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卷第1 期
2006 年1 月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Vol.33,No.1
January,2006
1
927—1937 年中国经济学社与
工商界的合作与互动
孙ꢀ 大ꢀ 权
(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上海200433;四川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四川成都610068)
ꢀ
ꢀ 摘要:1927 年至1937 年,中国经济学社领袖马寅初、刘大钧等和商界领袖张公权、吴鼎昌等进行了紧密合作,
工商界上层人士数百人纷纷加入经济学社。 商人为学社发展提供经费等多种赞助,学社的专家则用经济思想和学
术去影响社会舆论和政府政策来服务工商界。 经济学界和工商界的紧密合作,其作用是多方面的。
关键词:中国经济学社;马寅初;工商界
中图分类号:F129ꢁ 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315(2006)01⁃0135⁃07
ꢀ
ꢀ 中国经济学社是马寅初、刘大钧主持下以提高
革命之推行而产生,……故到一九二○年左右,工业
化运动已在国内普遍展开,由之而产生之许多经济
问题,需寻求一解决之途径。 于是国人为时势所趋,
开始近代之经济研究工作。”[1](97 页)即是说,近代
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发展需要为其服务的近代资本主
义经济学,他们的关系是“皮”和“毛”的关系。
经济学术和改进现实经济为宗旨的学术团体,以留
美归国经济学者为主,集合全国政、学、商各界上层
分子组成,其学术和思想在民国经济学界居于主流
①
地位。 中国经济学社最活跃的时期为1927 年至
1
937 年,在这期间,学社领袖马寅初、刘大钧等和商
界领袖张公权、吴鼎昌等开始了紧密合作。 关于此
20 世纪20 年代初,大量学习经济学专业的留
学生回国,中国已出现了一批经济学者。 1923 年11
月,在北京的中外经济学者刘大钧、戴乐仁、陈达等
12 人倡议成立中国经济学社[2](353 页)。 经济学社
的宗旨为:一、提倡经济学精深之研究,二、讨论现代
经济问题,三、编译各种经济书籍,四、赞助中国经济
界之发展与改进[2](358 页)。 这一宗旨意味着学社
的目的有二,即提高经济学术和发展现实经济,这为
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的合作提供了重要依据。
在刘大钧、马寅初的领导下,到1927 年11 月,
中国经济学社社员达184 人,当时经济学界的名家
大多已加入学社,比如何廉、李权时、贾士毅、刘秉
麟、杨端六、陈瀚笙、潘序伦等等[3],经济学社已经
成为全国经济学界的中心组织。 但此时的经济学社
②
问题,今日学界还缺乏专门研究。 笔者以为,研究
这一个案,对于认识民国时期经济学界和工商界的
复杂关系不无裨益。
一ꢀ 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合作的缘起
中国近代经济学的发展一开始就和工商界息息
相关。 洋务运动设立的同文馆,开始在中国较系统
地介绍西方经济学知识。 中国最早创办的影响较大
的经济杂志《银行月刊》、《银行周报》、《商业月报》
分别由北京银行公会、上海银行公会、上海市总商会
所办,这些杂志除登载与工商界有关的信息外,还大
量发表经济学者的研究论文,对中国经济学发展起
着巨大的推进作用。 经济学家方显廷在论及此问题
时说:“近代之经济研究,无论中外,皆系由于产业
收稿日期:2005⁃09⁃29
作者简介:孙大权(1965—),男,四川安岳人,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理论经济学博士后,四川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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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还只是一个纯粹的学术团体,经费困难,社会影响不
