区,从事如洗衣、餐饮等卑贱的职业,生活艰难,
物资匮乏。
[1]104ꢁ105
的饥饿和困惑
。因为食物具有强烈文化色
彩、性别与民族属性,由此也成为女性研究与少数族
裔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近十年来国内外对于女性
小说中食物与文化以及女性属性与身份之间关系的
讨论渐具气候,尤其是跨文化领域中食物的象征意
义与女性身份的联系逐渐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关
在小说叙述者马克辛的眼里,母亲勇兰是一位
收稿日期:2011-03-24
作者简介:刘芹利(1979—),女,四川宜宾人,四川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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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固执坚强而又饥饿绝望的第一代美籍华裔女性。她
环境下,华裔母亲作为养育者不惜一切手段给孩子
们补充所需的各种营养,抚养他们长大。“母亲什么
出生于封建旧中国,随丈夫移民美国后生下了六个
儿女。勇兰曾在中国上过医学院,曾经是威胁要吃
掉各种鬼怪、敢于挑战封建礼教的女勇士。为了家
庭,她甘愿放弃在中国作为一名知识新女性的独立
生活,远赴重洋与丈夫团聚成为一名传统的家庭妇
女、美国社会底层的普通华裔劳工。但是当她移民
美国后,经过了许多磨难与屈辱,却始终没能真正融
入美国,她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困惑。为了让自己能
够面对并接受当时华人备受歧视迫害的残酷现实,
她可能费尽全力否认自己的失败、沮丧和孤独,坚持
为家人准备各色各样的中式食物,坚守着女人的“三
从四德”,坚强地承受了家庭的重担。由于移民后的
水土不服,胃口的饥饿逐渐升华为内心的饥饿。她
的“中国式胃口”可以战胜中国鬼怪,却无法消化大
洋彼岸的“洋鬼子”,由此一直以来饱受“饥饿”的折
[
4]82
都给我们做着吃” :她把浣熊、黄鼠狼、老鹰、鸽
子、野鸭、野鹅、矮脚鸡、蛇、院子里的蜗牛、乌龟、泥
鳅这些只有在饥荒年代人们才会想到的东西做成菜
端上了餐桌。而且她还亲自在自家厨房里宰杀鸡
鸭、剁切黄鼠狼、制作鸡血旺和长棕色霉菌的菜。这
些稀奇古怪的饭菜饱含了遭受歧视的困难时期华裔
母亲独特的爱。但是美国女儿对母亲的良苦用心却
费解不已,作为孩子更是对当时的历史背景、家庭条
件知之甚少。在马克辛眼里,母亲的爱是如此饥渴,
意愿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母亲一声声“吃吧,吃吧”
的催促声中,自己成为了等待屠宰的祭祀品。
科尼汉曾对饮食与女性之间的关系进行过详尽
深入的分析:“就成长过程中的女孩与父母之间的关
系而言,在‘自主,控制与关爱’问题上,食物时常而
[2]447ꢁ482
[3]86
磨
。这种内心的“饥饿”延展到对女儿的爱
且大多数会引发双方交战。” 然而,饮食问题“经
与教育中,渐渐影响与阻碍了马克辛的成长与奋斗。
用美国学者科尼汉的话来说,“母亲掌控食物这种象
征性的语言,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家人和世界的认识
常掩盖女性身份的严重问题,尤其是当女性因为社
会环境或个人倾向促使自己去探求传统观念中的女
[3]XIII
性形象时” 。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女儿必然会
陷入这种表现在食物与饮食方面的两难境地。食物
已不再是单纯的食物:“吃”蕴含着女儿面对母亲灌
输的传统中国妇女理念时的犹豫彷徨;“不吃”意味
着对母亲的背叛反抗。
[3]49
和看法” 。华裔母亲在准备异国情调的中国饭
菜的同时,向她的美国女儿讲述被家族抛弃遗忘的
无名女人、巾帼英雄花木兰以及自己昔日的经历,用
“说故事”的方法将中华传统文化与男权思想灌输给
年少的女儿。她从未想过女儿在学业或是职场上有
所作为,只希望她能成为花木兰一样孝顺的传统中
国女性,全心全意伺候自己的家人和丈夫,否则就会
变得一无是处。此时母亲做的中国饭菜已饱含中国
的传统文化及封建思想。
二
母女矛盾的激化
面对母亲准备的食物与灌输的中国理念,马克
辛感到迷茫与恐惧;然而面对日益长大并逐渐要求
独立自主的美国女儿,母亲也深感无奈与恐惧。双
方的矛盾日渐频显,食物(吃与不吃)成为了矛盾激
化的主要因素。
勇兰的女儿马克辛从小生活在华人社区,接受
男尊女卑封建思想的教育。母亲讲述了花木兰传奇
故事后,马克辛深受鼓舞。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
当母亲为了安慰思乡的华人乡亲们而讲述旧中
国有钱人家猴脑宴的故事时,美国女儿十分恐惧。