大,很难在提高经济学术和发展现实经济方面有所
作为。 为了实现学社的宗旨,学社必须寻求包括工
商界在内的社会各界的支持。
右。
大资本家入社后对经济学社的发展有很大影
响。 一些资本家进入了学社领导集体,如周作民担
任了学社第13 届副社长;担任理事的有周作民(3
届)、戴蔼庐(3 届)、王云五(3 届)、王志莘(3 届)、
徐寄庼(2 届)、吴鼎昌(2 届)、钱永铭(1 届)、张公
权(1 届)、穆藕初(1 届);担任基金保管委员的有李
馥蓀(7 届)、徐寄庼(7 届)、穆藕初(1 届)、刘鸿生
(1 届)。 以上这些工商界上层人士被选为学社职员
后,他们切切实实参加了学社的组织工作,如参加每
月一次的理事会、负责基金的管理等,是学社领导集
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同时,经济学专家与工商界资本家的联系越来
越密切,经济学家的作用愈来愈得到资本家的认可。
早在1920 年3 月,马寅初就被浙江兴业银行叶景葵
聘请为兼职顾问[4]。 张公权领导的中国银行“曾
延揽留日留美之经济学者如马寅初、王澂(文伯)、
卫挺生(申甫)、唐林(有壬),从事调查与研究工作”
[
5](2526 页)。 叶景葵、张公权等资本家对马寅初、
卫挺生等经济学者的重视,工商界与经济学界联系
日渐密切,为他们进一步合作奠定了基础。
工商界人士加入经济学社后,还积极参加了学
社举行的年会学术活动。 比如:1927 年上海年会
时,徐寄庼提交了论文,戴蔼庐进行了讲演;1928 年
杭州年会时,施博群、戴蔼庐进行了讲演,徐寄庼提
交了提案;1929 年南京年会时,穆藕初进行了讲演;
1930 年无锡年会时,方椒伯提交了提案;1932 年杭
州年会时,吴鼎昌、张公权、李馥蓀分别进行了讲演;
1933 年青岛年会时,周作民、陈光甫分别进行了讲
演,史量才提交了提案;1935 年广州年会时,都锦生
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的正式合作始于1927
年11 月在上海举行的经济学社年会。 在年会期间,
学社“遍邀上海名流欢宴,借以交换意见”,商界名
流张公权、王云五、王晓籁、秦润卿等出席了经济学
社举办的宴会。 其后,上海四大商会还专门设宴招
待经济学社社员,在此次宴会上,上海商界领袖冯少
山认为经济学者在制定经济政策方面有重要作用,
希望经济实务家与经济学者加强沟通,而中国经济
学社社长马寅初则表达了希望商界支持的愿望[2]
④
提交了论文等等。 工商界人士向学会提交的论
(
341—352 页)。 此后,商界与学界开始紧密合作。
二ꢀ 工商界上层人士纷纷加入中国经济学社
学社与学会本应是由学人组成的学术社会。 在
927 年11 月上海年会以前,中国经济学社的确是
文、提案以及发表的演讲,对经济学社产生了不小影
响。 1932 年,吴鼎昌在讲演中提出的中国经济改造
问题,成为学社下届年会的讨论主题;1933 年,史量
才提交的《太平洋如发生不测,吾国沿海各省经济
应如何保护》提案,成为当时年会讨论的中心问题。
同时,工商界人士参与经济学社的学术活动,对提高
他们本身的经济理论水平也有一定的作用。
从上面的材料可知,占中国经济学社1/ 3 的工
商界社员并不是挂名社员,而是具体参加了学社的
组织和学社的学术活动。
1
由经济学者组成的社团,参加学社的工商界上层人
士只有徐寄庼、赵晋卿等个别人士[3]。 在1927 年
11 月上海年会期间,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进行了
良好沟通,从此开始了紧密合作,加入经济学社的工
商界资本家开始增多。 1928 年9 月前,著名银行家
③
张公权、李馥荪、钱新之已入社,其后,冯少山、林
康侯、吴鼎昌、周作民、刘鸿生、徐新六、史量才、秦润
卿、穆藕初、王晓籁、谈荔孙、金百顺、唐寿民、俞佐
庭、叶景揆、席德懋、胡笔江、宋汉章、都锦生、卢作孚
等人相继加入中国经济学社[6]。 到30 年代中期,
上海以至全国的著名资本家除虞洽卿、杜月笙等少
数外,几乎都加入中国经济学社这一学术团体。
三ꢀ 工商界对中国经济学社的具体支持
工商界对经济学社的支持主要是提供各种赞
助,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 赞助学社基金
工商界赞助经济学社基金主要有以下几次:
1930 年2 月,上海商业团体三千元[8](11 页);9 月,
穆藕初募集一万元[9];12 月,上海银行公会捐助1
万元[10](1 页);1931 年5 月,钱承绪社员筹募一万
元[11](12 页)。 以上4 笔共计3 万3 千元,这在当
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工商界成为经济学社基金的
1932 年9 月,社长马寅初报告:“现在社员已达五六
百人,教育界以及大学教授占全部社员的三分之二,
实业家银行家占三分之一。”[7](217 页)这就是说,
此时加入经济学社的工商界上层人士达200 人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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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权ꢀ 1927—1937 年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的合作与互动
主要赞助者。 正如马寅初在1934 年长沙年会上所
说:“本社基金现有十万多元,大半为政府、银行界、
实业界等帮助。”[12](185 页)
年合作协议[17](21—23 页);1939 年7 月,再续一年
合作协议[18](33—35 页),银行的赞助是研究所后期
发展的主要资金来源。 也就是说:在1940 年7 月1
日前,研究所获得了交通银行、金城银行、中南银行
三家银行长达五年之久的赞助。
(
二) 赞助学社举行年会
提供开会场地。 1927 年,上海年会场地由上海
总商会提供;1931 年,宁波年会场地由宁波商会提
供[13](15—16 页)。
(四) 其他赞助
1929 年,经济学社向财政部募集2 万元巨款,
就得到银行家张公权、李馥荪、钱新之的帮助[19]
(284 页)。 1930 年9 月19 日,马寅初给李馥荪的信
中还提到,“于介绍兄演说时,弟当提及兄对于本社
之贡献,使社员对兄有一种好感(即财部之二万元
捐款靠兄之力得来)”[20](169 页),说明财政部给学
社的2 万元捐款,得到了对当时政府很有影响力的
李馥荪等资本家的从旁支持。 此外,工商界还有为
经济专家提供工作等其他赞助。
设宴招待。 学社在各地举行年会时,每次都受
到当地商会、银行公会、钱业公会等团体的款待。
赞助游览。 1930 年无锡年会期间,无锡商界7
团体招待游览太湖名胜,梅园园主荣德生在梅园中
招待品茗等[14](186 页)。
(
1
《
三) 赞助学社事业
.创办赞助社刊《经济学季刊》
经济学季刊》是30 年代中国经济学界的权威
刊物,它是在工商界的赞助下创刊的。
930 年1 月,社长报告了《经济学季刊》预算独
立案,其中提到:
四ꢀ 经济学社的专家成为工商界的代言人
1
由于工商界在经费等方面支持中国经济学社的
发展,加上经济学社的专家大多接受英美资产阶级
经济学教育,本身就偏好资本主义。 因此,这些经济
学者通过经济思想和学术影响社会舆论和政府政
策,为工商服务。 马寅初说:“本社基金现有十万多
元,大半为政府、银行界、实业界等帮助,故今后本社
社员,以其群力所得,为国家社会服务,国富则吾社
亦富。”[12](185 页) 马寅初实际上谈到了回报赞助
者的问题。 笔者研究后发现,经济学社主要专家的
经济思想和学术有明显为资本家服务的迹象,已成
为工商界的代言人。 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为资本主义辩护
ꢀ
ꢀ 甲、刘鸿生先生每期捐助600 元,一年4
期,共计2400 元。
乙、上海11 家银行广告费1200 元(9 家月
认10 元,年认120 元;二家月认5 元,年认60
元),共计3600 元。
季刊由商务印书馆承印代销,不取版税,惟
说明对各社员按期免费送阅。 [15](10 页)
《
经济学季刊》实际是由学社负责编辑,商务印
书馆负责发行,学社的编辑费和稿费来源于刘鸿生
的捐助和各银行的广告费。 在工商界的帮助下,
《
经济学季刊》于1930 年4 月顺利创刊。
. 赞助中国经济统计研究所
中国经济统计研究所是中国经济学社与中国统
五四运动以后,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在中国广泛