能成为像花木兰一样的女英雄,证明自己的能力与 “猴子的故事揭开了蒙在马克辛头上的‘幕布’,此时
价值,并为家人增光添彩。可是现实总是让她灰心
失望。无论她怎么努力表现,学习成绩再怎么优秀,
也得不到母亲的承认与赞赏,更得不到花木兰父母
那样宰鸡杀猪的欢迎。她希望得到承认和尊重,渴
望独立个性的欲望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日渐强
烈。
她的头就像猴子的头盖骨一样被一个‘老婆婆’(母
[5]115
亲?)撬开了,露出了自己的本身和弱点” 。在对
中国传统文化习俗知之甚少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
就像个无辜绝望的牺牲品一样等待着被母亲吞吃、
消化。英国学者莎拉·斯科茨在《当代女性小说中
的食物、进食与身体》一书中从心理分析和女性主义
理论角度对女性与进食提出了启发性的见解。以弗
洛伊德的人格发展理论五个阶段中的第一个重要时
期口腔期(或口欲期)(OralStage)为基础,斯科茨
随着女儿的成长,母女间的误解与摩擦逐渐显
现出来。她们的欲望与矛盾集中体现于家庭的饮食
环节。在当时备受歧视、物资匮乏并且生活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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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芹利试论《女勇士》母女关系中的食物意象
认为女性文学中“食人”的象征意义有三:其一,因为
克辛内心的欲望无法满足,越来越苦闷与愤怒。她
拒绝女人该做的工作,例如洗衣做饭;不得不洗碗的
时候,就故意打碎几个。“直到现在,除非我高兴,不
然烧饭的时候总会烧糊。我不愿烧饭让别人吃。盘
子不洗,扔在一边发臭。我到人家餐桌上用餐,却从
不请人来我的餐桌旁用餐,因为我餐桌上的盘子发
爱对方,想永远在一起,长相拥有;其二,因为仇恨所
以想摧毁对方;其三吃掉勇猛的敌人以示尊敬并获
[6]39
得其勇气和力量 。鉴于其中第一层意义,勇兰
移民到异国他乡后,因为水土不服无法从美国文化
中吸取营养。此外,由于缺乏与家人之间的沟通与
交流,内心极度空虚与孤独,渴望着牢牢拴住自己的
女儿。然而勇兰强烈的爱让女儿难以理解并无法承
受,以至于产生一种幻觉,似乎自己已转变成母亲的
[4]60
臭了” 。既然准备食物与抚养照顾家人在母亲
的男权文化中是必需的条件,那么马克辛则利用食
物当作与母亲和其代表的中国男权文化抗争的武
器,以此来颠覆传统女性的义务与责任,否认自己华
“食物”。在保罗的论文中也详细分析了猴脑这种食
[
9]121
物对于马克辛内心的冲击以及展现出的母女间的代
裔女性的身份,迫使自己成为地道的美国女性 。
一天晚上,当一家人围坐在洗衣店里的小餐桌旁吃
饭的时候,沉默已久的马克辛终于爆发了,“我反正
是要走的,我要走。你们听清楚了吗?我可能又丑
又笨,可有一条,我反应不迟钝。我的大脑没问题。
你们知道洋鬼子老师是怎么说我的吗?他们说我很
聪明,我能获得奖学金,我能上大学。我已经申请了
[2]447ꢁ482
沟
。
母亲强烈而饥渴的爱慢慢阻碍了女儿自我身份
的形成,因此误解与摩擦也越来越多。一次白人药
店送药的伙计误送了一盒药到他们家。勇兰觉得很
晦气,“不管是谁,只要他想让我们的孩子生病,就休
[4]169
想一走了之”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家人,她
坚持让能说英语的马克辛去药店要些糖果作为补 ……我聪明,样样都能干……我能自立谋生,自己照
偿,化解这种诅咒。马克辛觉得母亲不可理喻,更别
说向药店老板解释清楚原因。但是迫于母亲的命
令,她还是厚着脸皮讨来了糖。原来好心的店主误
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华裔乞丐,所以一年到头总给
他们送糖果。美籍华裔文学批评家黄秀玲对此指
出,“在这场由误会引发的闹剧中,一方赋予了糖宗
教仪式的功能,另一方则只把糖视为一种奢侈,然而
顾自己……我不想去当女仆或主妇……我要获得奖
学金,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上大学,我不再去华
[4]185
人学校了……你们不能不让我讲话……”
马克
辛生平第一次打破了吃饭不能说话的戒律,倚靠着
餐桌发表独立宣言,抗议父母为自己强加的传统华
裔女性的身份,申诉遭受的歧视,言说自己内心对独
立、平等与自由的渴望。这一次食物再次成为了她
的武器:她拒绝满足胃口的饥饿,拒绝成为替男权文
化提供食物的“女仆”、“主妇”,相反通过“独立宣言”
言说自我的欲望,反抗以华裔母亲为代表的传统中
国的男权文化。之后,马克辛带着女勇士的梦想离
开华人社区,在白人社会里独自奋斗,开始了真正的
独立。她欣赏理性的世界与简单的食物。“给我塑