传播,同时出现了为资本主义辩护的主张。 1923 年
底,李权时认为:“近年来我国的经济思想界,几乎
为社会主义所垄断。 然而英美留学生,因留学时代
所处环境的不同(英美为资本主义征服之国,德法
两国社会主义盛行),对于各种社会主义,究竟不敢
妄从,我们可以引马寅初氏之言论,来代表英美留学
生的经济思想。”[21]以马寅初为代表的英美派留学
生,恰恰是中国经济学社的主要构成部分。
2
计学社所合办,由刘大钧主持,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民
办经济研究所。 研究所因接受国防设计委员会委托
调查全国工业,于1932 年底成立。 到1935 年5 月,
关于全国的工业调查及整理基本完成,政府资助中
断,研究所面临关闭的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刘大钧
急切地向银行界求助,唐寿民、周作民、胡笔江等人
很快伸出了援手。 1935 年7 月,中国经济统计研究
所同交通银行、金城银行、中南银行三家银行达成了
合作协议,研究所向三家银行提供经济资料及研究
成果,三家银行每月对研究所补助1200 元[16](2—3
页)。 1937 年7 月,刘大钧与周作民、胡笔江续签两
中国经济学社社员中,主张在中国发展资本主
义最有名者为马寅初,他被称为中国资本主义思想
的代表[22](110 页),其主要观点有以下两点。
首先,马寅初提出了“资本神圣”论。 马寅初认
为:“劳动果是神圣,资本也是神圣”;“现在我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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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句,资本越大,人工的功能越见增加,就是各人
的俸给越多,而国家财政也越见充足,所以我说‘资
本神圣’”;“无论什么事业,一定要有资本去辅助它
的,假使讲了‘资本万恶’,中国再也不要想有富足
的一日”[23](503—507 页);“但在我国,工人贫困之
状况,乃因人口增加,而同时资本不能增加,坐是事
业无发展之望,人民有饥寒之苦,故我国分配之不
均,乃生产不足之表现,决非资本过剩之结果。 与其
谓资本万恶,毋宁谓资本神圣”[24](15 页)。 马寅初
用“资本神圣”针对“劳动神圣”,其理论依据是美国
克拉克的“边际生产力论”,美国资本多,故其资本
边际生产力递减,中国劳工多,故中国劳动边际生产
力递减,因此,中国发展生产力最需要者为资本。
其次,马寅初提出了中国资本家需要保护论。
马寅初认为:“吾人亟须研究改善工人待遇之方法,
但工人之待遇既改善矣,而资本家之困难亦需设法
消除,方得谓平。 ……今日之革命家只注力于劳工
之改善,而忘却资本方面之为难情形,殊属偏而不
当”;“说者谓劳工所受之痛苦,系完全受资本家剥
削。 实则今日中国之所谓资本家者,其命运与劳工
亦相差无几,有时且反受劳工之剥削” [25] (43、106
页)。 马寅初描绘了一幅中国资本家的痛苦图,其命
运与劳工相差无几,因此劳工需要保护,资本家也需
要保护。 除马寅初外,中国经济学社另一重要社员
李权时也被称为中国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言人[26]
家。 资本制度的基础未固,何来资本主义的罪恶。
须知我国的劳资的纠纷,不在分配,而在生产。 如生
产能依一定的计划而增多,劳资两方,各能多得,种
种纠纷自能减少。”[27]
唐庆增认为:“西洋经济社会之发达与进步,全
由于劳资协调,倘社会上经济利益不能调和,即无由
进步,至在中国工业界,现呈落伍现象,尤赖于劳资
之合作,合则两成,分则俱亡。”[28](17 页)
马寅初、唐庆增等人的观点与主张说明经济学
社的主要专家明显地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反对工人
运动,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
(三)主张政府和工商团体合作实施统制经济
1933 年10 月后,中国出现了统制经济思潮。
与一般的政府干涉论不同,中国经济专家对实施统
制经济的主体到底是只有政府或者是政府和各工商
团体合作这一问题产生了争论。
陈长蘅主张应由政府来承担统制经济的责任,
把工商界排除在外[29](83 页);庄智焕认为统制经
济首先应由同业公会来领导,政府因有贪官污吏而
很难得到厂家的拥护[30](136 页)。
除陈长蘅等少数社员外,经济学社社员大多倾
向于政府与工商团体合作的统制经济。 比如:1933
年,张素民主张:“吾国施行统制之机关,不应专赖
政府,各职业团体,尽可根据政府行定之目的与政
策,对于各该业,自为适宜之统制。”[31](13 页)1934
年,马寅初提出抵抗洋货倾销的方策时说:“以中央
政府为背景,利用各省之商会及同业公会,使能统制
各省之工商业也。” [32] (227—228 页)1935 年,吴德
培认为:“统制之方针虽互异,而殊途同归,总以维
持私产制度为前提。 统制之权不全在国家之手,而
分散于各个经济团体。” [33] (106—107 页)1936 年,
陈行认为:“使政府能统制公会,公会能统制全体会
员,公会领袖须切实奉行政府规定的政策,公会会员
须强制加入公会,遵守政府与公会决定之一贯方
针。”[34](4 页)
(
108—111 页)。 其他社员如顾翊群、唐庆增、潘序伦
等等均为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辩护。
二)站在资方立场,宣传劳资协调
927 年11 月,马寅初在学社上海年会上说:
现在国中经济问题虽属甚多,但劳资问题之解决,
(
1
“
要为其中心问题,深望贵馆(指商务印书馆)多多发
行关于劳资合作问题之各种名著,以期消弭社会隐
患。 敝社同人,力所能及,敢不力为。” [2] (347 页)
1931 年,经济学社举行征文比赛,题目之一就是“劳
资协调问题”[11](11 页)。 为此,经济学社的专家进
行了大量的宣传和研究,提出了许多为资本家辩解
的主张。
张素民、马寅初、吴德培、陈行都强调统制之权
不全在国家之手,而应分散于各个经济团体,即实施
政府统制公会,公会统制全体会员的统制经济,这些
主张实际上代表了工商界上层的利益。
马寅初认为:“劳资问题,为经济上之分配问
题。 因分配不均,发生问题。 因是工会中人以为欲
解决分配的不均,非先推倒资本制度,攻击资本主
义,和‘打倒资本家’不可。 否则恐难奏效。 然此说
余实不敢赞同。 须知我国目下资本缺乏,何来资本
(四)经济政策和各种《经济法》制订时,偏向资
产阶级
中国经济学社的骨干社员马寅初、刘大钧、卫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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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权ꢀ 1927—1937 年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的合作与互动
生、潘序伦等人,往往既是经济学者又是政府官员,
他们是学者时,可以影响社会舆论,是政府官员时,
又可直接参与经济决策。 由于中国经济学社和资本
家的紧密联系,使得中国经济学社的骨干社员马寅
初等在讨论经济政策和制订各种《经济法》时,往往
偏向资产阶级。
候,或者在讲演著述的时候,或是在随便私人谈
话的时候,每每逢到与他从前有过关系的银行
或公司利害有关系时,无不是站在银行与公司
的利害上来说话,甚而至于政府关于财政经济
上的措施只要与其银行公司的利害相冲突的时
候,他就不免表示怀疑或反对,这于过去造币法
案中与最近交易所征税案中就可以证明的,固
然这些言论并不一定凭借其公职的地位而发表
的,或者在其本人可以说是作为一个学者的立
场而研究的。 ……要知道国民政府下的立法机
关,决不能如过去军阀时代的议会一样,听凭特
殊阶级一二巨头,树植几个代言人于议会或政
府以内而可以私人私团的利益压倒国家的利益
的。 [38]
比如在讨论《工厂法(草案)》 时,学社于1929
年4 月举行了关于“工厂法中规定盈余分配问题”
的辩论。 正方为工商部劳工司长朱懋澄和上海教育
局局长陈德徵(朱代理),反方为著名会计师潘序伦
和徐永祚。 论题为:“工厂中的盈余分配应否在工
厂法内规定?”当时《工厂法(草案)》所定盈余分配
方案的主要内容为:“工厂盈余除提公积金及官息
外,为可分之红利,以十分之一归管理部人员,此外
劳资双方各得半数。”[35]潘序伦、徐永祚坚决反对
这一盈余分配方案,朱懋澄、陈德徵却主张给工人一