料、周期表,给我那种电视上介绍的菜,简单到只有
[7]46
马克辛却被困在了两者中间” 。可见美国女儿
既无法理解在这种情境中糖果的文化意义———甜蜜
与好运,又无法在白人面前清楚言说自我。她唯一
的抵抗是拒绝吃这种糖果,默默承受着痛苦与屈辱。
相反,母亲对女儿遭受到的羞辱与痛苦毫不知情,理
所当然地认为洋鬼子药师应该像华人药师一样懂礼
节。这个故事里化解诅咒的糖果显示出母亲对幸福
好运的渴望以及女儿对话语权的饥渴,同时也反映
出母亲与美国主流社会文化的脱节,揭露了美国女
儿的失语症与身份危机。
[4]187
豌豆拌胡萝卜丁” 。作为民族与文化的指示物,
美国式的食物昭示着马克辛已被美国主流社会同
化。她再也不会为母亲所准备的异国情调的中国食
物与其中蕴含的传统意识形态而烦恼。然而“没有
鬼怪的新生活带来的却是以混凝土和塑料文化为代
在母女的食物拉锯战中,马克辛为了维护自我
[4]100
和独立,发出了“我宁可以吃塑料为生”的抗议 。
[10]128
根据琳达·布朗的理论,“饮食将不同的个体联系在
表的无根基的贫瘠生活” 。
[
8]5
一起,限定这个群体的范围和属性” ,选择塑料这
种与种族和性属毫不沾边的物质作为食物,她试图
拒绝成为一名委身于男权社会和封建家庭的传统华
裔女性。在充满性别歧视与种族歧视的环境中,马
三
母女矛盾的调和
在白人社会中,马克辛摆脱了象征中国传统文
化和封建理念的中国食物,享受到独立自主,同时也
感受到了另一种更尖锐的二元对立和歧视。这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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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辛开始客观冷静地思考自己的家庭、过去和身
份属性,逐步成熟起来。她的离开也让母亲深感内
疚,备受思念的折磨。即便女儿已离开家,母亲平日
也总会在女儿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整理,无时无
刻不期待着女儿的回来,渴望女儿能理解并接受母
亲的爱。从这个意义上说,女儿已成为母亲的“精神
食粮”。因此,母亲在女儿回家的一个深夜主动敞开
胸怀,抒发自我。这也是小说中第一次母女之间真
正意义的对话交流,实现了矛盾的调和。
排斥中国食物,现在的马克辛在独立的过程中已经
具备照顾自己的能力,能够坦然面对接受两种文化
并在两种文化间寻求一种平衡,确立了自己华裔美
国人的身份属性。
她不仅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定位,还能用不同的
人生观和世界观宽慰同样对自己身份迷茫困惑的母
亲:“现在我们属于整个地球了,妈妈。如果我们和
某一块土地切断了联系,我们就只属于整个地球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管我们站在什么地方,这地
[
4]114
那晚,母亲和女儿都难以入睡。母亲来到了女
儿睡的房间,深情而伤心地凝视着离别很久的女儿。
马克辛很是诧异,“坐的那么近,母亲要干什么呢?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像有两道光,看到
我什么地方,就会感到温暖……她的目光落到了我
的眼睛上,似乎有两道强光穿透了我的眼睑,我只好
方也就属于我们,和属于其他任何人一样。”
母
亲回答道,“我也不想回去了,这里的饭我也习惯
[6]114
了” 。马克辛“宣称他们具有世界性的国籍揭示
了她已经从儿时受束缚的中国情节中解脱出
[10]125
来” 。这种视野开阔的身份定位,不仅解放了
自我,同时安慰了孤独困惑的母亲,帮助她摆脱了困
境。母亲习惯了美国的饭菜,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
经习惯了美国的文化与生活。在女儿的帮助下,水
土不服的母亲终于在美国扎下了根,寻找到了自己
的身份属性。通过母女间的对话,马克辛将自己转
变为了一种象征性的食物,缓解了母亲内心的饥饿
感,帮助母亲走出了身份认同的困境,在母女关系中
替代了母亲,成为爱的施与者与养育者。用科尼汉
的观点来说,围绕着煮饭、喂养与进食,母亲和孩子
必须维持互惠互利的方式,通过这样的方式母女间
[4]107
睁开了眼睛” 。如此灼热的眼神折射出母亲内
心对女儿强烈的爱。接着坚强的华裔母亲第一次直
白地说出了自己对女儿的思念与内心的愧疚,“唉,
[4]92
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再离开我呀” 。在接下来的
对话中,母亲倾诉着自己对女儿的牵挂,对衰老与死
亡的看法,移民后奴役般的劳苦生活以及对中国家
乡故土的思念。在母亲眼里,中国的一切显得如此
轻松、悠闲和自在,而美国的移民生活则是那么艰
辛、奔波与操劳:“瞧,我劳累过度了。在中国,人不