些让步,认为应将这一方案列入《工厂法》。 一般社
会人士和学生多赞同朱懋澄的意见[36],经济学者
却多赞同潘序伦、徐永祚的观点。
马寅初当即对此社论所指进行了辩解[32](366
页)。 但作为经济学者的马寅初,他的思想确实偏向
资本主义,在组织领导中国经济学社时,和资本家联
系非常紧密,难免不影响经济立法工作。
(五)经济学者以学理和知识为工商界服务
1
929 年12 月,立法院通过了《工厂法草案修正
经济学者对工商界的另一贡献,就是从学理上、
知识上为工商界服务。 比如:穆藕初、杨杏佛、杨端
六、林和成等人都宣传了科学管理思想,潘序伦、李
鸿寿等人提倡新式会计,徐永祚提倡改良中式簿记,
这些新理论和新知识的输入或改进,有利于提高工
商界的管理水平。 经济学社社员还在提倡票据市
场、资本市场等方面为工商界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1936 年10 月,马寅初在上海年会闭幕时说:“吾国
只有金融市场,而无资本市场,组织亦甚散漫,于是
本社同人,在金融界占有相当地位者,如徐寄庼、金
侣琴、王志莘、章乃器、杨荫溥等众先生,提倡票据贴
现与票据承受,可谓不遗余力,现已成为事实,就此
一端,已可证明思想为事实之母。”[39](234 页)
(六)经济学者成为官商合作的中介
案》,该方案规定:“工厂每营业年度终结算,如有盈
余,除提股息、公积金外,对于全年工作并无过失之
工人,应给以奖金或分配盈余。”[37](18、20、48 页)立
法院实际上采纳了潘序伦、徐永祚的观点,使不利于
资本家的盈余分配条款未获通过。
在国民党政府的经济立法中,马寅初是十分关
键的人物,他是立法院商法起草委员会召集人,并先
后担任立法院经济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委员长。 作
为政府立法官员,马寅初当然要考虑国民党的政策
原则。 同时,马寅初又是中国经济学社社长,要将学
社事业做大,离不开资本家的支持,因而马寅初和资
本家联系紧密。 在具体的经济立法中,马寅初难免
不受资本家影响。 马寅初既是学者又是政府立法官
员,同时和资本家关系紧密,这种身份和社会关系能
否保持经济立法的公正性,当然受到了质疑。
在20 至30 年代,经济专家往往在治学与从政
之间游走。 学者同时兼备学与官的二重身份,使学
和商的紧密关系有时候就变成官和商的紧密关系。
经济学者就成为沟通官和商的桥梁。 1930 年,学社
无锡年会召开前夕,马寅初向李馥荪去信劝其参加
年会。 信中提到:“沪锡近在咫尺,二、三小时可达,
如能抽暇,请来锡一叙,今年到会者异常踊跃,且多
从南京来者,拟请吾兄来此一游,弟当在宴会席上介
绍兄演说。”[20](169 页)与会社员多从南京来,就是
1
935 年1 月,《中国日报》发表社论《对党政人
员贡献几句话》,社论指出马寅初作为经济学者和
立法委员,成了资产阶级的代言人。 其中一段论述
如下:
ꢀ
ꢀ 现在中央立法机关中有一位著名的经济学
者,在立法机关内主持财政经济方面的工作。
…这位学者每逢讨论到经济财政金融问题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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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指政府官员多。 马寅初以此来打动商界要人李馥荪
到会,意味着经济学社为满足商人和官员见面合作
提供了机会。
ꢀ ꢀ 凡一学术团体,往往专注于学理上之研求,
而忽略当前之事实,该社社员,现有七百余人,
分布全国,而此七百余社员,非学术专家,即工
商巨子。 今兹聚首一堂,各陈所见,在专家有深
刻之学理研究,而从事工商业者又有极丰富之
实地经验,互相探讨,则理论与事实调和,依吾
人想像,则经济国策,如由该社社员所探讨研求
而得之者,必无窒碍难行之弊,宜乎该社极为世
人所重视也。 [41]
五ꢀ 学与商合作的作用
中国经济学社社长马寅初对经济学社与商界的
合作评价甚高,马寅初说:
ꢀ
ꢀ 余素来主张研究经济之人,应于事业界有
成绩之人互相联络,遇有重要问题发生,可以共
同研讨,使双方意见,不致相去太远。 中国经济
学社,以三分二之经济学者,与三分一之事业界
巨子,合组而成者,其目的亦即在此。 而其有利
于国家社会,岂浅鲜哉,……读书人之思想不致
过于激烈,而事业界亦不致过于保守,社会秩
序,始能安定。 先求社会安定,而后可以言进
步,革命系激烈的流血的,进步是和平的,按步
就班的,循序改进,不激不随,此进步之真义也。
该社论指出了学与商的合作会带来理论与事实
调和,在讨论制定经济国策时,一定会产生利国利民
的效果。
总之,中国经济学社的经济学家,与中国新兴的
资产阶级加强联系和合作,其作用是多方面的。 对
经济学界而言,它有利于西方经济学在中国的广泛
传播及其“中国化”,对20 世纪30 年代中国经济学
的快速发展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也是30 年代中
国经济学界不大重视理论研究的急功近利学风形成
的重要原因。 对工商界而言,定期同归国经济学者
讨论经济学术问题,对工商界扩大视野,提高经营管
理水平有积极作用。 对政府制定经济政策而言,由
于经济学社的专家往往又是政府官员,学与商的紧
密联系有时变成了政、学、商三界的紧密合作。 南京
国民党政府的经济立法者和政策制定者,对学者的
学理与商人的经验这二者的重视,是其30 年代一系
列经济政策(如裁厘改统、废两改元、实施法币政策
等)成功的重要因素。
[
40]
马寅初此段议论把思想界和事业界两种人的接
近与合作看成是有利于国家安定、社会进步的大事。
学与商的合作是否有此巨大社会效果,尚难评价,但
确提出了在中国社会处理政、学、商关系的一个新思
路。 其对中国经济学社发展的实际效果是:学社由
于拥有大量的有钱有势的社员,在举行学术活动和
筹募基金等方面得到了不少便利和好处。 同时学社
由于和社会各界联系紧密,其言论也具有理论和实
际都能兼顾的特点。
当时社会舆论对学与商的紧密合作也给予了积
极的评价。 上海《新闻报》社论指出:
注释:
①
详见孙大权《中国经济学社研究(1923—1953)》,四川大学2005 年博士论文,指导教师陈廷湘教授。 本文系作者提交“传统
与现代:双重视野中的近代上海工商团体”学术研讨会(2005 年9 月22 日—23 日于复旦大学)的论文整理而成,感谢评议
人李一翔先生和与会专家洪葭管、徐鼎新、郑成林、魏文亨等先生的指点;在本文的写作过程中还得到叶世昌先生的指导,
特此致谢。 至于文中的错误与不足,则概由作者自己负责。
②
关于近代官绅商学之间互动关系的研究,章开沅、马敏、朱英主编《中国近代史上的官绅商学》(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 年
版)是重要著作。 关于国民党政府与商界关系的研究,吴景平《上海银行公会改组风波》(1929—1931)一文中的注释(《历
史研究》2003 年2 期第107 页)列出了学界既有的重要成果。 而关于近代学界与商界的互动关系研究著述却较少,据笔者
所知,章开沅等主编的《中国近代史上的官绅商学》第六章、严昌洪著《近代商与学的互动及其影响》有较详细的论述。 但严
文的“学界”指“新式学子”、“新式学校”,而笔者本文所指的“学界”特指经济学者。
③
工商界人士进入学社领导机构以及参与学术活动情况的资料,均来源于中国经济学社各届年会记录,特此说明。
1929 年2 月24 日,“本社柬邀银行界要人,到有张公权、李馥荪、钱新之三君(均本社社员)”(中国经济学社编《经济建设》,
商务印书馆1929 年版,284 页)。 1928 年9 月后,《经济建设》关于新入社社员的完整记录却没有他们。
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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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权ꢀ 1927—1937 年中国经济学社与工商界的合作与互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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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凌兴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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