像这么拼命干活,那里时间过得也慢。而在这儿总
是匆匆忙忙,拼命地挣钱养活饥饿的孩子,直到老了
不能动。我觉得自己像只大母猫,给猫崽捕食,得快
干,几小时捉不回老鼠就可能忘了怎么数数儿,甚至
[3]177
相互尊重,实现终身的平衡关系 。
母女交谈的最后,母亲已意识到与新移民来的
中国人之间的区别,进一步确立了自己华裔美国人
的双重身份。但是她的饥饿并未完全消解。“由于
情感与文化上的空虚,她饥饿地向女儿伸出了求助
[4]96ꢁ97
会忘了自己是否有过猫崽。”
母亲把自己比作
[
2]447ꢁ482
是终日为饥饿的猫崽捕食的大母猫,这样形象的比
喻反映了食物在华裔母亲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同时
也暗示了母猫(母亲)在疲惫与饥饿的时候会将老鼠
与猫崽混淆,将自己的猫崽(女儿)误当作食物。
这次母女间贴心的交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消
融了彼此的误会与矛盾。同时,马克辛向母亲证明
自己已经克服了当初的饮食危机,具备了独立生活
的能力:“不必担心我会挨饿。我不会挨饿的。我知
道如何工作。我一直在工作。我知道怎么宰猪杀
鸡,知道怎么剥皮,怎么拔毛。我也知道冷了就扫扫
地,擦擦地板。也知道日子艰难的时候该怎么
之手” 。她表示自己希望所有的孩子亲人都
住在一起,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家,她渴望女儿能与
自己永远在一起,实现女性作为家庭一份子的意义。
但是当成熟的美国女儿向母亲承认自己必须离开家
才能获得自由、健康和事业的时候,母亲慷慨地松开
了自己的手臂,呼唤着女儿的乳名说到,“当然,你非
[4]116
走不可,小狗儿” 。母亲终于不再把女儿当成自
己的“救命稻草”、“精神食粮”,由此她的饥饿也得到
了最终释放。尽管这时女儿仍然坚持住在唐人街以
外的地方,母女之间隔着一定的地理距离,但是心却
紧紧地连在了一起。她们已尽释前嫌,两者学会了
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份与属性,勇敢面对自己和对方
的问题和困境,母女关系恢复了和睦与健康。
[
4]113
办。”
中式饮食与中国文化。相对于原来曾经愤怒地拒绝
很明显,此处宰鸡杀猪、剥皮拔毛指代的是
140
刘芹利试论《女勇士》母女关系中的食物意象
但当我们从“食”这个角度认真地重新审视与分析这
纵观整部小说,华裔母女关系尤其是母女矛盾
的突显、激化与化解过程均涉及到各色各样的真实
意义和象征层面的食物意象。封建男权思想的束缚
压抑,移民美国的水土不服,新世界更尖锐的二元对
立,让华裔女性陷入了身份认同的困境中,渴望获得
承认与尊重。在“饥饿与欲望”的驱使下,食物尽管
不是唯一的途径,却是与女性生活关系密切,而且又
些女性文本,尤其是少数族裔女性文本的时候,会发
现这些女性作家创作的特殊性。正如美国学者哈瑞
特·布罗杰特曾说过,“在原型意识的加强下,女性
的家庭经历激发了她们的灵感,将饮食这一基本需
[11]
求转化成一种艺术形式” 。通过这种具有女性特
色的艺术形式,女性得以抒发自己的欲望和思想,得
到整个社会的认同。美籍华裔作家汤亭亭正是凭借
是女性唾手可得的重要途径,女性经常凭借这种特 “女勇士”独特的女性声音,给女性尤其是少数族裔
殊的方式言说自我与认识自我。而这样一种重要途 女性献上一份融合往昔与今日、东方与西方的特殊
径因为其太寻常、太普通以至于经常被视而不见。 “食物”。
注释:
①
参阅美国学者黄秀玲(Wong,Sau-lingCynthia)专著《从必需到奢侈———解读亚裔美国文学》的第一章,詹乔、蒲若茜、李亚
萍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28-112页;林英敏《评介三位华裔女作家》,董文胜译,《当代外国文学》第2期,14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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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敏《饮食文化上的他者———当代华裔美国女作家的东方主义色彩》,《当代外国文学》2003年第3期,43-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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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唐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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